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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22 酒后

 

龚崇丘顺势架开张由仪这条修长腿,往前爬了两步,跟张由仪下腹相贴,向前顶了顶,让oga感受此刻自己的硬挺灼热。

张由仪醒转的片刻,今日委屈历历在目,躺回去别过头,懒得搭理龚崇丘。

但他心不配合,架不住后穴馋肉。后穴被龚崇丘手指揉弄开拓,一根,两根,三根的往里送,汁水顺着龚崇丘手腕湿淋淋蹭得两人交叠大腿泛起一片水光。

“又生什么气?嗯?”龚崇丘叼起他的锁骨皮肉,像一条窥视凝睇冒着热气鲜肉的狼,带着酒精的呼吸沉重,龚崇丘将张由仪困在臂弯里。

“你醉了。”张由仪啧了一声,往外推拒龚崇丘。实在嫌烦,龚崇丘只要喝多了酒,就会经久不射,弄得张由仪苦不堪言,相当不想伺候酒后的鸡巴。哪怕这根大鸡巴,是平常自己爱得不行的,恨不得时时刻刻含在嘴里穴里的。

“嗯,一点点。”龚崇丘东一口,西一口的吸允着张由仪胸前嫩肉,龟头戳刺着张由仪穴口,富有弹性的穴口箍着他,酒精麻痹的神经泛起丝丝痒意。

“今天很累,不想要。”

“说谎精,”龚崇丘捏着张由仪下颌,掰正他的头,没轻没重的啃咬他的下唇:“下午一直缠着我,还想来的把失忆的龚崇丘搜罗回来,重装躯壳架上这个位置。

龚崇丘向来不把龚堂华的指责放在眼里,要不是因着那点血缘关系,以他的那点废物作为,恐怕连分公司的边都沾不上。

“是我丢低大伯?”龚崇丘浮于表面,皮笑肉不笑,他摘下眼镜放在显示器下面的凹槽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桌面,跟龚堂华掰扯:“龚氏下属二十八个分公司,四十八个办事处,当初我接手,大伯自己挑了哪一个,以大伯的年纪,不该糊涂到记不住事吧?”

“对啊,我挑的难道不就是昨天拿下外贸合同的这一个?”白纸黑字的授权任命书现在还锁在龚堂华保险柜里,明确该公司每年的分红都直属于他,直接划账那一种,他去参加签字仪式,理所当然。

龚崇丘见龚堂华一脸有恃无恐的彪憨,无非仗着是龚若松唯一在世的亲儿子,做的那些事,条条件件,不足挂齿,冷笑一声:“对,你挑得好,日进斗金的好好一个分公司,到你手上运作不到一年就亏损,你说不归你管,你不承担任何风险,丢开分公司远走国外照样抽分红,美其名曰旅学救公司。我迫不得已从各处抽调精英骨干,放手一搏,这才扭亏为盈,去年你又跑回来坐享其成滚成雪球的红利,是也不是?”龚崇丘说话不留面子,直刺龚堂华面门,就差直接说龚堂华是个临阵脱逃的怂蛋。

“那,分公司本身底子就好,只是暂时出了问题,就算你不派人去,左右不过是年把的事,多来两个大项目,一年之内,不会比现在差!这不是你跳过我去签合同的借口!”龚堂华梗着脖子反驳。

龚崇丘简直被龚堂华的不要脸气笑了,打了内线电话招呼罗劲亭送来资料,啪地丢到龚堂华面前。塑料壳子的资料夹挫过樱桃木桌,发出刺耳的呲呲声,刮得龚堂华频频皱眉。

他心想,果然是父母早亡的东西,老头子看来也没费什么心思地教。

“看看吧,这是你狗急跳墙想要卖掉分公司股份套现,与别人拟定的合同文件。”龚崇丘手翻过来,弓起的指骨狠狠敲了两下文件边的木桌。若非自己父母早亡,就凭龚堂华这软脚虾的智商,能分到一丝一毫股份?他打心眼里瞧不起龚堂华,也就犯不着演什么叔侄情深。

龚堂华不以为然地随手拿起资料翻了两下,面色逐渐变得煞白,心虚得厉害。这确实是自己当时拟定的合同,但对方压价太低根本没谈拢,合同他早销毁了,怎么会落在这小王八蛋手里!他汗如雨下,手连带着资料册子一同哆嗦,簌簌的响,嘴还赛过最硬的鸭子嘴,无力狡辩:“你这是污蔑,谁知道你哪里捏造的东西!无非就想在老头子面前告我黑状,我弟弟这么斯斯文文与世无争一个人,怎么能生出你这种蛇蝎心肠白眼狼崽子?”

