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寒冬
一直没说话的凌钧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像是在安抚。
白於奕低头看向他,「没关系,你就去吧。」
「可……」他还是不放心。
但对上凌钧然的双眼,他还是妥协了,「……好吧。」
「等一下不行了就传讯息过来。」他还是不太放心,想了让凌钧然可以叫救兵的办法。
「好啦好啦,知道了。」凌钧然连忙把他推走。
白於奕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又转过头来,「我走罗,我真的走罗。」
「嗯。」凌钧然露出浅笑,点了点头,白於奕这才不甘不愿的走掉,从背影都可以看出他有多不情愿。
白明政都笑了,摇了摇头。
「臭小子,真的是。」
凌钧然吞了口口水。说实在,他现在才感受到紧张。
这种一开始笑脸相迎,先观察儿子或nv儿带回来的对象,之後再把儿nv支开,然後说什麽「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这种剧情该不会终於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吧?
这样一想,白於奕家确实有钱,家大业大的,想当然就会需要有後代来继承王位,同x恋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自己从第一关就不合格了。
白明政发现他的指间泛白的抓着大腿上的布料,便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状似安抚。
「不要紧张,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放轻松一点。」
「……」这样反而更紧张了好吗?
白明政将视线移开,这才进入正题,「就算我们再不熟,他毕竟还是我儿子。」
白明政望向窗外,看着那一片属於他的草地,又好像想看到更远的地方,只不过被围墙挡住了。
「从他的眼神我知道,他很ai你。但因为我不了解你,所以我不知道你ai一个人会是什麽样子。」
这句话是在指他的言行举止都不像是恋ai中的人。没有满心满眼都是对方,也没有任何神情或小动作表示出在乎依赖吧。
白明政转过来,直直地看向他,「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所以,如果你也ai他,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没关系,就留下来吧,他不会亏待你的。」
是阿,白於奕何止是不会亏待他,换做任何人都一定不会对自己这麽好,他自是没有什麽不喜欢的理由。
「他真的对我很好,我也很ai他。」凌钧然低下头,明明是他逃避时惯用的动作,这一次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有力。
「或许b起他,我能给他的ai确实不多,但我会尽我所能对他好的。」
凌钧然再次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少有的坚定,许下诺言,他会用尽余生来实现的诺言。
白明政似乎听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赞许的点点头,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我也没有什麽好送给你,这个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白明政边说边将一个片状物塞到他手里,又用他的手将礼物包覆,拍了拍。
凌钧然还没来的及做出反应,门口就传来了白於奕的声音,「爸?你g什麽?」
白於奕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刚才被拿来做为藉口的羽毛球拍放到茶几上,抓着凌钧然的手不放,有些用力。
「他给你多少?我可以给你更多。」白於奕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嗯?什麽?现在发生了什麽事?凌钧然一脸蒙。
白明政看不下去,尴尬的咳了一声,「你好了就好了。」
「……不好笑吗?」
「……」凌钧然接不上话,只好假装自己不会说话。
白明政无语地看着他,「我说真的,不会ga0笑就不要勉强了。」
「……」白於奕表示,很受伤。
凌钧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抓着的是一张卡,还是传说中的黑se级别那种,顿感压力有点大。
轻轻拉了拉白於奕的袖子,想偷偷问他该怎麽处理。
「给你多少就收着吧,不用客气。」结果白於奕完全不理解他的难处,也罢,他大概永远不会理解这种尴尬吧。
轮到白明政开口,却也是想让他接受好意,而并非yyan怪气的指责他的虚荣,「收下吧,孩子。只要进到这个家,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使用。不论是人还是钱,需要的时候说一声就可以了。」
凌钧然恍了神。已经好久没有人对他说过,家永远是你的护盾。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来,需要什麽只要说一声就好。他已经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他……能拥有一个新的家吗?就算这里的人都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也可以吗?
