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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天下有敌

范閒原先的爵位是一等男爵,正二品,而公爵却是超品,中间还隔着侯伯二层。以他如今的年龄,直接封了公爵,实在是极难得的荣耀,所以就连他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而等场间的众人反应过来时,当然想明白了是为什么,一方面是朝廷要酬其江南之功,而众人心知肚明,最重要的原因,则是陛下要给自己的私生子一个补偿。

大皇子与二皇子早已封了亲王,范閒只不过是个澹泊公,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一念及此,本打算出列激烈反对此项封赏的大臣们都沉默了下来,这是皇族的家事,不是朝廷的国事,轮不到自己这些做臣子的多嘴。

范閒在一乐之后,马上平静了下来,对于这个殿上的大多数人来说,公爵确实是个金光闪闪的字眼,可是对于他来说,自己手上的权力早已超出了这个范畴,而且皇帝没有给自己打个招呼,就让御史台挤进监察院的势力范围,这个问题才是范閒真正关心和警惧的。

所以他宁可抛却以往的形容,胡搅蛮缠,也不愿意让皇帝就这么轻鬆地塞沙子进来。

更何况他心里也隐约清楚,公爵这个位置,便是自己在庆国所能抵达的最后目的地,如今的澹泊公是三等公,还有两级可以爬,再然后……自己年纪轻轻看来就要养老去也。

一念及此,不免有些惘然,觉着有些荒唐,他忍不住站在这大殿上失声笑了起来。

众人瞩目,看着庆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小公爷,看着他那可恶的笑容,心中情绪复杂,更觉着这笑声无比刺耳。

大朝会一直折腾到过了午饭才结束,这还是因为三路总督的正式朝论事宜放到了以后的原因,皇帝快刀斩乱麻,圣心独裁定了大部分事情,便让诸大臣散了。

大臣们早已饿的不行,纷纷穿过宫门,各自回府。而还有些人走不得,在门下中书视事的宰执人物,三路久未回京的总督大人,各部尚书,都小心李翼跟着皇帝陛下到了御书房。

范閒也满脸无奈地跟在最后面。

就像一年多前,从北齐回到南庆时一样,御书房里依然给范閒留了个座位,上一次是因为庄墨韩的那马车书,这一次却是因为内库里送来的那无数雪花银。

范閒坐在圆圆的绣墩儿上,有些心神不定,御书房内讨论国事的声音,并不让他如何关心,政务这一块儿,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始终还是只能扮演一个拾遗补缺的角色。

很明显,皇帝一方面是清楚他的能力,二方面也是不愿意范閒对国事方面发表太多的看法,所以今天没有点他的名。

不过他这位新晋小公爷依然有位置坐,而在皇帝软榻之旁,太子等几位皇子还得老老实实站着,像学生一般认真听闻学习,范閒感觉不错,心想自己也算是皇兄弟们的老师了。

皇帝与诸位大人物讨论了一番南方的雪灾,北方的局势,圆子里的祥瑞,便开始放饭。

范閒昨夜忙了一宵,祟肉片,豆腐花早就已经消化的干干净净,此时听着放饭,不由精神一振,心中升腾起一股龙套终于有盒饭吃的幸福感,接过太监递来的食盒,食不语,风捲残云。

……

……

主要的事情在大朝会上已经说定了,御书房会议里并没有什么新鲜的内容,只是薛清偶尔提到杭州会在江南赈灾一事中的优良表现时,京都里的部阁大人们表现出了一丝惊讶,他们听说过杭州会,但没有想到杭州会竟然有如此大的财力与势力,竟然可以在官府赈灾的途径之外,做了这么多事。

皇帝让范閒起身解释了一下。听着范閒的解释,舒芜这些人才明白,原来杭州会的背后是皇宫里的这些娘娘们,名义上领头的是太后,难怪杭州会能有如此实力,只是众人心知肚明,宫里只是个挂个爱惜子民的名头,真正做事,出银子的,只怕还是范閒。

皇帝笑了笑,说道:「真正辛苦的,可不是范閒,是我那晨丫头。」

大臣们笑呵呵地拍了几句马屁,连带着对宫中贵人们高声讚颂,颂圣自然更不可免。皇帝看着范閒有些走神的脸,微微皱了皱眉。

大皇子在一旁看着这幕,开口说道:「郡主今天回京。」

皇帝喔了一声,再看范閒的眼色就柔和了起来,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让范閒提前回宫,只是马上结束了御书房会议,反而将最想回府的范閒留了下来。

御书房内的宁神香缓缓飘着,颜色不及白烟如乳,香味清淡至极。

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与范閒二人,范閒稍微有些不自在,因为不知道皇帝马上会说些什么内容。

皇帝喝了一口燕窝,抬头看了范閒一眼,示意他是不是还要来一口?范閒赶紧摇头。

「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皇帝放下碗,缓缓说道:「不烦不忧,澹泊不失……这是两年前你在京都做那个书局时,对众人的解释。」

范閒点点头,澹泊书局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只是若若妹妹却是深知己意,和旁人不同,说出「漂泊在澹州」的解释,一念及此,他忽地有些想念那个黄毛丫头,不知道她在北边究竟过的可还快活。

「朕很喜欢你的这两句话,让你做这个澹泊公,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皇帝静静看着自己最成才的私生子。

范閒低头思忖少许后,认真说道:「要明志,少虑。」

「不错。」皇帝平静说道:「要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要少考虑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纯臣?孤臣?其实意思很简单,做皇帝的臣子,不烦不忧,澹泊度日罢了。

范閒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笑容显得极为诚恳与放鬆,开口说道:「知道了。」

君臣应对,说知道了这三个字的角色应该是皇帝,但范閒就这样清清楚楚说了出来,却也并不显得如何异样,皇帝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一旁服侍着的姚太监满脸平静,他在这两年里已经见惯了陛下对范閒的与众不同。

皇帝挥挥手,姚太监一佝身,退出御书房。

沉默片刻之后,皇帝冷冷说道:「至于今天御史入监察院一事,你以后会明白。朕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只是朝政之事,不以人心为转移。」

范閒知道此时人少,不能撒泼撒娇硬抗,只得沉默。

皇帝又缓缓说道:「还是那句话,朕知道你的心,所以昨天夜里的事情,朕很是欢喜……只是朕未曾想着你会如此用力,有些意外。」

范閒喉咙里有些干涩,斟酌少许后,肃然应道:「大河还未决堤,我先把水引走,免得黎民受苦。」

皇帝看着范閒的脸,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只是你想过没有?水全部被你抽干了,可是日后又有活水入,谁知道日后那水会不会再次漫过江堤?所以朕以为,总是要看下去,看到山塌地陷,堤岸崩坏的那天,才知道那河中的水是会顺伏着向下游去,还是会……无耻的衝破朕这道大堤……你这孩子,面上扮个凶恶模样,心中却总有柔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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