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6 避孕贴
龚崇丘这些年高位上行走,对这些先抑后扬的小计谋手到擒来,伸手就接ipad,被人截胡。
陆珊瑚先他一步浏览方案,细细翻阅着,密密麻麻映入他眼帘的每一个字,仿佛是其中一块砖,即将打下结实地基架起一座桥,承托多多生命之车往远处延续行驶。
“你看得懂?”龚崇丘讶异,他目光所及之处,好些专业名词,有些甚至是英语。
陆珊瑚瞟了龚崇丘一眼,仿佛他在说什么惊天大笑话,嘴里发苦笑?了笑:“久病成医。”
龚崇丘心跳漏了好几拍。
从花市儿科一路磕磕绊绊走到棠市儿科,这其间数不清多少道坎,每一道,面前的beta都带着孩子跌跌撞撞往前,哪怕现在手托ipad,也依然脊背笔直。
龚崇丘看向眼前,乖乖配合着医生做彩超的多多,耦合剂大片涂抹着的细嫩皮肤泛着冷光,皮囊附着在一条条清晰可见肋骨上,像一块欲盖弥彰的防水布,几乎扁瘦得跟b超操作床持平。还有挂在衣帽架上属于多多的棉外套,陆珊瑚应是尽自己所能让多多衣服干净合身穿暖的,却还是怯露着浆洗过多发毛的衣角。
龚崇丘心里莫名腾起一股懊恨,他偏了偏头示意陆珊瑚跟上出门,还没等陆珊瑚站定,就劈头盖脸失态质问陆:“花市医生就没跟你提过这个治疗方案?!”
怎么没有提过,陆珊瑚那缕礼貌微笑,卡壳在脸上,他看了眼b超室的多多,发现多多注意力没被吸引过来这边,仍然压低声线:“之前,没那么严重,也要赚钱糊口。”
是了,龚崇丘意识到自己的苛责恢恑憰怪,根本站不住脚。陆珊瑚难道不想早点来棠市?他疲于奔走在凑足医药费和生活费的悬丝之间,仍然没有放弃多多,任由自己做那只勤劳吐丝的蜘蛛,牢牢黏住多多脆弱的小生命。
龚崇丘莫名的懊恨终于有了归处,他只能责怪自己失控,往后捋了把头发,跟陆珊瑚道歉:“我的错。”
“多多,单医生可以带你去龚叔叔的会客厅看看最新上映的动画片吗?”金邢一出现就感觉门口二人气氛凝滞,笑眯眯的跟多多商量。
穿好外套的多多立马眼前一亮,渴求几乎溢出眼眶。
陆珊瑚知晓,这是需要跟他们商谈得出的匹配结果,蹲下身给多多往外掏一角扎进病号服裤子松紧带的外套,摆正裤腰:“去了不要乱碰东西,规规矩矩坐着看动画片,不可以调皮乱跑,爸爸等会儿就去接你。”
目送着多多走远,金邢咔哒一声开了锁音系统,确保私密性,镜片后的眉目分外凛俐:“陆先生,您测过亲子鉴定吗?”
?陆珊瑚一脸理所当然的纳闷:“和谁?”
金邢了然点头,单美玢有在他面前隐晦提起过陆珊瑚的经济情况。
“据现今医学的研究结果显示,oga与alpha结合,生下来的孩子,是断不可能患上多多这一病症的,您也是知道的吧?”金邢一贯平静如水的声线,此刻却似惊涛拍岸。
首先把龚崇丘拍得头晕目眩:“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珊瑚,罗劲亭的调查报告他自信不必看,仅从龚若松的跋扈态度,他就能肯定多多一定是他血缘上的亲子,但金邢这惊雷一般的话,让他额角跳得炸痛。
“是多多和龚先生的匹配结果有什么不对么?”陆珊瑚悬起一颗心,唯恐龚崇丘放弃救治多多,生怕错过这一次破釜沉舟为多多争来的生机。
“匹配分值很高。”
陆珊瑚攥紧的手心豁然松开,那就好,那就好。
“那你这么问什么意思?”龚崇丘差点被金邢吓出魂,以为自己成了隔壁老王的邻居。
“陆先生应该是多多的另一位生父,严格来说,他是血缘上的亲生母亲。”
什,什么,陆珊瑚瞪大眼睛,眼前实物渐渐模糊,视线越来越狭窄,直到黑成一片,耳朵里嗡嗡作响,不停把心跳的声音抽出来,锤击耳膜。不可能,他怎么会,明明多多是他捡来的,他,对,捡来的。自己跟龚崇丘,怎么可能有那种关系?他想要转过头去看一眼龚崇丘,却发现自己颈脖僵硬,整个人如同被蜡浇筑而成的蜡像,固定表情,固定身形。
“按照我们目前的研究进展显示,beta与alpha结合,且孕期极度缺乏alpha信息素安抚胚胎,以及,唔,孕期情绪波动过大,营养不良等等,都是多多这个病症的促因。”金邢斟字酌句,不想把龚崇丘大渣男,抛妻弃子导致孩子重病这一事实说得太过难听。
“你都做了什么!”龚崇丘一把攫过陆珊瑚,咬牙切齿逼问,自己失忆,难道陆珊瑚也失忆?带球跑?还是别的什么,把孩子搞成这样,满意了?还要假装跟他不认识,那又为何在园林里巧遇,看不出来啊,这beta心机深沉得可以!
