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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坦·卡尔

 

脑中刹白————

轰然,屋外的人开始无差别扫射,玻璃、茶几、沙发和墙上的钟表画皆不能幸免,以及活生生的人命。

可是,卡尔还在里面,他们怎么敢的。

卡尔眼疾手快抓过那莫的手臂,拖进一楼杂物间里。

木门严严实实挨上几枪,卡尔和那莫锁上门,推过杂物间里的破家具挡住屋门。

屋外枪声激烈,有人濒死哀嚎。那莫从未经历这样的大规模有目的的枪击和轰炸,如果不是卡尔他必死无疑。

“卡尔先生,外面的人为什么”肾上腺素飙升,那莫战栗着,口齿都不利落。

“不是我的人。”卡尔嗓音疲惫嘶哑。

这一声把那莫吓一激灵,他低头看去。卡尔背抵在家具边,胸口有一个大窟窿,股股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那莫瘫软坐在地上,双手不知所措悬在空中,没有纱布可以处理,医生也不在。

“你我该怎么办。”那莫慌不择路脱下自己单薄的衣服,按压上呀去给卡尔止血。

冰冷熟悉的触感贴上那莫的腹部。

那莫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盯向卡尔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以及指向自己的枪。

但惊恐过后,那莫垂下眸,藏不住由内而外的恐惧,声音微弱:“先生,你要我陪你死吗?”

惨白的嘴唇没有动。

一秒、两秒、三秒,依旧没有答案。

那莫心脏一下一下地抽气,连呼吸都感觉犹如刀扎,他跪地上望向卡尔逐渐无神的眼睛。

鲜血淋漓的手摸上留有温度的脸颊,那莫憋住哭意与心脏深处的抽痛,试图唤醒他:“卡尔先生,卡尔先生你理理我,回答我好不好?”

“不要这样,不要捉弄我先生,先生你回答我”

“卡尔先生”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准备杀我吗?你开枪啊?!”

哐当,卡尔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他好像静止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像具冷冰冰的雕塑,无光的深邃眼睛注视着那莫,仿佛千百年就见那么一面。

那莫颤抖着手触碰卡尔的脸,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浑身上下恍若被重石碾压过一般,疼痛到逐渐冰冷麻木。

他试探卡尔的呼吸,晶莹的泪珠滴在静默的手臂上,额头轻轻贴在卡尔冰凉的手背上,蹭了蹭。

悄声说:“我也是喜欢你的。”

“不是因为怕你,不是因为习惯。”他悄声补充道,说着只有他俩听得见的悄悄话。

“先生,我该怎么办我好想回你父母的那间屋子,我想你跟我一起回去,一起生活。”

卡尔依旧没有反应,似乎早已沉睡过去。那莫没想到,一向能提前做好所有打算的卡尔,临死前却什么也没有交代。

————“我是要下地狱的人,但你不一样。”

那莫想起来了,卡尔昨日临走前说的话。

他宣泄不出悲痛,甚至不知道该找谁偿还卡尔的命,或许应该是卡尔偿还那些被他亲手杀死的人的性命。

可是,那莫喜欢卡尔,尽管这种喜欢像极了幼年孱弱的小猫寻求庇护,像极了由于习惯的依赖和贪念。

那种痛楚依旧从心口缓缓漫开,浸入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深入骨髓。

那莫忘不掉在卡尔父母居所时,短暂又惬意的日子。

“如果你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好了。”

那莫喃喃自语,抚下卡尔的眼皮,也静静地靠在卡尔臂弯里,任凭外面如何枪林弹雨。

死亡气息笼罩整座126号别墅。

时间不知道溜走了多远,凉意从墙壁四周扩散开来,其实那莫挨着的这具躯体才是寒冷的来源。

外面已经停止了枪声,那莫慢慢地把卡尔拖到门对面,一地的血迹斑斑抹红他的眼,他扣好卡尔的西装外套,把胸口血淋淋的窟窿遮起来,再摸出卡尔口袋里的手帕,慢慢擦拭他的脸颊。

