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路过的小男生
雨如注。
厨房里热气腾腾,慢火炖煮的香味弥漫而来,天渐渐擦黑,火舌如根苗,炖肉的香味蔓延开来。
徐言嘴上虽然说会做饭,但显然也就是局限在不把菜烧糊的范畴。
厨房长枪大炮,都是摄像组的机位,真正留给做菜的地方小得难以旋身,菜还缺斤少两,林渊一边洗粉丝,照着菜谱说:“肉再炖十分钟。”
“啊?汤要干了。”
林渊道:“加点水。”
“好吧。”
徐言转身急着找水,脚一趔趄,地上的瓶瓶罐罐发出“叮”的碰撞声,他差点一跤摔下去。
一双有力的手从后箍住了他。
粉条还没切完,水池的水和打翻的瓶瓶罐罐乱七八糟,林渊眼皮一跳,好悬没把徐言再扔出去:“走路带眼睛。”
节目组给的时间很充裕。
“吓死了。”徐言惊魂甫定,“好脚滑的地板。”
他下意识感叹了一句,然后抬起头偷偷看了眼林渊,男人很快放开了他,袖管卷起,骨节修长的手指拿抹布兢兢业业擦橱柜。
表情颇有一丝“想死但认命”的味道。
“……”那双手的温度似乎还有残余,不知道为什么,徐言抿了抿唇,突然有些无措和焦躁。
他很快笑起来:“谢谢哥。”
“不客气。”林渊背对着他,眼皮不抬一下,“承惠二十,一会儿给我转账,记得备注跌打损伤费这五个字。”
徐言瞬间破功:“……哥,没钱。”
厨房平静了两分钟。
而此刻,弹幕也空前的热烈起来。
《满分生活》下午上的热搜,晚上一堆楚一清的粉丝便慕名而来,替正主“考察”综艺的实况,这会儿直播实时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预想中的峰值,达到了三十万人。
不少也有凑热闹,好奇围观的路人。
徐言自己的直播间里,数量和粘性都还不错的粉丝在庞大的路人基数下,都显得不够看。
“我天,这个反应力。”
“少侠好身手。”
“徐言的表情在演我,笑死了。”
“林渊你别擦抹布了,不如来擦边,那才是你的统治区。”
“刚刚有看到林子的肌肉轮廓哎,好流畅的手臂线条。”
“有点路好林渊,特意搜了一下他的资料,妈呀,好糊的糊豆一枚。”
“退圈素人是这样的。”
“徐言怎么突然福至心灵,这会卖腐卖得浑然天成,刚刚那个眼神有点意思。”
“卖到深处自然成。”
“他之前也不是没卖过,但都有一种老子实在看不起你们,为了名气忍一下,别不识好歹的感觉。”
“特别正确的,之前找人卖的时候感觉和相方微信都没加上,像是两个陌生同事在电梯里寒暄,今天突然演技飞升了,木头人也有春天。”
“林渊不会切菜,但蛮认真的哎,一点点在学。”
“是,一款可爱仓鼠。”
外面在下雨,小院暖色的装潢却柔和温暖,各组的情况都不算乐观,第一天的做饭活动,整体看下来竟然是徐言和林渊这一组占优势。
徐言缓了片刻,问:“哥,你自己平时不做饭,一般点外卖吗?”
他顺杆爬,乱七八糟有什么喊什么,“林老师”、“林哥”、“渊哥”、“哥”都过了一遍,定格在哥这个称呼上。
“嗯,”林渊说,“我其实不在乎吃什么,饿不死就成。”
之前做练习生的时候,三餐跟着训练的节奏走,舞蹈老师和训练室并非时刻有空,因此要紧紧盯着,闲的时候他就呆在开在公司对面的录音棚,帮一些歌手做混音、编曲、和音。
这些副业反而是挣钱最多的。
一般晚上很晚才能回宿舍,楚一清又喜欢跟着他,两个人一块昼夜颠倒地吃控油减脂餐,然后周六周天随便找个火锅店一坐。
一顿下来,体重又飙了回去。
结婚之后则规律多了。
顿顿清汤养胃、膳食纤维,养生得以为厨师按照本草纲目做饭。
徐言叹了口气,说:“哥,你回头别吃外卖了,综艺录制完,来我的频道客串一期嘉宾吗?时间你定,我带你公款吃喝。”
他的探店视频最近刚好缺人,把林渊带上出去吃饭,似乎想起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徐言想一出是一出,林渊不置可否,道:“好,节目录制完希望几弯日记这位博主还能记起来这件事。”
节目录制完已是夜晚,嘉宾们做的第一顿饭不负众望,都缺斤少两,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表情痛苦,贡献了不少笑点。
饭桌上,七个人也算是终于熟络起来。
林渊话不算多,更多的是担当一个倾听者的身份,偶尔帮忙递个碗、倒杯水,有人提到他便应一声,自然地融入话题里。
这里面最有趣的是秦乐心,谁也没想到一个节目的搞笑担当是个女生,她现场表演怎么夸张地扮演一个刻薄女二,专业对口,没到三分钟,全场都被逗笑了。
等到林渊回到单人间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这会儿摄像头已经关了,通讯录上显示一个未接来电,不出意外,是宋开景。
以防万一,林渊出了门,找了个院子的空地,才重新把号又拨了过去。
雨帘密密匝匝,春雨细密而急迫,隔着伞,依然能扑到人脸上,只能听见拨过去的铃声。
电话那头,是柔和低缓的男声:“老公。”
“嗯。”林渊略有些疲惫,笑着应了一声,道,“今天过得还顺利吗?”