手筋被龚崇丘捏到发麻,陆珊瑚仍不发一言,他像是耳朵里灌注了开水,又烫又聋,失了聪似的任由龚崇丘在自己面前暴跳如雷,张着嘴的哑巴。
金邢呼叫器的声音尖锐打断了二人拉扯:“金医生,单医生叫你赶紧过去,龚先生病房里那位小病人病发了。”
陆珊瑚被这响动惊起,捞上岸,大口喘息。
“走!”金邢拍拍龚崇丘的肩头,拔腿往外冲。
龚崇丘提溜着蜡像人陆珊瑚到达自己病房时,被涌入病房的医护人员推着抢救设备车挤到靠墙站。alpha高大,视线越过稍稍弯腰的众人头顶,小小人儿在宽大沙发上无意识挣动,面色苍白汗湿眼睛紧闭牙关咬得两侧咬肌毕现。
单医生熟练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固定器将多多侧翻,垫高下半身,固定四肢,沉着冷静开具处方:“置换精密输液器扩容,速推e革溶液10毫升【海棠专用治疗手法手段,我编的,好了吧?】。”氧气面罩覆上多多面颊,药物作用下,多多逐渐全身放松下来,呼吸的水汽规律出现在面罩中。
龚丛丘第一次经历幼子此等紧张抢救场面,瞠目结舌,陆珊瑚倒像是被龚崇丘置换活了过来,趁着龚崇丘钳制他的手略一放松,逮到机会甩开龚崇丘,单膝跪到多多面前,紧紧握起多多空置的那只手,贴到自己脸颊上,感受多多还存活着的微温。眼前温热的孩子奶香气,被他成串的眼泪裹挟,忍不住又吻了吻多多的手背:“多多,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
多多听到陆珊瑚的哭腔,眼睛很重睁不开,手指头倒是微弱动了动,挠了挠父亲的鼻尖。
“爸爸。别哭。”多多细细的声音,闷在氧气面罩里,传不远,但口型清晰可见。
陆珊瑚嗯嗯哽咽答应着拼命点头,往回憋眼泪。
金邢和单美玢站在众人背后一番商量,对病人家属告知:“陆先生,鉴于这次多多的突发状况,我们建议暂时不挪动他,病房这边服务内容更为完善,在治疗结束前,我们同时建议多多能尽量多跟龚先生相处,毕竟,alpha父亲释放的安抚信息素能极大程度缓解多多的疼痛。”
陆珊瑚闻言望向龚崇丘,兜头盖脸的误解责备以及多多的病症发作合二为一爆发的惊吓,无形的压力让他开不了口去请求龚崇丘让他们留下。
龚崇丘把他的窘迫看在眼里,被金邢推了一把,迟疑片刻,也蹲了下来,拨开多多打着卷的濡湿小刘海,笑了笑:“臭小子,想吓死谁。”生涩但持续的释放出安抚信息素,缓缓圈住整个会客厅。
每一条敏感而布生疼痛的神经都被温柔浸泡,alpha父亲给予的安抚作用强大,多多终于被药效拽着,沉沉跌入梦里。
“多多要多休息。”金邢这次反而是看向陆珊瑚。他只说了这一句,等着陆珊瑚领会他的深意。
多休息,不挪动,陆珊瑚在脆弱崩溃的边缘妥协,绝不能让多多再经历任何一次意外。
遵医嘱,两父子住进了龚崇丘宽大舒适,服务贴心的病房,看着护工穿梭此间搬运仪器,他默不作声在次卧归置整理多多的东西。
陆珊瑚,别让多多跌进泥沼里,他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匹配融合做完,就等着分批微量多次提取龚崇丘信息素,进行转化添加合成针剂,此间还得在每一次多多略感不适时,按需释放alpha安抚信息素,龚崇丘出院事宜自然按下不提。
秘书处几位秘书周一一大早便在群里收到消息,方向盘一打继续拐弯赶到医院上班。
秘书长罗劲亭带着众人三下敲门而入,就听到一个乐不可支的声音:“哒哒哒哒,我现在要绕到你后面偷袭啦!”秘书团瞪目结舌,平日里冷面冷心小龚总,一点点错处都要别人回去想想的小龚总,病房里居然藏了个孩子?幸而良好的职业素养牢牢抓住他们的八卦之心,丰厚的薪水劝服他们,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门口等待龚崇丘忙好“正事”,再召唤他们处理工作。
陆珊瑚在次卧也听到敲门声,悄悄开了条门缝看情形,就要抱开多多:“多多,你好久没去喂羊了,我们去喂羊好不好?”抢救之后他就没跟多多下过楼,病房里也不是什么跟孩子讨论的好地方,干脆趁机带多多出门,提前给孩子打个预防针做做心理建设。虽然多多自适应,不问为什么他们突然跟龚崇丘哥哥关系靠得这么近,为什么他们要住在龚崇丘哥哥的病房里,为什么饭菜突然变丰盛了。
龚崇丘一把搂着多多肩膀,毫不刻意地避开陆珊瑚要抱走多多的手,理由倒是充分:“金邢不是说让他少走动少劳累吗?”他向下捉住多多手掌,一根根细细把玩着多多手指头,忽而将后三根手指握住,变成一把枪,对着秘书长“biang”~的一声,示意挑中的秘书长上前汇报公司具体事宜。
罗劲亭也是个爱演的,一秒入戏捂住胸口蹙着眉头“啊”地一声,拖着沉重步伐摇摇摆摆上前,颤颤巍巍地抖着手把文件递到龚崇丘面前:“龚总,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还想再刻画人物入木三分些,来个撑住沙发扶手慢慢滑落或是吐血什么的,就被懊恼多余点中戏精的龚崇丘用文件拍了把手臂:“领盒饭去吧。”
?罗劲亭表演欲望呼之欲出活生生被打断,混蛋啊小龚总,居然敢打断他早早揣摩过的角色扮演!不可置信盛满眼眶,小龚总你倒是大导演,怎么可以如此草率……我也只是配合你的表演,算了,爱演不演。
龚崇丘将文件摊开放置在多多膝头,虚虚笼着多多,翻阅文件。这置于多多面前的机密文件,仿佛多多的识字本:“多多,你认识哪些字?”
