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饭局
聂云乔法。
毕竟谁都晓得,这位冰山老大一年来风雨无阻地邀请她「共食」了几百次,却唯有这次得到成全,按照他的观点来看,把握这次机会必然也是理所应当。
聂云乔有些後悔刚刚在心底嫌弃严沫没情调。
如果是用这种方式的话,或许还算勉强及格。
虽然说,他的泡妞技术照样可说是差劲到极致了,跟以前毕业前那些花招百出的小废物们b较的话。
可几秒钟过去,严沫只是倏然擡起头,目光有些森冷,却是一如既往的静若古潭,杳无波澜。
他的手里拿着萤幕闪烁的手机,上头显示着「穆昀轩」的来电。
而那并不是聂云乔原以为会看见的东西。
聂云乔心底悄悄掠过几分错愕,连带那白皙如月的脸庞都露出了几丝意味不明的讽笑。
眼见严沫在看自己,她才忽然察觉到自己失态,急急忙忙收敛失望的表情,转而佯装出无知无觉的模样。
也罢。如果不是,她也乐得轻松。聂云乔悄悄安慰自己。
或许相信,或许不信,那些东西都是旁人的流言蜚语,她向来只信自己的直觉。自己怎麽可能会是这位冰山老大的暗恋对象呢?照他这种铁口直断、顾个孩子都能把人家吓哭的x格,有话不直说就太不符合他的形象了。
何况,如果是那样扭扭捏捏的人,也的确不合聂云乔的胃口。
想到这里,聂云乔顿时失去继续打量严沫的兴致,握起刀叉就快快乐乐地开始解决自己剩下的食物,没再关注冰山老大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反正好听点说是聚餐,充其量也不过是被他强迫来一起实施万恶的午夜增肥计划而已。
明显察觉到聂云乔的眼神诧然微黯,严沫的面庞上闪过几丝微乎其微的犹豫,他可没想过聂云乔竟然还能有这种表情,惊讶之余却仍是速速按下接听键,冷冷开口:「我是严沫,什麽事?」
聂云乔则戳戳盘里沾满白酱的笔管面,百无聊赖玩起食物来。严沫打电话与她无关,谁让他也把牺牲时间来陪吃的自己当陌生人,真是热脸贴冷pgu,吃力不讨好。
一旁的严沫则面se不改,掩住半边嘴继续讲电话。
「好,我知道。」
「再等我十分钟。」
「事情处理完,马上过去。」
严沫言简意赅地向电话那头的人道了几句话,又点点头,便速速把电话挂掉。他可不晓得对面的人儿心底在想什麽,只是从头到尾淡漠地凝视着聂云乔,看着她摧残盘里的那堆宵夜。
原先严沫确实是有打算的。
为此他铺了好几年的局,日日备战,夜夜思烦,还得跟局里其他人gg搭搭,掩饰自己屡次被拒绝的难堪,如今终於让他逮到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他简直高兴得都快昏倒了。
但穆昀轩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居然敢打电话坏他好事,有状况不会自己先处理吗?成天就知道泡茶泡茶,看他回去还不把穆昀轩的头一把摁进那壶臭茶里!
再次擡头面向聂云乔时,严沫眼底那gu测不透的情绪已然退去,换上了极度浓烈的哀怨和y冷。
虽然在情绪辨识障碍的聂云乔看来,严沫只是又恢复平常那副淡漠如云生人勿近的冷漠样而已。
看着聂云乔那满口白牙在灯光的照耀下璀璨生辉自带滤镜,他的神se逐渐缓和,就像变回一尊静伫原地、黯然si寂的佛像。
半晌後,严沫终於擡手拿起佐料瓶,将装满起司粉的瓶子挪到聂云乔眼前晃了晃,问道:「你笑什麽?」
他说话的语调简直b外头的漫天冰雪还要骇人,听上去毫无生机,原先那满富磁x的嗓音似乎也被那浑厚的肃杀感磨煞得黯然消沉,y森得彷佛野鬼低鸣。
聂云乔登时被吓得肩膀一抖,两手的刀叉没能拿稳,哐啷一声全部掉到桌底下。
她颤抖着声线说:「我有笑吗?」
听完聂云乔的反驳,严沫依旧没有搭话。
整个餐桌似乎围绕着r0u眼可见的低气压,冷得聂云乔牙关打颤,恨不得钻个洞把自己就地埋掉。
她怎麽就这麽造孽,刚才傻笑得太过火了啊!