又来了又来了,龚崇丘听得耳朵出茧,龚堂华骂他专戳痛处,永远都是龚崇丘父母好,但死得早,他有爹生没妈教。但那是他还立不起来的脆弱少年时,那是他的痛处,他的软肋所在。现在,哼,管你骂白眼黑眼,总之惹怒了狼,狼就要吃人。

但听腻了和说腻了完全两码事,我可以不在乎伤口,但你不能在我面前拿刀。龚堂华如此轻视污蔑父亲,龚崇丘眼神立即变得寒光四射,一把把眼刀,戳向龚堂华,令他如芒在背。

“没有我这个白眼狼崽子,你连饭都讨不上。。”龚崇丘冷冷嘲着,周遭气压低到爆表。

“你!我弟弟要是还活着,你伪造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去迷惑老头子,早该打死了事!也不知道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给老头子,他倒是放心把龚氏这么大一个摊子交到你手里头!临老临老倒是糊涂了,也不想想你这种信息素紊乱的残疾,能不能活到给他送终!!!”龚堂华被龚崇丘激怒,不知死活,只图眼下嘴里痛快。

龚若松早年失去了一个儿子,人老了大半截,不可能再眼睁睁看着他这个长子受尽苦楚,这些年来,他才敢行事愈发肆无忌惮。孙子而已,龚堂华不也给龚若松制造出两个?要是两个都不满意,他还可以继续努力。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稳住他在分公司的地位,不能让龚崇丘派去的亲信架空他,把权全夺了。否则到时候,龚若松遗嘱重立,就不好办了。

龚堂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想起今日来的目的,一改刚才的口无遮拦,假意扇了两下自己的脸,谄媚的笑了笑:“是大伯乱说话,你听了就当我放了个屁。我说崇丘,老头子信任你才让你主持大局,你要操心的事这么多,又何必放下身段去糟践我那贫瘠的一亩三分地?就算你是真关心我吃不吃得上饭,也犯不着绕开我去签合同嘛,毕竟明面上,我才是分公司话事人,好歹给我点面子嘛。”

早这么顺着挼毛,还会逼得狼呲牙?狼叼进嘴里的肉,岂可有往外吐的道理,安安心心吃那剩下的,不好吗?罗劲亭在旁边表面眼观鼻鼻观心,实则内心疯狂刷弹幕吐槽。

龚堂华不说还好,说完龚崇丘怒不可遏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力道之大,所有在桌上的东西都肉眼可见往上蹦了蹦,包括龚堂华的屁股。

龚堂华终于被这凶戾扑面的alpha之气震得眼皮心脏都跳了跳,知道适可而止的闭嘴。

龚崇丘捏紧拳头,抵着桌面往前压低上半身,压迫感十足的高过坐在桌面的龚堂华,暴怒的alpha信息素倾巢而出,吓软龚堂华的老腰:“你要干什么,难道还想打我不成?”他着急忙慌的跳下桌子,往后躲了躲,生怕龚崇丘盛怒之下真的会失去理智打人,到时候他鼻青脸肿的,走出龚氏总裁办公室也不好看。

“我能容忍龚堂华,你,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老老实实吃你的红利,完全因为我对得起爷爷的栽培。”

“你那些歪心思,全给我好好收起来,否则,可别怪我让爷爷再少个儿子,我猜他有经验了也就没那么伤心了。”每一个字,从龚崇丘齿缝里砸向龚堂华,狠辣中都带着明晃晃的鄙夷不屑,威胁得毫不遮掩,直呼其名。

龚堂华这才清醒意识到,白眼狼崽子也是狼,被权利与金钱饲喂,早已成长为名利斗兽场里搏斗的一把好手,轻易地不自量力的挑衅,只会让自己掉以轻心,被他在不经意间撕成肉条血渣滓吞吃入腹。

他相当清楚龚崇丘说到做到,瞳孔颤抖着,不敢再轻视龚崇丘一眼。

龚崇丘倒是又坐回老板椅,摆弄着被自己撑开的西装,像兽在舔舐收起利爪:“所以大伯,分公司无需你费心看顾,我自然能料理得稳妥。你回去,也顺便告诉我那堂兄堂弟这一利好消息。年纪到了,该吃吃,该喝喝,该出去玩就带着钱去撒。这样的文件,堂兄堂弟的我也留了好几份,我来操心就好,犯不着让爷爷忧思过虑。”

话说到这里,龚堂华自然明白,老头子年纪大了,龚崇丘并未让老头子知晓此事,只不过是震慑震慑自己。但龚崇丘留着这些东西,意欲何为?龚堂华实在看不清面前这人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沉的心思。

要是他长了几分脑子,稍加察量就能知道,几乎每一个作乱的董事会成员,龚崇丘其实都捏好了把柄,一旦他们搞风搞雨,每一样都可以轻易令他们身败名裂,上山入狱。

眼前坐着稳操生杀大权的冷酷alpha,还是自己那刚被找回家的,稚嫩到要找奶吃的的蠢狗大侄子吗?龚堂华背毛颤栗。这分明是一头铁笼都困不住的头狼!强烈的求生欲爆发,龚堂华招呼都不打,落荒而逃。

罗劲亭奉上托盘,新的冒着热气的咖啡,几块无麦麸饼干,内心叹息,今时今日怎么还会有这么不怕死的鬼,专门来找钟馗的晦气。“龚馗”,名不虚传的。

这种“猜猜今天谁是鬼”的好日子,还真如罗劲亭所料那般,持续了整整一周。直到龚崇丘在网上考勤系统挂病假条的前一天下班,整个人肉眼可见走路带风,对人对事和风细雨,眼看要转晴。