“看到你的直播了,真帅。”电话那边道,“这会儿打电话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吗?”
“没事儿,结束了已经。”林渊看了看表,轻轻抬头,“怎么啦?这会儿是不是到你的睡觉时间了?”
他也挺怕打扰到宋开景的。
这会儿怎么说都是该熄灯上床睡觉的节点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
“我看天气预报,录制的地方下雨了,有点担心。”宋开景走出露台,暖色的光并没有让他的表情柔化下来,他攥住手机的指节隐隐泛白,“贴热敷贴了吗?阴雨天腰伤容易难受,我把膏药放在你背包的夹层里了。”
“……”宋开景不说,林渊还真没注意。
他就说刚刚吃饭那会儿,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是不是没贴?”
名义上的妻子语气依旧柔和,透着股一以贯之的亲昵之色,然而藏在话茬里的诘难又是实打实的。
林渊面不改色心不跳:“贴了,暖和着呢,不担心啊,我要是真腰疼肯定第一个给你说了。”
正哄着现任老婆,远处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这会儿灯暗,只有从院子里渗透出来的一点光晕,隐约能看见一抹人影,从远到近,提着钥匙进来,打了一把透明的塑料伞。
是斐嘉玉。
他只穿了件白色运动短袖,下身是短裤,在春寒料峭的天气里多少显得单薄,耳朵里还别着耳机,表情比镜头下自然轻松许多。
两人打了个照面,看见林渊,斐嘉玉明显愣了愣,耳机立刻摘了下来,就要打招呼。林渊笑着朝他点点头,胳膊肘打伞,另一只空余的手指了指手机:“外面冷,快回去吧。”
错身而过。
宋开景等林渊说完话,才接着道:“刚刚是在和朋友说话吗?”
“一个路过的小男生。”林渊漫不经心地瞟了眼斐嘉玉的背影,见宋开景并没有想要挂断电话的意思,挑挑眉,“以宣睡觉了吗?”
“嗯,睡了。”电话里,宋开景顿了顿,试探着道,“老公,我给你找个生活助理,需要吗?在外面很多琐事都很麻烦,有一个助理能轻松很多。”
“你有人选吗宝贝儿?”林渊挑了挑眉。
他确实需要一个助理。
这期节目刚播出没多久,他微博的私信和就多了许多,之后哪怕没有热度,但想要宣告复出和正式工作,不可能他一一负责交接。
那得累死。
林渊原本的打算是绑定一家经纪公司,之后再做决定——他原来的经纪合约早已到期,杨成志无法续约,之后再越过他,找同公司其他经纪人也说不过去。
倒不如找一家新公司。
不过这中间,他的记忆,还有突然的婚姻也是绕不开的话题。
他得把这些明明白白和宋开景摊开说清楚。
这八年来,自己一直没有工作,是不想吗?
假设宋开景请他回去做家庭主妇,买断了他的后半生职业发展路径。
那这时候再跑出去唱、跳、rap,无异于毁约。
宋开景抿了抿唇,语气轻轻:“老公,你介意我安排吗?”
“嗯?”林渊道,“当然可以,这件事会为难吗?”
对方语气和缓,却不难听出他的小心翼翼和试探的意味。
仿佛藏于暗处的兽在试探另一处陌生的领地。
他顿了顿,耐心地等宋开景继续话题。
“好,”得到笃定的答复,电话那边的语气也轻快起来,“不为难,助理的人选很重要,涉及到衣食住行,我一会儿将简历给发过来,老公你负责最后的把关就好。”
“好。”
三言两语敲定了下生活助理的事儿,电话那边却又停住了声音。
“老公。”
雨声淅淅沥沥,林渊耐心地回:“嗯。”
他抬眸看了眼天色。
电话那边嗓音柔和:“以宣想你了,你之前很少出门,他有点儿不习惯,晚上睡觉还在问我,爸爸去哪里了,我打算过几天带孩子来探班,住酒店,不会影响到节目的录制,可以吗?”
