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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清幽地

 

025

唐宛坐在轿子上,谢婉关心道,“怎地今日疼地这般厉害,我记着上次还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唐宛心中乱地厉害,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却也说不上好看,这次的月事来的也算是及时,若是待的时间再久些,迟早发现她的不对劲来。

她脸上扯出一抹笑来,“往日里,我有提前吃药的,所以来的时候并不会疼地厉害。许是今日小日子提前来了,加上昨日淋了雨,又受了些风寒,所以才会在二爷面前腹痛的失了礼数。”

说完,她低着头,一副伤心羞愧的模样。

谢婉伸出手来,轻轻握住她的,她能感受到来自她手心里的文温度。

“莫怕,二叔心中有丘壑,不会拿这件事同你计较的,况且这是女子无法控制的事情,你也无需因此自扰,徒惹心中不快。”

唐宛自是不会因此忧愁,对她来说,这也本不该是件女子羞愧至无地自容的事情。

让她忧心的是今日他反常的态度。常日里,她惯会粉饰太平,日子久了,有些事情能揭过就轻轻揭过。可有时候,偏偏又敏锐至此。

若是她迟钝一些就好了,偏偏她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察觉出来。有一瞬间,她甚至狠极了她这好至敏感的洞察人心的能力。

她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对她起了兴趣,或者只是一时之间的见色起意,又或许真是她想多了。

无论如何,如今之计,是想办法避免和他见面。

她赌不起。

谢婉的眼神满是担忧。

唐宛将颈子埋地愈发低了,好似一折就会弯的柔嫩芦苇,露在袖子外面的手指狠狠绞在一起,用力到手指苍白,

“可是…现如今我出了这样的嗅事,已经没了脸面再去见二爷…这样的我,只怕是会给夫人,给公子蒙羞…”

她怯弱地说着,到后面语气逐渐激动起来,手开始发抖,嗓子也带上了哭腔。

“若是…我、我…”

谢婉怎知她心底有这样的想法,惊地想紧紧握住她不停颤抖的手。

唐宛将手避开了,抬了袖子放在鼻子前面,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眸子,而此时里面充盈着泪水和狠绝,“到时候,我自去寻了柱子一头撞上去,一了百了,也绝不要给夫人和公子蒙羞,让别人往我身上泼污水!我就是死也要清清白白的去…”

谢婉沉默了好一会儿,似是不知如何安抚她,也不敢轻易碰她,好似轻轻一碰,就会化作蝴蝶飞走了一般。

唐宛从衣袖中抬起眼睛,肩膀微微抖动,睫毛颤动,已经是落下了一行清泪。

美人衣袖带泪两边垂,况且她本就不舒服,唇无血色,脸颊苍白,这戏便就越发真了几分,直想教人狠狠揉进怀中,好好怜惜爱哄一番。

女人又垂了一行泪,“夫人…”

谢婉微微一声叹息,手放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一下,女人好似终于绷不住了,猛地就跌进她怀中,手指轻轻拽住她的衣裳,小声啜泣了起来。

谢婉微微一愣,僵着的手指慢慢放下来,轻轻安抚她的肩背。

“你放心,我会帮你。你羞愧面对二爷,我便想办法帮避着去见他。今日在场之人,我会吩咐下去,保证无人胆敢在背后嚼你舌根子。莫要再忧心了,这样只会让胸中郁气沉积于肝肺中,伤你身体。”

唐宛拽着她衣裳的手指紧了紧,“夫人的恩情,宛娘无以为报…唯愿来生做牛做马来报答夫人。”

“好了,莫想这些了。什么做牛做马的,我也不需要这些。你今日也乏累了,就待在房中好好休息。对了,你往日里常服用的药方可还在,赶紧叫婢女送去熬了,送过来给你服下,免得让你平白多受些苦楚。”

什么药方不药方的事,这本就是她扯的谎。往日里,她偶尔会腹痛,却也没有像这次,来得如此剧烈。

之前倒是有喝过一段时间的中药调理身体,不过她觉得太苦了,喝得口中满嘴的苦味,就没坚持了。

她神色如常,道,“我也记不清了,等回去问问小荷,她也许有带在身上。”

轿子停在了她住的院子,谢婉的侍女已经上前给了银子将轿夫打发了去。

她们走进院中,小荷听得动静,简单穿好了衣裳出来迎她,唐宛一只手微微放在肚子上,一遍暗暗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之前我来小日子之前,常喝得那副药的药方子你可有带在身上。”

小荷忙道,“并不曾带在身上。但那那药方所用的每一处药材我都还记得。”

小荷看了她一眼,担忧道,“宛娘可是身子不舒服了,我这就去帮您去将药汤熬了。”

唐宛正要跨进房中,一旁的侍女用手赶紧将帘幔撩至一侧,她听到小荷的话,停了一下,说道,“今日你身子不爽利,这样的小事不用你亲力亲为,叫旁人熬了端上来也是一样的。”

谢婉闻言笑了笑,道,“你的这个丫头倒是个忠心的,事事为你。”

说着,又看向小荷,“可听见你主子的话了,你尚在病中,便安心下去歇息吧,将身子养好了,才能更好服侍她。再者,宛娘身旁的事一直都是你事无巨细的安排好,如今也合该给旁人一个机会了。”

唐宛轻声笑了一下,先进屋将衣物换了,等出来时,谢婉坐在塌上,手上拿着一卷书,随手翻着。

那是她带过来的一本游记,平日里无聊时翻一翻,随手搁置在桌上。

见她过来,谢婉从案几上端起刚泡好端上来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现在可有觉得好一些。先把这个喝了,暖暖身子。”

说话间,递给她一个暖手炉。

“现在又不是寒冬,还没到这个地步,叫人见了,是会笑话宛娘的。”话是这样说,也是乖乖接过来搁置在腿上。

谢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笑着保证,“你放心,无人敢笑话你。”

唐宛端起茶杯,喝了几口,顿时觉得腹中有热气涌起,自觉身体舒服许多。

看向她手中拿着的书,笑道,“这是从府中带出来,无事时用来消磨时间的。”

谢婉笑了笑,“倒是不曾想过你会看这个,不过闲暇时看看,也是极好的。”

“皇觉寺是个清幽的好地方,你便安心在这里先将身子养好。”

“至于二叔,我会吩咐下去叫人留意他的行踪,随时给你消息。这几日你先在房中待着,无事时可在附近转转,等二叔离了寺,我再带你到处转转。”

唐宛垂眸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白雾,见得了谢婉的保证,顿时觉得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下来。

026

她不比谢婉,身边没有那么多可以让她支配的眼线,只怕刚出手,就让晋察识了去。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小荷将药端了上来,她知道自己怕苦,此处寻不到蜜饯,便又熬了一晚甜羹过来。

唐宛看着眼前这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只觉得自胃中翻涌起一股不适感,一直抵达到喉咙,她强自按压下不适,待药凉了些,在谢婉的注视下,一口气闷了。

谢婉拿出一方手递给她,唐宛很想说自己有随身携带,可以用自己的,到底还是从她手上接了过来,擦拭嘴角。

小荷很及时地将甜羹奉了上来,唐宛正觉得口中苦的很,忙喝了几口,才觉得口腔中那股味道淡了些。

谢婉见她这副轻轻皱着眉头,对汤药避之不及的模样,觉得颇为可爱,“喝了这药对你好,可以减免些许痛楚。等回了府,得叫个擅妇人之症的大夫给你瞧瞧,斟酌开服方子,长久服下去,将你这症状好好从根源上调理一番才好。”

唐宛闻言,满脑子都是又苦又涩的一大碗满满的药汁,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要灌上三大碗,只怕是连饭都要没有胃口吃了,一时之间只觉得人生无望了,忙拉住她的手道,“夫人对宛娘的之心,宛娘心中感激万分,只是我这本也不是特别的病症,平日里并无事,可能是昨日淋了雨受了些寒气,故今日才会腹痛,实在是不用如此煞费苦心。往日里,是不曾有如此情况的。”

谢婉闻言,笑了笑,轻轻将手抽出来。

唐宛的手落空,望着她脸上的笑,顿时只觉得心往下坠了坠,果不其然,只见谢婉不容置喙道,“我只你这是怕药苦。只是你身子既有这样的病症,须地乘着如今症状轻的时候,将身子彻底养好才是,往后才不会再在这上面吃苦头不是。此番你必须听我的,届时到府中找个大夫好好替你看看才好。”

唐宛知道她说的在理,也是为自己好,只心里实在是对喝药这件事抵触,见着她这一副自己不答应便不罢休的模样,只好勉强先应下了。

谢婉在房中陪了她许久,见她情绪稳定了才离开。接下来的两日,谢婉都会过来在她房中她待一会儿,她本就没有轻生的想法,只是为了利用她好离晋察远一点儿,只是没想到她会花这么多的时间来陪她。

谢婉也没有说一些大道理劝解她,宽慰她,只是过来陪她做一些事情。等到谢老太太传人叫她过去,她才会离开。

谢婉来皇觉寺本就是为了祈福,因此通常是在桌案上埋首抄着佛经,一抄就是几个时辰,认真的连水都顾不得喝,她在一旁看的都替她觉得累得慌。

而她则半靠在塌上,手上拿着一本游记,慢悠悠地看着,偶尔看到有趣的地方就拿笔标注一下。其实也不过是随处圈圈画画罢了。

看到地方美食的时候,心中馋地很,若是条件允许的话,就会拉着小荷一起去小厨房捣鼓起来。

身旁还有旁的婢女打下手,她也不用亲自动手,只搬了个圆凳在旁边坐着指挥,有时她在旁边看的心痒了,就会捞起衣袖,做做扭捏面团等活计。

等做好了,她就端过去让谢婉尝一尝,顺便让她提出不足之处,以及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她做足了架势,颇有模样的拿笔在纸上记录起来,在经过尝试几次之后,做出来的糕点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唐宛提出来模仿她的字迹,帮她抄写一部分,虽然她的字很丑,却也是真心想要帮她分担,实在是看着那一沓厚厚的经书,不知谢婉要写到何时才能抄的完。