罗劲亭心知肚明原因,恨不能怀里揣着音响,手里扛着扩音器高歌一曲“今天是个好日子”,表面行事却谨小慎微,只委婉夸赞龚总为了公司呕心沥血,要去打个小补丁。

秘书团成员一知半解,只觉天特别晴朗,空气特别清新,咖啡都是脱离了低级苦味变得甜丝丝的。然而他们还是忍不住在总裁茶水间齐齐纳闷,以往龚总住院都是一副死气沉沉,医院欠了他一个亿的臭脸,怎么这次,跟小学生欢乐春游前夜似的,兴奋得要起飞。

尤其是他内线电话特地嘱咐:“罗秘书帮我查查金邢那儿附近什么蛋糕店最好吃,给我定一个。零碎小点心也来一套。”

龚总如此自律的人,口腹欲低得可怕,什么时候开始喜好甜食?生活秘书心惊胆颤,生怕因为不够细致入微被开除。

“还有,不要带太正式的衣服入院,要舒适度高,亲和力强一些的。”

都是穿病号服,还不够亲和力吗?

“这次入院时间跨度不定,你们先盯好那些老滑头,这是重中之重,有事我会叫你们去汇报。。”

中邪了吧龚总,邪祟退散啊!

转眼就到第二天,风和日丽,湛蓝的天空偶尔才悠然的飘过几朵白云。

龚崇丘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子室外暖阳,踱进衣帽间又开始换衣服:“有些热,穿这套还是太显臃肿,随便抱着多多跑一跑还要出汗,不雅。”手指划过成片黑白灰,懊恼自己怎么没点青春靓丽的苹果黄,马卡蓝。

神神叨叨上了车,端坐于迈巴赫后座,还不忘利用司机的后视镜整理仪容。

司机左思右想,憋出了一句:“龚总今天看起来真是活力感十足啊。”

龚崇丘眼前一亮,像被激活了表情开关,整个人生动明朗起来,本身他五官就生得俊俏,是标准的浓颜系,笑起来确实丽日熙和,与平日的冷面郎君一比,堪称神奇换脸术。

“真的吗?那小孩儿看了,会不会特别喜欢?”

司机唯唯诺诺称是。

龚崇丘才不管司机是出于薪水还是发自内心,他照单全收,把话当真。

龚崇丘的钱,有赚白不赚,金邢提前三天早早就给他预定好了病房,等待龚崇丘司机一趟趟用玩具盒子把会客厅填满。

“多多这‘便宜儿子’,可真是不便宜啊。”金邢从左胸口袋的一排笔里,挑出一只宝蓝色签字笔夹在指尖,哒哒哒快速按着。

龚崇丘弯着腰,晃过来跑过去,比超市摆货的店员还忙碌。他嫌弃司机没有考虑过小孩子的视线高度,于是自己动手一件一件按照喜猜测的喜好程度,搭建盒子叠叠乐,把一些盒子摆在显眼位置。大件的玩具要在下面架牢基础,小件玩具要搭得便于拿放又不会抽出一件就整山倒塌,尤其是变形金刚系列,一定要突出,显眼!

搭了又推,推了又搭,金邢团队手头没事的医生护士路过听了声响的都渐渐汇集,垫着脚站在病房门口看傻子似的看龚崇丘,颇有“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草”的架势。

“搞定!”龚崇丘美滋滋抹掉锋利纸盒边角划伤的手背细小血珠,把衣服后摆往后一撩,叉着腰欣赏自己的“杰作”。

“一顿操作猛如虎,又有什么区别么,跟最开始比起来?”小小声的吐槽在金邢背后躲着,仗着龚崇丘看不见。

龚崇丘钛合金眼毒辣扫描,金邢立即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不是我说的啊。”

哼,这些平日里跟枯燥数据厮混的人,怎么会懂孩童的乐趣所在,等多多来的!

他脑子亢奋得根本坐不住,急于让多多一进门就看到如此庞大的惊喜,挥开门口碍眼的人群:“我还是去电梯口接多多吧,是不是迷路了,怎么还没到?”他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多多不喜欢这份惊喜,又生怕陆珊瑚还在怨责他,所以只好先斩后奏不请自来。

给多多安排的房子还是离医院太远了,早知道让司机去接他们就好了,龚崇丘在电梯门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主任,我们为什么不告诉龚先生,多多在隔壁楼做检查?”金邢的得意门生细高个疑惑发问。

金邢笑得狡猾,颇具浪漫地吟诵《小王子》桥段:“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开始,我就开始觉得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

得意门生也是万万没想到金邢这位大主任,居然是个大文豪:“哦,原来是‘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

金邢很满意得意门生的接梗,好小子,不枉费老子课题总是带上你。

“走吧,先去讨论讨论这次的治疗方案,正好检查室那边通知我,多多的结果出来得差不多了。”金邢摇摇手中平板,看了一眼时间,且让那大傻子在楼口苦等吧。

这些话完全不避讳会客厅里度日如年的龚崇丘司机,金邢他们一走,司机如坐针毡,内心天人交战,现在出门提醒龚总,龚总肯定发脾气,不提醒龚总,龚总知道了也会发脾气,都是发脾气,不如让龚总享受什么什么金邢他们口中的三点的快乐。司机拿好主意,深藏功与名,坐定下来开始刷手机。

