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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春浴【下】(浴室骑乘、寸止、制、C到求饶哭叫)

 

新帝的笑容璀璨宛若朝阳,黝黑的眼睛里却殊无笑意。

“为何还要想着其他人?为何要去探听端妃的事情?为何不问问朕这三年过得好不好?难道在承泽心中,与承泽朝夕相处的朕,远不及一个陌生的端妃来得重要?是朕哪里不够好?不然承泽为何都不肯关心朕?”

新帝连珠炮似地吐出一串问题,不待李承泽回话,又心领神会地颔首,笃定地控诉道。

“啊,朕明白了,承泽这是嫌弃朕年老色衰,喜新厌旧,想将朕给始乱终弃了。”

湿热的吐息一团一团拂过脸庞,缱绻而煽情,激起肌肤一阵战栗。被这番荒谬至极的言论噎到无语的李承泽眉头轻蹙,欲待侧首避开这股痒意,新帝却先一步含住他柔软的耳垂吮吻舔拭,甚至是恶劣地用指腹摩娑他敏感的阳具顶端。

他未能制止,涌至喉间的话音就已无声融化成了另一种羞耻的声音。

李承泽下意识想咬紧牙关,将其彻底阻隔。然则此举只会激发出皇帝的嗜虐欲与征服欲,因此又无奈地卸了劲,任凭蜜糖般甘美的呜咽自唇间倾泻而出。

似是被这举动所取悦,新帝呵地轻笑出声。他亲密地蹭了蹭李承泽的面颊,毒蛇吐信似地嘶声道:“李承泽,你好狠毒的心,朕替你守了三年寡,你怎能这般待朕。”

同时他将另一只手覆上李承泽的男根,握住半硬的茎身肆意捋动。

李承泽难耐地眯起眸子,目眶含泪,被激烈的情慾折磨得浑身哆嗦,只得依偎於新帝的怀抱中,将软绵无力的手堪堪搭在对方结实的手臂上。

悦耳的嗓音逐渐沁出哭腔,变得更加婉转柔媚,惹人怜爱。

“拜托,停、停下”李承泽颤声哀求,从支离破碎的呻吟中拼凑出一句话,“今天太多次了我受不住、嗯啊”

新帝玩味地勾起唇角,遂用指尖剐蹭李承泽敏感的阴茎颈,复而以指甲抠弄李承泽的铃口。过载的刺激令李承泽倏然瞪大双眸,迸发出一声尖叫,身体抽搐般地弹动两下,却又被身後的青年箝住细腰,轻易按回怀中。

李承泽尚未自快感中回过神,就感受到一个硬物顶上了自己的后穴,蹭着穴口绕圈摩擦。本能的恐惧烟雾似地於心间弥漫开来。他不停发抖,急促喘息,尝试稳固自己惊惶失措的心神,却在新帝的硕物前端挤进穴内时方寸大乱,难以克制地抽泣出声,响亮宛若黄莺悲鸣。

“终究是朕错付了。”新帝的声线盈满寂寞与委屈,犹若一只被主人无情抛弃的宠物,“原来朕在承泽心中,竟然比不上区区一个端妃,朕真的好伤心。”

话音方落,新帝就狠狠肏进李承泽的后穴。粗长的阴茎犹如炽热的凶刃,长驱直入地直捣深处;又似一柄锋利的骇斧,势如破竹地劈开李承泽的身躯,几乎将他活活撕裂。

“嗯啊啊啊”

李承泽仰起头,骤缩的瞳孔剧烈颤动,泪水犹若断线珍珠不断自睁圆的双目中滚落,滑过面颊、下颔,勾勒出颈项脆弱而精致的线条,弧度绝美得宛若濒死的天鹅。

修长漂亮的手如蛇似地绞缠住李承泽不停发抖的身躯,新帝的胸膛贴上李承泽光滑的背脊,以绝对支配的姿态将脆弱的猎物牢牢禁锢在怀中。

“不过算了,这次不跟你计较。”新帝凑近李承泽的耳畔,撒娇般地亲昵道,“谁让我那麽爱你呢,赤蛇。”

李承泽听见这个称呼後全身一僵,遂而似只受惊吓的猫崽子疯狂挣扎起来。溅起的水花犹若晶莹剔透的泪珠,被狂风撕碎的白梅,於空中翩飞刹那後坠入荡漾的水面之中,掀起浑沌的涟漪。

