第一章 死去的婴儿
01
作为一个差生,在教室里玩手机甚至都不需要避开老师,而老师事实上只要你不扰乱课堂纪律也不会来管你。
宴玖就是一个从不逃课,但也绝不听课的三流大学生。
他每节课流连在各种论坛,吃过的瓜上至娱乐圈,下至各地网友朋友圈,总之很多网上很快就屏蔽掉的消息,他也会经常刷到。
此时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个自称是护士的人所写的帖子。
【我是某省法,笨拙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他竟然推不开柳子通,像是被钉入冰凉的墙壁,反抗不得。
亲吻最后变成了两个人的战争,他们将牙齿化作刀刃,尖锐地刺向彼此,然后给对方留下一片狼籍。
宴玖被狠狠咬破了嘴角,舌尖舔舐过伤口,心想这个该死的梦怎么还不醒。
柳子通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舌尖被咬破了,嘴巴里全是血腥味,吞咽口水时痛得要命,但他竟然没有大发雷霆,反倒有种蓄谋已久的事突然达成得痛快。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放缓放慢了,语气很暧昧。
“我有未婚夫的。”
“胡说八道,你老公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所以我是个鳏夫?
那自称我未婚夫的人是?
人物关系太混乱了,他理不清,也不想去深究,反正就是个梦罢了。
梦是会醒的。
“我还在上班,下次再聊吧。”
他拍拍眼前男人的肩膀,弯腰试图从缝隙之间溜走,却被提住白大褂的领子拎了回来。
“你亲了我就跑?”
谁亲谁啊!
他甩开他的手,语气平淡地整理起衣着,“你怪不讲道理的。”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
宴玖回头看了一眼乱糟糟的走廊,两个眼熟的同事在一间一间病房地找人,不用说肯定是来找他这个偷懒的人,他赶紧拉开楼道的门,“我同事在找我,有事下班再说,你还怕我跑了么。”
柳子通遥望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终究只是吐出来短短一句叹息。
“这次不许骗我。”
同事看见他人,赶紧拉住他,“你跑哪里去了,护士长说你一天到晚消极怠工,要把你开了。”
“走,赶紧去跟她认个错,她人最心软了,不会真把你开除的。”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倒是叫他一点也插不上嘴,他被她们推进护士长的办公室,两人轻轻合上门走了。
宴玖摆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护士长,你没必要开除我的。”
“你这个工作态度,我还留你,那别人会怎么想呢?”
他点点头,“你看,就像我没举报你杀了那个婴儿,你也不用在乎我偷懒的小心思吧。”
毕竟在梦里还辛辛苦苦的打工,怎么看都很像白痴啊。
“你有证据吗?”
宴玖笑着摊开手,“没有。”
护士长不屑地笑了声,“出去吧,我很忙。”
“好吧,你可以开除我,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掉那个婴儿吗?”
她的视线扫过来,轻轻道,“你在套我话?”
“我没必要这么做,陈警官审过那个男人之后就会知道婴儿不是他杀的,而你被调查到是迟早的事。”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片刻后朝他张开双臂,坦诚道,“你说的对,我们合作吧。你告诉我你在地下三层看到了什么,作为报答,我会留下你。”
她果然看到了,那时保安是追着她下来的,毕竟他们两个的声音根本不可能传到走廊那么远。也是因为保安追着她跑,她也就没机会看到后来发生了什么。
宴玖想通这一关键,了然地勾起唇,“可以,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冒险杀了婴儿,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也不怕告诉你,”她顿了顿,“你知道火焰基金会吗?”
宴玖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他们汇聚了大量的天才,最有权力的政客,最顶级的富豪,他们在研究长生。”
他眉头一皱。
长生,倒是非常疯狂的想法。
“而地下三层的实验室,便是他们的研究基地之一,我一直想要进去,但找不到任何机会,这次换孩子的事件闹得很大,在我们这里生产的很多孕妇都去其他医院做了dna的检查,网络上沸沸扬扬,我心想如果事情能更糟糕,警察彻底介入这家医院,他们肯定能查到这间实验室,我是不是就能有机会进去了呢。”
原来护士长是想把这一切闹大,搅浑水才能够得到目的,难怪她明明都看出来了却假装不知道。
“当然你也看到了,警方并没有为此大动干戈,所以我失败了,”护士长话锋一转,瞥向宴玖,“但没想到,我的机会这么快又来了,该你说说了,你看到了什么?”