龚崇丘站在楼层电梯口还不够,甚至信步到了楼下电梯口,跟男模似的换了八百来个等待姿势,以至于路过的人都纷纷打量他,怎么会有这么帅的模特病人,都入院了还在勤勉苦练仪态,有的甚至驻足于前咔嚓一张照片。龚崇丘根本懒得计较这些,只牢牢盯着自动玻璃门入口,终于,穿着宽大病服的小小身影,趴伏在陆珊瑚怀里,从室外的光里轮廓模糊着慢慢的朝里走向清晰。

龚崇丘嗖的一声,离弦之箭,上前抢着把多多往自己怀里扒拉。

陆珊瑚根本没看清人,就觉得一道黑影贴身而来,手里重量往外游移。他下意识圈紧孩子,大声呵斥:“你干嘛!”转过身体护着多多,没了多多挡着前头视线,才看清面前的人,是龚崇丘,倒是那声呵斥把多多吓得一哆嗦。

小孩子刚完成各项检查,疲累席卷,被这么猛地来了一下,眼圈微红要哭不哭,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抬起头来:“爸爸,怎么了?”

“多多!!!”龚崇丘小小声的唤着离自己一臂之遥的小可爱。

“是哥哥!”多多转过头,由惊转喜,伸出双手要龚崇丘抱:“爸爸累到了,哥哥来抱我吧。”

龚崇丘从善如流,怀中终于坠实如愿。他往上掂了掂多多:“在幼儿园有乖乖吃饭吗?怎么还是这么轻?”

“有哦,我吃饭第一名还添饭,老师都夸我好宝宝给我发小红心贴贴纸,但刚才抽了好多管血,所以变轻了。”多多这理由,找得龚崇丘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让人怜爱到心碎的小生物,没见到还好,一见到就要命。

“金医生怎么能做这种坏事,待会儿哥哥帮你骂他!”龚崇丘很凶。

陆珊瑚闻言皱眉,表示不赞同:“别乱教孩子。”

那头龚崇丘假装没听见,脚下虎虎生风,扛着多多飞速直奔电梯,哒哒哒按着上行按键:“我有一个巨大的惊喜给你,你肯定喜欢,走走走。”人类幼崽特有的奶香气,一阵阵飘到龚崇丘鼻尖,勾得他抱得紧,宽大病号服裤子被alpha不经意掖进胳膊褶,多多后背一大片都暴露在空气中。龚崇丘不敢随便给他扯衣服,怕过程中哪里操作不好把多多捣腾摔地上,于是腾出一只手,护着这块裸露肌肤,避免电梯里的空调直吹。alpha体温偏高,血液循环好,手掌暖暖的熨帖着多多的后背心。

“哥哥,你的手好像贴了暖宝宝。”多多许久不见龚崇丘,圆圆的眼睛瞳瞳澈澈,搂着他对着他笑得灿烂,龚崇丘看着自己咧着嘴映在电梯金属面上,丝毫不介意自己总裁形象全无,只觉得多多的话裹着蜜,一点点送到他唇边,甜丝丝的浸润到心头。

果然是好大一个惊喜,多多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刻发出土拔鼠的尖叫,震耳欲聋。龚崇丘的耳朵就在他嘴边,直冲脑髓,脑袋里嗡嗡作响,手还下意识圈着,护着多多,免得他在自己身上激动到摔下去。多多双手捂着嘴绕着这玩具山,转了三圈,不可置信地兴奋得直蹦跶:“爸爸,爸爸,快给我跟玩具合照一张,发给老师好不好,她们知道我要住院可担心我了。”

他盛开的笑眼,兴奋得红彤彤的脸颊,摆了造型的姿势,陆珊瑚一一记录,最后多多挑选了一张,恳求陆珊瑚发给幼儿园的老师:“她们看到我笑,就不会担心我痛了。”过早洞悉人类感情的病弱孩子,陆珊瑚涌上一阵阵心疼,无数安慰的话语欲言又止,化作抚摸,轻轻揉着多多的小圆脑袋。

多多专心致志的坐到玩具山面前,玩拆开的擎天柱通天晓组合成的欧米茄终极擎天柱。拼装变形真的挺难,四岁孩子一旦沉下心,竟也能无视周遭环境。

金邢示意两个大人跟自己到办公室详谈,龚崇丘看了多多一眼,把司机留下看顾:“护好他,他要拿新玩具就帮着,别砸到磕到。”

“一阶段治疗效果我们有目共睹,各项数值明显趋于平衡,多多至今未再发病。”金邢先总结概括阶段性成果。

陆珊瑚一脸不敢相信的点点头,对金邢道谢:“谢谢金医生,谢谢单医生,还有其他的医生护士对多多的照顾。”

金邢摆摆手觉得这是自己分内之事,又想起补充:“其实换了其他团队也是同样治疗方案,最主要的还是归功于龚先生,慷慨献出信息素。”

应该的,龚崇丘心想,多多就算要他的腺体,他也能立马安排手术切一半。

“也谢谢你。”陆珊瑚转过头,神情疏离道谢,那敷衍程度,仿佛就是故意要龚崇丘感受到。

“下面我的问题很冒昧,但希望两位尽量如实回答,这关乎接下来的治疗步骤划分不同。”金邢目光如炬,身后团队也噤若寒蝉,连记笔记的沙沙声都消失殆尽。大家目光四下张望,觉得获知这一隐私不太好,但又确实影响到下一阶段治疗的开展,只好硬着头皮等答案。

“你说。”

“金医生请问。”

“陆先生孕期,龚先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陪伴过吗?”