多多略微扫了一眼:“这个这个,‘大于’,这个这个,‘少’,这个‘百’……”他的食指像只翻山越岭的小鹿,跳跃着,轻声点读出认识的汉字,时不时抬起头看看龚崇丘,期望龚崇丘点头肯定他的读音。
才不过短短两日光景,父系alpha安抚信息素的天生牵引,多多无形中渐渐适应依赖龚崇丘,陆珊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始终惴惴不安,只得寄希望于结疗迅速,他好早日带多多远离这是非之地。
还行,龚崇丘心下有了大概估量。虽然以多多的身体状况,肯定之前没上过幼儿园,但看得出陆珊瑚平日里有悉心教他认字,并没有因着生活艰难曲折而得过且过,荒废了孩子。
龚崇丘跟秘书们讨论交代着公事,还能分出神教多多认字,他的诀窍是,多多认识的字挨着左右的字,他也告诉多多是什么意思,三份文件下来,多多居然还真的就又记住几个字。
罗劲亭在一旁感慨万千,不亏是龚家从小悉心栽培的学习机器,今时今日仍牢牢扞卫着这颗大树,怪不得无数枝叶甘愿拥着他继续长出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罗秘书长,还有什么疑问吗?”龚崇丘冷峻地打断罗劲亭越飘越远的思绪,众秘书都替秘书长捏了把汗,居然在汇报过程中走神,少见的重大失误。
“剩下的事情我们今天会跟董事会开会商议再来向你汇报,就是本来说今天出院,张先生说会到公司给您送午饭,您看?”罗劲亭拿不准龚崇丘的态度,也拿不准龚崇丘对病房里突然多出来的多多和陆珊瑚的态度,他亲自执收的对多多的调查结果让他干脆不动小心思揣测上意,一切告知然后听从老板吩咐。
“跟他说我还在住院,晚些有时间我会联系他。”龚崇丘交代他。
“好的小龚总。”罗劲亭带着众人坐到一边,打开笔电分工着手解决各项事宜。
陆珊瑚在次卧里呆了许久,手头来来回回收拾为数不多的两人用品。
“张先生”,他想,龚崇丘有着这个所谓的“张先生”,大概率是不会强留下多多了吧。
只是现如今,他和多多住在龚崇丘病房里,倒像是,他握了握拳,算了不想了,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蜷缩成一团,摸出手边的《叶慈诗集》,草草翻了几行:
“然而他们其实属于另外一种,
那些一度教你的儿戏中止的名字,
他们曾经浪迹天涯,像风,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祈祷,
绞刑刽子的绳就是为他们索捻的,
所以,上帝知道,他们还存什么?”
一双骨节分明大手将书抽走,龚崇丘坐到了他侧边:“谈谈?”
“多多呢?”陆珊瑚攀着扶手坐直,准备站起来去寻孩子。
“金邢他们带他去做耐药测试。”
“那,谈吧。”
说了谈,两个人又齐齐缄默,空气凝滞又胶着。
陆珊瑚垂下眸,眼神黯淡,一旦涉及到多多,他就如同被点了穴脱了力,丝毫不能动弹。这两天他简直不敢回想,记忆是从哪里断开的,总觉得多多从身下来就呆在他身边,那自己是怎么怀孕生产的,又毫无头绪。
“如果多多今天检查没有问题,后天我就要开始提取信息素,届时张由仪不来,我能否拜托你看顾我一二?”龚崇丘不想惊动太多人。
哦,原来张先生叫做张由仪,“不是有护工?”陆珊瑚抬起眼帘。
“护工在,难免人多口杂,哪怕是专业的,钱给到位泄露丝毫,无论是传到龚家还是张家耳里,都对多多的治疗加一分不确定。”
陆珊瑚拾起旁边的书,一切为了多多:“知道了。”
提取信息素的前夜,龚崇丘八点开始禁水禁食,金邢也很大阵仗的带着团队来详细宣读了术前注意事项,术中可能存在的危险和术后的一些生理反应,龚崇丘逐条浏览签字画押。
陆珊瑚在旁边看着厚厚一沓知情同意书心惊肉跳,这才真实的理解了什么叫龚崇丘“有创的”给予多多的“治疗手段”,尤其是他听到金邢说出那句“加重信息素紊乱而导致的腺体枯竭”,意思是也许龚崇丘从此以后会变成跟他一样的beta,甚至因为腺体枯竭而缩短寿命?他虽然不懂龚崇丘的身价到底几何,但从龚崇丘每日跟秘书团的忙碌里也能看得出,这个男人究竟掌管了多庞大的企业,为了一个见都没见过几次的多多,将心比心,是可以的吗?
他心里敲着小鼓,哄睡了多多,迫不及待的拖拽着龚崇丘来到阳台。
“我不需要你一命换一命给多多。”
龚崇丘听了这话倒是一愣,嗤地笑出来:“怎么,对我余情未了,要在这里花前月下诉一段衷肠?”