三只眼的乌鸦倏地出现在半空中,它扑腾着翅膀,金色的眼睛紧紧盯住宴玖,“任务完成了,你该回家了。”
宴玖像是没听见,他选择对护士长实话实说,“我进了实验室,但你知道的,我根本看不懂那些。”
护士长的眼神突然变得虔诚,“果然,果然里面有他们的研究资料,哈,我没有白等这么多年。”
他的眼前再次天旋地转,他晕乎乎地按着额头,低语,“火焰基金会?”
冯浪吓了一跳,猛地掐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深怕被人听见似的问道:“小九,你也知道火焰基金会?”
06
宴玖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火焰基金会竟然真实存在,起码冯浪就知道,但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又怎么会梦到呢?
还是说冯浪在寝室里其实说过,但他忘了,潜意识却还记得?
“小九,小九?”冯浪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
他回过神,问道:“你怎么知道火焰基金会的?”
“我在我爸的书桌上发现了火焰基金会的邀请函,他不准我动,还把我骂了一顿,也不让我问,越是不让我知道我越好奇,所以我网上查了很久这个基金会,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说奇不奇怪,现在网络这么发达,还有密不透风的事?我偏不信这个邪。”
“所以呢,你后来发现了什么?”
“一点都没查到,”冯浪摸着后脑勺傻笑了一下,“你呢,你怎么知道的?”
“我梦到的。”
“好啊,你骗我。”冯浪冲他翻了个白眼。
说真话都没人信。
他低头瞥了一眼之前刷的帖子,已经消失了,看来是被封了,不过也正常,这种不利的消息院方肯定会出钱压下去。
可惜他没看到最后,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铃铃铃——
他收起手机,顺着下课铃声站起来,提着包往食堂方向走去。
“小九,今天吃啥?”
“食堂一楼点个菜吧。”他回头瞥了一眼傻兮兮的冯浪,一时语塞。
据护士长所说,最顶级的富豪能加入其中,冯浪他爸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不过最顶级这个概念也许他跟护士长理解的有偏差吧。
他犹豫地问了一句,“你家很有钱吧?”
“啊,这么突然?”冯浪愣了一下,心虚地摇摇头,“有点小钱,一点点小钱。”
“”
确认了,他爸被邀请的理由果然是钱。
两人在食堂落座,宴玖点了三素一汤,也就十几块,非常正常的大学生伙食,冯浪跟他相反,三荤一素,三十多块。
虽然吃得有点奢侈,但怎么也看不出来是个顶级富豪的儿子啊,宴玖纳闷。
“你毕业论文的导师是谁啊?”
宴玖刚吞下嘴里的青菜,浑不在意地问着,“名单出来了?”
“是啊,就在你睡得跟猪一样的时候,班长发群里了。”
“我看看。”宴玖掏出手机,名单就完事了。”
宴玖没犹豫,当即点头,“可以啊,你简直我再生父母了,浪浪。”
冯浪摆摆手,非常大气地说道:“不值一提。”
下午没课,两个人窝在寝室组队打游戏,冯浪试图把同系的漂亮学妹拉来,可惜出师不利,被婉拒了,他倒是再接再厉喊了其他几个学妹,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看着他颓丧的样子,宴玖都觉得好笑,“行了,这就是命吧。”
冯浪哭天抢地,“小九啊,我找不到对象就算了,你长得这么帅,怎么也没个对象?”
我没对象是因为我喜欢男人,你没对象是因为你富豪的身份隐藏得太好。
宴玖扯开嘴角笑了笑,避开这个话题,“还打吗?”
“可就我们两个男人打起来多没意思啊。”
“行,那你自己打。”
“别别别,上号,”冯浪立马转了态度,语气甚至有点谄媚,“九哥带我飞。”
两人鸡飞狗跳地蹉跎了一下午,宴玖甚至没注意到绿泡泡好友申请,等晚上吃外卖的时候才看见一个红点。
他翻开一看,是白奕,他指导老师竟然这么热心地来加他了,而他隔了几个小时才看见,大事不妙啊。
他赶紧通过了申请。
白奕的头像是一朵白莲花,朋友圈什么也没有,宴玖猜测他也许是个四五十岁、非常佛系的老人家。
手机震了一下。
白奕:【今天五点半的会议,你没有到场。】
宴玖呼吸都放缓了,紧张得捏着个手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半晌才反应过来道了个歉。
宴玖:【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
白奕:【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宴玖忍不住吞咽了口水,硬着头皮又发了消息过去。
宴玖:【老师,那我现在怎么办啊?】
白奕:【目前我很忙,周日早上八点,我有二十分钟时间留给你。】
宴玖:【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宴玖手微微颤抖,“浪浪啊,我的人生在这一刻彻底完蛋了。”
冯浪摘下耳机,扭头看他,“嗯?!”