陆珊瑚咬了咬唇,黑暗旋涡逐个逐个在他周遭展现,吸力十足,仿佛要将他抓回去某个炎热的惨淡夏日沉浮。

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他,让他魂魄站定原地。

他仓皇瞟了眼手的主人,是龚崇丘,坚定的目光笼着他,见他看过来,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别怕。”

龚崇丘是怎么敢的,对自己说别怕?多多现在所遭受的这一切,难道不是有一半龚崇丘和命运联手的作弄的原因?

空气凝滞,旋涡收缩片刻又席卷而来。

陆珊瑚眼球在眼眶里颤得厉害,嘴唇也跟着发抖,这莫大奇妙的恐惧感像摸电门,面色苍白,头晕,乏力,心律失常,呼吸几近停止,无限接近触电症状。最后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定定望着龚崇丘,喉间肿胀,酸涩,丧失语言能力。

对啊,他还没有问过龚崇丘,为什么一开始就抛弃了多多。

“金医生,我可以问问,如果,如果一开始就没有alpha生父的信息素陪伴,会怎样吗?”陆珊瑚眼下只关心这个,顾不上其他。

金邢示意他身后的课题学生记笔记,接下来自己说的是重点:“胚胎发育过程中,oga缺失alpha陪伴,导致胚胎信息素异常失衡,按理应该借由大量oga生母信息素弥补,但您是beta。我们检测过多多的未完全腺体,他应该是级别很高的未分化alpha。”

“在母体妊娠过程中,多多应该由生父生母两条管道供给信息素支持,就算因为您是beta少了一条,生父补上也可以,但我很抱歉。”

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重重敲击在陆珊瑚心头,像一把重锤,每挥一下,他的心就裂开一道口子。涌起的血气翻滚在他喉头,眼睛干涩,脑内塞满干燥剂,这干燥剂让他内眼角热辣清寒滴不出一滴眼泪。

真的该道歉的人没说抱歉,不该道歉在救多多的人居然说抱歉,什么道理?

“是,我们家乡的医生说过,因为没有强大供给,营养不足,无法维持满四十周。多多是三十六周送入保温箱的”陆珊瑚的声线,轻飘飘的,是饱和状态的水汽,穿过积雨云,冻结成冰渣子,迅速砸落,兜头兜面,两人牵着手,看起来同频共振到都摇摇欲坠。

龚崇丘更是脑中炸得一片空白,几近失控。心心念念要对多多好,结果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金邢看这两人情形都相当危险,赶紧让组内医生架着这两人,退到沙发上缓口气,一人手里塞杯热巧克力饮品。

“大概情况我都了解了,接下来我会跟单医生再次讨论方案,再反馈给你们,你们先在这儿休息片刻再离开吧。”呼啦啦的,鸟兽散去,任谁都不想留在这修罗场。

新风系统暖气循环,运作发出轻微的机械声音,还有沉重呼吸,是这间房子里唯二的声音。

直到龚崇丘重重把杯子往身边茶几一放,嗙镗一声,热巧克力溢出茶几面,顺着桌沿滴答,滴答。

这声响,把陆珊瑚从最开始多多病发就医的痛苦回忆中惊醒,看向地面,慌忙的放了杯子,抽了纸巾蹲下,按在地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擦干净。”茶几下奢侈的垫了块牛奶斑的羊毛地毯,现下被陆珊瑚用纸巾盖了一大片,层层叠叠的纸巾,吸满巧克力液,污浊邋遢,一团糟,就跟龚崇丘跟陆珊瑚眼前境遇似的。闻着倒是带着浓郁巧克力的甜香,可惜到处黏手,秽浊,看不清楚本身的底色。

陆珊瑚一团一团纸的按压,吸附,不管手上如何,总之手头要找点事情做,免得心绪烦扰,一团团的废纸抻平整整齐齐的叠成一沓,目光四下找垃圾桶位置。

龚崇丘看得火气蹭蹭的,换成他是陆珊瑚,早就一巴掌把这罪魁祸首扇到脸肿,摔跌在地,他一把夺过这些肮脏废纸,团成球,砸向门框,吸饱了热巧克力液体的纸球撞向木门发出砰的一声,滑落,浅色油漆上留下长长一道巧克力涂鸦的1。

“你干什么!”陆珊瑚急了眼,又要抽纸巾去擦门。

被龚崇丘一把攥住:“你为什么不对我发火,为什么不打我!!!”