或许这一切都是客套话,但他好想就这样相信,就算受伤也已经无所谓了,他已经不再害怕了。
总说拥有的越多越害怕失去,但他却觉得,如果拥有得够多,那麽就算被夺走一部份也没关系了吧?毕竟曾经拥有好像就足够了,存在在回忆里也可以,只要他记得那些美好的部分就好了。
珍惜当下,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做人原则。守护每个时刻里想珍惜的一切,时刻告诉自己要知足,不要在应该放手的时候舍不得,因为那些美好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专属於你的,只不过是霸占了一段时间罢了。
但此时此刻,他却想永远守护这样的生活。
白於奕坐到他身边,一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让他内心平静下来,好像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顺并美好。
婉拒了留下来吃晚饭的提议,两人在傍晚离开,驱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冬日的夜总是来的特别快,太yan很快就西沉了,留下短暂的美丽h昏,很快地又消失无影踪。
「你今天开心吗?」
「嗯。」没什麽好挑剔的。
见对象的家长原本就是一件困难的事,很有可能早在儿nv的转述中就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见面时也很容易因为一些细微的事情引起反感,像是理念不和,或者发生摩擦之类的。总之很少是以和乐融融作为收场的,不是吵架就是闹得不愉快,这是凌钧然对於见家的见解和听别人转述的经验。
今天只有一开始有些不太自在,但也都是自己的问题,白於奕的父亲十分好相处,他担心的问题也都没有发生,还莫名的就收到一笔钜款。
「那就好。谢谢你愿意来见我爸。」白於奕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看似在专心开车,凌钧然却能感受到他也松了一口气。
「你有一个好爸爸。」凌钧然说。
就算他可能缺席了白於奕的大半个童年,但他还是很ai自己的儿子的。没有明示却也感受的到他的在乎和关心,这好像就是家人间该有的牵绊……吗?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
白於奕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他这句话的涵义。
「他以後也是你爸爸了。」白於奕说。
他对所谓父亲一直都没有什麽特别的感情,只觉得他们会成为父子只是刚好,就像被分配到同一组一样,差别只不过是终生不能解绑罢了。
只希望他们这样东拼西凑的一家人能好好相处,就算一年不会见到几次面,还是希望至少他的父母跟他的ai人的关系融洽。
汽车驶出隧道,视野一下子又变的黑暗,只剩其他辆车的车灯闪耀着。
「对了,跟你说件事。」凌钧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就着这个机会打算说出口。
「怎麽了?」总不可能又是什麽沉重的宣告吧?白於奕心想。
凌钧然侧过身,凝视着白於奕的眼睛,但後者现在无法和他对视,「我想重新出去找工作。」
空气沉默了几秒。
「……你不画画了吗?」白於奕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一句。他不想看到凌钧然放弃喜欢的事物,不论是基於什麽理由。
这种为了生计而放弃梦想的故事他见多了,他一点都不想让凌钧然经历一次。除非他是真的不想再继续画画了,但不太可能。
凌钧然对每件事情的坚持其实都很长久,没有一时兴起,几乎啦,但凡他下了决定就会善终。所以,这是他的下一个决定,而自己无法撼动。
「还是会吧,就当兼职,偶尔接接委托就好了。」
白於亦默了默,似乎是在思考措辞。
过了几分钟,他才再次开口,「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麽?」凌钧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他的工作还能有什麽要求?不要去工地搬砖之类的吗?
「只要被欺负就要马上辞职,不要忍。」说完这句霸气台词,白於奕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实际上後知後觉的感到有点丢脸。
「你把我当成什麽人了?」好在凌钧然没发现,关注的是另一个重点。
「你敢说你不会?」
「……好吧,我答应你。」凌钧然妥协了,毕竟这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这才发现这一路他们都没有放音乐,难怪好像少了什麽,但算了,这样也没什麽不好的。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
「以前或许不会,但现在就会了。」
「为什麽?」
抓不准凌钧然是不是真的想追根究柢,还是只是顺着往下问,但白於奕还是认真回答。
「因为我怕你又会想走。」
凌钧然愣了愣,原来自己无意间已经给了他这麽多伤害吗?
