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放下杯盏,稍微坐直了些,问她:“你不喜欢女色,我给你找几个小倌来也行啊,干嘛一股脑全给我赶走了,现在没人给我唱曲,没人喂我喝酒,多没趣。”
赵瑾在他的对桌位置上坐下,轻轻地叩了一下桌面,“我拿殿下当兄弟,殿下却连真心都不愿意拿出来。”
秦佑愣了一下,笑说:“阿瑾,你这是……何出此言啊?”
赵瑾慢慢地说出一个名字:“潭、子、若。”
秦佑问:“潭子若怎么了?他不是宗政开那个不知道躲在何处的心腹师爷吗?怎么,难道这人被找着了?”
“是啊,人已经找着了,现在就在我府上坐着呢,殿下要去看看吗?”赵瑾慢条斯理地说,一边仔细地观察他脸上的神情。
“案子都结了,还看什么看?”秦佑摆摆手,无甚所谓地说着,“我本就惫于管这桩案子,现在好不容易尘埃落定,还谈它做什么。”
“殿下不该好奇,他为何在我的府上吗?”赵瑾不免觉得好笑,“而且,殿下用完人就扔的?可真是好狠的心啊。他是宗政开的心腹不假,也是你一早就布好的棋子。一枚用来让我彻底选定立场的好子。”
她说到最后一句,刻意加重了语气。
秦佑一愣,旋即像是觉得这话很新鲜,颇有兴致地问:“哦?此话怎讲?”
赵瑾从从容容道:“我此次入都,明面上为的是寿宁之宴,可实际上,是被迫在圣上和太子之间选定一方。为了不让我成为太子一党,你借了这么一只手,在一开始就将我推入了皇权麾下。你一早就知道了我父为宁氏所害,于是将这桩旧事当做筹码,借旁人之口说出,就是要逼我痛恨宁氏。”
“我虽不知谭子若何时成了你的人,但是他骤然到府中寻我一事,定然是你授意的。这人来得突然,又知晓昔年旧事,你料定我会将他暂藏于府中,日后再做细问。但是宗政开的案子了结后,他也就没了任何作用,此时他若是继续留在我的府中,保不准会因为某些事而说漏嘴,将你捅出来。于是你那日,有意无意地故意在我面前提起他,让我觉得这人不能再留。如此一来,他倒像是被我逐出府的一样,就此离开得干干净净,也不会将你牵扯出水面。”
秦佑似是在听人说书一样,问她:“然后呢?”
“然后?”赵瑾冷笑一声,“然后不是该问殿下你吗?”
“我?呵,我一个酒肉浪子,每天就是混吃等死……”
赵瑾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今日既然在这儿,殿下就别想再糊弄我了。你费尽心思绕了这么大一圈,不就是想让我站在你这边?我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殿下还要装到几时?我专程来找你,就是觉得这事还有得谈,否则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样的店了。”
秦佑终于敛下了笑意,面色平静如水,露出前所未有的肃然来,“那日在东寰猎场,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赵瑾道:“殿下藏得好深啊。现在再想想,五年前你就在拉拢我。那日在寿宴上我还不曾注意,如今想来,你若真是混吃等死的酒肉纨绔,又怎会教我认人,怎会一一告知我朝官们姓甚名谁?以及后来,在去往猎场的路上,你给我讲的那些,就差将南北两衙的兵力部署全告诉我了。再往近了说,昨日你做东宴请的那些人,个个都能做你的棋子,又或者说,那些人中,有你想刻意拉拢的。”
秦佑轻轻地扬了扬嘴角,“你装聋作哑躲在梁州,我吃喝玩乐驰骋邑京,说到底,都是想藏锋罢了。阿瑾,咱们都是一类人,也算是人以群分,同道为谋不好吗?咱俩兄弟相称这么久,怎么还生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