新帝脑袋微歪,恍若涉世未深的稚童,漾起的笑靥天真而无邪,黑眸中流淌的光辉却是纯粹的恶意,病态的愉悦。

他慢条斯理地箝制住胡乱扭动妄图逃离的李承泽,将这只叛逆的奶猫往自己身下按,硬挺的粗长尽根楔入甬道之中,粗暴地撑开内壁的皱褶,碾磨过敏感的前列腺肏至穴心。

李承泽发出一声啜泣,双臂脱力地垂在身侧,残余的力气瞬间就被粉碎得一乾二净。只能无助颤抖着承受新帝暴风骤雨般凌厉的侵略,痛苦地坠入慾望的深渊之中,任由理智被蚀骨的快感吞噬殆尽。

新帝掐住李承泽的纤腰,肏得又快又狠,每一次都精准地悍然撞在那一处销魂的突起上。姣艳的穴肉食髓知味,也和主人一样沉沦於糜丽的极乐之中无可自拔,在龙根捅开淫窍时痉挛着将其覆裹,抵死缠绵般地热情侍奉,又在其抽离时恋恋不舍地吮吸挽留。

愈发高亢而浪荡的媚叫自李承泽微张的檀口中流溢而出,回响於白雾朦胧的华贵浴室,缀饰出暧昧旖旎的绮丽春情。李承泽被肏熟肏透的身子染上了一层艳丽的妃色,衬得腰间那抹猩红的衔尾蛇印记更加妖冶,勾人得很。新帝叼住他的後颈轻吮,惹得他无意识的轻颤,后穴瑟缩着将侵入者夹得更紧,讨好般地抚慰舔拭。

伴随着视线的旋转,一阵难以抵抗的眩晕感席卷至脑海,映入眼帘的薄雾暖光逐渐扭曲,犹若夕日残霞逐渐为夜幕侵蚀,化作光怪陆离的幻景,又似绚烂的海市蜃楼,眨眼间烟消云散。

李承泽的耳中传来嗡鸣,犹如夏日喧嚣的蝉噪,把寂静残酷的世界彻底隔绝,予以他濒临崩溃的心灵片刻安宁。然而下一瞬,自乳尖传来的尖锐刺痛却毁灭了这飘渺的太虚,决绝地将他拽回现实。

新帝见李承泽涣散的眸子逐渐恢复光采,遂松开李承泽胸前那两抹被他亵玩至红肿勃起的嫩蕊,绽出一道人畜无害的笑:“欢迎回来。”

被生生肏至晕厥後又被强制唤醒的李承泽神情愣怔,似是堕云雾中,搞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是呆呆地注视着新帝,恍如一只清纯无辜的奶猫,下身却是与表情截然不同的淫荡,那口艳熟的小穴正含着男人硕长的阴茎吮吃吞吐。

未得回应的新帝笑容更甚,安抚般地揉了揉李承泽的脑袋,遂吻住鲜嫩欲滴的双唇,缄封李承泽的哭啼,同时缓缓挺动下身,打桩般地一下接着一下,凶狠而沉重地肏干着属於他的所有物。

李承泽回过神,眼泪落得更凶,颤抖得也更加剧烈,双手寻求安全感似地搭在新帝的肩上,被顶到连列腺时骤然收紧,骨节分明的手指泛起了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新帝的肩膀。

酥麻的刺痛教新帝挑起眉峰,将李承泽吻得近乎窒息後松开了他。瞅见李承泽恍惚却意犹未尽的神情时,他从嗓子里漫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加快抽插的速度,将李承泽干得白眼直翻,津液横流,又在其濒临高潮之际掐住了高高挺立的玉根。

被突兀打断的射精让李承泽惊叫出声,他挣扎着想逃,却彷佛悲剧轮回似地再度被新帝扣住腰枝往下按,被牢牢钉在青筋怒张的肉棒上,泪流满面地承受支配者毫不怜惜的肏干,宛若被残忍献祭的可怜羔羊,再也无处可逃。

“求求你、求求你”李承泽颤着唇瓣,绝望而痛苦地泣声哀求,“我会乖的,放开我”

新帝温柔地抚上李承泽的脸庞,替他拨开被汗水浸湿而贴在额间的黑发。露出的脸蛋精致漂亮,噙着泪水的凤眸逐渐失焦,眼角与面颊都被慾望缀上绯红,薰出了惊心动魄的艳,染上了脆弱易碎的美。

堕落得宛若地狱深渊中盛开的花,只为他一人而绽放,唯他一人能够采撷。

新帝凝视着李承泽,悠悠荡开一抹微笑,遂在李承泽近乎崩溃的求饶声中展开新一轮的征伐。

当李承泽的神智被肏得几乎溃散时,新帝绷紧肌肉,餍足地将精液全部射进李承泽后穴深处。同时他松开了束缚,被精液浇灌、冲刷内壁的刺激让李承泽发出猫一般的呻吟,抽搐着喷发出残存的稀薄精液。

候在浴室外的年轻护卫懒洋洋地倚靠着墙,双臂抱胸,双眸遥望虚空,正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及至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那双诡异的蛇瞳才终於重新有了焦距。

护卫扭过头,随着珠帘的掀起,俊美无双的南庆皇帝出现在了眼前。她将视线往下移,表情在望见新帝怀里的李承泽时凝滞了一瞬。

李承泽已然失去意识,神情盛满累极的懒倦,如今被新帝打横抱在怀中,身上虽罩着一件素白寝衣,却仍遮掩不住承宠後的春色艳情。

少女正盯着李承泽锁骨上的欲痕,就听见新帝慵懒磁性的嗓音轻轻响起。

“看够了?”