唐宛见她没有拒接,便以为是准许的意思,可等到她坐在旁边,摆好笔墨,拿着写好的经书,准备摹写的时候,才知道她刚才为何没有拒绝了。

谢婉毕竟是正经教出来的大家闺秀,诗书礼易,琴棋书画,虽说不是样样精通,却是件件熟习,便是单单书法这一件,就已经是大家的水平了。至少在她眼中是这样的。

她一抬头,就看到谢婉狡黠的神色,似乎早知道如此。她不愿被她笑话,于是便硬着头皮的摹写起来,只是写的手腕都疼了,字还是写的歪歪扭扭的,像蚯蚓在白纸上爬行一样,更别提模仿字迹了。

唐宛半睡半醒间,忽觉脸上有一种冰冰凉凉的触感,她以为是谢婉过来了,故意用晨间自冷雾中带了凉意的手来逗自己,她轻声呢喃一声,只觉得眼睛睁不开,一把将脸上作恶的手拿开,道,“别闹了,今日怎的来的这样早,你自去吃些东西吧。”

话刚说完,忽觉得手上的触感不对,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晋阳一张微微放大的脸庞。

唐宛一怔,顿时有些清醒过来。她稍撑起身体,靠在床头,不过几日未见,看着男人稍显陌生的的脸,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像是一场梦境,有种不是很清醒的感觉。本来不久前她还陷在香甜的梦中。

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晋阳不答,只用一双眼睛安静的看她,他一身的凉意,连带着温暖的床榻上也沾染了些,眉头轻轻皱起来,像是这几日习惯了,见着她温润的脸庞才微微放松下来。

须臾,他的目光落至手中的柔荑,轻轻捏了一下,唐宛觉得手中被男人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样,微微发痒,应是他手上的薄茧所致。

听男人温声道,“近日楚阳一带水患严重,我由圣上亲自派任,前去治理,沿水一路南下,行至一楚姓村庄,便暂时在此处安置下来。”

“今日回到府衙,书房外正巧有一株梧桐树,批示公文间隙,抬头正好能看见,与你园中的那株极像。尤其是与在靠窗的小塌上看到的角度一样。”

唐宛一直安静听着,闻言道,“竟有这样的奇事。你这样说,倒是惹得我也想前去看一看了。”

晋阳轻声一笑,“这有何难,等水患一过,我便带你前去小住几日。那处民风淳朴,风景也是极好的,想必你见了定会欢喜。昨日从湖中钓了一尾鲈鱼,经那府中厨子手,味道与京城很不一样,尝着竟也别样美味,到时也要叫你试一试才好。”

近日楚阳水患严重,圣上也格外重视,故派他至此。这一路。他四处奔波,待回到暂设的当地府衙中,身体已是累级,桌案上还有高高堆积的公文等着处理,他案牍劳形,抬头间看见那梧桐树叶随风沙沙摆动的声音,眼前忽的就浮现她在小榻上安静看书的模样。

炕几上摆放着一盘洗净的紫色圆滚滚的葡萄。

她坐姿一向不好,在外人面前尚可,等回到内室便会立马显出原形,好在这些只有他才能见着。

晋府教导一向严厉,行为处事,各方礼仪,他自小便是严格遵守,从小讲究的便是坐如钟,站如松,从来不会像她这般,松软似无骨。若是叫他见了府中旁的姑娘小姐这般,少不得会讨得他一番斥责。只是见着她这样,心中竟也未有不喜,反而觉得她这般也是尚好的。

好像这样的事,放在她身上也是极为合理而妥帖的。

睫毛如扇,她看的格外入神,时不时翻动书页,拿起桌案上的葡萄送入口中。

晋阳抬手揉捏眉头,缓解近日连续忙碌的疲劳,微垂眼睫,心中微嗤道,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儿女情长起来。

心中虽是这般想着,却也忍不住在脑海中浮现她的面容,也不知她这时在做什么,大抵是刚梳洗完,趴在床榻上看一会儿近日新出的话本子,准备入睡了罢。

他这时才恍然发现,不过十日未见,心中竟已是极思念。

手上的公务也看不下去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体像是漂浮起来的浑浊水墨,鼻尖竟恍惚闻到一股暗香,好似能感受到女人温软的身体就在眼前。

他一凛,将手上的公文放下,眼睛捕捉到案旁的檀香,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白雾。

房间里落针可闻,只听到男人不变喜怒的声音。

“小安!”

027

男人发了怒,他没有想到此地的府衙竟然如此大胆,为往他房中塞女人,在他房中私自放置这种香。那人既然敢铤而走险以这种方式,妄想讨得荣华富贵,就须得承担此种行为带来的风险,以及男人的雷霆之怒。

他掀开帘布,阔步走进内室,果见昏暗的床榻之中隆起一起微微弧度,房间内门窗紧闭,隐有暗香浮动,他脸色微沉,一把将床帘用力扯开,他的手紧紧握住那块布料,只听撕拉一声,力气大到将布料撕扯开。

男人的到来惊到安静卧在床榻上的女人,待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大步而来,她心中紧张又激动,还未欣喜一会儿,身上一轻,娇柔的身躯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她忍不住抬眸看过去,见到男人英俊的脸庞,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没想到男人的相貌如此优越,想到男人的身份,心中又是一阵激动,她睫毛微颤,微抬了脖子去看男人,娇柔道,“公子”

谁曾想这句话惹得男人动了怒,明明脸上无甚表情,一幅温润面容,偏偏眸中极冷,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体征的物件。

她被这样的目光看的全身发冷,她身上只着一件殷红肚兜,大片白嫩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一时之间只觉得汗毛微起。

明明怕的很,可一想到此事成功后的荣华富贵,她心中一横,鼓起勇气抬起身体,摆好角度想要去引诱男人。

她对自己的美貌一向自信,还未曾有男子见了她不动心,尤其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主动向他袒露尤物般的身体,男人无法拒绝。

思及此,她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惧怕也稍稍减弱,只是还未近的男人身体,便听得他一声微嗤,“扔出去。”

女人美眸微睁,房中明明只有他们两人,他在和谁说话?

还未反应过来,她只觉得臂膀一痛,身体便腾空起来,被来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往来人看过去,是一张清秀的脸庞,身上带着一股子圆滑,此刻正瞪圆了眼睛看自己。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房中的?

她心中有不齿,刚被她掀翻在地的羞怒之情稍退,紧接而来的一种高傲和看不起。

蠢物!

看他这幅模样,是被自己看怔了吧。

想想也是,他不过一个下人,能见过几个女人。

然而还未等她自得几秒,便被他紧紧钳住手臂,像是拖猫猫狗狗一般,没有丝毫顾忌的拖出去了。

她身上还未穿衣服!

然而来人一脸的紧张和急迫,屏住呼吸,生怕动作慢了惹得站在一旁的男人生了气。

这时候她还哪能看不出。

连忙想要挣开手臂,然而他抓的紧紧的,没有一丝的逃脱的可能性,她心中一急,这才感到慌乱,要是被扔到门外,她可还怎么做人,忙道,“且慢…且慢…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大爷的…”

话说到一半,她住了嘴。

她不过是大爷与一婢子的私生女,并无人顾及。

她心中微沉。原本只是想说这样的话来吓吓男子,谁曾想,男子并不听她的话,脸上无甚表情,她这才明白,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只是被拖出去的时候,不甘心的回头看床边那一身白衣无暇的贵人。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在昏暗的房间内,她跪伏在地,大爷背着手站在窗前,自窗前的微光在身后投下一片暗影。

他的话还历历在目,他背对着自己道,若你能搭上此人,便能一脚踏上登天石,往后无人再不敢看不起你。

这句话对她的引诱力太大了,明知希望渺茫,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往烛火冲过去,待她被烈火灼身时,心里除了不甘心,还有意想中的坦然。

他明知道的,还是让她来做,不知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贵人。

而她,明知道结果的,还是来了。

她抱着双臂,被扔在门前,往来的奴仆俱停下来观看,这下,应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包括那人。

无人上前给她披衣,她似被冬风吹倒的小草,无力趴伏在地上。

她也不甚在意,与周围暗中指点的眼光。

小安看着台阶下的女人,眸中情绪不辨。

这样的女人,他不知见过多少。只是这次因是在一个小小的府衙中,让他掉了轻心,竟让她这样轻易进了晋阳的内室。闯下这样祸事,在男人沉声叫他时,他就觉不好,待看到室内中的情景,只觉得心肝都要颤起来了。若不是他动作迅速,只怕下一刻就要波及他,这让他如何对她感到可怜。

只是,这件事还不算完。

果然,晋阳唤他进去,小安恭敬等在男人身边,听候他的吩咐。

“去将楚厉传来。”

小安应下,立马出门去传楚厉,没多久,一身穿绛紫衣衫男人随小安进来,待看到阶下跪着的女子,他只投下一撇,立马就收回目光,脚步也不曾停留一下。

女人心底一阵苦笑,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只是,心中不是不曾有过期待,到底是落空了,那人一眼不肯施舍她半分。

将楚厉送进房中,他就退出去将门合上,候在门外不让人打扰。

里面很安静,不曾传出半毫的声音,更没有想象中瓷杯摔地的声音。只是越安静,越让人感到不安。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只听得门吱呀一声,男子灰败着脸色从房中走出来,更无闲情顾忌旁的人。

小安原地望着院中的景致,阶下兀自跪着的女人,廊中走动的仆人,天上展翅的飞鸟,一是之间只觉得是一场静态的图画。

男人阔步走出来,“备马。”

说完,大步而去。

小安一愣,这么晚了,这个时辰他要去哪里?

