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医院
盛珏又在想她了。
狐狸姐姐。他又一次在口腔中无声咀嚼这几个普通的字,尝到酸苦的滋味。
一阵寒风杀过,盛珏打了个喷嚏。
就在此时,一件黑色风衣被人披在自己身上,尤带人类的余温。
盛珏警惕而诧异地回头,裴医生正站在自己身后,手中提着个塑料袋。
“抱歉,今天太忙了,”裴夺举起袋子说,“来,先吃饭。”
盛珏温温淡淡地说:“有什么必要呢。”
裴夺不咸不淡地回:“断头饭。”
盛珏:“……”
裴夺先给他递来一杯热粥,随后是用方形纸单独包装的包子。
盛珏确实感到饥饿,接过这份好意,慢吞吞地吸食着。
裴夺什么都没说,等着他吃完一个,就再递过去一个。
吃完,裴夺收拾好垃圾,转身就走。
盛珏身上还留着那件风衣,本来想提醒他,最后却沉默了。
吃也吃饱了,穿也穿暖了,过了一会儿,盛珏莫名其妙开始掉眼泪。
好难过。
好难过。
本来没这么难过的。
天台上空无一人,盛珏放任了自己懦弱的抽噎。
盛珏缓慢蹲下身,缩成一团,双手交错,紧紧地抓着风衣将自己裹紧,断断续续地呜咽。
盛珏很少哭泣,因为哭泣毫无意义。
然而此时,他背靠着死亡的栏杆,面向裴夺临走时顺手关上的铁门,他终于忍耐不下去了。
一个冷心冷肺、放任他走向死亡结局的裴夺,就是盛珏在现实世界里所获的全部善意了。
姐姐…姐姐……
盛珏没出息地低喃着她的“名字”,企盼着自己能从中获得几分敢于自尽的勇气。
就这么压抑地哭了一会,盛珏又听到那个讨厌的声音。
“哭什么。”裴夺不知何时去而复返。
盛珏几乎立即止住了哭泣。
长久以来形成的条件反射,导致盛珏看到人,就失去了哭泣的本领。
“……你来拿衣服吗。”盛珏站起身,低着头,打算把风衣物归原主。
裴夺双手一拎衣领,盛珏被迫靠近,就着这个突破社交距离的姿势,裴夺一颗一颗帮他扣上了风衣的扣子。
“我来领你回去。”裴夺说。
盛珏:“……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心地善良的守法公民。”裴夺说。
盛珏:“……”
“其实我挺不理解你的。”裴夺说,“都要死了,临死前不杀个人再走吗。”
盛珏:“……”
裴夺摸了摸盛珏的头发,动作颇有几分温柔,可惜没说出什么人话:“今天没那么想死就先算了吧,反正以后机会多得是。”
盛珏:“…………”
盛珏说:“裴医生,你没被你的患者砍死真是个奇迹。”
裴夺一边带着人往楼下走,一边说:“我是好人,砍我做什么。”
盛珏懒得跟他争辩,干脆沉默。
裴夺又说:“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
盛珏:“什么?”
裴夺:“怎么不留证据地报复别人。”
盛珏:“……”
盛珏:“哥,我真不是因为被欺负了才自杀的,用不着哈。”
裴夺:“我帮你挂个精神科的号?”
盛珏:“……你是不是在骂我有病?”
刚好走到楼梯拐角,裴夺停下脚步,低声笑了起来。
医院里大多数人走电梯,深夜的高层楼梯间少有人在,惨白皮肤的裴夺在惨白的灯下发笑,笑声回荡,十分吓人。
盛珏:“……”
裴夺说:“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你看起来有抑郁症的可能性,严重到有自杀行为了,还是及早治疗比较好。”
盛珏感到无聊:“算了吧,死了也不是坏事。”
裴夺又笑。
盛珏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你到底在笑什么?”
裴夺说:“没,就是觉得你这种丧丧的性格挺可爱的。”
盛珏:“???”
你对可爱的定义是不是有点扭曲?
回到住处,各自洗漱完,裴夺拍了拍沙发:“来,我们聊聊。”
盛珏无所谓地坐在裴夺对面:“聊什么?”
裴夺提醒他:“我们签过合同,我需要你履行义务。”
盛珏姿态放松,笑:“没问题,现在你想要我做什么?——对了,我只做1,你是知道的。”
裴夺思索片刻:“晚上睡到我这边吧。”
盛珏自无不应。
进了卧室,上了床,盛珏坐在裴夺身侧,低着头,距离近得几乎要亲上他的脸颊,可语调却无谓且懒散:“裴先生喜欢什么风格的?玩得比较开的话最好先定个安全词。”
裴夺愣了一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轻笑:“我没这个意思,睡觉真就纯睡觉。”
盛珏倒也不尴尬,只是疑惑:“不做为什么还要我过来陪睡?”
裴夺:“因为不想第二天早上进卫生间再看到一堆血。”
盛珏:“……”
盛珏理亏,盛珏闭嘴,盛珏安静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