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对上新帝戏谑的视线。新帝嗤笑一声,转身掠过了她,抱着昏睡的李承泽朝寝室踱步而去,似是漫不经心地轻咏着什麽。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本已迈开步伐的少女身形一顿,歪着脑袋,冰冷的视线狠狠刺向新帝的後背。而新帝却似浑然不觉──又或许是压根不在乎─地继续吟颂,声线中的愉悦与挑衅几乎溢满整座宫殿。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听出诗中深意的少女缓缓弯起一道笑弧,纵然滔天的杀意已被唤醒,在心中叫嚣着屠戮,她也依然在笑。及至新帝的身影消失於帘幕後方,她终於别开视线,望向窗棂外的深沉夜幕。

在那纯粹得,连光明都会被吞噬殆尽的黑暗之中,李承泽遇见了一名青年。

那人长发及腰,身着白衣,打着素色油纸伞,伞面绘着艳丽红梅。

纸伞掩住了他的半张面容,只露出含着浅浅笑意的朱唇,漂亮的下颌线条,以及自脖颈蔓延至侧脸的纹身。

那纹身颜色漆黑,宛若华美的流火符篆,透着难以形容的鬼魅妖冶。

认出那人是谁的李承泽瞳孔骤缩,脸色惨白地往後退,想转身逃离,须臾间却被无形枷锁禁锢,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迈开步伐,向他徐行而来。

源自本能的恐惧让李承泽如坠冰窖,浑身颤抖。而这彻骨的惧意於那人伫足面前,伸手抚上他的脸庞之时霎时攀升到极致。

“你真是教我好找,赤蛇。”那人绽开唇瓣,声音是失真般的虚渺,彷佛自遥远的彼方传来,“之前给你逃掉一次,这次我可不会轻易让你逃了。”

李承泽害怕地别开视线,死死攥紧双拳,任凭指甲深陷掌心掐出血痕,试图藉由疼痛来驱散胆寒,声线微颤:“你为何还没死。”

闻言,那人发出一声轻笑,手掌贴着李承泽的面颊慢条斯理地往下移,而後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扼住李承泽的颈项,缓缓收拢五指:“这话说得未免过於绝情,赤蛇,亏我以前那麽疼你。”

李承泽吃痛地泄出一丝呜咽,试图掰开那人的手指,然则那人的手却坚如磐石,文风不动。他痛苦地咪起眸子,急促喘息:“我才不稀罕、你这唔嗯”

那人戏谑地咧开唇角,遂又增加力道。

“坏孩子。”

缺氧激起的求生本能加剧了李承泽的挣扎。李承泽眼前阵阵发黑,却又倔强地不愿开口求饶,犹若一只濒死的猫疯狂抓挠那人的手背、手腕,唇中悲鸣不断,却完全无法唤起那人丝毫的怜悯之心。

时间无形流逝,李承泽已然气若游丝,双目涣散,手臂软软坠下,无力地垂在身侧。

见李承泽失去挣扎,青年松开手,任由李承泽瘫软倒地,蜷起身子迸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伤害你非我所愿,赤蛇。”他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李承泽的脑袋,悬於唇边的微笑却盈满恶意的愉悦,“你是个温柔体贴的乖孩子,你一定能谅解我的,对吧。”

终於调整好气息的李承泽定睛注视着青年,青年的容貌与二十年前所见别无二致,岁月不曾在其身上停驻,亦不曾留下丝毫痕迹。可笑青年生得面如冠玉,玉貌冰姿,气质温文儒雅,仙风道骨,犹若一名饱读圣贤诗书的文人雅士,实则却是个锺爱将人生生折磨至死,心狠手辣的十恶不赦之徒。

李承泽想起那个孕育出他们,陪伴他们数年的孩子,又忆起面前这名青年当初对那孩子做出了何等残忍的暴行,心中霎时涌现出怒意,纵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反抗皆是徒劳,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化唇为枪,以舌为剑,将青年心间那道好不容易癒合的伤疤重新捅得鲜血淋漓。

“我明白你为何执着於我,但是很遗憾。”他弯起一抹苍白虚弱的笑靥,嘲讽之意却溢於言表,“就算你利用我制造出新的同命蛊,也不可能让她重返世间。”

青年摩娑李承泽头发的动作一滞,蓦地冷下笑容。

“你很可悲,可悲到连我都忍不住同情你。”李承泽挑衅般地讥笑道。他瞅着青年愈发难看的表情,复仇的快意自心底升腾而起,彷佛已然赢得胜利,笑容亦愈发灿烂,“你耗费了一辈子寻找她,可当她真的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却完全认不出她是谁。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何等廉价,何其可笑!”