起先以为自己离开同时也可以给他一点空间,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是他人生中必要的存在。但在听完白於奕对他的控诉,他又不知道这样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辜负了一个深ai着自己的人。
「所以,b起关上门阻止你出去,我还是负责把门打开,做好一桌子菜等你回来b较好。」
下一句话又打散了他眼前刚聚集起来的乌云,温暖的光线透了进来,照亮了眼前的风景,还有伸出手等着他的人。
有人愿意保护你、等你回家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就算是凌钧然这种没什麽情绪的人都有点被感动了。
所以为了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他决定罕见的皮一下。
「这时候好像应该亲你一下,但你在开车就没办法了。」凌钧然两手一摊,状似可惜。
「……」感情我刚刚营造的气氛都是假的。
「你给我等着。」白於奕咬牙记下这笔帐,决定等等再加倍讨回来。
推开门就看到满满蹲坐在门口,似乎在迎接他们。
「满满,我们回来啦。」凌钧然蹲下,伸手0了0牠的头,满满喵了一声,享受的蹭了蹭凌钧然的手,发出咕噜咕噜声。
白於奕深深觉得他原本就不富足的ai就要被一只猫彻底抢走了,还是一只自己捡回来的猫。
看来是时候宣示主权了,要让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猫知道规矩!
白於奕单膝跪下,一手轻轻捏住凌钧然的後颈,等他抬起头时毫不犹豫的亲了上去。
「唔……」凌钧然有点被吓到,但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吻。
从一开始轻柔的相贴逐渐变的残暴,凌钧然节节败退却又被抓着脖子,无法躲开,只能被动接受他的侵略。
「喵!」结果倒是猫看不下去了,出声试图打断,但白於奕没有理会。
直到白於奕亲够了,这场掠夺才宣告停止。
凌钧然无力的靠在他怀里,不甘被排除在外的猫也爬到凌钧然腿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张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白於奕都气笑了,「这家伙真的是……」
凌钧然也笑了。这样真好。
凌钧然今天的头发也是白於奕吹的,吹完他已经快睡着了,但还是张开眼睛,努力保持清醒。
「想睡就睡吧。」白於奕甚至没有看他这里,但已经知道他现在是什麽状况。
「我问你喔。」
「怎麽了?」
凌钧然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想跟我结婚吗?」
白於奕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随後乾脆把东西放下,转过来直gg的看向他,「那你想吗?」
凌钧然思考了一下,有了大致的答案。原本打算全部想好再说,但突然意识到停顿太久好像在找拒绝的藉口一样,於是先开口。
「我一开始觉得,好像恋ai谈到一定的程度,就已经跟结婚差不多了,就算结了婚也不会发生什麽改变。但後来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结婚之後,我们就是真正的家人了,有义务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不再只是随时都可以结束的关系,而是永久绑定的牵绊。」
才刚说完他临时想出来的台词,对戏的演员也很快地顺着接上,「那你愿意和我成为永久绑定的牵绊吗?」
凌钧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你现在是在用我的话跟我求婚吗?」
白於奕笑而不语,走到床头柜前,拉开ch0u屉,拿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
直到他单膝下跪,把盒子打开,凌钧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你是认真的吗?」
白於奕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亮光,还有藏不住的温柔。
「不论未来发生什麽事我们都要一起面对、一起克服,不要再想着一个人承担,遇到什麽事都要说,不要一个人憋着。或许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但从现在开始直到遥远的未来,我都会一直ai着你,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又来了,白於奕还是只想着自己付出,却从来不计较他能作什麽、给了多少。
「……我考虑一下。」
说是考虑,凌钧然却很快地就把左手伸到白於奕面前。
「我当然愿意。」
白於奕缓缓将戒指套到他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还有,我也会ai你,直到生命尽头。所以不要想着自己付出就好。」凌钧然也帮他戴上戒指,两人深情相望。
「好。」他说,用自己也戴上戒指的手牵紧他的ai人,和他十指紧扣。
从此以後,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