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的吐字混沌模糊,像是喉咙里仍有血,胸腔仍叫白羽箭绞碎:“六哥,走……”
燕玉尘拦着他,对新帝说:“他们……有箭。”
燕玉尘说:“他们杀人。”
南流景发不出声。
他看见残魂身上的箭伤, 三年过去了,原来这伤并没好。
这是自然的,因为人就是这样……人不是神仙。
不是神仙, 人死了就是死了。死时的伤也不会自己复原, 疼痛也不会消失。
治好一具躯壳, 粉饰太平, 弄得多完好, 多安然无恙,都没用处。
那只是一具无魂无魄的空壳。
……
南流景看着眼前的残魂,不知该怎么做, 身上悄然发冷。
燕玉尘的残魂还没醒,不认得他。那片混沌之中, 强烈的痛楚与迷惘却已先一步,挣扎苏醒过来。
于是小皇帝的残魂溢出微弱鬼气,螳臂当车地拦他, 拦住与叛逆合谋的凶手, 让六哥走。
他也看见新帝一瞬幽深的瞳孔。
那双幽暗的眼睛里, 装的是什么情绪,又藏起了什么念头……已不容他分辨。
他想要开口, 喉咙竟也像是被箭戳了个洞,漏着冷风, 说不出话。
……南流景看着燕玉尘。
他说不出话, 只是在想, 自己过去, 竟然也从没察觉这件事。
从没察觉, 他被夺修为、废仙脉,打下凡尘, 本该贬入尘世受苦煎熬时……那个自不量力奉天承运,替他拦下这一道罚的小皇帝,只是凡人。
燕玉尘没有做皇帝的本事,也根本没这个念头,燕玉尘想去卖包子。
做皇帝就不能再卖包子,这道理小傻子至少明白。
燕玉尘自己和自己玩,除了摆弄木头人,就是玩石头。他给一块石头仔细洗干净,搭了包子铺,又慢慢变成大一些的餐馆。
那实在是块寻常过头、平淡无奇过了头的石头。
连个像样的志向也没有。蒸出馅大皮薄、雪白暄腾的大肉包子,热腾腾咬一口肉汁四溢,唇齿留香,高兴得像是成了仙。
可卖包子的上不了登天梯,开餐馆的也不行。
燕玉尘还是做了小皇帝,抱着玉玺一步一步爬上天梯,拦住要把大国师打下凡尘的天将,磕磕绊绊地说……这是摄政王。
这是摄政王,与国君共享一朝气运,所以不能去泥泞里受苦,不能当经脉寸断、奄奄一息的乞丐。
小皇帝把他护在身后,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拦着天罚。
那时他重伤到动弹不得,心中牵挂的是洛泽的庙宇如何处置,也并没留心在意,小傻子是用什么护住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