“……”
宋开景一句话一个可以吗,算是很给面子了。
仿佛他真的是一家之主一样。
林渊想。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觉得有趣,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也不说话,等着宋开景继续开口。
电话突然沉默了下来,呼吸可闻。
仅仅只是停顿了几秒钟,对面便松了口:“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等你回来,以宣过两天大概就会关注新事物了,小孩子都这样。”
“是不方便。”远处暖色的灯泡小得可怜,浇湿的土地旁边是节目组工作人员丢下的烟头——这都是不会出现在镜头里的另一面,隔壁鸡棚的味道隔着墙还能闻到。
林渊靠在墙上,将伞推远了些。
这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落在伞面上,滴答滴答,像是钟表里秒针转动的声音。
宋开景很小声地回答:“嗯。”
声音很小,语气柔柔的,传到电话里,林渊便突然觉得有点儿可爱。
“毕竟单人间也不可能住三个人。”林渊画风一转,“不过如果是酒店,那住一家人都没问题,我大后天没有录制,可以和你们一起。”
那头磨了磨牙,又笑了起来,说:“……好,大忙人。”
“哎呀,为了养家糊口,没办法。”林渊装模作样跟着叹了口气,“总不能老吃我们宋董事长的软饭。说起来只有以宣在想我,其他人不想我吗?”
宋开景又不说话了。
林渊发现他很保守,不轻易表露情感,不知所措或者害羞的时候,容易闷头不语。
偏偏这样,最容易被人逗弄。
如果前几天人生地不熟那会儿,林渊也该适可而止,真把人逼急了也不好收场,不过这会儿他大概也摸清了宋开景的性格——没准私下里在暗爽,面上装得和黄花大闺女一样,什么话也不说。
好好一大董事长,就好这一口土的。
“我也想你。”果然,耐不住一会儿,电话对面儿还是开了尊口,宋开景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想见到你。”
还有一个问题。
煲完电话粥,回去的路上,林渊想。
他竟然把这件事忽略了很久。
尽管和楚一清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这么漫长的时间,足够彼此间由熟悉变为全然的陌生。那么作为同床共枕的伴侣,宋开景知道他和楚一清的事情吗?
他自己显然没有把床伴介绍给床伴握手的习惯,出去开房酒店都不重样,如果按照这样的思路,宋开景应该不知道。
而且这两位时间上错开,压根儿不搭噶。
林渊思考了一秒,便把这些事抛之脑后,他将伞收起,简单收拾了下他的破单间,又在微信里重复发了一遍晚安,显示出吃软饭的认真和敬业,发的表情包是很可爱的一只小羊,软软一团,招手。
宋开景很快秒回。
还发了张林以宣的睡颜,光线温馨美好。
“晚安。”
《满分生活》第一天播出之后,热度和流量不断发酵、上涨。
林渊和徐言一组,从流量来说,算是沾光的。徐言的流量不低,经济公司还特意给徐言买了热搜,连带着画面里他也被提到。
两人是少见比较顺利的一组,王令西一个人做的饭,味道惨不忍睹;冯倩薇那一组中,几乎都是斐嘉玉在干活,被骂惨了。
“林渊”这个名字,从地下室,冷不丁也进了负一楼。
很多人都以为这位是个大龄新人。
直到节目组的背景音介绍,才知道这位之前竟然是个idol,如今复出,重操旧业。
而稍微对林渊有点儿印象的,这会儿也开始慢慢缓过神,在微博梳理思路,给路人科普。
“想起来了,记得他,好早之前地一代男团,当时蛮有起色的,主流不太能接受这种形式,不过粉丝挺多,国外粉丝也很多。”
“好像和楚一清同期出道,还组过队友,后面出了意外,楚一清转去拍戏,这个帅哥就慢慢销声匿迹了。”
“?”
“有点意外,楚影帝之前还做过爱豆行业吗?”
“不是,那不是前队友要相见了。”
“别捆绑,几百年前的事儿了。”
“不太care,前同事,像是我的小学三八线同桌,拿出来说是想要炒回忆的热度吗?”