那莫想让卡尔看起来整齐雅观一些,就跟生前一样,他本来就是一个体面优雅的人。

攥紧卡尔留下的枪,那莫慢慢挪开杂乱堆起的家具,贴耳听门外的动静,人群散退,只有呼呼风声。

那莫转头说:“我要走了,卡尔先生,原谅我没有办法给您处理后事。”

他不想哭,只是眼睛进了灰尘。

沉重的杂物间门留下坑坑洼洼的弹痕,整座别墅看不出一点跟记忆相似的地方。天已经黑了,周遭静悄悄,桑基的人好像已经退去。

那莫要早点走,避免桑基回过神来,发现屋外的无差别扫射根本不是卡尔的安排。

杂物间里很黑,那莫站在外面看不清卡尔的脸,他心跳加速,缓不过来的情绪猛然攀上巅峰,狠下心砰地关上门。

在废墟里捡了点吃食,一瘸一拐消失在寂静无声的夜里。

几日后,雅图帕村的宗教教堂。

朔风凄冷,路过祈福的人:“听说了吗?卡尔死了,据说是他被自己养的一个妓子杀了。”

“哟,死的惨嘞,养出一个畜生。”

“莫不是上床的时候死的,啧啧啧”

“呸,活该!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通通死了的好,这片地方乱糟糟的,死个人算什么。拜完没有,拜完赶紧走,这鬼地方。”

开货车的男人女人祈完福走了。

那莫一点也不信谣言,他们发现了卡尔,那该下葬了吧,那卡尔的墓在哪里?他可以去祭拜吗?

他自离开126号别墅后,精神一直恍恍惚惚,闭上眼卡尔的身影就在眼前转悠。

那莫偷头纱盖住显眼的头发,白天在雅图帕村周边转悠,晚上住在祠堂里。

那莫除了卡尔的枪,其余什么都没有。

冰冷的枪揣在手里,睡觉也不离身,那莫觉得手枪该发挥他应有的作用。

于是,他拐进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诊所,并用枪抵在一名“医生”的背上,就像卡尔那样。

那莫身无分文,他说:“麻烦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可惜他学不会卡尔那种冷淡悠闲又有压迫感的语调,即使拿着枪也没有多少威慑力。

“我不是医生。”那个跟那莫差不多身高的少年说,“不过我能帮你处理伤口———可以把枪放下吗?你保险都没开”

那莫正式打量面前这个好心少年,长相稚嫩,虽然已有一些男性的面部棱角感,但明显是个未成年人,看起来还没有那莫年龄大。

“你”那莫收起枪,虽然面前的少年根本不在意。

他从柜子里翻找出碘伏和纱布,示意那莫坐下,“我先给你清理伤口,会有点疼。”

碘伏的味道并不好闻,那莫捏住椅子边一声不吭,不过这个人手法熟练,疼痛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剧烈。

“你是本地人吗?捡的枪不能露出来,这里治安有点乱。”少年边处理伤口边说道。

那莫的警戒心时刻高悬着,也没有闲谈的心思,撒谎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他又问:“那你今年多大了?听声音跟我差不多大,也在市区读书吗?”

那莫有些心烦,简短道:“十七了。”

“我才十五诶,你比我年龄大是不是该报大学了。我爸爸就一直催我去学医,但我不喜欢,我觉得教书育人更有意义些。”

这个少年好能聊,那莫撇过头不回他的话,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大学”,什么是“读书”。

可眼见面前的小哥哥不回他,少年又叽叽喳喳说些其他的,什么国民素质有待提高,教书事业高尚有前途,什么义务教育可以引进国内里,大肆修建学校等等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那莫精神上一直紧绷着,早已疲倦不堪,在少年念念叨叨下,莫名有了些许困意。

那莫打了一个哈欠,疲惫靠在椅背上,“别再说了,听困了。”

这几个字轰然浇灭少年的热情,颇不甘心地反问:“我讲的东西有这么催眠吗?”