男人没有解释,大步朝马厩走去,小安连忙跟上,解下他常用的那匹黑马,男人单手拉着缰绳,翻身上马,缰绳一挥,如射出利箭,往前奔驰而去。

小安不知出了何事,忙上马跟了上去。

男人速度极快,像是收到什么紧急情报一般,疾驰而去。

小安叫远远落在后面,跟了一段路程,看着男人前去的方向,忽然明白过来。

只怕不是有什么紧急情报,而是赶着去见什么人。

得了答案,他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因心中着急而紧追不舍,而是刻意保持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就这样在夜色中行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到了山脚,远远地抬头看着皇觉寺的影子,小安心道,公子果真是来见她。

028

晋阳看着女人曼妙的身影,尤其是微抬脖颈是微弯的弧度,似不堪一折的柳枝,他微微一晃神,有一瞬间的愣怔。

直到女人朝他的身体靠过来时,才突然回过神来,随即心头涌上一股愤怒。

这个女人很美,也很像她,只是相似的很表面。而他竟然被药物所控制,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想法,觉得有一瞬间很像她。

只是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如荒野上的野草被小火苗点燃,一瞬间竟无法遏制。

楚阳离皇觉寺不算太远,这个时辰出发,能在天明之前见到她。

楚厉离开后,他坐在房中,端着一杯茶,手指摩挲着青花瓷杯身,一瞬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所蛊惑。

等他的理性重回大脑的时候,身体已经骑在马上,往遥远的方向奔去。

夜晚的冷风裹挟住他,冰冰凉凉的刮的脸颊生疼,然而在旷野中,感受着带着冷气的风涌入身体,他的头脑也越发清醒。

终于,他站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门口。男人的到来惊醒了守夜的侍女,自从上次之后,无论她去往什么地方,都会安排奴婢守夜。这是府中一直以来的规矩,更是为主子半夜醒来好随时伺候。

他抬手制止了侍女的惊呼,以及想要进屋叫醒唐宛的想法。他来本就是想要来看看她,并不是特意来吵醒她,让她起身来伺候自己。

然而终究还是惊醒了她。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身上冷雾湿气散去,才抬脚走过去,房间中的布置并无出彩的地方,很平常的一间小屋子,然而一想到她在此处生活了十日,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他环视屋中的布置,能看出她生活的痕迹。内室的小榻上零散放着几个闷青色靠枕,他走过去,拿起胡乱放置在炕几上的游记翻阅,在清冷的月光下,能看出来书本并没有被女人很好的保存,边角压出褶皱,他抬手碾了一下手指上可疑的糕点碎屑,嘴角忍不住扯出一抹笑意来。

想来她在傍晚便是不甚规矩的半躺在此处,手上拿着这本游记随意翻看着,甚至还在几处地名勾勾画画。

他轻声笑,想来她心中甚是慕羡。罢了,以后便带她去这些地方好好游玩一番,圆了她这般的念想。

将书本搁置在桌案上,抬脚往床边走去,透过夏日天青色薄薄的纱幔,能看到女人微微起伏的身体。

心头微微一窒,他一把握住纱幔,慢慢往一边撩开。

女人的睡姿并不是很好,勉强算得上周正。

他坐在床边,听着清浅的呼吸,以及由于睡姿不佳而被压乱的头发,还有一根青丝留恋在唇边,他轻轻靠过去,一股清新而温暖的淡淡香气扑鼻而来。

他有一瞬间的屏息,轻轻的将发丝从她的殷红柔软的唇边抽离,只是手指像是被施了术法一般,沿着滑腻的肌肤流连忘返。

女人被他的动作惊醒,嘴中呢喃几句,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自己,瞧着并不是很清醒。

晋阳看着她这一番海棠春睡的姿态,心头很是触动,看着她娇软的迷糊面容,一瞬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她的手握住,轻轻的放在手心揉捏着,感受肌肤相贴的柔软温热触感。

女人温言软语,一双睡眼将自己望着,他握着她的手,挨着她在旁边坐着,两人像是无数普通寻常的夫妻,靠在床头说着一些无聊的小事,两颗心贴的很近。以往,他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也不理解,如今,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唐宛有些微微出神,她看着男人略带倦容的面容,轻声道,“怪我,你赶了这么久的路,未有好好休息,还让我拉着说了这么久的话。”

他来的时候,侍女在门外已经被惊动了,这时候热水等一俱物品应都已备好,唐宛身着单衣下床,拉着他的手让他去净室梳洗。

被男人一把拉住纤细的手腕,他的手微微使了一些力气,她被迫顺着力道往后考过去,后背撞进带着凉意的胸膛。

就这样他稳稳握住细腰将她圈在怀里,唐宛掀眸不解抬头看过去,男人轻轻一笑,从煇架上取了一件她的外衫给她披上,“这个时辰还冷的很,多穿些,莫要着凉了。”

她本是想让他去将身上的凉意洗去,自己再去拿衣服穿戴好,见他如此,便也由着他动作了。

只是他今日有些怪怪的,也不说话,给她穿一件外衫而已,许久都没有穿好,好像从刚见面到现在,就一直都有些奇怪。

男人的指尖在领口处,将那处的褶皱慢慢抚平,唐宛忍不住抬眼看他的神色,竟莫名看到一丝缱绻。

以及毫不遮掩的欲念。

唐宛启唇想要说话,叫他给止住了。

“好了。”

男人的指腹在脖颈处柔嫩的肌肤擦过,终于从那处离开。

唐宛只觉得被碰的那处有些痒痒的,男人牵着她走到放置在窗边的榻上,抬臂轻轻握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榻上。

“不用你来伺候,就在此处坐着罢。我稍后就好。”

说罢,唤人将吃食摆上,“你先用些,填一下肚子。不用等我。”

唐宛笑笑,抬手拈了一块梨花糕,放进嘴中慢慢咀嚼。

男人动作很快,应该只是用热水冲了一下身体,换了一身舒适衣物就出来了。

她刚好吃完一块,男人在她面前坐下,面容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她还想再拿一块用,被他一把捉住手,用一方手绢细细擦净了。

“勿用太多了。”他轻笑,“不然,等会儿可要吃不下早饭了。”

唐宛只能悻悻的将手抽回来。

晋阳大抵是真饿了,用了两碗杏仁瘦肉粥。这是早早放在小厨房熬制好的,还在上面放了几瓣清晨花枝上带着露水的桃花,她用汤匙在碗中舀了一下,就闻到一股纯糯的香气。

两人用完早饭,晋阳带着她出去走了走,算是消食。唐宛想着,他大老远赶路过来,身体应该已经很疲惫了,便提出回去休息。

话音刚落,晋阳就停了脚步,笑着捏住她的鼻尖,“我还未怎样,你今日如此怎的着急?”

唐宛一愣,脸上腾起一片红霞,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不禁在心里埋怨他的不正经,“你往日可不曾这样取笑我……”

晋阳看着低着头兀自羞涩的女人,心中微微一动,抬臂圈住她的身体,低了头就去寻她的红唇。

软糯香甜,一吻毕,女人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他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下面那处疼的厉害。

从见到她开始就已经在克制,刚才的一吻,就像是一剂催情药,彻底将他埋在身体深处的欲望点燃。

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重新覆上女人嫣红到有些发肿的唇瓣,肆无忌惮的掠夺她所有的呼吸,同时挥臂推着她往后走,女人看不见后面的路,踉跄了好几下,都被他一把捞住,毫无商量的往后退去。

直到后背抵上坚硬的石壁,肩膀处被男人的手劲握的有些疼,唐宛微微皱起眉头来。

“晋阳……”

唐宛气息不稳。

029

纤细的脖子微微往上扬起,唇齿间是抑制不住的轻喘。

紧紧抓住男人的小臂,指甲也用力到嵌进皮肉。虽然此处静谧,平时也不会有人过来,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紧张,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惹的她担心许久。

“放松点。”

男人轻皱眉头,握在她肩上的手徒然重了起来。手背上的一条青筋微微绷起,看起来尤为性感。

唐宛被这力道弄的有些疼,一边被迫承受,一边分神想着,回去褪了衣裳,身上这几处定会布满青痕。

她这一身皮肉就是如此,力道稍微重了些,就会出现青痕,若是不小心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是被人打了的缘故。其实只是瞧着触目惊心,倒也不是真的疼,平日里不小心磕着碰着也会出现这样的痕迹。

晋阳察觉她的分神,心中微微有些不满,大手握住女人的肩膀,微微下沉,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叫你在这样的时候出神?”