“赤蛇,住口。”那人沉声警告,浑身散发出冰冷的压迫感,“惹怒我,你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你要杀我吗,就跟你亲手杀死她一样?”李承泽话音方落,就被青年揪住头发,粗暴地扯起身子。他疼得眼泪直落,浑身都在发抖,却依旧不甘示弱,“戳到你伤口了?那还真是对不住,我没料想到你的内心如此脆弱,连实话都听不得”

听至此,青年的表情荡然无存。他将李承泽摔开,站起身,以两指捻着伞柄,轻轻转动搭於肩上的素白纸伞。绘於伞面的美丽红梅悠悠旋转,竟似为水晕染而开,模糊斑驳,逐渐失去轮廓,并不断蔓延,将纸伞染成血一般的红,红得妖艳,艳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遥望着黑暗,神情无悲无喜。

摔伏於地的李承泽顾不得疼,连忙抬起眸子,视线在青年与那柄诡异的纸伞之间不断徘徊。他全身紧绷,寒毛直竖,宛若一只炸毛的猫咪,如临大敌地警戒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肃杀的沉默在黑暗中侵蚀蔓延,李承泽见青年停止动作,紧握住伞,以为青年终於要准备向他发难,但青年却倏然蹙起眉头,迸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悠长叹息,充满功亏一篑的扼腕,却又彷佛在意料之中。

“真是可惜,看来到此为止了。”

只不过这话说得实在没头没尾,且明显不是对他说的。李承泽正感到莫名其妙,耳畔倏然响起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下一瞬,不远处的黑暗被凭空撕裂,宛若被利刃割破的帷幕。

率先出现的是覆於脸上的恶鬼面具,黑金流漆,遮饰住半张容颜。身着黑裙的少女双手背在身後,自裂缝中踱步走出。

几乎是在同时,无数圈透明涟漪骤然浮现於青年周围的虚空,犹似一张无形巨网将之围困。青年挑起眉头,定睛注视往李承泽走去的少女背影,再度勾起那抹温和的笑:“我今天只是来探望赤蛇的,没打算现在与你宣战。”

“喔,是吗?”少女止步回身,朝青年漾起一抹漂亮的微笑,“我不在乎。”

而後,少女打了个清脆响指,无数根纯黑细柱以迅雷之速自涟漪中央弹射而出,须臾间由後背至前胸地无情贯穿青年的身躯,将他牢牢钉死於半空。

青年猛然呕出一口腥血,身体痉挛了下就一动不动,鲜血横流,死状极其凄惨。

那残破的油纸伞宛若被骤雨摧残後的海棠凄然飘零,坠地时犹如落叶坠入水中,不消片刻便沉入黑暗消失无踪。

这刹那间发生的事情对李承泽造成了不小冲击,让他有些难以消化。直到少女来到他的面前蹲下,他才回过神,迟疑地开口:“同命蛊?”

同命蛊托腮浅笑:“是我,好久不见。”

“你是如何闯进来的?”李承泽心有余悸地瞥了眼远处青年的屍骸。青年看似死得透彻,实际上也不过是被同命蛊短暂轰出了这片梦境。现实中的青年依然毫发无伤,甚至很快就会重整旗鼓,返回梦境继续执行未完之事。

──拷问。

“他会的招数,我自然也会。”同命蛊见李承泽神情微愕,又补充道,“我以前告诉过你的,你忘了?”

李承泽回忆了下,同命蛊确实跟他提过青年的事情。青年早年游历,曾与一名妖僧结识,并从对方身上学会一门妖术,名曰“梦狱”,能够将他人意识拖入由施术者创造的梦境樊笼中蹂躏摧残。

梦境中经历的一切虽不影响受害者的现实,也不会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却会对受困者的精神造成无以复加的打击,毕竟那些折磨都是货真价实的,因此而崩溃发疯的受困者也不在少数。

但此术最阴毒的地方在於,受困者脱困的唯一办法,就是获得施术者的允许。不然即使是在梦中自尽也无法清醒过来。

不过李承泽拿范闲的性命对天发誓,同命蛊这家伙绝对没说过她也会这种阴招,否则他当年也不会在与范闲打对台时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范闲毫不留情地抹煞他的党羽、家将,将他彻底打落尘埃。

但凡他当时让同命蛊直接用这招把范闲跟太子整到精神崩溃李承泽颓丧地叹了口气,他朝思暮想的皇位还不手到擒来?