听了这话,陆珊瑚担心和羞怒搅合在一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白白担心一个傻逼,扭头就走。
龚崇丘这种人精,察言观色一流,又怎能不知陆珊瑚在担心什么,他早在金邢例行公事的乏味告知时,就看出了陆珊瑚的焦虑,现下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让陆珊瑚放松心情,但好像适得其反。
他背靠着阳台栏杆,双手轻松惬意地往后伸展,搭在栏杆上,仰着头看向天空那一轮宁静的月:“孩子他爸,你抬头看看。”
陆珊瑚气死,傻逼居然还在占他便宜,叫得跟什么似的。
“棠市只看得到月亮,很少有星星。初一十五,下班路上,家中落地窗前,应酬局的景观阳台,我对着这轮月亮发过无数次呆。”
发呆这种事情,好像完全跟龚崇丘是不沾边的词语。
“我心里有时候会想,月亮这么孤单,究竟何时会死。”
月亮死不死他不知道,手术是会死人的,陆珊瑚脑中久久盘旋着这个念头,他只知紧紧攥好心中那只被恐惧感塞满的口袋,扎紧,再扎紧,密不透风,不允许任何邪恶的念头滋生逃窜。
“放心吧,月亮经久存在,手术的告知都是说最严重那一面,能出什么事?”龚崇丘拍了把陆珊瑚的肩胛骨,回房一夜安眠。
然而人不能立fg,手术竟然真的发生了意外——术中麻醉休眠的原因,解开了龚崇丘的信息素保护器,龚崇丘自我意识陷入封锁,对信息素峰值压制松懈,短短几分钟,信息素紊乱症就趁乱作怪,麻醉师又没办法对他进行术中快速唤醒,血压刷刷往下狂掉,仪器警报声嘀嘀嘀响得刺耳一片。
守在手术室门外的多多,原本专心的看着一本厚重《变形金刚编年史》,突而听到飞奔而来如医护人员站定陆珊瑚面前:“快把这个签了!”术中抢救用药告知,龚崇丘竟然把抢救联络意向人填了他的名字!
按照约定守在门口,龚崇丘说,是想要推出来第一时间能够得到他鼓励的多多,吓得紧紧抱住陆珊瑚的腰:“爸爸,哥哥怎么了?”好几斤重的画册砸向地面,嗙地一声,四岁孩子一个激灵,已经懂得辨认空气中游移的危险气息。
陆珊瑚怀里抱着多多在哄没事没事,手和心却一同往下扯着坠。他握着笔的手抖得厉害,像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如何书写。
小手术而已,龚崇丘祸害遗千年,他心中勉力圆话,又无法真正说服自己。冷汗一阵接一阵,他咬着牙就要把告知书签了。
警示灯亮起,门开了,飞奔而来的是另一个医护人员,夺过告知书:“不用签,他稳住了。”
一听这话,陆珊瑚被抽了骨头,浑身酸软无力,跌坐在地上,两名医护“哎”的惊呼,时间凝滞,龚崇丘进手术室前他对龚崇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有没有祝愿他手术顺利?心中懊恼得眼酸,昨天怎么可以任由龚崇丘说出那样的话,而不叫他呸三下呢?
直到轮床嘎吱嘎吱碾过防滑地胶,“哥哥出来了!有没有很痛,多多给你呼呼”。
“陆珊瑚。”龚崇丘声音低哑,半阖着眼,平日里丰神俊朗的面皮透着青灰色,被子盖到下巴底,即便极力克制,还是看得出他冷得打寒颤。
左右两侧视角里都不见陆珊瑚,怎么搞的,留多多一个小孩儿独自在这里,多危险心里没点数?
“哥哥!”多多倒是先哽咽出声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猴子捞月一般垫着脚勾着龚崇丘脖子,扑进龚崇丘胸口,轻轻的蹭着他额头,哥哥的额头好冰,下意识眼泪更是滂泼。他频繁住院,看过许许多多人推进手术室,有的还能笑着站起来跟他有说有笑,有的则永远消失在门的尽头。那么冰的额头,他怕得要命,哭得膈肌痉挛收缩发出“额,额”的声音。仅仅是几天的相处,他已经舍不得龚崇丘去承受这些他老早就吃过的苦。
大团大团的泪顺着他下巴尖流进龚崇丘嘴巴,苦涩中带着咸,多多抬起头,鼻头眼尾湮着红,呜咽着:“哥哥,我去跟医生阿姨说我不治了,你别给我治病了。”孩子最直接有力的爱,最直击心田的好,就是,他可以放弃自己,去换你。
陆珊瑚闻言站了起来。
“傻,”龚崇丘听到声响睁了睁眼,轻轻挪了挪脑袋,看向陆珊瑚的目光中略带责备:“你怎么带孩子的,把他吓得哭这么厉害。”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吓到了多多。
跟着走出来的金邢,闲庭信步,弯腰从地板上捡起画册,拍了拍若有似无的灰,递给陆珊瑚,话却是对着龚崇丘说:“职业生涯差点断送在你小子手里。”
陆珊瑚愣了愣看向他,一脸不解。
“龚先生要求我们在合理范围内轻微调高提取量,我还真以为他能扛住。”金邢想起当时的情况之紧急,现在后背都在飙汗,下个月的仪器还没到手呢。
陆珊瑚串了串金邢的话,心中说不震惊是假的。他答应过自己不争抢多多抚养权,也答应过自己让多多尽早得到治疗,没想到是用这样压榨自己腺体的蠢办法,铤而走险,提高抽取信息素的剂量,从而加速进程。
经此一遭,无异于让龚崇丘原有病情雪上加霜。
想通关节,他抱起多多拦住金邢去路:“金医生,我作为多多的监护人,不同意龚先生这种做法,麻烦您按照您的原有计划,我和多多都可以等。”
金邢扶了扶眼镜腿,实话实说:“虽然他这次手术定了你是意向人,但你不是他的配偶,在他清醒的情况下,作为医生,我首先要尊重病人本人意愿。所以很抱歉,我要下班了。”
“可是多多也属于计划中的受体病人对不对?我作为他的监护人能否否定这样的计划,太不安全了,一旦他发作,连带多多也会失去治愈机会!”陆珊瑚另辟蹊径,觉得自己还能再争取一下。
金邢口罩上方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乐得像偷了蜜的熊,他嗅着这点酸甜,继续一本正经的拒绝:“这我没办法答应你,总之他也快醒了,你们商量好了来找我。”
金邢看着龚崇丘和陆珊瑚这一组嘴犟青年,真真是想起了当年和老婆在家大打出手的日子。仅仅是为了周末安排孩子到底去学金邢属意的逻辑思维,还是老婆属意的大提琴这种小事,都能吵足一个月。期间无所不用其极——金邢遁走扎根医院办公室,老婆日常煮菜不放盐,就这么吵吵闹闹,转眼间孩子都高中要毕业,真真甚是怀念。
龚崇丘从麻药中彻底苏醒过来时已近黄昏,金橙暮霭,紫烟渐浓,多多蜷缩在沙发靠背上,膝头垫着那本画册,除了偶尔翻书声,余下静得厉害。
“怎么看书不开灯,眼睛不想要了?”