男人炙热的呼吸就在头顶,也不知是真的有些气她分心,还是借此放肆自己的私欲。

轻咬唇瓣,唐宛回他,“你知道的。”

晋阳忍不住轻笑,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往上托了托,唐宛将手搭在她的颈侧,牢牢的圈住。女儿温软的香气就面前,晋阳轻眯眼眸,徒然深邃危险起来,伸出一只手指不轻不重的摁压着女人的唇瓣。

手指慢慢探进檀口,找到那尾灵活的香舌,唐宛被他的动作弄得难受,忍不住想往后躲,却被一只大手蛮横的扣住脖颈。

“唔~”女人无力的嘤咛。

晋阳满意收回手,带出一丝让人脸红心跳的银丝。

唐宛脸上升起薄怒,拿一握粉拳垂男人的胸口。晋阳只当这是闺中情趣,并不放在心上,任她动作。女人的力道不重不痒,并没有让他感到疼痛,反而自胸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酥麻痒意。

下处被紧紧的缠裹住。女人背靠在石壁上,腰身由于被男人托在半空,只能选择攀附在他身上,修长的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身,随着他嗟磨自己的动作无力的颤动。

乍泄的春色就这样呈现在他的眸中,晋阳眸中泛起了微红,下处抵弄的力道愈发没了轻重。

等两人回到房间,唐宛还没消气,拿皂角在铜盆中将手洗了好几遍,晋阳站在一侧,脸上是餍足后的神色,见她洗完手,便要拉过她的手,帮她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被女人一把打开。

唐宛从他手上拿过丝帕,自己擦了,兀自坐在一边,并不是很想理他。晋阳自知理亏,亲自倒了一杯清茶,捧过来地给她。唐宛微抬眼眸,自他手中端过来,将喉中黏腻的感觉洗去。

一杯饮尽,唐宛轻声咳嗽一声。

再抬眼,晋阳手上拿着一瓶白色的瓷瓶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将裙摆撩起来,果见膝盖上已经青红一片,右边膝上一处磕破了皮,冒着红色的血丝。

晋阳见状,脸上的笑意隐去,拿干净的丝帕沾水打湿了,轻轻覆在上面。

唐宛痛的轻轻嘶了一声,晋阳扣住她纤细的脚腕,“忍着点,我先帮你把伤口清理干净,会有点疼。”

唐宛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做声了,低头看他将瓶盖打开,帮自己上药,膝盖处轻轻凉凉的,缓解了些许痛楚。

“还疼吗?这样有没有好一些?”晋阳抬起头,问她。

唐宛倪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个眼神,晋阳却觉得下腹猛地一紧,明明才释放不久,就又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来。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碰见了她,许多事情都没办法解释,就像一直被束缚住的野兽终有一日突破了牢笼,无需理由。

握着脚腕的手慢慢收紧,目光触到膝盖处刚擦了药的伤口,他无声的将女人的裙子放下来,把她的脚放在地上。

门口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小荷站在门口轻声道,“公子,夫人过来了。”

晋阳站起身来,“进来吧。”

谢婉进门来,将身上的披风脱下,身旁的婢女接过,挂在屋内的煇架上。

“公子过来,怎么也不过来通报一声?若不是我恰好过来看宛妹妹,可就要错过了。若是因此落下个不敬的罪名,我可是要算在公子的头上。”

“此番是我考虑不周。”晋阳轻轻一笑,“你近日来这边倒是愈发勤了。既要照顾老太太,还要走这么远的路过来。这样两头走,倒也不觉得累。”

谢婉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莞尔一笑,“宛妹妹一直都招人喜欢,能过来和她聊天解闷,多走几步路又算什么。”

晋阳未曾多想,交谈了几句,便起身走了。他本就是一时兴起而来,身上还有公务在身,不可因此而懈怠了。

晋阳走后,谢婉道,“房中怎么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你刚刚喝过药了?”

唐宛脸上一红,女人指的应是上在膝上的药,想起刚刚的荒唐事,这叫她怎么好明说。谢婉已经人事,一听便能知晓其中的蹊跷,便随着她的话搪塞过去。

好在谢婉以为是调理身子的药,也没深究,心中还颇为欣慰,她能如此积极喝药。

道,“良药苦口,你能想通,这也是件好事。此番身子调理好了,往后便不必在此事上受罪。我这里新得了一罐蜜饯,是用杏子和桃花做的,今日特意带过来给你尝尝。”

唐宛接过来,捻起一块放进口中,一股甜味自舌尖绽放,她忍不住眯起眼睛,“我很喜欢,夫人有心了。”

谢婉笑了笑,“你喜欢便好。我一见着这物,就知道你会喜欢,看来我这次没有看错。”

030

又在皇觉寺待了五天,她们便启程回来了。中间在谢婉的帮助下,倒也没有再见到晋察。她也不知道晋察的消息,只是知道此人行踪不定,不知现在这个时刻又会到何处去。不过总归不是她的事,她也无须多想。

她们是在早晨走的,等到了城中已经是午时,谢婉见她撩开帘子往外看,提议道,“上次来的时候,我见你便撩起帘子往外看,刚好这个时候也无事,不如我们下去走走,若是遇见什么喜欢的东西,也好买回去。”

唐宛犹豫一瞬,叫她拉着手下去了。谢婉笑,“怎么,如今连陪我去逛逛都不肯了。”

唐宛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轻轻笑笑,也不争辩,便也随她。

马车在一旁停下,一旁的婢女将帘布掀起来,她们在侍女的搀扶下,下得车来。

在这里,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才能赶得马车,一旁的百姓早已经散开,生怕这车子的主人是个不好相与的,惹上事情,却又因为好奇,在不远处偷偷拿眼睛往这边看。

只见下来一个天仙般的人物,还未来得及惊叹,只见里面伸出一双白雪般的手,轻轻搭在侍女手上,接着是一双被绣鞋包裹住的小巧金莲,不过一瞬,又隐没在裙摆下,接着是盈盈一握细腰,丰盈胸脯,不禁屏息往上看,待终于窥见真容,不由深吸一口气。

一旁的张嬷嬷脸色算不上好看,却也没有再规劝,只因这些时日下来,这样的事情早已经不知见过多少回了,早已经如古井一般无波澜。她想,有她在一旁牢牢盯着,不过是一小小通房,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既然夫人此刻还算喜欢,便让她暂时待在夫人身边,讨她欢心供她解闷罢。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偶尔停在一处小摊子上,拿起摆在上面的小饰品放在眼前颇为好奇的看。谢婉见她对这些小饰品感兴趣,也拿起一根银簪子看,她自小在谢府中,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在晋府也自是什么都不缺的。

手上这个小玩意儿虽然瞧着不是很珍贵,却胜在独特别致,簪尾镶着一个绿色的小葫芦,圆润可爱,手摸在上面有一种暖润的光滑触感,她瞧着颇为欢喜。

这时候摊主人笑吟吟道,“夫人真是好眼力,这银簪可是独一份的,不仅色泽材质是上乘,主要是这寓意好。”

谢婉道,“不过一个簪子,有何寓意?”

摊主道,“您看,这小葫芦多可爱,可是夫妻和睦,多子多福的象征。要我说,您买了去,保证会心想事成。”

谢婉闻言笑笑,“这簪子极好,寓意也很吉利。”

说着,将簪子放回原处。摊主人见这夫人言笑晏晏,还以为生意要做成了,没想到一转眼竟将簪子放了回去。

忙道,“我瞧着夫人颇为欢喜,怎的又放回原处了?可是有那处得了夫人的忌讳?”

谢婉道,“这簪子无一处不好。只我什么都有了,便是想要求得一物,也断不会将希望放在一死物身上。”

摊主人便知道自己不该多嘴那一句了,道,“那夫人不妨看看其他的,我这还有旁的好物,不管拿到何处比,也是不差的。”

谢婉笑道,“便将她刚才看的都包起来吧。”

摊主人心中一乐,原本还以为这生意要做不成了,谁成想会如此大手笔,包首饰的时候忍不住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人,心道,这样的美人儿,怪不到府中夫人会这般宠爱。

这些有婢女拿着,自然是不用她们操心,唐宛仍忍不住笑道,“不过是拿在手上看了一眼,为何都买了?”

谢婉道,“统共也没用去多少银子,不过是见你喜欢,买来讨你一乐罢了。”

正说着话,一八九岁女孩挎着一篮鲜花径直朝她们过来,叫婢女给拦住了。

女孩穿的还算干净,声音脆生生的,“姑娘要买花吗,今晨刚采摘的,上头的露水还没升走呢。”

唐宛走过去一看,果见花枝上颤微着晶莹露水,小女孩见状,朗声道,“姑娘若是喜欢,不妨买一束回去,清晨的花最是鲜妍,买回家去插在花瓶上,便是什么都不做,这般看着心中也是极为欢喜的。”

小女孩长得不错,又这般会说话,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这般将自己望着,很是讨喜,唐宛便买了两束栀子花握在手上。

白色的花瓣迎风展露着,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小荷伸手想要拿过去,叫她给拒了,“不用,我自己拿着便好。”

“你倒是好心。”谢婉瞧了她一眼,叫婢女拦住前头的小女孩,将花全给买走了,就连篮子也给拿来了。

小女孩见着眼前一封亮澄澄银子,笑的嘴都要合不拢了,那还计较篮子的事情,她们给的银子不知可以买多少个了。

这一路上,不知买了多少东西,吃的玩的,样样都没少。

一阵香味飘过来,唐宛抬头看过去,只见前头围了一圈人,她被这香味勾的肚中馋虫,挤到前头一看,一老板正在炒板栗,生意很是很是不错。

便也站在队伍后面,跟着排起队来。

谢婉瞧着有趣,也跟着她一起,侍女见拦不住,忙围在两人身边,将闲杂人等隔开。

前头的人见状,连连回头看过来。

“不过排队买个板栗,不必如此,都散去吧。”

张嬷嬷此时脸都青了,板着脸像一堵墙站在一旁,没有丝毫的退让,“夫人,您要过来,我劝您不住,只是为了您的安全,万万不可无人在一旁守着。这处人鱼混杂,若是叫您出了什么意外,那我这一把年纪也别活了。”

“好嬷嬷,什么活不活的,我不想再从你嘴中听得这话,往后可不能再说了。”

谢婉见她如此执着,不过一小事儿,便也不再提了。

张嬷嬷见她能还听进自己的话,脸色缓和了些。

等两人买了板栗,唐宛打开袋子,香气扑鼻而来,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剥开一个就放进嘴中咀嚼起来。

吃了几个,忽然见着前头一个女人噙着一双泪眼将自己望着。

031

唐宛一愣,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并不识的那人。

那女人仍将自己望着,眼睛都没眨一下,好似没瞧住,下一秒就要不见了一般。

唐宛原本想要当做没看见,只是那人的目光太过炙热,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她叫给看的不自在,便看过去,用目光询问。女人似乎想上前,却又仿佛近乡情却般踟蹰着不敢向前。

没一会儿,莹白的脸庞落下两行清泪。

唐宛一愣,谢婉也注意到这里的情况,问道,“怎的了,你认识她?”