“有回忆吗笑,楚哥综艺来段舞我倒是挺期待的。”
“说起来……那个舞台事故其实蛮好说道的,据说有内幕,好像是节目制作人故意的,后面进去了。”
“还是没理解楚一清接综艺,他过两天不是要去巴黎吗?行程怎么这么多,工作室也不管。”
“全程直播也挺累的,希望玩得开心吧。”
“有说哪一期做客吗?我守好直播间。”
“官博没透底,继续炒热度。蹲了个业内瓜主爆料,不知真假,好像就是第二期,算了下楚神的工作安排,他新电影刚杀青,这会儿时间空着,再过一段时间要去巴黎补镜头,也就最近了。”
“那也就是三天后?好快啊。”
“新鲜热乎的楚哥。”
第二天的录制内容偏常规。
宋开景说要给他安排助理,第二天人就到了,叫小周,看年龄,大概大学刚毕业的样子,人热情活泼,谦卑地一直鞠躬。
林渊没问宋开景怎么找的人,他给小周预开了一个月的工资,垫付的机酒钱也顺便清了。社保暂时没办法缴纳——没挂靠公司,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看了眼他银行卡的余额。
长长一串零,大概价值一套四合院,够他原地退休还带买套别墅的。
……嫁入豪门就是不一样。
林渊对钱少有概念,有钱也不留着,转头给林以宣网购了个一米八的巨型仿真变形金刚,现货,让人搬到家里去。
他早看别墅二楼有点儿空,不如全拿去堆玩具。
小孩儿压力太大不好,多玩一会儿补补脑子,鸡娃不如鸡自己。
第二天,综艺的整体播放数据就好看很多,节目组甚至特意把隔壁院子的鸡鸭鹅给清走了,腾出地方简单收拾了收拾,留作专门的化妆间和休息室。
气味儿总算好闻了些。
“遇见过养成系艺人,没遇见过养成系节目组。”徐言做造型的时候,特意来吐槽,“你说多租一个院子能多贵啊,感情我们之前就不值得专门的化妆间是吗。”
他意有所指。
节目组这样赶工,显然是为了某位重量级嘉宾造访的舒适度。
真要是按照昨天那样灰都不扫的粗糙程度,第二天就被粉丝日没了,送一个黑热搜包月套餐。
徐言指责节目组故意慢待。
他的化妆师是自己的团队,不过显然审美也不是多好,造型挺流水线工程。
捧高踩低是娱乐圈的常态,徐言估计日后就习惯了。林渊望了他一眼,道:“眼线画太重了,擦一擦。”
“真的假的?”徐言立刻紧张起来。
“尾部描淡一点,拿刀锋刷晕一下。”林渊站起身,“走吧。”
晚上,林渊接到意料之外的电话。
是《满分生活》的导演谢令,问他方便出来吗,有一位娱乐公司的大佬想要和他见一面。
“小聚。”谢令道,“不用太正式,没什么套路,你来就行。”
林渊抬头看了眼天色,语气玩味:“谢导,有人和您说过,您有点儿自来熟吗。”
“没有。”
“那说明您周围缺少诤友。”
谢令:“哥们儿还能骗你不成?”
“您这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我卖了,我满地给您数钱。”
“捧我了,你卖我还差不多。”两人就这么打完一轮太极,互相吹捧完,谢令被夸得显然挺开心,终于道出一点真实的来意,“主要是那个大佬认识你,特意点名让你来,不来真不好交代。”
听到这话,林渊微怔,他把手机拿近了些,语气稍稍认真起来:“认识我?是哪条道上的大佬啊?”
“你是真不见兔子不撒鹰。”谢令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好吧,是沈家的二公子,也是昌乐娱乐的ceo。”
“……”林宣顿了顿,搜索枯肠,有些莫名,“他想要见我,为什么?”
活到八年以后,不仅寿命少了八年,知识库也变窄了。
林渊还真不知道这位“沈氏二少”是何方神圣,对方口中所说的认识,到底是单方面的,还是在记忆空白处,多出来的一个人。
不过他倒还真想见见。
谢令问:“地方不远,附近一个民宿,我找个代驾去接你?”
节目组的选址在村里,依山傍水,离最近的市区大概十公里左右,不算远,附近有湖和山,已经商业化完成,周边有不少度假酒店和民宿。
“不用这么麻烦。”林渊道,“院子里有个皮卡。”
他晚上刚好出门兜个风。
“不是,哎,林渊,人家二公子什么身份……”谢令语气都变快了,道,“你开个皮卡过来,多跌份。”
一想到那俩报废皮卡要停在沈林洲价值八百万的豪车旁边,他就想晕过去。
那车二手市场淘的,快报废了,价格还不如节目组的一台摄影机贵,昨天竟然还能开,他都惊讶了半天。
这破车也能上路啊?