“哥哥你醒啦!”多多撑了一把跳下沙发,奔向龚崇丘的床埋头,他哼唧着,扭捏着,对着龚崇丘的被子扣扣这里揉揉那里,就是不接着开腔。
“你爸爸呢?”龚崇丘看出多多跟他独处的不自在,转移话题。
真是奇怪,张由仪几次三番明里暗里提要一个孩子,他都心如止水,到了多多这里,他竟然无师自通,不说慈父,也俨然成了多多心目中的好哥哥。
“爸爸睡了。”多多看了一眼掩着门的次卧,凑到龚崇丘耳边说着悄悄话:“他坐在你旁边保护你好久,哥哥你是不是怕打针啊?”
“我会怕?”龚崇丘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那你梦里为什么一直拉着我爸爸的手说自己害怕?”说完像是知晓了什么秘密,吃吃地笑。
“多多,是不是他醒了?”次卧里陆珊瑚听到动静,趿拉着拖鞋,头晕脑胀地揉着眼睛走了出来:“醒啦?”
“嗯。”
龚崇丘眼看着陆珊瑚俯下身段,跟自己离得越来越近一张清秀的脸,身体条件反射立马绷紧。陆珊瑚却像是感觉不到,转了弯,按下龚崇丘床头呼叫铃。
“金医生交代过,等你醒了就按铃让他们来做检查。”
“嗯。”龚崇丘实在尴尬,脸上臊热,怎么会梦里一直拖着陆珊瑚的手呢!
不等他理清思绪,陆珊瑚一瓢冷水泼将过来,浇灭他的胡思乱想:“龚先生,我想请你别再为多多做这样的傻事。”陆珊瑚睡眼迷蒙,呆毛乱翘,气氛如此融洽,说的却是这种经过深思熟虑的话,可见在龚崇丘抓着他手的时候,他都在模拟这一刻。
龚崇丘嫌自己仰视陆珊瑚输了气势,手肘撑着床铺,费力支撑起自己上半身,半靠在床上平视陆珊瑚:“你说说看,我怎么就傻?”
陆珊瑚伸了手想帮一把,被龚崇丘一掌抚开,嘴巴嚅动,寄人篱下多说无益,他干脆闭上嘴巴。
这种息事宁人的大度行为在龚崇丘看来,更为火上浇油,但又碍于多多在旁边,不想同陆珊瑚争吵,只胸膛起伏得厉害,憋着那口气。
“怎么了,我看你心电图在练大劈叉啊?”金邢推开门,团队里几个医生护士跟着他走了进来,像在围观保护动物,金邢边接过一旁护士递过来机器打出来的实时单子,边啧啧感慨道:“要我说,年轻就是好,激情澎湃,你看看你这图,铁打的都没你的强劲。”
龚崇丘这厢憋着气,不接金邢的揶揄之言,任由金邢唱独角戏。
金邢吩咐着随行医生护士,夜里该替换上些什么药,有哪些注意事项,交代完,决定让陆珊瑚急一急,于是大声说:“到了下半夜吧”他故意停顿大喘气,等着陆珊瑚上钩。
陆珊瑚果然不辜负他的期望,忐忑转过身看向金邢,像是刚冬眠结束一出门就撞见大狗熊的满脸受惊小动物,七上八下感全写在脸上。
“有事说事,犯不着吓唬人。”龚崇丘瓮声瓮气的皱着眉,看向金邢,企图揭穿金邢的把戏。
“多多小朋友乖乖捂住耳朵,金伯伯要交代你爸爸,一些小朋友不可以听的医嘱。”金邢贼兮兮的笑着,对多多眨了眨眼。
多多十分老道识趣,平常儿科医生也经常让他在诊室门口玩一阵子,单独跟爸爸在诊室里面讨论一些小朋友不可以听的医嘱。他背过身,手掌盖向耳朵,一路哒哒小跑到次卧,咔嚓关上了房门,还要隔着门大声保证:“我还是捂着耳朵的!”