唐宛摇摇头,“我也不知,远远地就瞧见她盯着我看,不过一会儿,竟哭了出来。”

谢婉便叫侍女将那女人带过来。只那女人一到近前,眼泪流个不停,话也问不出来。

旁边就是醉仙楼,便将女人带过去。

唐宛看着眼前的女人,竟然从脸庞中看出了几分与自己相似之处,尤其是眼睛的弧度,不免心中咯噔一下。

和谢婉对视一眼,便知她刚才为何要带她过来了,想是刚才看了一眼,便看出了几分端倪。

谢婉将人带到房中,便推门走了出去,将时间留给两人,到隔壁的房中坐下了。

唐宛也不说话,等女人先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同时眼睛落在女人身上,以及腹部微微隆起的弧度。

女人终于止住了泪,抽噎道,“香……香桃……”

唐宛问道,“你叫香桃?为何一见我就哭泣,可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女人抬起眼来,唐宛一时竟也有些紧张起来。

“我不叫香桃,”她道,似又有流泪的趋势,“香桃是你的名字。”

唐宛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你先喝口热茶,哭了这般久对肚中孩子不好。”

她也不知为何,一个陌生的女人,明明可以不予理会,自己却坐在这里,耐心问道,“嗯,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香兰。”她又流下泪来,“是我不好,当初要不是我没有将你看住,也不会叫你走散,独自一人流浪如此之久……”

“我如今衣食无忧,你不必过度自责,”唐宛递给她一方巾帕,香兰接过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后,放在鼻尖闻了闻,唐宛笑了笑,问道,“十多年未见,面貌与幼时大有不同,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香兰急道,“自从那一日与你走散,我每每想起,都无法安睡,因此都会在临睡前一遍遍在脑海中临摹你的面容,生怕那一日在街道中碰见,无法将你一眼认出。好在,你与幼时并无太大分别,才没能叫我错过你……”

唐宛见她言辞殷切,并不似作假,又细细问了她几个问题,当初在何时何处离散,女人皆细细道来,与她所知的皆能契合起来。

叫她能够肯定的是那句,在她的右腿内侧,有一块红色的半边花瓣胎记。

这样隐私的部位,除了晋阳,也只因自己知道,便是贴身伺候的小荷也不知。

两人交谈了许久,从香兰的讲述中,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七岁那年,刚好闹灾荒,一家人成了流民,于是便决定来晋地投靠舅舅家,谁知半途在山野中遭遇劫匪,父母为了保护两个女儿,惨死在劫匪的刀下。

她们两个得到了逃亡的时间,却在逃命的途中走失。据香兰的回忆,那时,两个人在山野中奔走了一天一夜,彼时两人滴水未进,早已经饥肠辘辘,香桃年纪小,加上赶了这么久的路,早已经走不动了,便坐在地上说肚子饿。

香兰生怕没有劫匪还在后面跟着,加上她们还在山上,并没有完全走出去,只怕随时还能遇见另外一拨劫匪,拉起小香桃的手便要继续赶路,可是小香桃太饿太累了,根本就走不动,她自己也是强弓末弩,便一咬牙,将小香桃藏起来,出去寻些野果子回来。可谁知,等她抱了满满一兜野果回来的时候,小香桃却不在原来的地方,她四处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在原处等到了天黑,也没有等到小香桃的人影。她掏出怀中的小青果,这是在家乡有的青果,小香桃很喜欢吃,她一时贪心,就一路沿着走了许久,等回过神来,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她想着,也许是自己出去的太久了,过了两人约定的时辰,小香桃担心自己,便出去寻。

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是不是迷了路,小香桃一贯怕黑,也不知是怎么提起胆子出去找自己。

她忙出去寻,一边沿路开始找起,一边在心中恼怒自己,一路找到一条河,才叫她在河边找到自己的一只鞋子。上面沾满了泥土,中指处还破了洞。

她捡起鞋子,沿河走了许久,却在阴差阳错之间,叫她走出来大山,抬头便能远远看见城门。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她们就可以顺利来到城中,找到舅舅……

……

唐宛沉吟了一会儿,不得不说,她现在的心很乱。她没想过原身的家人还会在世,并且有朝一日会遇见。她不是原身,却半道占了人家的身体,香兰见着她,以为自己的妹妹尚在人世,且生活得还算可以,殊不知早已经香消玉损了。

唐宛不忍心让她知道,尤其是女人身上还怀有一个孩子。

还有一层,便是她自己,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忽然有一天,有一个女人跑过来告诉她,自己是她的姐姐,她还有一个亲人,两个人身上血管中流着的是同样的血液。

虽然不是在现代,并不是一同长大,可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却仍然有一种悸动。

032

安抚好香兰之后,唐宛推开门走出去,她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左手边是一个楼梯,不时有人上下走过,唐宛绕过楼梯,沿着走廊往外走,一直走到露台。双手撑在栏杆上,再慢慢收紧,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她低头,可以看到楼下人来人往的人群。

人群中忽然有人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照向她。

她心中一惊,垂眸看过去,男人将帽檐往下一压,转身走了,一瞬间就消失在人流中。

是常黎,李青玉身旁的护卫,他为何做此打扮?

他与李青玉形影不离,是否意味着李青玉也在此处。

唐宛收回目光,余光中却见一人影往这边走过来。

唐宛转头,晋察站在她一侧,单手放在背后,目光落在远处,正是刚刚常黎消失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十几日未见的原因,唐宛竟觉得此刻的他有些陌生,周身的气派以及举手投足间的动作,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般在心中想着,她摹的惊觉,她原本就与他并不是十分熟识,就连交谈也不过寥寥几句,为何会产生他很陌生这样的感觉?

唐宛收回打量的视线,问道,“二爷怎会在此?”

晋察这才扭过头来看她,眉目间隐隐带着一丝调侃,“这般躲着我,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同我讲话了。”

唐宛心中划过一条黑线。之前在皇觉寺隐隐察觉男人的隐秘的想法,心中一时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应对,这才借着谢婉来躲避他。此番听男人得话,应是已经知晓她的动作。

只是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知晓的,离开皇觉寺又是否与自己有关。有了十几日的缓冲时间,她在心中想了许久,晋察年少时身处繁华皇城,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没经历过,后来只身前往边境,不仅单凭自己在军中树立一派威望,还屡得奇功,所过之处,入目皆是血色,得阎王之称,止小儿啼哭,这般心性坚韧如此,绝不是能被美色迷惑的人物。

就算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大抵也是一时兴起,不能长久,若是做出太大的反应,做出一幅避之不及的模样,说不定还会惹男人恼怒,激起人的逆反心理,反而使他更加上心。这般想着,如今之计,还是就这般正常相处,往后情况再徐徐图之。

晋阳如今对她这幅身子还算痴迷,不说别的,单是男人的占有欲,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受到别的男人的觊觎,多多少少也会护着自己。

再说晋察这样的人,对礼法最为严苛,又怎会与自己的侄子争夺女人,做出这般乱了规矩的事情。

这般想着,心中放下心来,抬眼看过去,见他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觉心中猜想,他是否在心中耻笑自己,还以为自己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人人见了就要喜欢?

不禁想起法可言,绣鞋踩在地上,发出琐碎而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响。

晋察看着女人的背影,大步跟了上去,等两人并肩而行的时候,又悄悄放慢了步子。

只女人沉默走着,并未发觉。

唐宛只顾闷头走,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陌生得很,刚想回头,却发现晋察正站在她身侧,一只手放在背后,悠然自得的看着自己,似乎想看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走错了路。

男人忽视了她投来的求救的眼神。于是她硬着头皮往前继续走了一段。越往前走,心里越觉得怪异,竹林好似布了法阵一般,竟像是在原处兜圈子一般。

不远处有个小亭子,不知为何四角都叫挂上大红灯笼,散发着幽幽红光,远远就能叫人瞧见,很是夺目。

虽说大晚上的,又是在孤寂的竹林中,挂着红色的灯笼瞧着是有些渗人,不过在心中略一想,便有些转圜过来,应是晋察不久前在此处待过,故让丫鬟往这处挂了灯笼。

她仔细一瞧,感觉有点像上次待过的亭子,心中一喜,不免在心中感叹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阴差阳错叫她走到了这里,这下她就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往何处走了。

故大步往那处去,可等她走近了却发现并不是,心中不免有些微微失落。

她方向感不好,且东西不辨,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下还真有点茫茫不知身处何处的感觉。

好在晋察在外行军打仗,少不了要学些问路的本事。身旁有个这样的人,唐宛便不是那么杵了,便拉起裙摆进亭子去了。

这一路不知走了多少路,脚都酸了,这时候她也懒得管晋察,坐在石凳上,微微捞起裙子捏起小腿来。

在这之前她是不敢这么做的,犹记得上次,她还只能站在一旁,连话也说不上。只现今情况略微有些不同了,她抬头见男人往她旁边落座,见了她的动作也好似没看见一般,瞧着也无反感的意思,便也就专心按摩起小腿来。

等小腿没那么酸麻了,她放下裙摆。

石桌上摆放着一盘玫瑰酥,并未用去几块,一旁还放着一盏凉茶,似乎显示着主人离去了好一段时间。

男人在一旁不作声,不过这可诓不了她,倒是越发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想。

鼻尖叫风送过来玫瑰酥的香气,面相很是不错,这么一看,突然想起来晚饭还未用,腹中倒是有些饥饿了。

她捻起一块,糕点还带着微热的温度,正想往嘴里送,叫男人给拦住了,她微微有些不悦,“你怎的这般小气,不过是带错了多走些了路,却是连一块糕点也不肯给我吃了?”

“我何时小气到这种地步了。”男人叫她的话气笑了,“随便什么放在外面的东西你也敢吃,也不怕别人在里面下了药。”

她一愣,“这不是你放在这处的吗?”