那莫一头雾水,不解地盯向他。

“这简直是对教师行业莫大的侮辱。”

那莫:“”

面前这个人似乎对教学有强烈的执着。

见少年生着闷气又细心裹纱布,那莫不经觉得好笑,“我没上过学,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很正常。”

他只短短在卡尔那里学过几个字,算文盲吧。

想到这里,那莫不得已苦笑出声,心口密密麻麻地刺痛。卡尔的身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就算是听到“读书”二字也能想起他,但一切又都是徒劳的。

这算思恋吧,那莫一度怀疑是不是卡尔的魂魄一直跟着自己。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死了也不消停,可是,那莫真的很想他。

“小哥哥,你怎么哭了?”少年见一滴泪滴在地板上,问道。

“不关你的事。”那莫简短回复。

那莫抹去眼角的泪水,把头纱又遮严实些,准备离开,可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你不是困了吗?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那莫确实很久没有正经休息过,教堂里的地板不好睡,夜里还要提防老鼠啃咬食物和伤口。

看向少年无比真诚的眼眸,他不是本地人,他的眼眸更加清澈,没有利欲熏心、没有视钱权如命,就像是从山涧流淌下来的泉水,一尘不染。

他见那莫没有离开,拉那莫进屋:“我叫元释伊,姓希瓦。你呢,小哥哥。”

“那莫。”

“那莫哥哥。好勒,记住了。”他热情回复,笑意时时刻刻挂在脸颊酒窝里。

记住有什么用,一觉之后也不会再见了。

那莫心这样想着,又恹耷耷躺在床沿,目睹少年轻轻关上屋门,又把帘子放下来,紧绷的身与心才得以松懈。

元释伊热情到与大环境格格不入。

他能听见小窗外的风声,像金黄沙滩上拂过的海风。一阵阵卷起的无边海浪,与落霞相交的蔚蓝海洋,几只飞鸟从头顶滑过。

那莫站在沙滩上,玻璃碎片划过他的脚踝。

他看见一道孤独的影子,稀薄的金光打落在那人的肩头,一点点向远方走去。

那是卡尔

那莫在现实里掐住自己的手,寸寸刺痛让他知道这是在梦里,卡尔总会以各种形式进入自己的梦里。

他在那里站着,踏不出一步,望着卡尔的背影逐渐模糊。

可轰然,在毫无逻辑的梦里,那莫回头一看。

卡尔穿着休闲衣裤,手上端着一杯果汁,正温和调侃他:“望什么呢,这么入迷。”

“等春天来,我准备买一艘船,再雇点水手,洋洋洒洒当个老板。我们就在这里过日子怎么样?”

果汁递了过来,那莫发不出声,仔细端详卡尔的脸庞,偏长的头发顺溜放下来,连眼角都没有疤痕。

母亲曾说,梦里能看清模样的都是死人。

那莫抬手想摸卡尔的脸

————“谁让你来这里的?!你他妈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元释伊!”

无比熟悉的嗓音打破一切,那莫猛然坐起来,因梦境而触发的眼泪还明晃晃盛在眼眶里,想咳嗽又极力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会这么凑巧。

桑基还在训斥自己的弟弟:“我不管你怎么过来的,也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现在立刻滚回去。”

本该在市里读书的元释伊出现在雅图帕,他知道桑基不会听自己解释,无奈道:“我错了,我错了!哥!爸妈不知道我过来了,别告诉爸妈啊,他们会担心的。”

“放手。”桑基忽视元释伊的请求,走到路边拨通了父母的电话。

“哥!哎呀。”元释伊琐碎不管了,横竖都要挨顿骂。

他悄悄溜进诊所里,敲了敲屋里的门。

“那莫哥哥,没想到我亲哥提前回来了,要不你从后门溜一下,我哥有点暴躁。”

那莫看到了屋里的后门,但并没有要走的意图。他摸上包里的枪,打开屋门,拉元释伊进来。

元释伊还懵着,怕桑基知道自己带陌生人进屋,还借床给别人睡,简直心惊胆战,指着后门朝那莫急道:“真的,不骗你,我哥脾气超级差,你最好赶紧走。”

那莫冷不伶仃拿出枪,问:“这个枪怎么开保险?”

元释伊手脚麻利示范一番,悄声自豪道:“就这样就可以了,挺简————你干什么???”