“跌份”两字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去的路上,林渊从脑海中扒拉出来所剩无几的一点儿记忆。
他大概知道沈家是何方神圣。
也是位不可言说的贵公子,沈家底蕴丰厚,做生物医药领域研究,他嫁进门的夫家宋氏似乎和沈家关系挺好,是世交。
宋开景这些年愈发低调,很多产业都浮在冰面之下,反倒是沈氏那位二少,因为开了家娱乐公司,加上花边新闻多,被媒体多有关注。
而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印象里,宋开景不喜欢“这位晚辈”的行事作风。
很明确的反感和厌恶。
宋开景年龄和沈林洲几乎相差无几,不过一个是还等着家里打钱的二世祖,一个早已经大权在握、生杀予夺,孩子都打酱油了,用晚辈来称呼沈林洲,也不算夸张。
林渊自己有限的记忆里,他和沈林洲纯粹是陌生人。
记忆留的空白太多,追溯、填补起来都满目疮痍,他也无从知晓和这人关系如何,仅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早春,旅游淡季。晚上星子稀疏,乌黑的天,映得北斗星更亮,民宿的灯却驱散了夜里的黑暗。
这里很不好找。
来的地方很雅。
穿过竹柏林,树影婆娑,一个颀长的人影在远处等候。
“林渊!”隔着很远,他便听见热情的招呼,“好久不见。”
那个人影从光影里露出脸,是完全陌生的面容,表情和语气却熟稔极了,朝着他举起双臂,想要一个拥抱。
林渊挑了挑眉。
沈林洲的衣服浪浪荡荡,都是松散的条纹和坠下来的金属链子,他叠穿了短袖、两件衬衫,外面套了个红绿双拼卫衣,远看色彩饱和度很高,大晚上依然戴着个墨镜,打眼一望,像是搞行为艺术的。
或者一边吸毒一边失恋一边骗炮开房一边创作的朋克乐队鼓手。
鼻子上还有个鼻钉,锁骨纹了串英文字母,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看到沈林洲第一眼,林渊便理解宋开景为什么不喜欢这种人了。
显而易见,他老婆接受不了这样的。
这多少有点儿太超出宋开景的认知底线。
沈林洲倒是挺开心,林渊没让他抱,他也不在乎,熟稔地走到他身边:“我才看到你综艺,最近身体状态怎么样?可以长时间出门了?”
林渊一时也摸不清他和这位大少爷是什么关系。
他神色不明。
“还可以。”他模棱两可的回应道,“你什么时候打得鼻钉?”
“很早之前啊。”
林渊脚步一顿:“我的意思是,这是新换的款吗?”
“啊,那在最近。”沈林洲笑嘻嘻的,带着林渊穿过竹林,“也就几天前,好看吗?”
他凑近,放大了一张脸,给林渊看。
沈林洲是浓颜系长相,轮廓分明,很有特点的张扬面相,摘下墨镜,露出来的眼睛神采飞扬。
他和宋开景是同龄人,不过这么看确实像差辈儿了。
“嗯。”林渊含笑,“帅。”
“哎呀。”沈林洲说,“我也觉得,不过说起来,两个月前咱俩见面那次,那会儿有点发炎,我就没戴。”
林渊不置可否:“是吗。”
“林渊。”等他转过头,沈林洲突然道,“今晚做吗?”
“……”
那一瞬间,林渊脑子“嗡”了一声。
他停住脚步,审视地望着沈林洲,那双眼睛玩世不恭,“做”这个字似乎回归于汉语的正常使用秩序,而不用来表达特殊含义。
单蹦出来个宋开景他倒还能理解,您又是哪位?
这个世界全成男同了是吗?
他笑了下,道:“做什么?我们做过吗?”
他不信“他”喜欢婚内出轨。
却看见沈林洲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在盯着他看。
眼神复杂。
“你不对劲,林渊。”他喃喃道,“我们两个月前根本没见过面,而且……”
他顿了顿:“你是不是失忆了?”
眼前的场景除了布景,多么像三流的烂俗情景剧。
林渊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不失忆,维持正常状态只是他面对人生地不熟的境况时一种自保的手段,但沈林洲的敏锐有点超乎认知。
正常的人,不会把“失忆”纳入考虑范畴。
一般来说,和朋友见面,朋友说“两个月前曾经见一面”,哪怕时间错了,大部分人第一反应也是“他把这件事记错了”,而不是失忆。
这是超出常识的事情。
而沈林洲像是早有预料。
民宿的走廊是新中式的风格,长长的廊道暗影如蜉蝣,纱灯如一盏雾,只有他和沈林洲两人。
春寒料峭。
“确实有些记忆紊乱,听起来您像是知情人。”林渊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客套的笑容消失,“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是沈林洲。”他说,“你的朋友。我很意外,宋开景知道你失忆了吗?”