“有用吗?!”陆珊瑚明知甩不开也想要试试,只想从龚崇丘身边抽离。

“至少发泄出来会好受点!”龚崇丘卡着陆珊瑚下颚,跟他离得极近,眼睛一错不错对视,起了重影。

陆珊瑚被龚崇丘逼得无路可逃,迎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得顺手又来了几巴掌。

龚崇丘不躲,脸被掼到歪向一边又正回来,目光沉沉的望着陆珊瑚,脸颊火辣。

陆珊瑚独自拉扯多多的辛酸,胸中那口气一股脑儿倾泻于手掌,像一座无形大山扇得龚崇丘愈发喘不过气。

陆珊瑚自己也不好过,涕泗横流气喘吁吁,过量的痛楚尖锐凌厉,促使他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再也不想听,再也不想看,如果不是有多多,如果不是!!!他真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从来都是遍体鳞伤被命运追捕的猎物,来不及呜咽、来不及舔舐伤口,就要踉踉跄跄站起来,飞快的向前跑,前方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儿科病房里那小小的,蜷缩成一团的小兽。

陆珊瑚的哀鸣,是利剑,把龚崇丘的傲骨击得粉碎。他没办法再面对眼前痛苦得无法自拔的陆珊瑚,一路跌撞,手脚并用爬回病房,一把将多多锁在怀里闻着他的奶香味,颤抖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哥哥,你怎么了?”多多眨了眨那双跟陆珊瑚一模一样的眼,充满关切的问,边问边放下手里的玩具,将小小脑袋搭在龚崇丘肩头,回抱了他。

龚崇丘吞声饮泣,后槽牙咯咯作响,眼里湿意盎然。

多多一脸疑惑,想把脸从龚崇丘肩头掏出来看看,刚要行动就被随后匆匆赶到的陆珊瑚打断。

他斜插了手伸进两人之间,搂过多多:“别吓着孩子。”

小狗鼻子多多深吸了两口气,嗯,是巧克力的味道:“爸爸,你跟哥哥背着我,偷偷去吃好吃的巧克力了是不是?”孩童天真,憨态可掬,烂漫笑眼随手撒下一把星子,眸里光彩跟龚崇丘的泪眼相看:“咦,哥哥,别哭呀,我没吃到巧克力都不哭呢。”

多多思索片刻,觉得自己逻辑很通,企图安慰龚崇丘:“哥哥,爸爸让你少吃巧克力了吧?他是为你好,我们生病的人就是偶尔要忌口。等治好了,就可以吃好多好多了,不哭哦”说完还要仿照着平常陆珊瑚安慰结束动作,顺一顺龚崇丘的后脑勺头发,吧唧在他额头亲了一大口。

龚崇丘还没来得及反亲,陆珊瑚一把抱走多多,圈进次卧。

龚崇丘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只是怀里温度渐渐消散。

他不敢跟陆珊瑚强硬争夺,否则陆珊瑚哪能轻松把多多抱走。他不敢跟陆珊瑚再次态度强硬,因为这孩子的病就是他强硬造成的结果。他这半半生,一帆坦途,信步而行,所遭受最大的坎坷无非就是绑架失忆,而后被找回,还能顺手捞到白月光。商海兵戈扰攘,杀伐果断,他从不皱一下眉头,因那都是兵不刃血。现在他害了人,是自己亲儿子,他双手颤抖,蹲在那里股战而栗,根本消化不了这一难以下咽的苦果。像是胃袋里被塞进一个巨大铅球,撑得胀裂欲炸,走起来坠得人左右摇晃,神情恍惚,痛倒是其次,主要是上下都难以撷取,卡在中间。

什么龚氏,什么张由仪,无论砝码在天平另一端如何加持,这头只需要多多坐于其上,他的天平不说倾斜,只能说完全倒在这一边。

伏小做低,晚饭时到达了巅峰,他指挥罗劲亭给他又搞来医院里最高级的儿童表演套餐不算,这次更变本加厉把“汽车人”们都请到了病房里来,繁琐的反复消毒,专职人员们也毫无怨言。

陆珊瑚看着这一幕蹙额,不发一言。

龚崇丘第一次发觉自己可以给予的父爱如此之少,除了满腔愧疚,只剩钱。

多多不明了成年人世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开心,饭都多吃一碗,频频跟大黄蜂用果汁干杯,脸色兴奋得通红。

闹了这好大一通,洗澡刷牙上了床,都还叽叽咋咋:“爸爸,大黄蜂答应我,下次来的时候给我也带一套装备!爸爸,大黄蜂说我是他最好的人类伙伴!爸爸”

嘘嘘,陆珊瑚手指竖在嘴前:“不说话了,多多,晚安。”

结束忙碌,陆珊瑚舒了口气,想到餐厅接杯水,一开门,龚崇丘憔悴靠在门边,一副等了很久的架势,惊讶于陆珊瑚突然出现,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谈一谈,可以吗?”龚崇丘面颊红肿,嘴角也裂了小口,矜贵模样全无。

陆珊瑚耸耸肩:“长话短说吧,今天很累想早点睡。”

