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五竹叔这位老师,虽然教学水准次点儿,但却是个填鸭教育地忠实执行者,估摸自己到了地府,他也不能轻饶了自己。
话说当年,竹帅跳崖是小范閒最惊艷的一幕,所以他也时常练习跳崖,哪怕新婚蜜月在苍山里也没有放过,到如今总算是有了一点小小的成绩。至少背着个人,在满眼皆雾的状态中,依然准确地藉着光滑石壁间的短鬆减速,找到了事先选好的落脚点,那块稍稍伸出来的岩石。
范閒双腿落到那块岩石之上,体内的霸道真气自然做出反应,反震而出,但是左腿处受了狼桃可怕的那刀,酸痛无力,闷哼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便在此时,他依然没有忘记将一块大石头扫下崖去,半晌后传来了堕地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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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吧?」岩石后方有一个小洞,洞一点都不深,浑身伤口的肖恩正靠在那里,满脸嘲讽地看着范閒,「我看你怎么上去。」
范閒耸耸肩,自然不会告诉这临死老头自己的秘密,眼睛往洞里瞥了瞥,确认了这个洞与姓张的没什么关係,便餵了肖恩一颗药吃。
肖恩也不客气,吞药入腹,满脸嘲讽地望着范閒,说道:「如果是二十年前,就凭狼桃和何道人这两个晚辈,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而你呢?堂堂庆国监察院提司,陈萍萍和费介的接班人,却被别人逼下了悬崖,只有等着慢慢饿死。」
范閒也不生气,笑瞇瞇说道:「当一个老人总喜欢说当年的时候,大概就是他快死了。」
肖恩面色不变,说道:「我本来就要死了,活了这么多年,死也不算亏,问题是你还年轻……所以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怎么敢往云雾里跳?」
「你那个干儿子只会打仗,根本不会搞这些事情。」范閒从头髮里取出细针,扎进肖恩的身体里帮他止血,「连锦衣卫都能查到你们会合的地点,更何况是我,当然是事先就做好了准备。」
肖恩任他施展医术,白了一眼说道:「你这针有毒。」
范閒没好气道:「反正你都要死了,反正你身体里面好几百种毒,多一种又怕什么?」
肖恩咳了两声,眼神渐散,将死之人,连性情都变得似乎古怪了些。
范閒看着老人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惨白的脸庞,忽然问道:「当沈重围住小院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上杉虎营救你的行动一直都在锦衣卫的算计之中,你为什么还要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扮伤员,辛苦无比地往城外奔,明知道会有高手等着你,明知道接应你的人们早就被清除了。」
肖恩看着他忽然尖声笑了起来:「也许只是顺着那些人的意思,为了诱你出来,好让你给我陪葬。」
范閒耸耸肩说道:「说点儿正经的吧。」
肖恩的目光像是跨越障碍物一般轻鬆地越过范閒的肩膀,投向了幽静的深谷之中,此时太阳越来越烈,石壁前方的云雾终于渐渐散开,可以看见遥遥前方的那面山壁如破裂了的黄色镜子一般,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嗯,我被关的久了,所以……就算死,也不想死在牢里。」肖恩如是说。
范閒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发现对面的山壁光滑无比,偶有缝隙像闪电的纹路一般四散裂开,要隔着老远,才能有一株顽强无比的小树生长出来,展露着可怜却又可敬的绿色。
「此处黄山青树,下有绿水白雾,正是一座好坟。」
范閒微微笑着,开始整理自己右腿上的裤管,监察院防火防盗防利器的衣服,居然被狼桃的那一刀生生震开了一道碎絮口子。他从靴子里取出费介老师留给自己的黑色细长匕首,轻轻抚摩着上面微微有些变形的刀身,叹息说道:「谢谢你,我可不想改名叫范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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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会如此愚蠢的出手,从而将自己陷入死地?」肖恩有些好奇地看着范閒经过乔装之后的面庞,枯干的双唇边渗出一些不祥的血沫子,或许人到临死,好奇心会越发地强烈起来。
范閒将匕首搁在脚边,开始按摩自己僵坏的小腿经络,平静说道:「当我发现这是北齐人的埋伏时,确实准备退走。但是看见你要死了,我也不知道脑子为什么忽然坏了,蹦了出来。」
其实道理很简单,范閒要知道肖恩的秘密,要知道神庙在哪里,要知道神庙与叶轻眉的关係,与自己重生到这个世界的关係。在自己的生死、身世与嚣张老妈的来龙去脉之间,一向惜命无比的范閒,终于奢侈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