林渊曲起手臂,不紧不慢地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
沈林洲笑得有点儿讽刺:“他要是知道你失忆,怎么会放你出来,你看,你提起他的时候,你的语气也变了。”
“这么聪明啊。”林渊挑挑眉。
沈林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吗?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这确实是一个很稀奇又出乎意料的答案,望着这身装潢,林渊忍不住笑了一下,“执业医师资格证允许带鼻钉的医生吗?我们看谁心理有问题拿身上的链子勒他。”
沈林洲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或者说,眼前的林渊对他而言,有些陌生。
不是性格和容貌的陌生,而是行为。
至少在他眼里,林渊听到这件事的反应,不会如此无动于衷,甚至还出言调侃。
他愣了一会儿,才说:“我没考执业医师资格证,考的是心理咨询师的证。”
“沈大夫,那我之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呀?”
沈林洲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失忆了?是最近一段时间吗?”
林渊没有否认。
他大概能猜到,他最近参加综艺的事儿,本身就让了解他近况的人怀疑。沈林洲想要见他,却要通过谢令的口把他喊过来,显而易见,从进门起就是试探。
他们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似乎要亲密一些,沈林洲似乎挺了解八年后的他。
——只是他如今寥寥的好友列表里,压根儿就没这号人,所以开场实在没什么印象。
“你还记得宋开景?”
林渊沉默了一瞬。
“记得。”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道,“沈林洲,或者沈公子,沈二少,沈医生……我之前怎么称呼你的来着,你知道些什么呢?”
沈林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失忆对你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儿。”
林渊笑了起来。
冷空气包围着他,他并不急着给沈林洲反馈,不急不缓地吊着他,转过头,对上男人的眼睛。
暖灯下,那双乌黑的瞳孔凝望着他,眼尾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睫毛很长,像是女人的眼睛,又挺像猫,精致得有点儿过分。
林渊摸了摸他的脸颊,是冰的,触感柔软:“我之前还不信我和你有一腿,不过现在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实在不是他自恋,或者想要婚内出轨、道德败坏,而是……
他有一种奇怪的笃定,道:“你之前是不是喜欢我?非法行医的沈大夫。”
他摸上去的瞬间,沈林洲瞬间如同猫被摸了尾巴,动作瞬间僵住了。
“你——”沈林洲嘴巴动了动,发出细小的抽气声,语气拖长了半天,林渊也没听出来他要蹦什么话。
林渊不轻不重地掐了把他脸上的软肉,又放开。
这是他这两天才养成的一个习惯,rua林以宣rua习惯了,小朋友脸颊的软肉最嫩。
“我俩之前只是单纯的炮友关系。”沈林洲一本正经地说,“你越界了。”
“我们是怎么成为炮友的?”
沈林洲瞪大了眼睛:“你强奸我,我有什么办法。”
林渊靠着墙,有点儿累,换了条腿撑着:“没报警把我抓起来?”
“看你可怜。”沈林洲嘟嘟囔囔地摸了摸林渊刚刚掐的位置,“……而且当时你不让我报警。”
这不是废话。
林渊心想。
他要是以强奸罪或者猥亵罪进去了,林以宣十几年以后怎么考公考编。
现在就业压力多大。
他也懒得兜圈子,问:“所以我和你当初是怎么认识的?你提到的心理医生的身份,是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吗?”
“你结婚的第二年认识的。”沈林洲道,“当时,你是一名患者。”
林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我有精神病?”
他是“患者”?
沈林洲突然笑嘻嘻地凑近林渊:“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理解的,不过我还真没见过你现在这一面,很有趣哎。”
他比林渊低两厘米,一凑近,林渊便看见他光洁的额头和笔挺的鼻子,眼尾有一颗小痣,那双眼睛抬起来的时候,瞳色很浅,暴露在林渊眼里,从浅棕色瞳孔里的倒影能看出自己的面容。
林渊没有拒绝,虚扶了沈林洲一把:“我之前是什么样的?”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甚至没和我说上一句话。”沈林洲笑了笑,“真的,特别高冷,或者说特别沉默,宋开景介绍你说你有抑郁症。”
林渊没有贸然接话。
他有点儿分不清沈林洲说的是真是假,再问下去容易被牵着鼻子走,更何况,沈林洲口中那个沉默寡言的人,是他吗?
林渊想起宋宅二楼的书房,那一整张房间的游戏光碟和手办。
他确实游离于家庭事务之外,更拒绝维持家庭表面的和谐。如果说之前林渊以为是这具身体对这桩婚姻不满意,或者觉得限制自由,那如今显然有了更加深层次的理由。
而宋开景对这些漠视采取的是默许和容忍的态度。
“我的变化这么大吗?”林渊语气意味不明。
沈林洲凑得很近,离他几乎一掌的距离,再近一些,便要相拥到怀里,林渊的身体向后捎了捎,卡住沈林洲的距离:“沈医生这么照顾病人的?”