白炙灯光下,陆珊瑚龚崇丘分坐餐桌两端,像极非正式场合的谈判。

龚崇丘细细打量陆珊瑚,就这两天,龚崇丘总是从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或是熟悉又陌生的某句话,某个场景里,打捞出一些记忆碎片,应该是关于陆珊瑚的。面前这个beta跟记忆碎片中的那个人融合,时光拽着他飞速褪去鲜嫩多汁的绒毛笋皮,节结变硬拔高,成为一杆任凭疾风劲雨摧残,仍挺直脊梁的竹。但凡有心人敲一敲他的身段,发现其心空空如也,只会发出叩叩声面对任何人的拜访。任你劈开烘烤弯折编织打造,摆放在家中随意角落,他都不再是那簇夏夜熏风里悄然冒出的嫩笋,他已是竹。

龚崇丘一开口就扯到嘴角生疼,拽回他的理智,只得聊及眼前:“明日金邢会告知我们新的治疗方案。”

“嗯,我会再次感谢金医生,单医生。”陆珊瑚顺着他的话说。

“如果多多还需要我更多的信息素联合制剂,我也会取的。”

陆珊瑚点点头,表示收到:“嗯,我也会再次感谢你。”说完,想到了龚崇丘也许会又爆发信息素紊乱症,添了一句:“就是这次,如果你又我想你还是尽早做足准备。”言下之意是不会再“照顾”龚崇丘的身体。

之前没有撕开修饰过的真相,大家彼此还尚存一丝体面,而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横着就是一道鸿沟,叫他怎么轻易跨越。这本该是他们之间,要三缄其言带进墓里的陈伤。

龚崇丘看着陆珊瑚血气不足的发白指甲,手指动了动,想要去握,又觉得自己不配。终是垂下头,应了声:“好。”

翌日一早,秘书团开开心心来上班,以为这个月差旅费稳妥妥收入囊中,因着龚崇丘答应过,只要离开办公室楼的工作,全可算入加班差旅,怎料如遭雷击:“龚,龚总,你是说明天开始我们回总部待命,不需要再过来了吗?”大大小小秘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从对方脸上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龚崇丘不接罗劲亭整理的报告,只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多多,轻声提醒:“吃慢一点,会噎到。”顺手递上牛奶喂了一口,还要给他用手垫着下巴,防止咀嚼不及时的酥皮掉落衣内,刺得他不舒服。

父慈父孝,罗劲亭脑中闪过四个大字,龚总怕是对老龚总都从没这么二十四孝过吧,如此便宜屑爹,难能一见,罗劲亭只恨龚总如此不识趣要把他们派回总部去战斗。

“谁是小花猫呀?”龚总刮了刮多多喝牛奶蹭上的两撇奶渍。

秘书团集体倒吸一口凉气,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病房大门被推开,是拿了一叠检查报告单的陆珊瑚入内,他边走边看,眼看就要撞到沙发脚。

“小心!”秘书团感觉一阵风掠过面前,清凉无比,带着一丝丝熟悉的须后水。

龚崇丘太快起身,没来得及凳子拉太开,被绊了一下,踉跄几步,倒是一个匍匐,人高马大摔在陆珊瑚脚边,成功止住了陆珊瑚往前撞向沙发脚的脚步。

陆珊瑚看了脚下一眼,绕过龚崇丘问道:“多多,吃好了吗?单医生在诊室等着给你做检查了哦。”

被无视的龚崇丘只得讪讪的扶着膝盖爬起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站到一边假装跟罗劲亭讨论问题。

想到许久未见的和蔼单医生,多多眼前一亮,擦了擦嘴跳下餐椅:“我好了,走吧,爸爸!”他去牵陆珊瑚的手,又被叮嘱过不要打扰大人讨论正事,头也不回的往熟悉诊室冲。

罗劲亭看着龚崇丘一脸落寞,视线随着父子两的背影远去,劝道:“龚总,不然我们边走边聊?”这句话听起来那么不对劲,罗劲亭突然一个脑内霹雳,这,这不是,龚崇丘经常说的一句?!他将他自己惊到肝肠寸断,看都不敢再看一眼龚崇丘,生怕龚崇丘问出到底谁是老板。

龚崇丘倒也没计较,顺势坐靠在沙发边,拍了拍柔软沙发靠:“坐,罗秘书长。”

其他秘书团成员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像各位没被点名提问的差生,只恨不得立地透明。

罗劲亭胆战心惊,提了口气,提了提西裤往下一坐,就被龚崇丘贴过来顺手攀住了肩膀,顿觉毛骨悚然。

“你生平有没有做过,别人恨不得一刀把你捅死的错事?”

“?”罗劲亭警觉地看向龚崇丘,口都不敢开。

“我有一个朋友,他做了一件很错的事,对方没有想要捅死他,却把刀交到了我朋友手里。”龚崇丘说到这里,顿了顿话头,表情意味深长,希望罗劲亭自己接着往下意会。

这个他妈的王八蛋朋友是你自己吧龚总,罗劲亭腹诽道,面上在假装绞尽脑汁的思索,为老板排忧解难:“要是你这个朋友想要得到对方的谅解,完全可以自捅之后捂住伤口冒着大雨,半夜三更把自己送到对方面前。既让对方解气,又为对方考虑,毕竟下着大雨,对方出门交刀也不是很方便。”

好有道理,龚崇丘满意点头肯定罗劲亭真是个求原谅鬼才。

“但如果,我这个朋友又很怕痛怎么办?”