“不说了,睡觉。”
“你疯啦?这才七点多啊,你不是刚吃好晚饭。”
他没理会冯浪的一惊一乍,冲进浴室速度洗了个澡,套上睡衣便爬上床,一声不吭地望着天花板,企图将困意提上来。
结果很成功,他睡着了。
07
宴玖看到三眼乌鸦的时候,意识到这里还是一个梦。
他又进入了一场梦。
这次的地点跟上次不同了,他在温馨的房间里,甚至趴在桌子上,桌面上摊开了几张不及格的试卷,上面画了潦草的简笔画,倒是有点他的风格。
三眼乌鸦就站在桌角,一眨不眨眼地盯着宴玖,比起它说自己是个伟大的系统,它倒是更像观众,沉默地浏览着全局。
“宴玖,这次是个支线任务,所以即使死亡也没有关系。”
死亡?
宴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词汇,好像这个平常的梦最后会变成噩梦一场。
“这是个七日任务,只有完成今日的任务才会前往下一日,不然你就会不断重复这一天,当然,你会固定在凌晨六点起床,但晚上,你还会来到这里,直到你完成任务,所以不用担心你会被困在这里永远无法离开,起码你还是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白天。”
他没所谓地听着三眼乌鸦絮絮叨叨讲着一长串的话,放在课本上他甚至会选择跳过不看。
“这次来到的是【被换掉的孩子】时间线的十年前,你是个高三生,父母是重组家庭,继父带来了一个孩子,也就是你的弟弟白奕,正在读高一。”
“等等,你说白奕?”
“是的,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白奕。”
宴玖滚动了喉结,有点难以说明现在是什么心情,说实话晚上的时候是有点受到刺激,所以才会在梦里出现这个名字吗?
“你可以给他换个名字吗?”
三眼乌鸦沉默与他对峙,两人静默了半分钟,最终它选择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讲,“今日任务是”
它顿了顿,竟然幸灾乐祸地嘎嘎叫了一声。
“活下来。”
随着三眼乌鸦的尾声落下,门骤然被敲响,咚咚咚,缓慢又坚定,明明他坐在书桌前,很确定门外的人根本看不见他,可被直视的感觉却像是穿透了门落在他身上,没有任何阻碍。
他站起身,平淡地扫了一眼三眼乌鸦,走向门口。
“谁?”
“哥,是我。”
白奕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而且很耳熟,宴玖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能开开门吗?”
“不能。”
门外的人似乎没想到会被这样干脆的拒绝,他犹豫了一会,又说道,“可你不让我进屋,我能睡在哪里?”
“你为什么非要睡我屋?”
白奕沉默了一会,声音变得很轻,“但我们不是一直都睡在一起吗?”
“”
他回头看了一眼三眼乌鸦,这次它没有消失,依旧站在桌角,直勾勾地盯着宴玖不放。
“那今天分开睡吧。”
“哥,不要生气了,下次我会让你先洗澡的,好不好?”
宴玖倏地拉开门,白奕穿着单薄的睡衣,领口很大,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肤,柔顺的发尾还在滴水,这张脸完全是自称他未婚夫的人的缩小版。
“你身上没藏东西吧?”宴玖扫了一眼他的腰侧,衣服空荡荡的,不能确定。
“藏什么?”
“比如刀之类的?”他说得也不是很肯定。
“我为什么要在身上藏刀?”
宴玖瞥他一眼,又道,“把衣服脱了,让我检查一下。”
白奕呆呆地看着他,耳尖偷偷冒了粉,过了几秒,他提起自己的衣摆,双手撑起往上带,睡衣就脱下来了。
“裤子,不用不用吧?”