“他拖你入梦,无非是想逼问出你现在的下落。”同命蛊甜美的声音将李承泽的思绪拽回,“你告诉他了吗?”

李承泽摇摇头:“不曾。”

“嗯,那麽他有没有对你做出什麽举动?”

李承泽沉吟片刻:“他掐我脖子。”话说出口後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你问这个作甚?”有那麽一瞬间他产生了诡异的错觉,现在这场景简直就像是受到同侪欺负的孩子在同母亲告状。

被自己的联想膈应到的李承泽表情扭曲了一瞬。

“想什麽呢你。”同命蛊见状噗哧一笑,“记着了,等一下我替你找他算帐。”她下意识就要伸出手抚摸李承泽的脑袋,安慰他无须害怕,然则指尖触及李承泽的发丝前,脑海中却飞快闪现出破碎的画面,深邃的夜幕,死寂的冰湖,不断沉坠的孩童。

她的手指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下,在李承泽察觉到异状前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顺势一拢披散身後的青丝,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好了,我送你离开。”

“你怎麽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找机会脱身罗。”

见同命蛊站起身,李承泽踌躇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天晓得下次再见到神出鬼没的同命蛊会是猴年马月,“你能否告诉我,承恩她如今过得好不好?”

“好奇的话,何不亲自去问问她?”同命蛊从容不迫地竖起食指,笑得狡黠,“给你一个提示,端妃。”

瞬间想通一切的李承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还来不及追问细节,就听见同命蛊又打出响指。他身下的黑暗倏地崩塌,宛若流沙似地迅速下沉。

紧接着是锐器划破空气的鸣响,伴随着液体飞溅,肉体被锐器刺穿的残酷声音,一并传入耳中。

李承泽错愕地抬起头,最後映入眼帘的是,无数柄悬於虚空,不停旋转的红纸伞,花纹各异、密密麻麻,艳得刺目,彷佛连黑暗都为之染成血红布幕,衬得少女的存在是如此渺小。

黑裙翩飞的少女回眸莞尔,顺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愉快地朝他挥手道别:“晚安,承泽。”

声音消散的那一刻,纷纷坠落的红伞化作燃烧的火球,殒星,又似烟花砰然炸出耀眼光辉,将少女的身影彻底吞噬。

再次睁开眸子,李承泽已然逃脱那光怪陆离的梦境。他愣愣地注视着虚空,忽然浑身上下都被寒意笼罩,随着激昂情绪的消褪,被硬生生压抑住的恐惧终於冲破牢笼,再次席卷而来。

这次他是依靠同命蛊,才侥幸从青年手上逃过一劫。如果同命蛊没有出现,他的下场会是什麽,他会被折磨成什麽样子?

就算躲过了这次,那麽下一次呢?

李承泽寻求安全感似地蜷缩身体,不停打着哆嗦。

这时一只手覆上李承泽的腰枝,将他拥入温暖的怀抱中。尚未自恐慌中抽身的李承泽被吓得全身僵硬,心脏狂跳,完全不敢动弹,半晌才缓过神,望见新帝的容颜时,始终绷紧的神经终於放松下来。

“范闲?”李承泽试探性地开口,但新帝并无回应,呼吸匀长,明显仍在酣睡。他没有多想,权当新帝拥他入怀的举动是下意识的反应。

李承泽吁了口气,注视着新帝安详的睡颜,思及方才那场糟糕无比的梦境,神情又变得复杂。

“我笑他可悲,但我又何尝不是。”他呢喃着,自嘲地扯扯嘴角,语带哽咽,“像个傻子一样等了好久”

待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李承泽沉入熟睡,新帝悠悠睁眼。他翻身下床,用棉被将李承泽捂得严实,掖紧被角,遂往身上披了件外袍,徐徐步出寝室。

行至点着微灯的次间後,新帝坐上椅榻,慵懒地支手托颊:“情况如何?”

斜倚於另一张椅榻上的少女有气无力地剜了他一眼,正欲出言讽刺,却不受控制地呕出一口血,捂住胸口剧烈咳嗽。

新帝从容不迫地将置於炕案上的帕子递给少女,彷佛习以为常。少女接过帕子,面无表情地擦拭脸上的血污:“略胜一筹,我手段粗暴了些,谅他这阵子都不敢再来烦承泽了。”

“你做了什麽?”

