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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

「太子殿下去了南诏……」书房里没有平静太久,范閒说出了盘桓在他心头的问题,「依时间推断,这时候应该已经过了颖州,继续往南了,你说陛下这个安排是为什么?朝廷里的臣子肯定还在猜测,还弄不明白。长公主的事情为什么会牵扯到太子,但你我肯定清楚,陛下绝对不会容忍一个让皇族蒙羞的儿子,继承大位。往南诏观礼……承干还能回来吗?」

王启年沉默着,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范閒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我二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株连九族地事情,议论一下何妨。」

王启年苦笑,知道大人再次提醒自己,用心何其无耻,摇头说道:「我看这一路应该没什么事儿。陛下就算已经有了废储的意思,也不可能选在这时候抛出来。」

「有道理。」范閒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和我的想法一样,咱们这位陛下。要的就是英明神武的劲儿,青史留名的范儿,千方百计想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绝对不愿意落人话柄。此趟太子赴南诏,一则是将他流出京都,慢慢谋划废储一事,二则……」

他皱起了眉头。忽然想到南诏那处毒雾瀰漫。七八年前燕小乙率兵南讨时,士兵们的伤亡基本上都是因为这个祸害。

「瘴气侵体。太子渐渐体弱……」王启年说出这句话,才猛然惊醒,自己说话的胆子果然越来越大了。

范閒苦笑接道:「如果真是你我这般想的。陛下……果然厉害。」

他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只不过王启年没有注意到。

「很遗憾,未竞全功。」范閒叹息道:「你说长公主怎么就没死呢?」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赤裸裸地惋惜,王启年觉得有些古怪,长公主已然失势,大人毕竟是对方地女婿,不论是从人伦亲道上讲,他都不应该如此说才是。

王启年不清楚,范閒自入京都后,下意识里便很忌惮长公主,因为对付旁的人,可以用阴谋用权术较量,可是对付一个世人传颂其疯地权贵人物,范閒很难猜到对方会做出何样疯狂的反应。

这种不确定性,使范閒很头痛。

尤其是此次京都宫闱之变,范閒始终难以相信这样的结局——长公主身处死地,为何她那些力量没有进行最后的反扑?军方的大老呢?燕小乙的态度呢?如果说事情发生的太迅猛,军方没有反应地时间……可是叶流云呢?

范閒比任何人都清楚,叶流云在君山会中地供奉地位,在苏州城中,也曾被那破楼一剑吓的魂都险些掉了,即便君山会是一个鬆散地组织,可是长公主一定不会像如今看来这样的不堪一击。

先前与王启年分析过长公主对皇帝的疯狂畸恋,但那只是范閒用来说服自己地说辞,他并不相信这一点。

只不过,这个人世间有些事情,或许正是人们不相信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原因。

范閒在书桌旁叹息着,惋息着,在王启年走后,依然止不住长嘘短叹。王启年关上房门,下意识里摇摇头,心想长公主虽然没死,但是从此以后,朝廷里再无人是范提司的对手,如此结果已然大佳,提司大人因何叹气?

其实原因很简单——范閒不是一位忠臣,更不是一位纯臣,他所构想的,只是在江南看着虎鹤争斗,各自受伤。

他想长公主垮臺,但他也不会相信皇帝老子,他所叹息,便是皇帝的手段,似乎比自己想像中来的更快,更厉害,皇帝的力量,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失。

范閒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沉默地分析着京都发生的一切,他隐约感觉到长公主或许可能因为疯狂的情愫而执拗地等待着皇帝的雷霆一怒,而皇帝明显是有所保留,是亲情?范閒不相信这一点。

他翻开院报下的那几封书信,第二次看过之后,沉思片刻,便开始写回信。信自京都家中来,父亲一封,婉儿一封,主要讲的都是思思及她腹中孩子的事情,一应平安,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然而婉儿的信中,自然要提到了长公主的事情,虽没有明言什么,但似乎也是想让范閒在宫里说些话。

范閒再次苦恼地叹息了起来,他清楚妻子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当然知道被遮掩的一切背后,是怎样的不可调和,可她依然来信让自己说话,这只证明了,婉儿对长公主始终还是有母女的情份。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皇帝冷血,范閒冷血,并不代表这天底下的人,皇族的人都是冷血动物。

范閒认真地写着回信,对父亲那边当然是要表示自己的震惊与疑惑,对婉儿的回信以劝慰为主,同时问候了一下思思那丫头。

接着他便开始写奏章,给皇帝的密奏,在奏章中虽然没有直接为长公主求情,但也隐约表示了一下身为人子应该有的关切。写完后他细细查看了几遍,确认这种态度,既不会让皇帝认为自己虚伪,也不会让皇帝动怒,便封好了火漆,让下属们按一级邮路寄出。

做完了这一切,范閒才稍微放下心来,这数月在江南虽然逍遥,但其实眼光一直盯着京都那处,精神上的压力十分巨大。

事虽不协,但基本按照他的想法在进行,他终于放鬆了些,拉开密室的抽屉,取出七叶与自己用一年多的功夫抄录下的那份内库三大坊工艺流程发呆。

这份工艺流程虽然不是内库的全部,但范閒清楚,如果这份东西真的流传到北齐,真的会造成很恐怖的后果。

他的眼睛瞇了起来,暗想这一次虽然是自己和陈萍萍暗中下意识携手,玩了皇帝一次,但终究只是玩弄了细节,至于大的局面上,说不定是皇帝在玩自己。

「王十三郎也閒的有些久了。」

范閒这般想着,然后起身,收拾好一切,离开了西湖边的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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