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九千岁(双重生) 第3
红药又转头含着泪,无助地望着兰芷,“娘娘,事到如今,咱们就招了吧。”兰芷被她的骚cao作惊住了,内心只有无语两个字。惠妃望着脚下的兰芷,眼中露出些微不可查的狠意,“证据确凿,杖责五十,终身幽禁。”立在旁边的张荦一骨碌跪了下来,“惠妃娘娘饶命,主子体弱,哪受得了五十仗刑。”他跪着上前欲抢下行刑太监手里的竹板,被太监一脚踢开,“哪里来的狗杂碎,滚开!”张荦瘦削,挨了老太监一脚,像个瘪了气的球在地上滚了一圈,飞出去老远。他一手勉力支地,拖着沉重的身子爬了起来,忙又上前攀扯老太监的腿,只摸到点裤脚,又被老太监猛踹了两下,仰倒在地。兰芷怔住了,眼看着张荦像个球般被人踢来踹去。前世的张荦在此时虽也为她求了情,但不曾这般撒泼卖力,何况当时她对张荦照顾有加,教他读书认字,如今她对张荦没什么好脸色,他怎么反倒好像对她更加尽心了?老太监高高举起又厚又宽的竹板,咬着牙用力往兰芷后背上抡。耳边竹板在空中迅猛划落的风声越来越近,兰芷一咬牙,身上却意外地没感觉到疼,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并不怎么宽阔的怀抱。张荦正护在兰芷的背上,将她半拢在怀里。“呼——”地一声,竹板又一次落下,那个瘦削的身子越来越受不住,几乎无力地贴在兰芷背上。一次又一次,终于,她背上的人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嘴里却还闷哼着不发出任何一声求饶。“住手!”兰芷红着眼吼道。-------------------------------------注1:五福捧寿鞋,出自《宫女谈往录》,旧时宫廷位高受宠的宫女才能穿,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小宫女兰芷又是怒吼又是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板子一次次落到张荦身上。她对上惠妃锐利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三年前,腊月初十,皇上歇在永宁宫……”“好了!”惠妃一声令下,打断了兰芷的话,行刑的太监也住了手。板子终于停下,张荦像个松了劲儿的弹簧,瘫倒在地,直喘着粗气。他蓝灰的外衣被血浸染成了黑色,白皙的小脸渗满了细密的汗珠。惠妃望向兰芷,“跟本宫过来。”满院的宫人随即散了,琴姑领着兰芷入了静室,并仔细关好门。静室内。惠妃端坐上首,捻着青瓷茶盖,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茶,“兰才人有话要对本宫说?”兰芷跪在地上,钳口不言。惠妃斜了她一眼,将茶杯重重掷在金丝楠木案上,“三年了,你以为一直不开口,本宫就拿你没法子?”兰芷淡淡道:“妾身若真开了口,便活不成了。”“从前见你唯唯诺诺,不多话,想不到是个聪明的。”惠妃轻笑了一下,转而又眼露凶色,“但与本宫作对,你以为你很聪明?”“妾身不敢与娘娘作对。自保而已,妾身若有丝毫闪失,自然有人会将娘娘想要的东西,呈给皇上。”“你父亲将你送给同宗的蓝氏,与你断了亲,母亲早几年病故,也无姊妹兄弟,你确实无牵无挂。本宫拿捏不住你的软肋,所以你便自以为是地拿捏本宫的软肋?”“妾身不敢,今日之事妾身真的不知情。”琴姑讽道:“迎春都被抓现行了,兰才人还狡辩?幸亏奴婢阻止及时,这件事若真惊动了湘王,就不是杖刑这么简单了!”兰芷嘴角上扬,讽笑一声,“是吗?你们为何这么怕湘王见我?是怕湘王知道什么吗?”“你——!”琴姑气得直跺脚,上前对这不饶人的小嘴就要下手。兰芷不躲不让,反倒扬着脸,“我好歹也是皇上的才人,打狗要看主人,姑姑,要以下犯上吗?”从前兰芷不过是琴姑手底下的一个小宫女,琴姑稍有不快,动辄打骂,早就习惯了她逆来顺受的样子,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被她回怼,心中气闷不已。琴姑到底是宫里的老人,知道奴才再得宠,也都是主子的奴才,如今的兰才人,不是她一个奴才可以随便动手的。同时,她也深谙一个道理,狐假虎威。琴姑暂压下心中的憋闷,看向惠妃,以为会得到默许她动手的目光。谁知惠妃并未看她,而是从座位上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兰芷,纤纤玉指勾起她圆糯的下巴,“你以为本宫真的相信,有人会保你?命如草芥的蝼蚁而已。”兰芷对上惠妃锐利的眸,“捏死一只蝼蚁十分容易,因为蝼蚁死不足惜,可是娘娘不一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娘娘若不信,大可一试。”惠妃拍了拍眼前这张稚嫩的脸,勾起唇角,“你很有勇气,本宫已经许久未见到像你这么有趣的人了。看来当初,本宫饶你一回,做得对。”“饶我?”“不然你一个小宫女,觊觎本宫的儿子,能活到现在?”“娘娘将皇上灌醉,将我送上龙床,不过是为了断湘王的念想,叫湘王以为,我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话音未落,门外有了些窸窣的声响,下一瞬,门就被人推开了。湘王祁溯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惠妃。琴姑一脸惊慌,忙问道:“王爷不是出宫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方才,祁溯来永宁宫陪惠妃用晚膳,迎春鬼鬼祟祟躲在屋内的帘幔后面,打量祁溯,被琴姑抓个正着,发现了她攥在手中的发簪和字笺。