凑得近了,他能感受到沈林洲的温度,脸对着脸,他应该喷了香水,味道很淡的山茶青,刚好摸到对方亚麻灰的修身衬衫,领口有些皱,下摆抻到腰里,小腹的肌肉紧实诱人。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一夜情对象。
内心有些意动,不过与之浮上心头的,是防范和警惕。
天空暗沉,几多云在飘,这个季节依然多风多雨,要等到真正的春暖花开,还有一段距离。
沈林洲道:“我开了民宿的房间。”他的手已经摸索到林渊的腰上,如同一条蛇一般灵活地绕着他,轻微的凉意带来一些痒意,林渊却没有动。
他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他对眼前这个人有一些隐约的抗拒。
“可以放手了,沈林洲。”他推开怀里的人,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抬起眼,似笑非笑,“既然都失忆了,那我们之前的床伴关系作废吧。”
他没时间应付这么多人。
回到录制的小院时,已经接近凌晨。
走廊却亮着灯。
林渊本来以为没有人,望着这点儿光源,稍稍愣了下。
是斐嘉玉。
斐嘉玉住的卧室在林渊的东侧,不大不小,一般很少发出声响,如今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他却穿着白天的衣服,妆还没有卸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摸索什么。
看见人,他瞬间顿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眼神里残留些许迷茫,过了片刻,才露出一个笑。
这是他第二次大晚上碰见斐嘉玉。
“还没睡吗?”林渊问。
“稍微有些失眠。”斐嘉玉抿了抿唇,道,“下楼煮点东西吃。”
林渊“嗯”了一声,掏出钥匙,旋了旋房门的把。
“林哥吃吗?”斐嘉玉问,“我多煮一份。”
林渊转过头:“你晚上吃什么啊?”
“泡面,牛腩味儿的。”斐嘉玉语气轻轻,道。
林渊还真有点儿饿,听到泡面,他眼睛亮了亮。
30岁的年龄20岁的胃,米其林也比不过油耗大的垃圾食品。
“吃。”他道,“一起去厨房。”
灶上终于开了火。
斐嘉玉走路蹑手蹑脚的,和做贼一样,估计是怕打扰到别人,林渊揣着个兜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觉得有意思。
两人这才是隔着镜头,第一次私下里交流。
斐嘉玉问:“哥这么晚才回来?”
“嗯。”林渊笑了下,侧过头,“你呢?睡不着觉吗?”
斐嘉玉在他这印象里昼伏夜出的,能在各个古怪的犄角旮旯的偏僻地儿见到,一款夜猫子。
“嗯……”斐嘉玉过了一会儿,才说,“也不是睡不着觉,就是感觉晚上自由一点,白天全是摄像头,让人不舒服。”
林渊侧眼望了望斐嘉玉,道:“这样。”
艺人在直播镜头下,很多举动确实容易变形。
摄像师扛着长枪大炮对着人,只是录制还好,直播确实有点儿吃不消。
斐嘉玉收拾厨房的速度很流畅,洗锅、煮菜,他的长相看样子不像是精通这些的,林渊一时竟然找不到打下手的机会,他干脆靠在门边,低头思考自己的事情。
和沈林洲的对话实在有些玄乎,林渊信了一半,剩下都持保留态度。
他自己也不是个爱写日记,记录美好生活的人,冤没头债无主,也就大概翻翻相册和通讯录,能找到点儿过去生活的痕迹。
林渊低下头,点开手机相册。
几乎没几张照片,不知道是被谁清干净了,仅有的几张,几乎都是意味不明的风景照。
没有游戏截图,没有亲子照片,倒是前两天他陪着林以宣出去吃汉堡,给小孩儿现场照了一张。
林以宣捏着汉堡,对着镜头傻乎乎的笑,脸上都是胶原蛋白,一戳一个小梨涡。
挺可爱。
按照他自己的习惯,他会把照片和重要的文件放在哪里……
一个专用的u盘?