少年的腰还很纤细,皮肤也很白,跟未来的白博士的身材还是有些差距的。
宴玖给他让了个身位,“进来。”
“哥不去洗澡吗?”他一边套睡衣一边问着。
宴玖面无表情地扫过少年的脸,“不去。”
白奕点点头,爬到床上,他只躺了一半,剩下一半明显是让给他的,但他对白奕并没有彻底放下警惕心,怎么可能睡到他旁边,于是他坐回书桌前,静静看着白奕。
白奕也察觉到他的目光,他忍不住蹙眉,别扭地转了个身,背对着宴玖躺下了。
奇怪,危险不是来自白奕吗?
门再次被敲响。
“宝贝们,妈妈给你们送热牛奶了,喝完再睡吧。”
宴玖还没说什么,白奕已经爬下床。
“你去做什么?”他冲到白奕的身边,拽住他的手腕,拦住他即将开门的动作,而后紧紧盯着他。
“给妈妈开门。”
“不行,”他搂住少年的腰,将他半抱半提地推回床边,“睡觉。”
白奕踉踉跄跄地倒回床上,衣摆随着他的动作翻飞,露出一段紧致的腰线,他有些许的困惑,总觉得今天的宴玖跟往日不太一样,但他还是认为自己大概多疑了。
“可是,妈妈说给我们送热牛奶啊,这几天她跟爸爸每晚都在吵架,今天难得关心我们一次,哥,还是不要让妈妈伤心了吧。”
门这次被重重敲响,妈妈似乎铁了心要进来,“宝贝们,睡着了吗?”
宴玖还在死死盯着白奕,只抽空应付了一句,“放在门口吧。”
“妈妈看着你们喝,快把门开开。”
他低笑一声,没有回应,反倒是弯下腰,双臂撑在床边,直视着白奕的眼睛,才低声问,“爸妈为什么吵架,你知不知道?”
08
宴玖俯下身来的气势居然也算逼人,白奕局促着点头,像是忘了屋外还有人在催促。
“我前几天听见什么不值钱了,什么破产,他们互相推诿着,彼此都认为是对方的错,可当看到我,他们又默契地停下了,装成一副恩爱的模样,哥,我很害怕。”
宴玖表情没什么变,但他还是善解人意地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别怕,睡吧。”
他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宴玖的神情,于是憋回去了。
宴玖来到门前时,妈妈的语气已经越来越急躁了,“你们怎么都不听话,妈妈让你们开门!赶紧打开!”
他握住门把手,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拉开,妈妈的吼叫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狰狞还未收敛,配合着呆愣的表情,就有点滑稽了。
宴玖端起其中一杯热牛奶,递给妈妈,而后轻轻笑着说,“弟弟睡了,我们一人一杯吧,妈妈先喝。”
妈妈盯着递过来的杯子,罕见地沉默了。
他压着嗓音,语气很诡异,“妈妈为什么不喝,是因为我开门太慢,所以不喜欢我了吗?”
妈妈颤栗了一瞬,托盘歪了,杯子顺势划到边沿,被宴玖一手抓住,“好险,差点掉了。”
他的两只手各捏着一杯牛奶,此时脸上笑容更灿烂,“妈妈,牛奶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可能!”她惊叫起来。
宴玖没再说什么,把牛奶放回托盘,在妈妈的目光中缓缓合上门,灯光被门缝挤得越来越小,最终宴玖的浅笑被黑暗彻底笼罩。
妈妈竟然觉得松了口气,她沉默走回厨房,将两杯牛奶都倒掉。
客厅里的电视机上正播着新闻。
“近日,一起令人震惊的连环杀人案件引起了社会关注,凶手残忍杀害了四名无辜受害者,警方正在尽力展开抓捕行动,请居民们尽量避免夜间出行,也请相信警方很快就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爸爸正坐在沙发上,他看着计划失败了的妈妈,浑不在意地说着,“你啊,就是太善良,就让这两小子活着不行么,没必要跟我们一起走。”
妈妈偷偷抹泪,“我还不是舍不得他们吃苦。”
白奕侧头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宴玖,两个人明明互相对视着,都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却谁也不想先开口。
最后是白奕重新在枕头上移了下脑袋,坦诚道,“爸爸妈妈决定去死,想把我们带上。”
宴玖不声不响地继续盯着他。
“对不起,我向你隐瞒了这件事。”
他倚着书桌,缓缓放松下来,“你想死吗?”
“我不知道。”
他没有选想或者不想,他说不知道。
所以宴玖决定一厢情愿地认为那就是不想死。
“小屁孩,睡觉。”
白奕瞪圆了眼睛,不爽地翻了个身,“就比我大两岁,竟然叫我小屁孩。”
隔了一会,白奕发现宴玖还是没上床,他迟疑着问道,“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嗯?”