迎春胆小,被琴姑随便套了两句话,就都招了。琴姑忙悄悄告诉了惠妃,两人不动声色地将祁溯送出宫,便来后院处置兰芷。祁溯缓缓走到惠妃面前,愤愤道:“儿臣到宫门口,上了马车,发现托人寻的头疼药落下了。”他将手中的药盒一把甩在桌案上,“母妃常常头疼,儿子一直记得。”祁溯并不是惠妃亲生,长到十四岁,因生母庄妃出了事,才养到惠妃名下。惠妃膝下无子,一直对他悉心教导,寄予厚望,可祁溯到底年纪不小了才成了她的养子,所以一直与她不大亲近。今日,惠妃悉心养了多年的儿子终于开始对自己上心,关心她头疼,还为她寻了药,可是这份关心尚未正式建立,就被他撞见了这样的事。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在后宫混得风生水起的惠妃娘娘,一时也没了主意,望着祁溯说不出话来。祁溯怒不可遏地瞪着惠妃,片刻后,转身离开了静室。他没有勇气质问什么,也没有勇气看一眼地上的人。那个他怨了无数次叹了无数次,怪她无情的人;那个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从此将她当做不相识的人;那个叫情窦初开的他,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惠妃深吁了一口气,对兰芷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妾身从未想过离间娘娘与湘王,也知道自己出身卑微,与湘王从来都不可能的。”“说得倒是挺好听。”“娘娘可以不信。但眼下,妾身是唯一能帮娘娘的人。”“帮本宫?”惠妃瞥了兰芷一眼,揉了揉酸胀的头,望着祁溯打翻的药盒若有所思,“天色已晚,你先回自己院儿里去吧。”兰芷起身,朝屋外走去。“娘娘这就让她走了?”,琴姑忙凑到惠妃跟前,“皇上前两个儿子早夭,湘王爷如今可是长子,前途不可限量。娘娘肯定心里早有了打算,要寻一个家世好对王爷有助力的王妃,她一个端茶递水的小宫女竟敢肖想!要奴婢说,娘娘早该不声不响地赐死,何必让她成为皇上的女人?”惠妃摇了摇头,“跟了本宫这么多年,见识还不如一个十六岁的小宫女。”夜色尽黑,兰芷在屋内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思量着今日的事。三年前的辛酉宫变,惠妃未必相信,她一个小宫女手上真能握着什么把柄。但是在祁溯的这件事上,惠妃并没有简单粗暴地处死儿子的心上人,而是费心思将她送上龙床,说明惠妃不想因为任何事伤害了与祁溯的关系,对这个养子寄予厚望。她如今是惠妃与祁溯关系的桥梁。前世的兰芷是一股清流,对宫里的波诡云谲不甚关心,知之甚少,虽然最终湘王无缘帝位,但想必惠妃没少努力过。日后的张荦会是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兰芷要为自己的前世讨个说法,要与他抗衡,必不能再像上次那般做一个深宫怨妇,她要学着在这宫里站住脚。兰芷翻完最后一个木匣子,也没找到半瓶伤药。大殷王宫有规定,‘宫嫔以下有疾,医者不得入,以证取药。’嫔位以下,是没资格招太医的。兰芷心中忖度,只能明日一早去御药局取点伤药,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咚、咚——”,半开的小窗边传来些声响,兰芷望过去,便见几颗小石子接二连三地打落在窗上。有人在往这里丢石子。才人的位份每月用度很少,院子里没舍得点灯,乌漆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红药早就睡下了,兰芷也不想惊动她,径自开了房门,摸索着石子丢来的方向,轻手轻脚走了过去。院墙外的红梅树含苞待放,有大半株探进院内,在淡黄的月光中,显得温柔又多情。透过院墙上的雕花窗洞,兰芷望见一人长身而立,矗在梅树下。隔着一道院墙,祁溯凝视着兰芷,久久不发一言。兰芷见他不言语,转身要走,祁溯才忙不迭唤道:“芷儿,别走。”“王爷还是别这样叫我,你我如今身份有别。”祁溯见她不冷不热的,又问道:“是她逼你的对吗?她说你是个居心叵测爱慕虚荣的人,本王从不信的。”兰芷垂首道:“没有人逼我。”祁溯上前,几乎贴到了窗洞上,“你还记得吗?御花园中初见,你拿随手捡的树枝,在结冻的河面上画梅,当时本王就知道你与这宫里的女人都不一样,你像梅一样高洁。”“蒲柳之姿,如何比得上迎风傲放的寒梅?”兰芷对上祁溯的眼,“王爷,人往高处走,谁愿意一辈子当宫女,老死宫中呢?惠妃娘娘不过是比王爷更了解我而已,给了我一条想要的路。”“你怎知本王会让你老死宫中?”他脱口而出。“哦?”兰芷的脸上做出些意外的欣喜,“王爷还动过这种心思?湘王妃的位置的确挺诱人。可惜王爷怎么不早说?如今我已是皇上的人,秽乱宫闱是死罪,比起荣华富贵,还是小命更重要。”不管别人怎么说,祁溯始终相信自己的眼光,兰芷绝对不会是那种爱慕虚荣,一心上位的女人,可是此刻,他确确实实,亲眼见识了这样的兰芷。夜晚的风有些寒,那丝丝裹挟的几缕梅香,此刻便像是一种讽刺。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他,永远无法理解,那个在寒冰上绘梅的小宫女,不是顽强不屈的寒梅,而是会向生存低头的俗人。祁溯失神转身,失落地朝远处走去。方迈了两步,身后的人喊住了他。他急忙转身,失望的鹰眼中,不由自主地又泛起神气。却只是见兰芷指了指他手中的一瓶伤药,“这是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