没有察觉聂云乔懊恼的心绪,严沫低头,用修长苍劲的手指飞快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就将手机萤幕关掉,好端端收回口袋,然後举起餐具,准备将那些食物全数收拾到他的肚子里。
唯一诡异的就是,严沫是「边吃边看」,手里的动作从来没有半分停顿,连带那双眼睛也毫不避讳地紧紧盯住聂云乔,用那种盯猎物般的视线,瞪得她毛骨悚然。
是以接下来的几分钟,聂云乔都能够感觉到严沫正坐在对面,以那种零下一万度的眼神默默打量自己。
聂云乔擡眼,正巧对上严沫的视线,她赶忙低头,试图忽略那种铺天盖地的「被猎食感」。
气氛肃寂得就像把刀刃,戳得聂云乔浑身窟窿,心神胆颤不已。
而严沫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心思,只是手动身不动,机器人般重复进食的动作。
几分钟过去,聂云乔开始有些不耐烦,想要叉块牛r0u咬着泄气,却发现自己的刀叉全掉地板上了,一时半刻也发泄不了,只得用牙齿撕着嘴唇的裂皮,边等服务生路过这里。
真的是脑子ch0u风,她到底g嘛没事要答应陪严队这个冰山男吃宵夜啊?还怀疑他是不是想对自己做「那种事」?这不是作si是什麽?
聂云乔心底充满悔意,面上却连个咬牙切齿的动作都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又迅速别开脸,退出背椅弯下腰,用餐巾纸将那些弄脏地板的酱汁抹乾净,才抿着嘴把刀叉捡回来,举止轻盈地放在桌角。
所有动作都是那麽俐落而乾净。
好像不在几秒内完成,就会被前面这位大丧神吞食殆尽一样。
聂云乔暗自松了口气,摆着副怠慢不得的诚恳表情,扭头打算继续先集中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
当然,严沫仍然不晓得对面的人儿心底在想什麽,只在这这短短的几秒内唤来服务生,跟人吩咐了几句,让对方重新替聂云乔递上乾净的餐具,又把整桌的垃圾都收拾完毕,才冷声冷调地服务生道了声谢,让服务生端着满盘垃圾离开。
原来严沫还知道装绅士,要真的再按这种肃杀的气氛坐下去,她都快以为自己在跟个雕像吃饭了。
聂云乔接过餐具,瘪瘪嘴,却什麽都没敢说,就又埋头开始吃起自己盘里的食物。
严沫见她神态平静,便没有多加数落,只是默默将酱料罐放到聂云乔的餐点前,头也不抬地说:「你不是喜欢这个吗?给你,自己拿去用,用完放着就好。」
接过酱料罐,聂云乔仓促地笑道:「谢谢老大。」
「剩下五分钟。」严沫看看手表,又淡淡地说:「你如果还想吃,就留在这里,局里出了点事,我要先回去处理。」
他的发言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聂云乔旋即放下刀叉,拿了纸巾抹嘴,接着说:「不用了。」
「我也吃得差不多了。等等结完帐,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聂云乔好不容易找到点理由可以逃离这个餐厅,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契机,连忙把东西都整理好,站起来就往门口柜台走去。
严沫跟在她後面,也走去柜台结帐。两人用的是aa制,各自付完各自的费用,聂云乔就顺其自然地上了严沫的私人轿车。
谁让严沫老是闷不吭声的,坑他一趟顺风车,理所应当!聂云乔探头朝门外的严沫笑笑,砰地关上车门。
严沫对此粗鲁豪放的行为毫无反应,只是默默绕到驾驶座,又默默发动引擎,汽车便朝警局驶去。
搭着他的车一路回到警局,聂云乔踏着皑皑白雪下车,车外的风雪未停,但严沫依然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後,倒也没把伞拿出来,两人脚步都匆忙得过份。
才刚进到局里,严沫立刻就转身走进了拘留室。
聂云乔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他从里头拽出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孩子,凶狠俐落地拉到审讯室,而後他和孩子的身影尽皆出现在玻璃窗後面,门锁才轻轻被一双小手带上。
整个大厅赫然清净,只剩些许茶杯碰撞的声响。
聂云乔有些不明所以,赶忙看向一旁还在悠闲泡茶的穆昀轩,夺过他的茶壶,姿态豪放地仰头倒了一口,然後便仓惶地惊叫起来:「谋杀!大冬天泡冷茶?」
聂云乔从口里吐出几块碎冰,丢到茶几下装满废茶叶的垃圾桶里,一边瞪着眼睛,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
「喝茶不遵礼,n饮不知品,活该你冻si。」穆昀轩一耸肩,满脸的不以为意。
聂云乔自知理亏,悻悻然地闭嘴,接着用下巴指指审讯室里的严沫和孩子,问道:「里面什麽事?那麽勤奋?」
「他勤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有什麽好提。」穆昀轩跟着瞥了眼审讯室,然後怨气满满地抢回自己的茶壶,接续说:「就是局里刚刚接了起谋杀案,那孩子是目击证人,严队想跟他问点话罢了。」
「哦。」聂云乔立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穆昀轩刚走到旁边厕所的洗手台清洗茶壶,就又探头出来八卦:「倒是你,跟他去吃宵夜,没发生什麽吧?他有没有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你们有喝酒吗?」
聂云乔翻了个白眼,在心底腹诽道:吃完还得回来值夜勤,喝酒是想丢饭碗吗?这种大冷天里陪他那种万年大冰块吃饭,不冻si就是奇蹟了,还指望他能说什麽?
