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卸下了所有的包袱,然后你赢了。”早川和他并肩坐在长椅上,手里捧着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饮料,“那场比赛是不是打了特别久?我记得一直拖进了第五盘抢七。”
“灭五感对他不奏效。”幸村苦笑一声,“那天天气太热,我自己都快失去意识了。”
对手年长,又一身伤病,打持久赛肯定不利,因此来势汹汹,开场便破了他的发球局,并且猛攻反手。幸村惯用的招数对他毫无办法,这老将就像滑溜溜的鳝鱼,越是用力抓,越是抓不住。
高温将球场烤得滚烫,观众的呐喊如火上浇油,他退到底线,感觉脚下的沥青正在缓缓融化。前三盘里,他输掉了两盘,然而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很着急——反正都是要告别的——又轮到他发球了,网球撞在球拍正中,发出好听的咚咚声,让他想起第一次拿起球拍时,教练做了个示范,说你听,这个就是甜点区。
教练还说,你只要把球打回去就好了。网球是很简单的运动,不像跑步啊举重啊有硬性的指标,不必每次出战都是世界第一,只要比对手出色,哪怕只是一点。你也不必多成功,只要迫使对手失败就好了,最理想的情况是,做好你该做的,然后让他自乱阵脚,最终失败。就像苹果一定会掉到地上。
幸村说着,突然拿走她手中的苹果汁喝了一口:“和地心引力一样。”
早川盯着那罐惨遭荼毒的苹果汁,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那天天气很热,而他的身体支撑不了持久战,我记得打到第四盘刚打完,他就叫暂停了?”
“因为我赢了第四盘。”幸村微微一笑,却并不把苹果汁还给她,“他想用暂停切断我的攻势,顺便打一针止痛。这也是老将的策略。”
最后一盘了。近处的球场在热气中颤抖,向远处看,张张陌生的脸庞连成一片。汗水打湿了他的发带,又沿着眉骨,沁入眼角。辛辣的疼痛感使视界迅速震荡起来,然后扩展至全身。第一局打了整整十五分钟,第二局比第一局更长。这场比赛分不出明确的转折点,打进抢七时,他几乎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只有网球撞击拍面的声音。咚,咚,咚,就像是苹果最终掉到地上。对面击出了一计狂野的正手球,他观察着全部动作,当球脱离球拍,他就知道它出界了。哨声响起,可是他没有注意。在片刻静默后陡然爆发的掌声中,他意识到自己赢得了这场比赛,到那时,他连再挥一次拍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躺在更衣室的地板上,那个前辈倒在我身边。我们的身体依然紧绷,完全动不了。赛会医生把我们抬到理疗台,就像做手术一样,电视里在放刚才比赛的转播,隔着半米的距离,前辈握了我的手,说我的打法很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