“是他不好,谁教他要掐承泽脖子,还把承泽弄哭。”少女拿起炕桌上的茶杯,仰头饮尽杯中凉水,理所当然地粲然一笑,“所以我和以前一样,把他剁碎了。”

年幼的孩子被囚禁在小小的牢房里,终日以泪洗面。

被冠以崇高的伟大理想,以爱为名的恩宠救赎,便是施加在她幼小身躯上的,永无止尽的折磨与虐待,永不止歇的痛苦与绝望。

她的悲鸣无人听闻。

她的哀哭无人理睬。

她的凄叫无人在乎。

本应是扑进父母温暖的怀抱中撒娇讨摸,享受着天伦之乐的天真烂漫的年纪。

陪伴孩子的却只有锐利的刑具,残酷的凌虐,炽热的伤痕,以及冰冷的死亡。

遍体鳞伤的她哭着问,为什麽是我?

只因她被选上,成为孕育同命蛊的容器。

同命蛊,亦曰聚命蛊,须以极阴之体──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女──作为容器,挖出其心,既而填以女妖的心脏。

如若容器此刻未死,则可将其置入毒窖,令万毒噬之。七天七夜,同命蛊乃成,为不死妖异。

纵然削其肤、割其肉、剔其筋、剜其骨,砍其四肢,斩其头颅,焚其身躯,仍无法将其破坏。

其心有二,双生而诞,相生相克,状若蛇,名曰衔尾,亦曰同命,又曰共命。

玄蛇为母,可御赤蛇,嗜杀暴虐,极善伪装,性恶,乃由世间之恶所化,至阴而极邪。

赤蛇作子,可御百毒,素禀羸弱,狡黠多诡,性善,乃由神之心脏所育,喜亲人,无害。

玄蛇若生,赤蛇则存;玄蛇若死,赤蛇亦亡。

赤蛇若生,玄蛇温驯;赤蛇若死,玄蛇发狂。

双生之蛇,七年合一,乃成同命蛊,入体可逆转生死,长生不老。

映入眼帘的一切是由深靛构筑而成,静谧安逸,宛若死亡冰冷而温柔的怀抱。

双臂展开的少女正不断下沉,裙摆与袍袖都失重似地飘荡着,金枝发簪松落,一头鸦色的秀发铺散而开,在靛色中荡漾开来。

檀口轻启,一串透明的气泡溢出唇间。少女睁开眼睛,望见上方潋灩的波光,恍惚意识到自己置身於水中。

耳畔隐隐传来了重物落水的失真声响,与微不可闻的震颤。她扭过头,一名亦在向下沉落的孩童闯入了视线之中。

孩童既不挥舞双臂,亦不踢蹬双腿,神情安详,犹如沉入了熟睡,动也不动。

少女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名孩童,遂摆动四肢往孩童游去,最终停驻於孩童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深怕稍有不慎就将孩童磕碎一般,极尽轻柔地将孩童搂进怀中,彷佛终於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然而下一瞬,孩童的身躯在她的怀里碎成了泡沫,消散於阳光下,溶解於冰湖中。

少女仍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唇角勾起的弧度缓缓下沉,随後抿成压抑着情绪起伏的一条线。

半晌後,她缓缓抱住手臂,蜷缩起身体,将脑袋深深埋入膝间,再盛大的喧嚣,再炫目的光明,终将归於死寂,堕入昏暝。

一滴红墨落入池中,似泪,如血,艳丽至极。

她没能保护他。

澄澈而深邃的靛色被扩散开来的绯红污染,同化,吞噬。

她没能拯救他。

在那一望无际的血色之中,无数屍骸嘶吼着破土而出,聚集成触目惊心的浪潮,自四面八方袭向蜷成一团的少女,伸手将她拽入其中,拖向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

是她杀死了李承泽,她的弟弟。

少女凝视着逐渐消失的光芒,终於忍不住掩面恸哭,发出凄厉的锐叫。

羽睫轻颤,琉璃般澄净的美眸徐徐睁开。

从梦中苏醒的端妃静静注视着床顶雕花。待视线恢复清澈,她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悠悠起身下床更衣。

端妃从不让宫婢近身,更甭论是让她们替自己梳妆更衣。

褪去素白亵衣後,倒映於镜中的胴体虽身段优美,玲珑有致,雪白的肌肤上却是伤痕遍布,伤疤虽已癒合,沉淀为颜色较深的痕迹,仍教人怵目惊心,难以想像她以前究竟遭受了何等恐怖的凌虐。

着装完毕,端妃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服饰,白玉耳环垂坠,盘起的发髻上缀着红玉金凤步摇,流苏轻曳,撞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绣着扶桑花纹的宝蓝望仙裙由一根月白色的腰带束起,勾勒出纤细曼妙的身材,亦衬出她霜雪似冷冽的气质。