他轻轻皱起眉头,“我看你是越发糊涂了,我什么时候来过这处。”

男人的神情不像是骗人,似乎真的不知晓,她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你不曾在这里待过,那这桌上的糕点茶水是谁放的?还有亭子四角挂着的灯笼是谁叫挂上的?大晚上的,谁没事会叫人在亭子里挂红色的灯笼。”

说着,一只纤纤玉手往凉亭上面指去。

女人声音听着有些轻微发抖。

晋察这才借着月光轻轻打量她,只见女人脸色微微泛白,在红色的微光下显得越发显得娇软柔弱,他目光下移,女人身子打着轻颤,脸色害怕的神色瞧着不似作假,倒真像是一副吓住了的模样。

晋察摇头:“原以为你胆子大得很,不成想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不过是个红色灯笼也能将你吓住。这凉亭或许是有人不久前待过,又或许是有婆子在此偷懒,故意装神弄鬼弄成这幅模样,为的就是故意吓唬你们这些胆小的小娘子,让远远瞧见了不敢过来。总归是些不成样子的小把戏,叫你怕成这样。若是你实在是不解气,不过花费片刻功夫,这便将她揪出来,拖下去打个几十大板以示惩戒。”

唐宛听得这话,眉间便是一跳,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要将人拖下去打板子。不免在心中暗道,别瞧着这大宅深院瞧着表面风光,里头的主子就是再一副和蔼无害模样,手上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些不干净的血。

道,“是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被自己的的脑补唬住了。总归是些小事,不必做到如此。再者大晚上的,若是因此见了血,多少有些不吉利。”

晋察听了,低头去瞧她的脸色,只见她撇着头看向一旁,脸色比之前还要白几分,分明是被自己的话给吓住了,冷哼道,“我帮你教训下人,你反而不高兴了。”

唐宛听见他这话,心里暗暗叫苦,因着他一时兴起,她便要配合他做出一幅感激他的样子。不过是没有如他的意,就将错处归置到她头上来了。她分明是不想因这些小事,让那下人凭白惹上灾祸。

晋察见她不答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会儿他也算是瞧明白了,总归不是在反省,说不定还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往日里,若是让他知晓了有人心中是这般想法,那这人离死也差不了多久了。

只是一想到眼前这个女人,表面乖巧,实则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敢在心里暗暗计较的模样,也就不感到冒犯,反而有些想笑,又有些微微无奈。

道,“你总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实则漏洞百出,见过世面的人就能看的出来。就拿今日这件事,你本就不是会相信鬼神之说的人,可真要说你不在乎,表现出来的又实在是真怕这些,就是平日里绞尽脑汁开脱的时候,也喜欢用上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唐宛叫他说的脸色有些不好,心道,你的侄子还偏偏就吃我这一套,可见他就是你口中那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你们叔侄俩都是从一个府中出来的,总归也算一条道上的人,这样四舍五入一算,可见你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这般想着,心里也就略微好受一些了。

晋察见她低着头,还以为有桌子挡着,自己瞧不见,因而手指往上抬,有些无聊的拿手在桌沿下划着圈圈,眼睛也愣愣的瞧着桌上的糕点。

也不知哪里来的耐心,手指搭在桌上敲了两下,“外面不知来历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警惕心这样低。就这样想吃?”

唐宛微微抬起头来,觉得他这人真是奇怪。他既瞧得出自己不高心,还要这样说她。

晋察坐在这里,若是全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这也是不好的。

她稍稍瞪圆了眼睛,一副吃惊的模样,像是有些受不住他的指控,遂小声抱怨道,声音不大却也刚好能让他听见,“我以为之前待在这里的人是你……谁愿意叫人当做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什么别的臭男人的糕点,都要舔着脸去尝一口的。”

晋察轻敲桌面的手指一顿,收回去了。

他低头看去,女人一个人坐在那里,似察觉他的视线,别过脸去不看自己,脸微微鼓起来,别的不说,单说这张脸,在月色下倒是别样可人。

他瞧着女人生着闷气的模样,不知怎的,心里叫生出一股愉悦的感受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脸色也缓和了些。

虽说她这话叫人恨的牙痒痒,可那句“什么别的臭男人”的话,却是叫他心底犹如让小猫爪子轻轻挠过一般,虽有爪牙,却也并不锋利,反而像隔靴挠痒一般,自身体深处升起一种酥麻的感觉,恨不得叫重一些才好。这样一来,便是什么气也都生不起来了。

唐宛低着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微敛着眉,睫毛又长又卷,轻轻打着颤儿,叫人想起幼时养的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儿。

只是到底是只畜生,旁人拿着吃食一勾,就跑了过去,懒洋洋躺在手心任人撸玩,全身都表达出一副舒服的模样。

这样的场景,偶然叫他瞧见了一次,心中并无不悦,只是有些可惜,想要再找一只这样全身白的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猫儿并不容易。

只是一旦叫染上了脏污,便总怀疑那处都不干净了起来,之前的喜爱也统统化成了云烟。便是再珍贵,也不过是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后面他的院中,就再也没见过这只猫了。

再之后的某一日,他在院中练剑,他那小侄子气哄哄跑来质问他,说那只猫儿怎的不见了。

他那日早上,练了足足两个时辰,一刻也不曾歇,叫来人这样一打断,那股气泄了,便也不想再继续练了,随手将剑往地上一掷,不偏不倚刚好插在那人脚边。

身上衣服都湿了,转身从仆人那里拿帕子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本不想搭理,只小侄子不依不饶,执着想要讨一个说法。

晋察叫缠的烦闷,转身冷冷瞧他。

小侄子似乎被他的眼神吓住了,愣愣的瞧着自己,呆住了一般。他彻底失去耐心,转身回屋,将门外小孩儿哭声与奴仆手忙脚乱的声音全部隔挡在外。

再往后,小侄得了新玩意儿,渐渐的便也将这只猫抛之脑后了,之前的难过与伤心好似也不存在了一般。

晋察低头瞧着眼前这只乖戾的小猫儿,虽说是别人手上的,大抵是有些得他的心,叫人忍不住伸出手逗弄一番。

只是这只小猫儿心里还有警惕,尚存着些抵触,也不轻易上钩,之前不过略一试探,就炸了毛,叫在主人怀里躲了许久。只越是这样,越忍不住叫他想要试一试,到时它敞着肚皮躺在自己手心里撒娇是什么样的感觉。

晋察手指微动,很是想要伸手摸摸,一想到这样突兀的动作可能会吓到她,便也就生生忍住了。索性往后时日还长着,迟早是掌中之物,大可徐徐图之,便也就按捺下来了。

笑道,“走吧。”

唐宛自是不知他心中想法,只见他前一刻还板着一张脸,这会儿又突然笑了出来,忽然就有些害怕,“去哪儿?”

晋察道,“不是待在这处害怕么,莫不是在这里冷风吹久了,将脑子吹傻了。不是饿了么,这便送你出去,叫厨娘做些好吃的给你,也免得你在这里吹着冷风,止不住在心里怎么埋怨我。”

唐宛摇头,“我可不去你那里。天气这样晚了,侍女还不见我回去,心里说不定怎样焦急,止不住到处寻我呢。”

晋察好笑,“我看你是真傻了,我哪句话说要领你到我那处。这里月黑风高的,若是叫下人瞧见了,指不定在心里怎样编排我。有一个就残暴的名声就够了,再多了我可受不住。”

唐宛听得他这话,心里只觉得怪异,要说是在撇清关系,可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一来一回的,实在是有些像打情骂俏。

唐宛低着头,沉默跟在男人身后,有些意乱的转着手中的团扇,男人走的悠闲,没过多久就将她带出了竹林,她心中实在是好奇,一时没忍住就问出了口:“这竹林是不是你叫人设了法阵,怎的我一直在里面兜圈子,怎样都走不出来?”

晋察背对着她,声音淡淡的,“你说得对,我叫人在里面设了障眼法。”

唐宛知道他这是不想说,只是敷衍的也未必太明显了。忍不住在心中诽谤他。

两人走到垂花门,唐宛不知怎的就想起上次的事情,不免在心中叹息一声,今晚过得实在是煎熬,就如同幼时同班主任待在一处,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唐宛停住脚步,道:“下面的路也不顺道了,二爷就止步于此吧。”

晋察今日却是很好说话,原以为还要纠缠一番,她这么一说,他也真就停下了,“也好。”

唐宛松一口气,刚想转身走,听他道:“你那小船还停在这边,这会儿人多眼杂的,不好叫人给你送过去,等晚些趁着月色,我再吩咐下人送来。”

她当时就愣在当口,不过是将她的船划过来,怎的被他这么一说,倒成了偷情了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暗地里互传信物呢。

晋察见她脸色不好,心道,上次不过略一试探,就躲了他许久,这次若是太过,只怕要缩进乌龟壳里不肯将头伸出来了,遂含笑道:“你这脸皮也太薄了,不过是逗了你两句,就又不肯说话了。”

唐宛叫当口的冷风一吹,之前那股子烦闷没压住,反而一股脑儿全涌上来了,头脑发热,一时冲动就脱口而出道:“不是我脸皮薄,实是今日发生的事太过赶巧。今儿个下午,我在船里好好待着,刚好就漂到了对岸,睁眼一看,二爷也在一旁坐着,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全让我给碰着了。若不是二爷,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后面这话,就有些挑明了开天窗说亮话,还有些质问的意味。刚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妥,忍了一个晚上,却在要走的时候说了出来,也有些怕他恼羞成怒的。

没想到晋察也不恼,轻笑道:“这会儿倒是牙尖嘴利起来了。”

唐宛见他也不追究,而自己又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也就算了,遂与男人告辞,低头往前头去了。不过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何苦搬到台面上来说,只道是自己真叫冷风给吹傻了,竟也冲动了起来。这样一想,还真觉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再叫夜里的冷风一吹,一时凉飕飕了起来。