陆珊瑚这人死心眼,卑微化身囚徒,等待法官宣判之前,已经过了好几遍最坏的结果,就苦苦指望金邢来给他个痛快。
“龚先生抽取过量信息素,我也知道陆先生您是beta,担心到了下半夜,龚先生会出现一些状况给您造成困扰。”金邢这话说的很妙。
“但是您别太过担心,我们也会给他用药,防止他对您造成不必要的伤害。”金邢旁边的细高个医生,开腔补充道。
这些话,任谁听起来都是这个意思——他可能会性欲暴涨,用药之后如若还不奏效,他还犯病对你做了有的没的,你就从了吧。
陆珊瑚脸涨得通红,他结结巴巴解释:“不是,你们搞错了,我跟他,我跟龚先生,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他既然答应看顾龚崇丘,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龚崇丘之前提点过他,提取信息素入药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现如今看起来,他倒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哦,哪种关系?多多的亲生父母关系?”科研枯燥又抽象,好不容易站到吃瓜前线,金邢过于满足逗弄陆珊瑚的哑然,交代完毕就一脸年轻人我懂的的表情,大摇大摆扬长而去,倒是跟着的医生护士看着陆珊瑚,一脸爱莫能助的糟心样子。
“我是beta,你知道的。”陆珊瑚这话说得爱莫能助,没有oga该有的安抚信息素可释放。
龚崇丘点点头,整个人放松舒展着,斜斜靠在羽绒床靠上,等着陆珊瑚酝酿下一句托词。
“要么,你还是通知张先生吧。”他负不起这个责任,两人对如何有了多多这件事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齐齐绕过闭口不谈。
“第一,我第一天就知道你是beta没有信息素,”还以为陆珊瑚要用什么天大的道理来说服他,就这?真当他生意场上极限推拉是吃素的:“第二,你想让张由仪发现多多的存在闹起来?第三,我是信息素紊乱alpha但不是禽兽。”这直白陈述,冷静又残酷,倒显得陆珊瑚的顾虑多少有些自作多情,小家子气。
龚崇丘也似乎觉得自己话说得太过直截了当,刚想找补找补往回收一收圆一圆。陆珊瑚倒成了被人从后面撵似的脱兔,生怕龚崇丘再说出一些让他无地自容的话:“我去叫多多出来,准备吃晚饭。”
这厢两人暗怨丛生食不下咽,那厢金邢在心目中高看自己一眼,给自己“系上红领巾”,四五十岁的人,还为老不尊在团队晚间总结小会里指点江山,一帮子医生护士齐齐吃瓜:“哼,龚崇丘这小子,且不说我认识他家老头子半辈子,就说他本人的病我都看顾了好几年,也不说他病发时几多痛楚都由我等来拯救,更不说救人一命犹如再生父母,我们起码算半个他的知心知身大哥大姐了,就说他成天那个死样,我看一眼就知道他跟那个自作骄矜的张先生长不了。”
“老大,那依您高见,现在这个陆先生跟龚先生就能长相厮守,百年好合?”毛头小子细高个不愧是敢在龚崇丘面前帮金邢找补的个中好手,吃瓜吃不明白就问。
金邢过去就给他一个爆栗:“你懂个屁,竖子无毛!龚崇丘那小子就是块木头,你别也是吧?我看他就得陆珊瑚这种尖锥刀去雕!”
大家唯唯诺诺称是,握着他们专项奖金生杀大权的金邢老大,此生唯爱做媒的,不可忤逆。
草草饭后,秘书团蹲在会客室有临时重要文件等龚崇丘拿主意,陆珊瑚略一思索,决定带多多回儿科看望小伙伴顺便喂羊。
罗劲亭完全匹配他“有眼力界的翘楚”这一美名,眼看着龚崇丘就要开口制止,赶忙呼叫院内电瓶车前来接送,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饶是这样,幼儿汗大,回到病房活脱脱水猴子一只。
“我先带他去洗澡。”陆珊瑚穿过会客室跟罗劲亭等人打过招呼,急冲冲进了浴室,生怕多多的汗被冷风浸透,着凉感冒。
哄睡了多多,陆珊瑚看着自己半干不湿的衣服和微微出过汗发凉的胸口,干脆也囫囵冲了个澡,这才小心翼翼开门准备跟贴心的罗劲亭道谢。
“他们走了。”龚崇丘脱下蓝光眼镜揉了揉眉心,自然知道陆珊瑚在找谁,他说话多口渴,费力侧过身子伸长手臂去够茶几上的保温壶,保温壶好像在跟他作对往远挪了一步,使了把力气用力触碰到瓶身,没握住往一旁歪倒,打着旋就要砸龚崇丘脚背。
“你别!”陆珊瑚惊呼一声制止,瞬间冲了过来,嗙的一声把保温壶拍牢固定在茶几脚。意外就在此刻发生,没有上保险锁的保温壶,承受如此大力,瓶口跳开,才烧开没多久的热水迸射,溅了陆珊瑚满手满腿。
还没等陆珊瑚觉出烫痛,龚崇丘立马拽过陆珊瑚就往浴室冲。
花洒调成冷水开到最大,兜头兜脸喷向陆珊瑚全身,从洇湿到浸透,龚崇丘不敢过早剥离陆珊瑚的衣服,怕把皮肤蹭破,只用两只手轻轻托住陆珊瑚的手背,仔细用冷水冲淋降温。
龚崇丘紧盯着陆珊瑚那双红得发烫的手,胸口那团火苗,噼里啪啦见风助燃,烧得他心浮气躁。明明是因为接不到水壶;明明是因为生意被人从中作梗横插一脚,这个beta,为什么要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是不了解信息素紊乱症爆发之下的自己有多危险?
就像一只喷火龙,旁边围攻他的火把刺痛他的眼,他不停打着响鼻,暗暗等待着一个起飞扇动翅膀,咆哮着焚烧湮灭一切的契机。
“把裤子脱了我看看。”他瓮声瓮气,觉得降温冲水十五分钟应该足够,想检查陆珊瑚的烫伤,需不需要急呼医生。
冰凉的水连带着灼烧感的痛,把beta冲得瑟瑟发抖,陆珊瑚听到这话,眼里瞬间爬满恐惧,连连摇头:“不用,我自己去找医生就好。”
一股邪火四下流窜,激得龚崇丘头脑发昏,好,好好好!单纯的关心也有错,就这么怕他是吧,既然怕为什么又要往他身边凑!
