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我爸妈
“从那以后,他们再不敢动我了。也许,真怕失去最后一个儿子吧。”
“至于我妈,有一次也是发生了争吵。我偷家里钱,几乎所有的钱,去报了武术班。跟着当地一个一身横肉的师傅。”
“我妈很气,说是不是想她死。”
“那时候,我很平静,说是啊,去啊。”
“后来她去菜地里喝农药自杀了。”
“她死了我没愧疚,但还是心有一点点,一点点后悔。”
“但是我没办法,因为那小地方校园暴力太严重。我不练个身手,没有我师傅给我在背后撑腰的话,我在学校就是像我哥那样,被霸凌的对象。”
“而我师傅,他的名声响彻学校。在学校,我师傅的徒弟们是一个联盟,谁也不敢招惹我们。以其等着被霸凌,倒不如成为霸凌者。”
“我爸并不知道我妈具体的死因,还以为我妈是因为我哥的死活不下去了。”
“我爸于是从外地辞工,回来照顾我,在我那地方开货车送货。”
“高中时候,我成了热爱文艺的人。我喜欢上了书法,喜欢国画,喜欢看书。”
“我的成绩也突飞猛进,但我那教育条件太落后了,老师太差。想考到海棠市的大学,只能走特长生进去。”
“我学书法的钱是花想容给我的,当时那书法老师看我有天赋,破例给我减免了很多学费。”
“我后来终于考上了大学。”
“我以为读了大学就可以赚很多钱,后来发现错了。时代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我学书法,其实是个挺错误的决定。普通人想通过学艺术翻身改名其实是天方夜谭。”
“艺术,向来是很贵的。我在大学勤工俭学的钱,都不够我买宣纸这类的耗材。而且,我之前太理想了,不懂书法行业。”
“在书法行业,想成名,还非得师出有名。而且,书法界有自己的潜规则,很独裁。和古典乐一样。一切都是成名的前辈说了算。如果前辈不认可,那么,根本在这行业混不上去。”
“传统艺术就是这样,不像电影行业,那个行业会有草根艺术家出头的可能,但书画这个行业,是不可能的。”
“除非我真的创作出自己独特的风格,独特到被大众喜爱。然而,我没那时间和资本。说到底,艺术创作,也是很贵的。”
“我发现我读大学其实是亏本的,毕业后要从事这行,只能混低端的圈子。给人写对联,帮人写门匾。做多了这种低端的,那就是对自己才华的损耗。”
“我这人道德感很低,但我对艺术的追求又很高。”
“大一上学期结束后的寒假,我回到了老家。那时候,正是我爸死的时候。”
“我还记得那是晚上,我爸去他的朋友那喝酒,我去接他回家。”
“我爸喝了挺多酒的,他的朋友炫耀自己孩子结婚了,炫耀自己孩子初中没读完去打工现在成了小老板。我在那个小镇的同龄人里,是为数几个还在读大学的。”
“然而我爸一点都炫耀不出来,因为我还不能挣钱,而且读的大学还是民办。”
“在回去的路上,我跟我爸说过几天我要去学校了,记得把生活费一次性给我。”
“他有点愤愤地,说他某个朋友,读师范大学回来帮附近小孩补课,一晚上两百,多会赚钱。而我,还要问他要钱。”
“我当时没理他。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但他还滔滔不绝,说我读大学花了他多少钱,弄得他都没钱泡妞。接着他说别人读大学都能挣钱,还给家里寄钱。”
“我当时都没往心里去。直到他接下来说的那些话,让我受不了了。”
“他说我哥当初读中专去工厂大暑假工,拿了工资都给了他三百。”
“我当时想这人怎敢那么不要脸,长年在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让我妈又当妈又当爹,现在还有脸在我面前提我哥,还想着望子成龙。”
“我很愤怒,恶狠狠地对他说,你儿子以后会赚很多钱。”
“说完,我心理念着:但和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当时我们路过水库,我爸喝醉酒走在边上,摇摇晃晃的。”
“我顺手猛地一推,他就滚下去了。”
“那时候大冬天,我就看着他在水面扑腾几下,最后沉了下去,然后浮上来一只鞋子。”
“我泪流面面,克制住救他的冲动。”
“我发疯地笑,仰天大笑,从此以后,我要好好地活给天上的他们看。”
酒饱饭足后,白君棠和庄国棣在会所的花园散步消食。
也许庄国棣讲得太多了,那事情又太隐秘,太重大了。所以两人就这样散着步,没怎么说话。
两人来到喷泉处停下来。
庄国棣看着白君棠,这人五官和17岁的时候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棱角更锋利了些。退去了少年的奶气,露出成年的俊荣。
从庄国棣的视角看去,他像是一副立体的画。
17岁生日那天,庄国棣已经喜欢上这个王子了。
他脸是庄国棣从没在同龄人中见过的松弛与自信,高贵与祥和。
那时候,鲜衣怒马少年时这句诗,在庄国棣那有了具体的形状。
包括那场生日会的其他人,都那么耀眼。
那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和白君棠竟然同年同日生。
两人被命运席卷进同一个风暴里。
安卧云端的王子,忍栖阴沟的少年。
庄国棣爱着他,就像爱着另一个完全可能的自己,对着那个自己一遍遍不受控制的心驰神往。想象着另一个更高版本的人生。
“白君棠,我们做个交易,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白君棠匪夷所思笑了,“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