等回到了旖桃院,果见几个奴仆在门口张望着,个个脸上写满了焦急,见她回来,急匆匆迎了上来,又吩咐去将外头偷偷去寻的人叫回来,可见是吃足了上次的教训。

在屋里头没坐一会儿,小荷就从外间走了进来,脑门儿上全是汗。

她还未怎的,就见小荷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茶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放在了桌上,道:“不过是午后偷懒,不小心睡了过去,又睡得久了些,所以这个时辰才回来。”

小荷急道:“您在哪处睡着了,怎的心这般大,在外头随便什么地方也能睡着,若是叫人偷看了去,指不定怎么在背后说娘子呢。”

唐宛一听她这话,只觉得这口吻怎么和晋察那么像,着实令人有些不喜。小荷还要再问,她不愿多说,便给含糊过去了。小荷也无法,只能吩咐下去将热水备好。唐宛低头喝了一口茶,觉得房间里有些闷热,将窗子开了,仍觉得有些气闷,于是抬手去解颈部的扣子。

这时候热水抬进来了,她出了一身汗,刚好也要洗一洗,小荷见了,过来帮她将外衫解了,搭在臂弯里。

道,“宛娘,往后可不能如此大意了。”

唐宛胡乱应了声。

小荷看她不耐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放在心上,不过是应付自己罢了,虽知晓了,到底是无可奈何。

颈部出了汗,湿发糊在上面,唐宛有些不舒服的抬手摸了摸,小荷拿帕子去擦,忽然嘀咕了一声,“这处怎么让蚊虫给咬了。”

唐宛听得这话,身子顿时就僵住了,几步就走到梳妆台,俯身将衣服往下扯,动作间颇有些急切,一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出来,那几处红色颇为显眼。

小荷愣在原处,不知发什么何事,不过是说了句被蚊虫叮咬了,竟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唐宛盯着镜子目不转睛的瞧,只见脖子那处确实有痕迹,只不过是几个红点,而不是含出来的痕迹。仍还不放心,抬手在那处擦了擦,能感受到蚊虫叮咬后的微微凸起,才松了一口气。

想起什么,抬手将衣服往下扯,雪白的胸脯敞露出来,上面也无暧昧的痕迹。

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一放松下来,就有些虚脱的靠在台前。

后头倏然传来轻微的响动,转头却见小荷手上拿着一瓶药,满脸通红的瞧着自己。

唐宛回身,懒懒倚在那,将衣衫拉回肩头。

小荷顿了几秒才走上前来,脸上仍有些红,道:“宛……宛娘不必太过担心,这是专治蚊虫叮咬的药,不会在身上留下疤痕。”

一开口竟有些结巴了。

唐宛见她误会,一套逻辑自洽起来,便也就随她。

洗完澡,用过饭,待躺在床上,总觉得胸口发闷,身上也有一股燥热,许是下午睡久了,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后,半夜又被热醒,抬手一摸,身上也起了汗。

下床喝了口凉茶,在圆凳上坐了会儿,还是觉得房间里有些闷,于是走过去将窗户开了。

回来的时候见小荷簇拥着单被坐起来,一副迷糊的模样,看来是叫自己的动作扰醒了。

小荷睡在后头的小榻上,隔着一道屏风,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虽说迷糊了些,眼睛却很尖,揉着眼眶道,“宛娘,你怎的又将窗户开了,当心寒风入体,着凉了。”

说完就要掀被过来。

唐宛道:“吵醒你了。觉得有些热,还有些闷,就开了窗。既你这样说了,就开个缝吧,也给房间透透气。”

小荷走到近前,疑道,“半夜我觉得凉快,还找了床薄被盖着,宛娘怎会觉得热?”

唐宛也觉得有些不对,抬手一摸,额头有些发烫,怕有些不准,又拉过小荷的手试了一试,果真是发起低烧来。大概是下午在外面睡了许久,后头又吹了冷风,再加上情绪不稳定,一惊一乍的,又叫感染上风寒了。

小荷伺候服了药睡下,,一提笔就觉得笔尖发涩,绞尽脑汁也写不了多少字。

小荷进来时,就见唐宛右手撑着脸颊,低头看着桌上写了半页的信纸,蹙着眉头,似乎正是在为此事烦恼。

许是太出神了,鼻尖上的墨汁沾到信纸上都没发觉。

她走近了,也没有发觉。

轻声提醒道,“护卫迟迟不见来信,正在廊下等娘子呢,故让奴婢前来与宛娘说一声。”

唐宛骤然回神,道,“怎么这么急,让他再等等。”

小荷道,“护卫说是公子急着回信,若是迟了,只怕会是怪罪。”

唐宛闻言,搁下笔笑道,“当真这样说?”

小荷迟疑的点头。

看着唐宛狡黠的笑,心下一顿,只怕是她不知又想到什么点子,想要捉弄一番。

果真下一秒听她道,“每隔一炷香,你就端一碗莲花茶,盯着他喝下,给他去去热气。若是不喝,就叫晋阳莫要收到我的回信了。”

小荷道,“宛娘莫不是在捉弄护卫,若是让公子知晓了,只怕是不妥。”

唐宛笑道,“怕什么。你刚才可是同我说了,他着急的是私事,耽搁这一会儿,可误不了什么公事,也算不到我头上。”

“可……若是他问起……"

唐宛没让她说完,靠在椅背上笑道,“好事是值得等待的。”

小荷退出去后,唐宛松了一口气,将笔搁在桌案上。

可算是让她寻着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了。终于写好信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她特意让小荷取了平日里常用的香,在信纸上染上一股清香。

推门出去,恰好看到刚从净房中匆匆跑来的护卫。她笑意盈盈的将信放在小荷手上,示意她送过去。

40

唐宛很喜欢小猫的眼睛,看起来很像琥珀,于是就给小猫取了琥珀这个名字。旖桃院很大,就专门给琥珀开了一个小房间。

?琥珀刚从娘胎里抱出来没多久,因此对唐宛很是依赖,每次她做什么事情,都会将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她的手边。或者蜷缩在她的腿上。

?唐宛也很是喜欢这个小东西。窝在榻上看书的时候,时不时撸一下这小东西,从头顶沿着腰身一直往下抚去,直将那毛发摸顺了。琥珀抻着身子,眼膜微眯,瞧着很信任她的模样,看来也被她摸的很舒服。

?原本是给它准备了房间的,可它总是缠着自己,要与她睡在一处,小荷每次来抱它走的时候,就睁着那浅蓝色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瞧。

?圆润清浅,透着一种不涉世事的单纯。唐宛瞬间心软。反正她也是一个人睡,有这小东西陪着正好。索性就将它留在她房中。

?一日午睡醒来,手习惯性的往旁边去摸,却摸了个空。

?唤小荷进来,她也不知。琥珀素来乖巧,并不会到处乱窜,因此下人并没有多注意,倒是让它寻着空子溜出了屋子。

?唐宛刚醒来,许是睡的久了,头有些昏昏沉沉,嗓子也有些干涩,抬手倒了一杯清茶,才好了许多。

?下床带着丫鬟出去寻琥珀。

?院子后面有荷塘,唐宛担心它贪玩,跳到荷叶上落了水,特意多派了些人往那处寻。

?最后却是在花园中寻到了琥珀,蜷缩在一颗树上,已经爬到了最上面。

?也不知它是如何跑这么高的。

?此刻瑟缩在那处,还是它见着自己叫出声,唐宛一行人才发觉。

?声音小小低低的,惹人生怜。

?小荷站在一旁,也感觉心都要化了。

?叫人拿了梯子过来,上去接琥珀下来。

?琥珀许是太害怕,无论如何诱哄,都不肯下来。

?唐宛无法,只能自己上去将它抱下来。

?小荷第一个反对,之前对琥珀的怜惜之情也不见了,埋怨道,“之前还以为公子送的这小猫极好,今日却发现不然。平日里乖巧得很,今天却突然跑到树顶去了。刚我上去腿都发软,差点跌了下来,若是伤了娘子,叫奴婢如何交差。”

?唐宛点了一下她的鼻尖,道,“你这丫头,见它乖巧可爱,能陪在我身边,不活泼乱动,徒惹事端,便喜爱怜惜它。一旦做了些出格的事情,便开始埋怨它不如自己心意。须得再乖巧可人些才好。”

?小荷听了这话,脸色瞬间耷拉下来,“奴婢何曾这样说过。娘子读的书多,可不要欺负奴婢。”

?唐宛摇头失笑。小荷被她这么一搅合,劝人的话说出来像是在辩解,也不能让人信服,只能无可奈何看着自家主子,将裙摆往上撩,别在腰间,攀着梯子上去。

?小荷待她在身边久了,就知道她不是外表那般柔弱,任人摆布的性子。相反,她知道自家主子心性坚定,心里认定了什么事情,虽然不会在嘴上说出来,却会一直坚持下去,旁人如何也无法动摇想法。

?只能吩咐下人抓紧梯子,提着心看她揽手叫猫儿过来。

?好在琥珀很信任唐宛,见着是她,如见了娘亲的幼子,一跃而起跳到了女人的怀中。毛茸茸的小脑袋还贴着女人的胸口胡乱蹭着,似乎在埋怨她这么晚才过来救自己。

?唐宛也吃了一惊,身子小幅度往后后仰。一只手握住梯子,腾出一只手安抚受惊的小东西。

?唐宛在上面被琥珀的小动作哄的高兴,小荷与一种奴仆在下面却看的心惊胆颤。

?生怕刚才小猫那一跃,就将女人惊的掉了下来。

?还有一重就是,二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留风,两人都是深色衣服,无端就让盎然的花园染上一股肃穆之气。

?她们连忙要行礼,被他拦了下来,只道,“莫要惊扰了你们主子,惹她跌了下来。”