白奕委屈地垂下脑袋,声音都带起哭腔,“因为,我没告诉你,害你差点喝下毒牛奶。”
“你知道就好。”
宴玖有点后悔这么说了,毕竟哄未成年小屁孩是件很难办的事情,白奕只有眼泪簌簌地流,没什么声音,可能自己也觉得丢人。
他觉得必要的时候可以装个瞎子,这比哄人简单。
白奕自顾自哭了一会,又爬到宴玖的身前,他试探着伸出手握住了宴玖的手腕。
“哥,以后我什么事情都告诉你。”
手背被少年的滚烫热泪灼烧,他瞥了一眼,只能叹气。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难怪十年后什么都跟他说,他还以为研究员都比较单纯,原来是因为他早就做出过承诺。
“行了,睡吧。”
他刚把小孩哄好,楼下传来阵阵尖叫,挂在墙上的时钟走向十二点,三只眼的乌鸦飞到眼前。
“今日任务是,保护白奕。”
他像是没听见,走过去打开窗,地上是两具尸体,脑袋破得像砸碎的西瓜,四肢歪歪扭扭,他们死得四平八稳,没留下什么抢救的余地。
白奕也醒了,本来就是刚睡下,这样吵闹自然会一下子醒过来,他站在宴玖的身后,虽然他没看,但肯定猜到了。
宴玖默默拉下窗帘,腰突然被抱住,此时的白奕跟他差不多高,两人贴得很近,唇跟唇之间几乎没有距离。
“哥,我怕。”
他只好回抱住白奕,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后背。
隔不了多久,警察上门来调查,确认了是自杀后又马不停蹄地离开,债主们听闻消息连夜跑过来,尝试着找到家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直到真的什么也没有剩下,他们才不甘心地搬走还算值点钱的家具。
白奕一直站在他背后,穿着单薄睡衣,赤着脚,他一声没吭,沉默得很反常。
最后来的那批债主意识到来晚了,每个人脸上都刻印着同款的尖酸粗鲁,他们言语不断地侮辱着两人,甚至质问他们为什么不一起去死。
白奕听闻后,猛然拽了宴玖的衣角。
他侧过身,把人搂进怀里,他对那个男人平淡地说道:“你吓到他了。”
男人气急败坏,但又无计可施。
最后他们都离开了,宴玖过去把门关上,一点点收拾起乱糟糟的房间。
白奕隔了一会儿,也乖巧地陪着他一起收拾。
“哥,你不怕吗?”
“如果我说我怕呢?”
白奕想了一下,“我会尽快长大的,然后我保护你。”
09
虽然情况一塌糊涂,但宴玖还是带着白奕去学校了,他要办退学,白奕得继续读书。
走到校长办公室时,白奕立刻反应过来了,他拦住宴玖,硬拖着他去了洗手间。
没想到白奕力气还挺大的,他都挣脱不开,就这样被人拽进隔间里,白奕把马桶盖放下来,像压犯人似的强迫他半跪在这。
“你想做什么?”他压着声,语调难得惊慌。
白奕反问,“哥想干什么?”
“你先把我的手放开。”
白奕很听话地松手了,但他贴在宴玖的后背上,将他死死禁锢在怀里,唇一下一下地掠过宴玖的后颈,伴随着细碎的发丝将他撩得发痒。
最后宴玖只能无奈地说道:“你这么聪明,看不出来我要做什么?”
“哥都不问问我的想法,擅自做决定的样子跟爸妈一样,”他顿了顿,“让我很困扰。”
“我不是读书的料,现在我打工供你读书,将来你再来回报我就是了。”
白奕哑了半晌,与之相对的,是他越发箍紧的双臂,这个像是想将宴玖的肋骨勒碎似的拥抱,最终变成无端乏力地轻喃。
“那我不娶妻,一辈子养你。”
他呼出一口长气,心想这场梦还真是有够漫长的。
等办完退学手续,宴玖带着白奕逃课,毕竟他打算趁今天去找个工作,而三眼乌鸦说过的任务让他意识到今天白奕绝对有什么危险,所以带在身边最安心。
结果他面试完便利店的工作,带着白奕去菜市场买菜,跟那些大爷大妈讨价还价,甚至回到了家门口的小区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白奕眼睛亮晶晶的,“哥你好厉害,刚刚讨价还价的时候,真的好帅。”
“还,还好吧。”他扯了一下嘴角,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另类的夸奖。
“哥竟然会这些,我都不知道。”
“形势所逼。”
这倒是实话,他毕竟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读书也是半工半读,加上确实没有天分,拿不到奖学金,所以一直过得比较拮据。
两人顺着楼道上去,静默的空间里突然听到一丝异动,宴玖抬起头,倏地停住了脚步。
白奕也跟着停了,“怎么了?”