下一秒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狠狠推了把陆珊瑚胳膊,下颌线绷紧:“滚出去找医生!”恶龙尚且残存一丝理智,驱逐着陆珊瑚离开自己的领地,生怕晚一秒,他就要把眼前这单薄的背影裹卷进自己的狂风暴雨里。
烫伤并不算很严重,龚崇丘给他处理得也及时,擦了药回到病房,陆珊瑚透过门下的缝隙,看到一缕光线斜出会客厅,他不敢往前一步敲门,也不能退缩回次卧对龚崇丘置之不理,道德礼义廉耻,把他架在火上烤到心焦。
信息素紊乱症的一系列并发症,在网页上搜索出来密密麻麻无数页,每一项点进去都足以令他心惊肉跳。
透着光的房间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陆珊瑚手抖着,心颤着——龚崇丘是为了多多提取信息素才这样的,龚崇丘本来早就可以出院了的,只要也没什么。自我催眠着,他握紧门把手推开了门。
汗从龚崇丘额角顺着轮廓滑落下巴,摇摇欲坠的除了汗滴还有龚崇丘几近崩溃的眼神。
“我,我帮你,用,用手行不行?”陆珊瑚鼓足勇气自荐枕席,一颗头颅垂得极低,根本不敢抬起眼睛正视龚崇丘,这是他唯一能接受的方式。
“唔~”龚崇丘听到他这一句,眼中的陆珊瑚像一只包围圈里的猎物,蹒跚着迟疑着向自己走来,汗一下子齐齐坠进真丝被面,洇湿一片深色,如同他此刻眼里的墨色,浓重得一塌糊涂。
他像一只快如闪电般迅猛进攻的兽,扑向陆珊瑚,擒住陆珊瑚,将陆珊瑚压在他身下,火腾一下烧得他喘不过气,只知道出于本能抓了陆珊瑚的手腕举过头顶,轻轻嗅着陆珊瑚身上的烫伤药药味:“不要用手,还痛。”
陆珊瑚只觉得眼前光线被呼啸而来的龚崇丘蓦然偷走,轻轻披在了他的轮廓上,暖黄的柔柔一圈,暗影里却有一双掠人的眼。温柔又残暴的分裂氛围,吓得这个瘦弱纤细的beta闭上眼睛往后仰了仰,alpha灼热的呼吸跟了过来。
陌生的成熟alpha肉体,紧实紧绷,陆珊瑚下腹像被龚崇丘灼伤似的想要逃开,却被龚崇丘在他颈间拱来拱去,轻啄着:“我好难受。”说完松开陆珊瑚的手,痴痴缠缠地看着他,鼓励他自由发挥。
陆珊瑚不知怎么的,联想到多多生病难受的时候,小小一团蜷缩在医院观察室病床上,也是撒娇说自己很难受。此情此景,虽然少了些许刺鼻的消毒药水味,也没有成片成片吵杂声音,但陆珊瑚还是下意识摸了摸龚崇丘的头顶发。发心松软,微卷,翘起来的一小段发尾蹭得陆珊瑚手背发痒发疼,他忍着痒意来回揉了揉:“不怕不怕,痛痛很快飞走了。”他凑近龚崇丘,对着龚崇丘轻轻呼了口气。
龚崇丘被这一口仙气撩拨,追着狠狠啃了上去,吸吮陆珊瑚薄而软的上唇珠,舌尖粗暴的顶弄,撬开贝齿,掠夺陆珊瑚口里的津液,每一缕液体,他都要搜刮着吞入腹中,灭火,任何水都可以,他要灭火。
陆珊瑚来不及防备,就被他一把压实在身下,想要再推开,已经因为顾及手伤投鼠忌器,他唔唔唔想要出声制止,唤回龚崇丘的理智,被龚崇丘堵着嘴出不了声。一双手避开痛处轻轻往外推着龚崇丘胸膛,倒是显得欲拒还迎,双腿扑腾着,又被龚崇丘的小腿斜横了困住。
“帮我,帮我。”龚崇丘抬起了上半身,低垂的眸子里镶嵌着两汪泉眼,淙淙往外冒着欲望,又勾着陆珊瑚往泉眼里陷。他乞求着,渴望着,信息素暴虐席卷投掷整个房间,虽然陆珊瑚是个beta,未能实质性感受到这种侵略,然而气压的变化,膨胀挤压着陆珊瑚的呼吸,让身处其中的beta感觉自己像被连续灌了好几杯高度烈酒,没有彻底醉过去,但晕得厉害。
鼻尖耳尖泛着红,陆珊瑚大口喘息:“嗯~龚崇丘,说好了只用手!!!”他手指暗暗使劲,掐了一把龚崇丘胸肌,好死不死,慌乱中掐到的是龚崇丘的乳首。
“啊,草!”龚崇丘痛中带爽,腰眼酸胀,血液直往下冲。他手肘撑在陆珊瑚耳边,极力压下自己想一口咬断陆珊瑚大动脉的冲动,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手痛别怪我。”
“你这样我不好操作!”陆珊瑚胳膊顶了顶龚崇丘,示意他活动空间不大,龚崇丘鸡巴硬起来那么长,像条连廊,就这么点宽度可能会受伤。
妈的,要求真多!龚崇丘火一头更比一头高,像极了冲浪。他破罐子破摔翻过身往陆珊瑚旁边大字一躺,刺拉拉地说:“这总行了吧!”
陆珊瑚在宽大床上向前膝行了两步,跪坐于龚崇丘双腿间,看着紫红色的一柱擎天,跳了好几下,像是召唤他速速动手,他顿时面色涨得通红,颊边要滴血。他伸长手调暗了灯光,十指猫爪开花,感觉受力手背也还行,才半闭着眼握上了那处灼铁。
还未用力收紧拳,龚崇丘已经半眯着眼哼出声,往上不自觉耸动着胯。包皮和陆珊瑚的手心亲密贴触,谁比谁更嫩一些,陆珊瑚想得出神,他尽量放空自己的脑袋,就当自己是人形飞机杯,不专注于手中事物,生怕惹火烧身。
“好舒服,珊瑚,嗯嗯,珊瑚。”龚崇丘低声哼叫得不像平日里处理公事时那一张冷傲的脸,他皱着眉头,看向陆珊瑚的表情带着亲热撒娇。
陆珊瑚手中的肉棒又胀大几分,伞头又烫又硬,,往外吐着透明黏液,糊得陆珊瑚虎口满满,频繁的撸动带着唧唧的液体滑动声,哪怕是陆珊瑚可以不看不听,但不能不感受。每一丝触感,都让陆珊瑚羞得无地自容,龟头中的裂口越来越撑开,陆珊瑚不知怎么想的,无师自通居然用食指去戳弄那湿热裂口。
这摩擦太过刺激,龚崇丘啊地一声嘶吼,翻身又重重重新压回到陆珊瑚身上喘着粗气。
陆珊瑚胸口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迫,榨出了所有空气,瞪大了眼,张着嘴疯狂摄入氧气。他手背压贴在两人肉体之间,被这一遭吓得还不知所措,木然抓着龚崇丘的粗壮鸡巴,直到痛觉传入大脑:“好痛。”眼里泛起涟漪。
龚崇丘握住了陆珊瑚手掌,伸了舌头一根一根手指的舔舐,将beta的手心贴在自己脸颊,体贴地问:“还有哪里痛?”