另外,他这些年身体不好,不可能没有病例报告单。
他不会记复杂的位置,这些东西估计会被他放在一起。
方便面下了锅,金黄的色泽配着翠绿新鲜的葱花,汤味新鲜浓郁,斐嘉玉将第一碗面递给林渊。
方便面上还打了一枚鸡蛋。
林渊道:“谢谢。”
斐嘉玉抿嘴笑了笑:“没事。”
多煮一包面而已,举手之劳。
第二期节目播出之后,《满分生活》在网络突然爆火。
再加上一向不接综艺、闭门谢客的楚一清作飞行嘉宾的热度,这档名不见经传的综艺仿佛成了时尚热门。
饶是宋开景平常一向不关注短视频消息,但他一点开手机,消息便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林以宣晚上睡觉的时候兴高采烈,说同学今天刷到他爸爸了。
宋开景不语,只是笑着哄他睡着,眼神淡淡。
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在心里生根,他并不为之欣喜,但也无法阻止倦鸟飞离巢穴。
望着林以宣的睡颜,宋开景有些迟疑。
他不确定林渊喜不喜欢林以宣——这个孩子来路不正,而且,他似乎更喜欢女孩儿。
直播间里的年轻面孔一茬又一茬,让人眼花缭乱,哪怕知道他应该更信任一点自己的枕边人,但依然会忍不住拿他自己和那些戏子作比较。
再生一个。
再生一个女孩儿给林渊,凑成一个好字,他那么有责任感,怎么可能弃家庭于不顾?
宋开景想。
他摸了摸林以宣的脸颊,小孩儿的眉眼和林渊很像,睫毛浓郁,脸颊的肉确实很软。
独生子女总是会孤单一点儿的吧?
言婷今日闭门谢客,她有一尊大客户要来。
这里地处郊区,旁边是摩肩接踵的高楼大厦,是城市新中产的聚集地,医疗设备齐全,医院、学校和新建的商场摩肩接踵。
私人医院里,瓷砖和花卉是最不稀缺的装饰品,一间病房便是天价,更遑论医院的停摆,言婷照例对三楼的院区做了全方位的消毒,一大早便到办公室里准备。
宋开景来的时候,正是中午。来人穿一整套的淡蓝格纹西装,容貌出挑,言子婷连忙上前迎接:“宋先生。”
“你好,言大夫。”
宋开景大步流星地进入院区,言婷在身后追赶,她道:“您今日预约的项目确认是私处祛皱美白、紧致提拉、丰胸这三项吗?”
“对。”宋开景道,“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有。”言婷道,“这边已经安排好了,您请。”
全程由言婷把控。
她今年五十二岁,已经到了将近退休的年龄,一生投身于妇科研究,在业内地位崇高,是泰山北斗级别的人,但对于宋氏董事长是双性这件事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给一个社会性别为男性,甚至还是金字塔顶尖的成功人士接生,挺具有挑战性的。
这件事儿捂得严严实实,作为宋董的私人医生,言婷过了一会儿,才问:“宋先生,冒昧问一下,您最近是在备孕吗?”
“对。”
言婷笑了笑:“宋先生家庭幸福,小林这次不来吗?”
她对林渊的印象有限。
很沉稳寡言的一个小伙子,做人做事淡淡的,看不出和宋开景有很深厚的感情,偶尔的几次接送,两人之间也并不亲昵,保持在疏离有余、相敬如宾的状态。
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是林渊在医院三区的休息室和其他病人聊天,笑容难得和煦,很投缘的样子,言婷例行检查,倒是颇为惊讶。
小伙子长相周正、仪表堂堂,难得的容貌,笑起来的时候自带痞气,让人目光向他那里集中。
自那次之后,但凡宋开景来院区做定期身体检查,必定需要清场。
以一个女人和过来人的角度,言婷不觉得林渊很爱宋开景,但这样的话她不会说出口。
家庭幸福就完事儿了。
“谢谢。”宋开景弯了弯眼睛,“他去录综艺节目了。”
言婷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谨慎地问:“小林吗?”
林渊的性格……录综艺节目?
“嗯,他应该不想让我跟着。”宋开景揉了揉太阳穴,呼出一口浊气,他望着自己的手掌心,“……我和他意见不太一致,那个地方偏远,而且工作辛苦,每天十几个小时对着镜头,他大病初愈,身体不可能吃得消。”
但林渊最近对他的态度好不容易转变了一点儿。
愿意甜言蜜语地哄他,一家人出去郊游,已经给足了脸面,宋开景不知道如果自己驳掉他突如其来的想法,林渊会不会重新用冷漠的表情看他。
短暂的尝过甜意之后,他就不敢再重新吃一遍苦头。
要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言婷冷眼看着,她其实不想掺和这些顶级豪门里的事儿,为宋开景服务六年,其他方面也捉摸不透雇主的想法,唯独对雇主的家庭地位和观念还是有两三分把握的。
宋先生拗不过小林,又不敢来硬的,来这抱怨几句,其实也就只敢发发牢骚,回头照样无怨无悔地回家伺候老公,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她道:“您放任他去折腾,松紧要有度,不要把人拴在身边拴死了,是人被管着都不可能开心,到头来反而有了裂缝。”
这种话狗听了都摇头。
偏偏宋开景还真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