他看着楼梯间飘下一个拉长的影子,他轻轻推了推白奕,“跑。”
白奕愣了一秒,什么也没问转头往楼下跑。
跑了几步他又停下,“哥,还不快来。”
楼上的人听见动静,趴到栏杆上往下看,“小兔崽子们,我被你们爸妈逼到没活路了,临死前,也把你们带走,让你们跟你们爸妈团圆!”
他往下追,宴玖扫了他一眼,能看见他正握着一把刀,他只好无奈地转身,灵活地跳下好几节楼梯,拉着白奕,飞速从楼道里消失。
那个讨债的男人追着跑了半条巷子,实在跑不过两个高中生,吐了口痰,又打算回楼道里蹲守,只是还没回头,脖子上一凉,喉咙被开了一条口子,他说话开始漏气,“谁是谁?”
他不甘心地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血丝从他手指的缝隙间漏出来,怎么样也堵不住,最后他无力地瞪着眼睛倒下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死法会是这样。
宴玖跟白奕暂时不敢回家,两个人抱着买来的菜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他侧头看着已经犯困的白奕,低声问,“要不然去开个房?”
白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有点红。
宴玖一手拿着菜,一手牵过白奕的掌心,沿着路灯往城市边缘走,对于他们这种未成年,也只有条件差点、根本不看身份证的招待所可以收留他们一晚了。
他们找到的招待所门口挂了一块灯牌,招字彻底不亮了,只剩下待所两字发着弱弱的光。
他去前台开好一个房间,领着白奕往里走,两个人轮流去狭小的浴室冲澡,出来后也只能继续套上穿了一天的衣服。
宴玖拿着毛衣擦头发,背后视线太过强烈,不用回头也知道白奕一定在看着他,但他默许了白奕的打量,直到白奕缠上他,莽莽撞撞地送他一个吻,他忍不住蹙眉,短暂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到底是给他了什么信号,才叫他能对自己哥哥做出这种事来。
白奕对接吻一窍不通,他也差不多,两个人吻得干巴巴的,没什么情调。但白奕的心跳很快,他能一声不漏的听进耳朵里。
“哥。”
他叫得很小声,声音还有点抖,大概他也没有表现得那么坦然,多少也是紧张的。
宴玖低哼了一句,“嗯,害怕?”
白奕没在说话,只是轻重不定地吻着他的唇,手试图掰开他的双腿,宴玖下意识地抵抗着他的动作,白奕就停手了,默默抬眸瞥向怀里的人。
两人一直不说话,就这么互相对视,还是宴玖忍不住先勾住他的领口,凑上前去吻他。
反正也是在做梦,想那么多干嘛,他默默劝自己。
白奕这次没动,任由宴玖在他的唇上不轻不重地索求。
宴玖的身上是橘子清香,白奕刚刚也用了招待所的这款沐浴露,明明他们现在是一个味道,可白奕总觉得要宴玖身上的味道更甜。
他扒下宴玖的裤子,与他的亲吻从不生不熟总算变为渐入佳境,他的手正攀在宴玖的大腿根,另一只手不怎么温柔地褪下他全部的衣服。
宴玖打了个寒颤,任由白奕的手指流连在他身上,直到把全身都摸个遍。
隔壁的门开了又关,木门吱哑地发出破烂不堪地声音,宴玖意识到隔壁屋的人回来了,他只好咬住唇,乖乖做个哑巴,免得叫隔壁屋的人听见。
10
白奕好像不知道隔壁屋进了人,或者说他根本无所谓对方听到,他没脱衣服,宽长的t恤下摆叼进嘴里,却做得很用力。
似乎就等着他喘出声。
宴玖软着像一滩烂泥的腰被白奕一手掐着,另一只手拽着他的大腿根,他双手捂着嘴,强迫自己尽数吞咽下那些细碎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