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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最近压力很大吧。

 

好戏要开场了。

电视打开,出乎意料,不是任何一个央视频道,而是湖南卫视。

在冰冷的凳子上磨了磨屁股,宁瓅靠近沉平莛:“他们是什么意思,妈妈会参加这个节目吗?”

沉平莛颔首看着大屏,问宁瓅:“多久了?”

宁瓅觉得沉平莛应该知道,但还是答了:“叁天了。”

离刘蒙把他们带进这个屋子里,已经过了叁天了。

“她不可能不知道,”沉平莛道,示意宁瓅看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但是她去参加这个节目了。”

宁瓅恍然。

妈妈这么敏锐的人,只要知道——婷婷不是想说妈妈心里没有他们。

婷婷想说,妈妈今晚会有一个大计划。

不知道附近有没有摄像录音,宁瓅没有把猜测说出口,只是靠沉平莛更近了一些,等待着好戏开场。沉平莛看她那么沉得住气,眼里带上几分压不住的笑意,拍了拍女儿的膝盖。

楚这样对他发难,摆明了连撕破脸也不在乎,他的确是没想到。

虽然没得到消息……但姜的身体状况,应该是很危急了。

没有提前做准备,是他轻敌,但楚一样犯了轻敌的毛病,忘了他还有一个声名鼎盛的夫人在外面。

这会是更致命的差错。

“我看见你说的那个人了,”内场冷气太足,崔乔脱下外套给宁昭同披上,借着掩映低声道,“就在后面坐着,正在看你,刘言静在旁边陪着。”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宁昭同就发现吉定了,崔乔听说后在手机上搜了一阵子,竟然就凭借寥寥几张照片把吉定认出来了。

宁昭同含笑和台上的主持人赵襄印点头示意,手搭在崔乔的膝盖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紧张被看出来了,崔乔略有一点不好意思,别开脸朝边上打量了几眼,看见好多张熟悉的脸。

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明星……甚至上不了同同的棋盘。

金灿灿的舞台上歌舞升平,华服美人流水般来去,崔乔靠在椅子里,微微有些恍惚,像是被灯光晃了眼。

快开始了。

终于,到了最佳表演艺术演员开奖的时候。颁奖的是两位家喻户晓的老前辈,看到名字,露出一个很夸张的惊讶表情。

场下一阵哄笑,而后齐齐屏息。

金鹰节自从口碑坏了后,颇花过一些心思整顿,今天能把央视新闻主播赵襄印请来当主持,就可见其在国内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最佳表演艺术演员奖,不分男女,可以说是整个金鹰节离最有分量的奖项,并且一直默认发给入围作品的主角。

而今内场在座,除却几位镇场子的老戏骨,从演技来说,没有一个敢掖刚拿到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的朱鸿的锋芒。可是《大明宫》算是群像正剧,如果导演周威野敢把朱鸿饰演的太平公主定为主角,那不是一巴掌扇在担任今年金鹰女神的上官婉儿雷诗脸上?

可是朱鸿赏脸来一趟,什么奖都不拿,你这是逗着观众们玩儿是吧?

崔乔没忍住,看了雷诗一眼,觉得她的笑容有点僵。

最后,主办方还是没敢遛观众,两位前辈稳稳念出“朱鸿”两个字,一点让人心存侥幸的空间都不给。

掌声雷动,宁昭同起身,披着崔乔的外套就上去了。

繁复的高髻,微挑的眼线,高跟鞋一步一步踩得从容而稳,她站在颁奖台前,微微扬起下颌。

朱鸿的脸不够尖,下颌角往耳根下一个指节,算得上半个小方脸。然而她脸上挂肉,弧度一柔润起来,原本该有的圆钝感就成了大气和稳重。

此刻她没忙着说话,目光一一扫过台下众人,没有什么挑衅的意味,也让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朱鸿,长得够美,演技够好,学历够高,甚至背景都够硬。

任谁也没法理直气壮地不服气。

“拿到这个奖,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朱鸿开口,对周威野微微一笑,“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太平公主’这个角色于我来说,也是类似的存在:这个角色给予过我很多力量,但可惜了,在今日拿到这个奖,我却只能说几句卸磨杀驴的话。”

这不是一个足够精彩的比附,逻辑也太绕太不圆滑,场下气氛凝滞了片刻,都有些莫名地看着她。

朱鸿一个大学老师,发个获奖感言而已,不应该是这么尴尬的场面。

“有人说,李令月最后被李隆基杀死,算是理所应当。毕竟与虎谋皮,反受其殃嘛,韦后和安乐公主是坏人,李隆基就不是坏人吗?”朱鸿语调微微上扬,“到头来,大概姓李不是什么好事,姓武也一样不是好事。当然,可能根本在于,当公主就不是什么好事。”

尾音落下,底下传来一阵小声骚乱,因为后台好像出事舞到前台来了。周遭寂静了一下,凭空一声“赶紧切掉”利落地传出来,宁昭同放下奖杯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靠在了颁奖台上。

赵襄印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她眉梢一挑。

底下越来越乱,不多时总导演冲上台来抢过话筒:“那个,各位老师,现在接到紧急通知,今天的颁奖典礼到此结束!”