罗劲亭头比被刀捅过还痛,他悄悄侧头看了一眼秘书团,期望来个人踊跃站出来给自己出出主意,结果一个个视若无睹看天花板望地面,拿的薪水不同,就别为难这些小的了吧。罗劲亭真想给自己来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赚得钱中钱,成得狗中狗,这次他是真的绞尽脑汁开始思索。

说来就是赶巧,罗劲亭平常也是烧过高香的人,龚崇丘怕痛就有人递刀,冥冥之中暴露疗法。

俗话说,老人家偏疼大儿子小阿孙,老爷子这次喝的迷魂汤是大儿子熬的。也不知道龚堂华这货怎么的鬼迷心窍,一个越洋电话添油加醋无中生有,把龚若松千里迢迢招回棠市。

龚若松临老临老,倒如迟暮雄狮昏了头脑,跟着龚堂华来捅刀子。

“爸,待会儿见了崇丘那小兔崽子,你可不能三言两语就被他哄了。”龚堂华小心敬慎搀扶着龚若松,话里话外倒是肆无忌惮,不放心的再次确认,唆使龚若松站在他这头。

龚若松听得火大,一路上紧赶慢赶,连口气都喘不匀忙不迭的来,到底是为了谁。一拐杖举起就要敲过去,龚堂华倒是早有准备,立马放开他就要躲。龚若松眼瞅着这步入中年的大儿子,大事不成小事不理的,恨铁不成钢,拐杖轻轻举起重重跺下,地板砖差点敲出火星:“你把我大老远哄回来,反倒觉得我会偏帮你大侄子?我龚若松纵横四海这些年,说一不二,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软蛋儿子!”

龚堂华听了也不害臊,诸如此类羞辱语言从小到大,每次他闯祸回家都得听龚若松骂上一箩筐,他轻轻摘下嚼巴嚼巴就饭含服消化,从来都觉得问题不大,脸都不红一下。

不软蛋的儿子他爸倒是有,迟早地下相见罢了。这话他只敢心里想想,低眉垂眼按好电梯上行键,才敢向自己老父亲又伸了手,试探没被打,这才抓实了龚若松手臂哭眼抹泪:“我不管,龚崇丘他也太欺负人了,根本不把我这个大伯放在眼里,现在我出门应酬大家都看我笑话!总之,您儿子今后在棠市还有没有一席容身之地,就看您老心里有没有我了。”混不吝有求于龚若松就是“您”,平常就是“你”,跟龚崇丘提起老头子更是没半点尊敬之意。

叮的一声,电梯轿门打开,龚若松叹了口气,无奈走进电梯。

拐进楼层观景走廊,还没瞧见龚崇丘,倒是迎面碰上陆珊瑚抱着多多准备去找单美玢。多多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在幼儿园新学的儿歌:“我们是祖国的花朵,请你要好好爱护我~”歌声甜甜,手还打着节拍左右摇摆,最后手掌合拢,在下巴上开了一朵小花。

这朵花一下子开在耳聪目明老年人龚若松皱成一团鼻涕纸的心巴上,摇摇晃晃,迎风舒展。

“爸,爸,爸!!!”龚堂华远远瞧见这孩子只觉得眼熟,扶着的龚若松却停下了脚步,拄着拐杖站在原地看着浑身僵直。生怕龚若松真出什么意外,龚堂华赶紧摇晃着他手臂大声呼唤,企图唤回他的神识。

陆珊瑚和多多一同看了过来,那双完美复刻的眼,充满诚挚的关切。

“爷爷,你怎么了?”多多奶声奶气展示自己的友好,老师说了,路上看到老爷爷老奶奶不舒服,要帮忙,不要害怕被讹一套房,反正读这个幼儿园的孩子家里都有底气。

刚刚在心里构建好的,即将痛批龚崇丘的语句,被这一声爷爷叫得土崩瓦解,消散成粉末,风一吹,就飘走了,连点影子都找不见。

“啊?”龚若松突遭萌系攻击,反应迟钝半拍。

多多歪了歪头,戳戳陆珊瑚肩膀:“爸爸,我们要不要去帮爷爷叫护士姐姐?”

陆珊瑚没见过龚若松,但对龚堂华有一种莫名敌意。,陆珊瑚看上一眼,像把脑海屏障中的刀在乱窜,想要找到缺口,冲破桎梏,狠狠扎上他心头的痛楚感袭来。

他下意识往后一退,又不想多多看出端倪,斟酌片刻对多多说:“爷爷可能就是来找金医生的,我们不要耽误他哦。”说完对龚若松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绕了远路。

龚若松想出声阻止已经来不及,龚堂华更是软硬兼施推着他,要他先找龚崇丘给自己找回场子。

推门而入,龚崇丘坐在餐厅摆弄着无心入口的餐食,病号餐都做得清淡,如非必要真的不爱吃。

听到开门声,龚崇丘下意识展露一张笑脸:“多多回来啦?”

三顾无言,场面尴尬。

“爷爷?您怎么回来了?”龚崇丘半抬的屁股下意识想要站起来抱多多,现在一看来人干脆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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