那双冰冷的蛇瞳收缩了下,遂变幻成与常人无异的圆形瞳孔。

抵达晨安宫时,众多妃嫔皆已入座,她是最迟的,贤妃就同往常那般缺席,不曾来给皇后请安。

向皇后请安谢罪後,端妃行至座位入坐,端起热茶慢慢品嚐。

如她所料,今日议论之事是围绕着长生殿展开,如今长生殿深得圣宠的那位在宫中仍是谜团一般的存在,人们只知他是一名眉清目秀的青年,身体羸弱,除此之外,姓名、年龄、身分皆是不详。

时间一日日流逝,但能够掌握到的情报却始终只有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理所当然,有人按捺不住了。

安贵嫔可怜兮兮地同皇后控诉,听闻长生殿那位大病初癒,昨日她本偕了几位姊妹一同去长生殿探望,却被拦在宫门外不让进,那位还未被册封就已如此胆大妄为,简直是目无尊卑、欺人太甚!

素日与安贵嫔不对付的齐嫔以袖掩面,笑意盈盈地讥讽道:“那位贵人体弱多病,调养了这些天,病情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转,这不是怕那万一呢。”

此话虽说得暧昧,但在座大半都是工於算计之人,轻易就能辨析出话中深意。明明暗讽安贵嫔有病会传染的人是齐嫔,她倒好,将仇恨全推给长生殿那位,自己则摘得乾乾净净、清清白白。

安贵嫔自然也听得出来,恶狠狠剜了眼齐嫔后就哼了一声沉下脸色,她知道事实与齐嫔揣测的相差无几,那位是嫌弃她,才将她拒之宫外,但不代表齐嫔这个贱人就能够趁机踩她一脚。

安贵嫔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与齐嫔展开新一轮的唇枪舌战。

情况愈演愈烈,许多围观看戏的妃嫔都莫名其妙地受到波及,纷纷下场站队参战,最後还是皇后出来主持打圆场,才平息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始终置身事外的端妃放下茶杯,起身朝皇后行礼:“皇后娘娘,嫔妾身子不适,就先回去歇息了。”

皇后也不阻拦,几句嘘寒问暖後便让她先行离开。

步出晨安宫後,感受到温暖阳光洒在身上的端妃抬首,眯起眼睛仰望苍穹,晴空朗朗而万里无云。

长生殿中,蹲坐於罗汉榻上的李承泽支首托颐,睨了眼置於案台上,以高足玉盘盛着的紫葡萄後,遂又叹出一口悠长的吐息。

倘若今日是身处布衣百姓家中,这盘鲜嫩欲滴的葡萄早已为他拆吃入腹,哪还由得时间来糟塌它的美味。

然则他偏生落到了新帝手上。

听那伺候的宫女小莲说,这是新帝特意教人为他准备的上品无籽葡萄。

虽说那葡萄颗颗晶莹剔透,饱满多汁,教李承泽看得极馋,垂涎三尺,但瞧着瞧着,他却顿觉心中有一股无名怒火在静静燃烧,令他烦闷不已。

他是想吃,但是鬼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兔崽子有没有在这串葡萄里动手脚。

一想到新帝,李承泽的额角隐隐抽痛,心情愈发暴躁。

那晚在浴池泡澡时被新帝肏晕后,翌日清醒,他的骨头似是被人打断后再接回去一般,浑身酸疼不已。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直至今日才终於能够再次下床走动。

这三天他一直在思考,却百思不得其解。

三年前那夜,鸩酒入腹,剧毒穿肠破肚,蚀身腐骨,用的是同命蛊的心头血。纵然是师承鉴察院费介,精通医毒之术的范闲,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的生命被这无解的至阴奇毒啃噬殆尽。

他虽是赤蛇,百毒不侵,却独独无法抵抗同命蛊的剧毒。

换言之,当夜身殒乃是必然,哪怕医圣亲临也回天乏术。

那么,他究竟为何会死而复生?

心情越来越差的李承泽悻悻然下了榻,踩上铺满一室的雪白羊毛地毯,箍于纤细脚踝上的枷锁隐隐若现。

同时,他想起了那夜在诡梦中的遭遇,无论是白衣青年,还是同命蛊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都对他重返世间毫不意外,彷佛早已料定他会复活。

他必须先厘清现今所有的事态发展,再替未来详细盘算一番。

李承泽嘲讽似地嗤笑一声,衣袖一甩,似是欲将不堪过往尽数抛诸身后。他沉下眼帘,眼中盛满狠毒。

让他像只黄狗一般被人圈养,任人宰割,坐以待毙?