趁着陆珊瑚被自己舔得昏头昏脑之际,龚崇丘将陆珊瑚的裤子往下剥了一大段,硬挺的鸡巴一蹭一蹭的压向陆珊瑚下腹部,把陆珊瑚那一片薄得透血管的肚皮,戳得通红。
龚崇丘并不满足于此,泄欲的洪闸一旦开启,哪管汹涌波涛里,池鱼为何被殃及?他一气呵成往下沉了沉腰,肉棒脱离陆珊瑚失了神的松垮掌控,送到陆珊瑚两腿间,与陆珊瑚秀气的前茎交缠,甚至发起恶趣味,让两条对比稍稍明显的肉棒,抵着头:“低头看。”
陆珊瑚听话,睁了眼朝下看,昏暗灯光下陆珊瑚泛着瑕光的大腿间,有一条似久未盘弄的羊脂玉,还有一杵铁器在打磨它,誓要将它蹂躏光滑。那只有力大手,上下套弄,又用紫红伞头去戳弄柔玉伞头,没个几十下,柔玉里竟喷出温热液体,将那铁刃喷了个满头。陆珊瑚狠狠别过脸,不敢再看,心跳如雷。
龚崇丘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呼吸间只余他两人交错的一方窄小天地,这声音被无限放大传入陆珊瑚耳朵里,像是恶兽捕食前的示威。陆珊瑚这才恍然活了过来,池鱼想要翻身,做最后的挣扎,挣脱这信息素织成的密网。即使他嗅不到龚崇丘信息素的气息,也被周遭低气压控得产生强烈危机感,本能催促他几度往外爬。怎料每次动作,都被龚崇丘擒住腰侧,铁钳一般的力度,将他扒拉回身下,将灼热铁杵插进他双腿间。
甫一感受到龚崇丘意图,他挣得愈发厉害,两条腿不自觉的往中间绞着,妄图阻止龚崇丘的前行。
“嘶,你别动”龚崇丘脑门汗都飙了出来,陆珊瑚两条细腿居然也夹得龚崇丘又爽又麻,那种混合着汗液交织的皮肤涩感,很像未被开拓完全的后穴被强行进入的生涩。崇丘太阳穴猛地跳了跳,忍不住狠肏了两下陆珊瑚腿心。这近似于强暴的狠劲,差点真让肉棒怼到穴口。
薄薄蜷成一朵花的后穴,感知到危险,往里缩了又缩,龚崇丘鸡巴被拒绝入内。他委屈,他愤懑,脑子里用于思考的血液全冲向鸡巴里,凭什么不让他进去,他想进去!
眼看着陆珊瑚被吓得一个激灵,不顾手痛,奋力用手穿过腹肌,握紧那条作弄他的肉棒,又要夹腿避免突袭,龚崇丘干脆一劳永逸,掰着陆珊瑚略微肉感的屁股,用力揉捏着往两边撑开:“我说了你别动!”他穿着粗气,干脆叼起陆珊瑚肩头那一块微薄的皮肉,磨着牙,又轻轻舔舐,来来回回,像在品尝一块易碎饴糖。
嘴里动作温柔,下头肏大腿心倒是狠辣,陆珊瑚感觉自己大腿内侧被磨破了皮,龚崇丘的每一下戳弄,都带着一片饱蘸辣椒水的火,烫伤的感觉从他的手背越过下腹,传自腿心,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栗,发出轻轻痛哼。
这在龚崇丘眼里又是另一番风景——陆珊瑚眼含春潮,咬着下唇偶尔溢出轻哼,何况还绞着他夹着他,就差语言上的盛情邀请。
无法插入,就这么捣弄,龚崇丘得不到最终满足,无法射精,他惯来不吝享受自己的欲望,遵循沉浸而不沉溺的原则,大多数时候是张由仪,偶尔碰到一两个身体合拍的,会讨他欢心的oga,一时新鲜也可以做一场,或者好几场。但眼前这人,是他的他孩子的产出者,这很不一样,他们也许有过更亲密的交集,他不记得不代表没发生过。他不想再制造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只想强制自己,快快结束这场情潮。
越是如此,越是不得要领。
信息素反向攻击着他的脏器,像是一双无形又冷酷的手,顺着下腹一路往上,逐个逐个捏着他的内脏,轮到心脏,那种心脏马上要炸裂开来的痛楚,他一口气提不上来,心脏突突跳起要砸落在陆珊瑚胸口。
眼前一片涣散的光,他被人掀了过来,正面朝上,耳朵里一片连贯刺耳的电子噪音。
“龚崇丘,龚崇丘~嗯啊~崇丘,呼呼”是谁的娇媚淫叫?
“龚先生,醒一醒”是谁在担心?
这两道声音合二为一。
他甩了甩头,视线平移,昏暗中如玉的肉体骑在他胯上,缓缓摆动,好舒服,鸡巴套进这具让他倍感舒适的肉体里,他想抬手握一握,帮助这躯干狠狠插弄,手酸软得厉害,只手指动了动,又垂了下来。
视线渐渐被拉了幕,从外向中间合拢。砰砰,砰砰,心跳得厉害,那个跟他做爱的,叫得好听的人,到底是谁?他来不及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