得知元释伊是桑基弟弟那一刻,方才诞生的好感也消失殆尽了,此刻他用枪抵在元释伊的下颚。

“那莫哥哥,别开这种玩笑。你真的得走了。”元释伊的体格远超孱弱的那莫,想挣脱开简直轻而易举。

那莫深呼吸一口气,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与桑基对峙了。

对准元释伊的大腿边缘————砰

凌厉的枪声响彻整座街道,尖叫与鲜血接踵而至,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

那莫被枪声吓到发软,又强迫自己习惯血腥,刻意冷漠回复:“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从门外赶来的桑基,手上的电话还没有关,在帘子的婆娑下见那莫站在元释伊身后,他那愚蠢的弟弟此刻大腿鲜血直淌。

那莫说:“我要见那莎南,拿她来换。”

桑基眼睛狠戾地看向那莫,手掌的力度快要把电话攥烂,又故作云淡风轻朝电话里说:“呵,元释伊说学校压力太大了,要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工作不辛苦,挂了,有点忙。”

挂掉电话,桑基立马换了副模样,冷笑道:“你胆子真的大,是我弟弟给你绑的纱布吗?真他妈蠢。”

那莫将手枪往上挪,一字一句重复:“我要见那莎南。”

元释伊在那莫手里,桑基也不确定那莫是不是真的改性了,但他刚刚的眼神居然有一秒像卡尔。

“把那个犯毒瘾的小东西带到诊所来。”桑基朝对讲机说,眼睛死死盯着那莫,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这个亡命徒撕成碎片:“给他止血,马上。如果元释伊失血过多死了,我会亲自送你们兄妹上西天。”

那莫带元释伊躺下,扯过床头柜的纱布往伤口上按。

桑基骂道:“你他妈会不会止血,让元释伊自己来。”

脑子晕眩的元释伊木讷地看向桑基,又扭头看向那莫,以及自己血肉模糊的大腿,原本一声不吭的坚强少年,哇地一声哭了。

“那莫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元释伊突然发觉自己的亲哥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又哭,“哥,我想回家,我再也不逃课了”

简直没眼看,桑基撇过头。

那莫把纱布塞元释伊手里,“闭嘴,自己处理伤口。”

元释伊疼得龇牙乱叫,绑一下哭一声再抹掉眼泪,鬼哭狼嚎简单包扎伤口。鉴于那莫的枪还对准自己,疼痛感在肾上腺素褪去后飙升,元释伊此刻筋疲力竭,动也不敢动一下。

“卡尔死了,你高兴吗?”见元释伊已没什么大碍,桑基坐在椅子上,颇悠闲地问。

可对于那莫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桑基继续说:“你看,你还是站错了立场,要是当初你听我的话,也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我原本以为那天的枪击是卡尔的手笔,结果他却死了。我早该发现卡尔必须死的,他的高傲与自大已经让上面的人抛弃了他。”

那莫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沉默良久问道:“为什么?”

桑基幽幽一笑,“他们不需要一条不听话的狗,卡尔太有个性了,也太过残暴。————那莫,你的手在抖。”

那莫用另一只手稳住枪,枪口压在元释伊胸口上,来回复桑基的话语。

可帘外恶魔般的低语:“你再怎么学卡尔,即便你手里有枪,对我来说依旧没有任何威胁。”

那莫颤抖道:“你不要逼我。”

“你会对曾经帮助过你的人开枪吗?”桑基没等那莫开口就代替回答,“你不会的。元释伊比你年龄还小两岁,他在全国最好的高中读书,他跟我们不一样,不该被这里的腌臜事牵连下水。”

那莫反而被惹怒了,反问道:“那我的妹妹就不无辜?只有你们称作是‘人’,我们从雅图帕出来就天生是一条不如你们的牲口?”

桑基这样自私利己的人,永远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在三六九等里,自己处在上层就敢无所顾忌的压迫下层人。

“我们为什么要被称作下等人,凭父母亲?就因为我妈妈是妓女吗?”