满场哗然。

吉定看着台上朱鸿言笑晏晏,一点微妙的不安涌上心头,推开凑得太近的刘言静,猛地跳起来往前冲去。

宁昭同看见他了,也看见无数个举起来的手机,抬起下巴,对着吉定清晰地吐出一句话,音量不小:“这次要我陪酒还是陪睡?”

吉定就是再迟钝也意识到情况不妙了,朱鸿这话要是传出去得给爷爷惹大麻烦,想到当时受的教训,不免心头更恨:“你他妈最好一直这么硬气!”

吉定说完就来拽她,刚探手就被后面冲过来的崔乔狠狠一巴掌拍下去了,吉定都有点气乐了,伸出食指指着崔乔:“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动手?”

崔乔想说什么,让宁昭同拍了一下,没能出口。宁昭同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一边活动大臂一边朝着吉定走:“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吉定微微弯腰,凑到她面前,几乎呼吸相接的位置,笑意轻佻又放肆:“朱鸿小姐,那我想问问,现在你老公都生死未卜,你能算得上什么东西?”

宁昭同捏住他的脸,笑容妩媚:“你知道上一个凑我那么近威胁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吉定眉毛一挑:“什么下场?”

“冲锋枪贴着太阳穴开枪,脑袋都只剩一半了,”宁昭同轻笑,“你不会想知道的。”

没等他那个诧异的神情展开完毕,宁昭同一个翻肘打得吉定捂住鼻子往后倒,在一片尖叫声里,宁昭同握着奖杯狠狠地砸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人了!!!”

“朱鸿!朱鸿!”

“啊啊啊啊啊啊!!!!!”

奖杯底座虽然不带棱角,分量却是十足的,第一下下去后吉定还挣扎了一下,第二下过后就只剩抽搐了。崔乔看吉定不动弹了,心都凉了一截,连忙从后面抱住宁昭同:“同同!同同别打了!真死了!”

宁昭同挣了一下没挣开,想骂人却听得大门被推开,而后两队穿着制服的人鱼贯而入,飞快地包围了这一块。

领头的看了地上的吉定一眼,眉梢抽搐了一下,走上来:“宁老师,跟我们走一趟吧。”

宁昭同把血迹斑斑的奖杯扔到吉定身上:“看看证件。”

领头的迟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来,递给宁昭同。

宁昭同翻了两下,扔回给他:“让刘蒙亲自来。”

崔乔倒吸了一口冷气。

竟然……真是这样。

领头的似乎有些懊恼让她把这个名字叫了出来,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宁老师,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您也别难为我们了。刘书记还在北京,不可能现在亲自来接您,您看这闹得这么大,我们还是注意下影响……”

他们想过这个女人会激烈反抗,但没想到她竟然敢直接掀了桌子,弄得他们这么被动,还得低声下气先哄住她。

“影响?”宁昭同笑了一声,“现在说这个话有点虚伪吧?我要是不肯跟你们走,你们就不敢把我从那么多人面前硬带走?”

领头的噎了一下:“……您,没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难看。”

宁昭同懒得跟他说了:“让刘蒙给我打电话。”

领头的没辙,跟副手对视了一样,副手往后走,估计是请示去了。

看暂时消停了,领头的做了一个手势,让人看看吉定还有没有气。伤势不轻,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领头的微微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对宁昭同道:“您下这么重的手,就算有缓和的可能,也不好收场。”

这么天真的话。

宁昭同多看了领头的一眼,感觉他跟郭源之长得有一点相似:“你是我的粉丝?”

领头的笑了一声,没说话。

不多时,副手带着电话回来了,领头的接过来递给宁昭同,宁昭同很随意地喂了一声。

那边沉默片刻,接着响起一个有点沙哑的男声:“想他早死的话,尽管闹。”

“死有什么可怕的,怕的是人死后遗毒无穷,更怕有些人的死,可能流芳百世,”宁昭同语调悠悠,“刘书记,嗓子怎么了,最近压力很大吧。”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个女人不是无心之言,她真是这个意思。

她的意思是,他们既然先发制人得了先机,她和沉平莛愿赌服输。但如果他们想斩草除根,她就不怕掀翻棋盘,搞一场大乱子出来。

“卸磨杀驴”,“不许将军见太平”……沉平莛掣肘太少,没有谁值得他甘愿赴死,所以敢不管不顾闹得天翻地覆。而恰好,他不仅官声极好,在特殊期间功劳卓着人人称颂,还有一位相当有影响力的夫人。

麻烦了。

楚宁愿破除不见血的潜规则,一心要沉平莛的命,为的就是能用血气平定如今沸腾的人心,也堵住姜的嘴。

但现在看来,杀了他才是下下策。

宁昭同道:“在姜的病房见,我就跟你的人走。”

在姜的病房?

刘蒙有些看不透,想了想,没有直接拒绝:“好。”

宁昭同是个大的变数,他要先弄清楚她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有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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