?这话若是让唐宛知晓了,必定会在心中小声骂道,看来你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呀。

?晋察一只手放在背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仰头看着上面。

?只唇角往下压,任人都能看出来,虽不知是否生气,却也绝不是好心情。

?那一身的威严气势不自觉往外扩散,让人生不起别的心思。

?虽然晋察是生得一副好面孔,可他在外的名声太过令人胆寒,旁人一听他的名号,胆儿都要吓破了,哪里会注意到他的脸。

?也因此,少有心思不端,妄想荣华富贵而不怕死,去爬他床的丫鬟。

?小荷一副心思放在上面女人身上,倒还好些。可她身旁的一种奴婢就如见了活阎王一般,身子僵直着扶住梯子,眼睛也发直,一点也不敢往旁边乱瞟。

?等女人接了猫咪,顺利下来,脚踩在实地时,才悄悄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小荷急忙上前,将女人别在腰间的裙摆放下来。

?唐宛心思放在琥珀身上,低头摸着它柔软的毛发,任她动作着,因而没有注意到小荷略微不自然的神色,以及有些急切的动作。

?等她微微侧过身子,抬起脸往一旁看的时候,才发现站在那处的男人。

?背后是一面青灰色的墙身,沉静,庄严,硬生生将悄悄探出墙头的粉色杏花压了下去,就像这座大宅子,处处透着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晋察就站在树下,眼神平静的看着自己。宅子中的都是百年老树,盘根错节,枝繁叶深,与青墙相映得彰。

?唐宛因为不知情,所以没有一点防备,脸上惊诧的表情没有丝毫作假。

?手还放在猫儿的头上,脸上柔软温情还未散去,诧然见到男人,似乎有些受惊,瞳孔微微放大,眼睛显得更加圆润清亮,透着一中莫名天然的呆愣稚气。

?嘴巴也微微张着,那抹嫣然红唇总让人觉得上了口脂。

?身后满园春色像是失了焦,成了画纸上的呆滞的景色,美虽美,却没有生气,只有画中抱着猫的女人在这一刻仿佛鲜活了起来。

?唐宛走上前,问道,“二爷怎会在此。”

?晋察听到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就想起她刚才关于小猫的话。

?落在他耳中,他觉得女人既在说猫,也在说她自己。

?唐宛抱着猫的样子,莫名就与幼时养的那只白猫重合。尤其是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的时候,就与怀中的小猫一样,柔和中带着一种莫名的疏离之感,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他莫名就有一种很想叹息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想要填补生命中缺失的空白,却又说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而此刻,在这座园子中,他看着女人脖颈微垂,一幅温婉柔顺的模样,抱着猫盈盈朝自己走来,顷刻间,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用找了,就是她了。

?晋察垂眸看着女人,她似乎刚刚午睡起来,脸上还有残存的睡意。

?此时她已经很快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抬眼看向自己,见他不答话,也没有关系,好像只是见到家中长辈,故上前问候一番,好全了礼节。

?晋察见了,微微有些不喜,只未曾表露出来。

?身后仆人已经将梯子放下来,脚步放轻,从一旁抬着走了。

?晋察忽然出声,“我幼时也养了一只猫,与你手上这只极像。”

?身旁的奴婢听到男人这话,心中俱是一惊,仿佛没有想到,像他这样的人物,在小的时候也养过这样可爱的动物。

?不禁在心中想着,这张脸的放小版,抚摸小猫的是一副什么样的模样。那张小脸上大概是一副正经,不苟言笑的表情,明明心中欢喜,却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只是在心中想着,就有一种怪异而惊奇的感觉。在对男人惧怕的同时,又多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唐宛不是他为何突然提起,抬头去看他。她并不知道其中的事情,府里大多数奴仆也不曾知晓。可能只有其中的老人才知道。

?于是顺着他的话讲,“这却是未曾听旁人提起过,不曾想二爷也会养这样的小动物。也不知二爷是放在哪房中帮忙养着,听二爷这样说,惹得我也想瞧瞧是否真的如此相像。”

?晋察语气很自然,“这倒是有些可惜了,没多久那只猫就死了。”

?唐宛一愣,说道,“对不住二叔,我并不知晓。”

?晋察走近一步,她不知他是何意思,有些想退,想到众人睽睽之下,男人也无法做出格的事情,便也止住了。况且,若是突兀做出这样的动作,就是没有什么事,落在旁人眼中,倒像是在可以遮掩什么。

?这样一想,便也就大大方方起来。

?只她总感觉,晋察好似能透察她的心思一般,就这样看着自己,并不揭示自己,也无旁的动作。

?就像是刚好有那个心情,闲得无聊逗弄那只因怕生而躲在角落处的小猫。看它惊地炸毛的模样,然后适时顺顺毛,不至于真的吓得小动物跳脚。

?晋察继续道,“不妨事,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若不是今日看见你手上这只,我都要忘记自己曾养过这样的猫了。”

?他这话听着像叹息,却并无半分伤感,“想要再找一只,像那样白的没有一丝杂毛的猫,却是很难了。”

?唐宛习惯性摸了一下手上的猫,打趣道,“若是二爷真的想找,未必寻不到。想来那些只是没有入二爷的眼罢了。”

?晋察笑了笑,并不恼。好似因自己是长辈,看着晚辈挖苦自己,不好在意的无奈模样。

?接着很自然的伸出手,像是睹物思情,因此想要伸手抱一下她怀中的琥珀。

?唐宛愣了一下,不过几秒的时间,各种思绪就在脑中过了几遍。

?虽然有些不愿。只是男人都做到这个份上,到底不好让他太过难看。低头看了一眼琥珀,又快速顺了一下它的毛,心中给它道了歉,这才小心将琥珀递过去。

?晋察接过后,伸手摸了摸琥珀的头。

?琥珀却像是被无形中的野兽扼住了喉咙一般,刚落在他手上就想跳走,被他轻轻一捏,就像触碰了什么开关一样,不敢轻易逃离,只能僵直着身体,乖乖任男人抚摸。只是背上被男人摸过的地方,毛发全部炸起来。

?晋察的手修长有力,上面还隐隐能看出清浅的青筋。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手,若是稍稍用力握起来,就会绷起来,看起来很是性感。

?男人习武,是经常耍枪弄刀的,指腹上也因此有磨出的薄茧。

?唐宛忽然就起这样的话,听说男人手指粗长,那地方也定是粗长的。

?她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男人。不知为何,他这样的体格,虽然没有见过,却莫名觉得他那地方,也是绝对壮观的。

81

好在男人低着头,没有发觉。唐宛有些微微发窘,虽然心中是排斥的,却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不受控制的想这些事情。大抵人心中都有一颗不受控制的八卦之心。

男人只是摸了几下,很快就将琥珀还给了她。唐宛连忙安抚炸了毛的小猫咪,琥珀重新回到女主人的怀抱,微眯着眼睛,很是受用。只是头仍有些没精神的耷拉着,看起来受惊不小。

唐宛重新抬头时,就见晋察正看着自己,唇角往上微微勾起,似乎听到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好在,随后晋察就带着留风走了。似乎刚才一系列的动作,真的只是想要抱一下琥珀。

回到旖桃院后,琥珀就开始一阵阵的打喷嚏,似乎是着了凉,到了后面还流了一些鼻涕水,看起来很是狼狈。

应该是爬到树顶,叫吹了冷风,让寒气入体。

叫下人熬了药水送来,唐宛趴在案几上,拿着银匙给它喂药。

琥珀已经洗过澡,以免它着凉,虽然是夏天,还是特地开了个火炉,将全身的猫毛烘干了,才将它抱了过来。

就算是被喂难喝的药汁,琥珀还是很乖巧的,卷起舌头小口小口喝里面的药。

喝了一会儿,就伸起一只前爪,舔一下。

唐宛叹了一口气,戳了戳它的小脑袋,道,“我们俩还真是一对苦命的。无端遇到这个煞星,大夏天的,这般热的天气,叫吓得受了惊,还惹了风寒,憋屈的窝在这处喝药,真是可怜。”

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夏日炎炎,唐宛叫热的不行,索性在水榭里放了一张凉榻,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往那处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尤其是太阳还未落下时,蚊虫多了起来。尤其是临水的地方,蚊虫格外多。就算是放了驱蚊的熏香,洒了药水,还是没有用处。

像是她的血液格外鲜美,小荷就站在一旁,也没有去叮咬她,却专门过来吸她的血,没一会儿手臂脖子就让咬了好几个大包。

尤其是水蚊子,格外毒辣,唐宛叫弄得受不住,连忙回了房间。

被叮咬的地方痒的不行,用药水泡了一个澡,随手披了件衣服,就让婢女伺候着上药。

一个小丫鬟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叫门槛绊了一跤,扑通一声就扑在了地上。

这声响叫唐宛吃了一惊,听着就知道摔得不轻。

李妈妈进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气得去揪她的耳朵,“何事这样急,毛毛躁躁的,叫惊了娘子。”

小丫鬟叫摔的发懵,好一会儿才记起去捂耳朵,也不敢叫疼。

唐宛抬手叫她过来,“这一跤定是摔疼了。回去叫小荷姐姐从我这儿,给你拿药擦擦。”

李妈妈说道,“这些丫头惯会踩高捧低,您这样可不行,会惯坏这些丫头的。”

唐宛笑笑,并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件小事,道,“这丫头也就十二三岁,瞧着懵懵懂懂的,还未开化,能坏到那处去。”

说着低头问她,“发生何事了?”

小丫鬟闻言,抬起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一时之间,像是不知如何说话了。

李妈妈道,“还愣着干什么呢,娘子问你话呢,却是叫摔傻了,叫主子这样干等着你。”

说着,突然咦了一声,凑过去盯着那丫头脸瞧了半晌,道,“你这丫头看着很是面生。你不是娘子房中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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