那莫疼痛到无所畏惧,连心口都在颤抖。他受够了这里的丛林法则,这里对他们来说生存空间太过狭窄。

桑基不为所动:“可是你们连户口都没有,政府不会承认你们的存在。”

————“哥,别说了,我害怕”元释伊听了半天,破口来了一句。

帘子外的人闭了嘴,此刻那莫的精神已经临近边缘。人被逼到绝路不一定会绝地反杀,但一定会发疯。

车轮急刹之后,一声熟悉的啼哭钻进那莫耳膜,朝门外看去,那莎南被两个人挟持进屋,整个人狼狈不堪。

下属把那莎南丢在地上:“老大,这小东西犯毒瘾的时候真疯,逮谁咬谁。”

桑基黑眸深沉,倦懒地倚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金织叶的毒瘾可不好戒,卡尔有告诉你戒毒方法吗?”

他知道答案,同时那莫知道这人很在意回答,他曾听桑基问过卡尔,这是第二次。

“让那莎南进来。”那莫冷着脸,刻意不回答吊桑基胃口。

可桑基反而不再问了。

只见那莎南在原地扑腾,声嘶力竭哭诉:“哥,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莎南。”那莫轻声哀叹。

要不是自己没有管好那莎南,她就不会丢,也不会被迫染上毒瘾。要不是自己莫名惹上这么多事,那莎南也不会如此落魄。

母亲在时,她是最天真可爱的,可如今他这个哥哥给那莎南带来了什么。

桑基打断那莫的愧疚,冷笑道:“你以为你们能逃到哪里去,你们有身份证吗?有钱能买票离开雅图帕吗?”

“那莫,你离开卡尔你就什么都不是。”

句句说到那莫心坎上,那莫却听到了另一层意思,面色煞白道:“你想干什么?”

“我们谈笔合作怎么样。”

桑基踩住那莎南的衣角,让那莎南怎么也爬不进去,“我给你妹妹一个身份,给她一个利于成长的家庭,自此她不再是雅图帕的孩子。而你,要替我做事,用你最擅长的方式。”

“我最擅长的?”

那莫再不懂人事也明白了,桑基曾说待卡尔死后,自己的价值比卡尔还大。

他是个妓子,无论那莫承不承认,他已经深陷于此。那莫此刻无力反驳,一切都不是他能掌控的,疲惫到用麻木来包裹自己。

他说:“我怎么相信你,你这样的人反悔是很正常的。”

桑基面色无异,像在谈论外面天气一样:“你已经输了,门外都是我的人。你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我反悔之前答应我,或者现在开枪杀了元释伊,但结局不会变。你要是杀了我弟弟,你知道后果。”

面色苍白如纸,那莫没有怒骂也没有崩溃痛哭,无神的眼眸恍若一滩死水,他扯下头上的深色头纱,把早已握出汗的手枪丢在地上。

他绝望呢喃一句:“我从出生就输了。”

那莫凭一口气下床抱起自己年幼的妹妹,无论那莎南如何哭都没有反应。

“我答应你,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但那莎南必须离开。”

那莫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一个卑贱到没有姓氏的下等人,是名妓的孩子,拥有姣好的面容与身姿,能轻易激起食客的新鲜感与欲望,他终究跟母亲一样。

元释伊亲眼见证那莫的反抗、崩溃、妥协,像是残缺的月亮终究还是掉在了地上。

他深陷其中:“那莫哥哥,你”

桑基一把掀开帘子,呵斥道:“不想死就闭嘴。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你再敢来雅图帕,我就在你另一条腿上开一枪。”

元释伊愣怔问:“那莫哥哥会怎么样?”

“与你无关。”

车里,那莫屏蔽掉任何声音,轻拍那莎南的背来安抚她。可自己的泪水却不自知趟过脸颊,眼眶红润。

那莎南伸手擦去,往那莫的怀里蹭了蹭,呜咽着断断续续说:“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以后我乖乖的,不离开哥哥半步。”

“嗯,要乖一点。”那莫紧紧抱住那莎南。

这场闹剧终究落幕。

那莫知道自己逃不掉也用事实证实了这一点,当时卡尔用枪对准自己是因为早已预知了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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