但她脸上几乎没有展露什麽额外的情绪,只是冷淡地摇头,「无聊。」接着又补充:「超级无聊。」
「嘛,别这样说啦。好歹人家愿意约你出去吃饭,没见到局里其他nv的每次p颠颠来找他,都被他骂跑了吗?这不是有意思是什麽?路上乱认亲?」穆昀轩打哈哈地说,拎着sh答答的茶壶从厕所里走出来,一pgu坐在沙发上,就又开始翘起二郎腿滑手机。
聂云乔瞪了穆昀轩一眼,擡脚就往穆昀轩的大腿踩下去。以後再穿着制服翘腿,就别怪她让穆昀轩认她当祖nn!
若是平时,那劲道必定大得能碾碎骨头,无奈聂云乔半夜总是蔫得很,jg神恍惚昏昏yu睡,一时失脚没踩好,高跟鞋尖只轻轻在穆昀轩的k腿上削过去。
但穆昀轩还是丢下手机,直接抱腿嗷嗷叫,青黑se的警k被他拧得皱摺满布,「靠靠靠,你踩人很痛你知道吗!下次动脚前能不能先知会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坐没坐姿,有辱这身制服。」聂云乔眯眼道。
「行,不翘了不翘了,以後包准坐有坐姿站有站姿,你赶紧去里头看看那孩子被审哭没,别再这跟我聊废话了哈!」穆昀轩哭丧着脸答。
聂云乔冷哼一声,衣服都没换下来,便穿着那身0露的披肩蕾丝洋装,潇洒无b地转身离开。
进到审讯室以後,聂云乔隔着玻璃看见穆昀轩还在外面抱脚哀嚎,又见他嚎完居然再次跑回茶几旁,魔怔似地给他们泡了壶热茶水,端着热茶p颠颠跟着来了审讯室。
聂云乔淡淡瞥了穆昀轩一眼,心下有点烦躁,只见穆昀轩笑呵呵地将热茶水放到冰冷的铁桌上,举手敬礼说:「严队,孝敬你的,请用茶!」
审讯室里只有一张散发着森森冷气的灰se铁桌,桌子的两侧分别放有一张椅子,此时严沫正跟先前那个孩子各坐在铁桌的两侧,面对面玩乾瞪眼。
严沫闻言,瞥了眼热茶,并没有搭理穆昀轩。
茶壶口蹭蹭冒起灼烫的白雾,飘渺虚浮,好似纱绢般拂过严沫刀削似的坚毅脸庞,在上头划出几道一丝不苟的水痕。
这下审讯室里头一时间多出两个人。
严沫擡眼冷冷瞪视聂云乔,似乎是在无声询问为何他们全要挤进来凑热闹,但聂云乔却没有多管,只是绕过严沫与穆昀轩,迳自打量那个杵在严沫桌前的小男孩。
看聂云乔难得那样认真,严沫和穆昀轩也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向男孩。
那男孩蜷缩着身躯,垂眼低头,抱膝坐在冰冷的铁椅中央。
他的衣物凌乱而脏w,模样极其狼狈,但面上那种杳无波澜的表情,再搭配焦虑情绪标配的捏衣角,却让这种景象显得非常不协调。
就好像那张脸和身t不属於同一个人似的,各自呈现不同的情绪,整t看起来诡异至极。
聂云乔走到严沫身边,附耳跟严沫交谈几句话,立马得知了现在的状况。
严沫刚才耗费那麽多时间在这里,对於案件的了解可说是毫无进展,因为无论严沫怎麽提问,那小男孩似乎都只是sisi咬住唇,执意不回答任何一句话。
看来被吓得不轻啊!聂云乔叹了口气。
拍拍严沫的肩膀,她跟严沫讨来案件笔记本,随意翻看几下,最後拧着眉把笔记簿还回去。
聂云乔阔步走向那个孩子,挑眉道:「秦谧?」
听见聂云乔的话,那个孩子缩起双臂,做出环抱自己的动作,肩膀甚至略微地抖了抖,却仍旧没有擡头。
聂云乔快快走过去,近距离仔细瞧了他一眼。
轻轻下垂的眼睫显得乌黑微翘,上头似乎还站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秦谧的呼x1有些紊乱,像是不小心被审讯室这样气场强大的威严给唬到似的,垂着眼帘喘气,却始终不发一语。
听说他刚刚跟朋友在外头玩耍,没注意就连续淋了好几个钟头的雪,想必现在一定冷得可以吧。聂云乔想想,又绕出审讯室,把自己原先带出门的披肩给找来,风风火火替孩子披上。
而後她凑近男孩的脸,佯装温柔地道:「小谧!」
秦谧脸部的肌r0u瞬间有些ch0u搐。
半晌,他猛然将那毛绒绒的披肩甩落在地,态度强y地将头撇开。
似乎是想忽视聂云乔那几声接连不断的诡异呼唤,秦谧举手将脸掩得严严实实,又把膝盖缩得更内里,如此聂云乔便连他的表情都看不见一丝半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