别开玩笑了。

玉台之上,鸾镜如月剔透,静静映出李承泽迈步离去的背影。身后,匍匐于地的白金细链紧随他的步伐,如蛇一般蜿蜒前行。

寝殿之中,博山炉中窜起缕缕熏香,交相静逐,纤纤袅袅,犹若云雾缭绕,室内满溢芳香。

宫门之外,打扮雍容华贵的美丽女子自步辇走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紧闭的扉扇,轻蔑一笑。

一名太监上前拍了几下宫门,片刻後,门後传来枷锁被卸下,以及门闩被转开的声响。

嫔妃懒洋洋地抬手,数名随侍太监立即往前冲刺,在一阵错愕的惊呼声中强行撞开门扉。

那名宫女拿着扫帚,年纪很轻,想来是在打扫院子时听见敲门声,这才打开了门,未料对方竟会鲁莽地破门而入。

小莲气得想大声质问,但是看清那名在宫婢搀扶下步入长生殿的嫔妃是何方神圣後,她顿时噤若寒蝉,连忙跪在地上向嫔妃叩首行礼,怯生生道:“奴婢参见贤妃娘娘。”

本应参加晨会的贤妃,如今却出现在了长生殿。

当李承泽至藏书阁翻阅书籍时,忽而听见太监那彷佛被掐住嗓子的尖细声音远远传来。

他将书本置於案上,好奇地踱出藏书阁一探究竟。

行至正殿,入眼就见一名身着艳丽华服的美丽女子端坐於黄花梨木椅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某处。

李承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映入眼帘的即是新帝那丑得惨绝人寰,俨然已丑成一门独特艺术的书法。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殿下来了。”一道清脆空灵的嗓音在身畔响起。

李承泽循声侧首,这才注意到另一名被自己忽略的少女。

少女一袭绣着扶桑花纹的宝蓝望仙裙,腰间束着月白腰带,戴着白玉耳环,盘起的发髻上缀着红玉金凤步摇,流苏轻曳,侧颜的线条精致漂亮,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冽的清香,以及冰冷的疏离感。

可莫名地,李承泽却对少女萌生了亲切之感。尤其当少女转头瞅向他时,那与记忆中极为相似的容貌令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夹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承恩。

李承泽张口欲唤其名,却被端妃悠悠竖在唇前的食指噤了声。

端妃朱唇微绽,浅浅一笑:“殿下大病初癒,不宜久站,小霜,快请殿下入座。”

立於端妃身後的宫婢立刻行至李承泽面前,朝他躬身示意:“殿下,请。”

李承泽略微颔首,在端妃身畔入座。方一接过小霜递给他的热茶,就听见对座女子的声音响起。

“端妃妹妹八面玲珑,这好人都给你当去了。”贤妃以袖抚唇,冷肖嘲道,“看来本宫在待人处事方面尚有不足,日後得向妹妹多请教才是。”

“贤妃姊姊谬赞,论起逢场作戏,妹妹在姊姊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实在担不起教导姊姊的重任。”

“瞧妹妹这话说的,本宫之前虽与妹妹有所嫌隙,但学海无涯,本宫自当还是得不耻下问,向妹妹虚心求教。”

“既然贤妃姊姊都这麽说了,妹妹也不好推辞。但难就难在朽木不可雕也,儒子不可教也,姐姐冰雪聪明,定然能明白妹妹所言何意。”

“呵,妹妹年轻气盛,说话向来辞不达意、不着分寸,本宫不是神仙,怎可能听得明白。”已经习惯与端妃互相阴阳怪气的贤妃优雅一笑,从容不迫地瞥了眼禁锢着李承泽的枷锁,顿时揣测出几分新帝图谋,遂朝李承泽温柔一笑,口吻和蔼,“你叫什麽名字?”

全程捧着热茶围观看戏的李承泽依言瞅向贤妃,绽出一如既往的羞赧微笑,却轻轻摇头,不见丝毫开口的打算。

他没蠢到会把自己的真名透露给贤妃,若是教无关紧要的旁人知晓前朝的逆贼二皇子非但没死,还成了新帝的禁脔这事传出去估计会引发轩然大波,甚至演变成腥风血雨。

更何况他也不想自曝身分,让自己沦为众人嗤嘲的笑柄。

感觉自己被拂了面子的贤妃眼神微寒,面前这名脔宠虽深得圣宠,至今却未获封号。她此次前来长生殿本意是试探这无名无分的脔宠,看能不能纳为己用收作棋子,在必要时刻利用他来对付皇后与端妃。

岂料她前脚刚踏入正殿,端妃这个程咬金後脚就杀了出来。

被端妃破坏好事,贤妃心情本就不佳,如今李承泽拒绝回答,更是直接点燃她心中的怒火。贤妃瞬即沉下脸,声线阴寒,尾调拖长,犹如毒蛇爬行:“本宫是陛下钦册的贤妃,你一介籍籍无名的脔宠胆子倒是挺大,竟敢对本宫无礼。”

李承泽弯了弯唇角,并未将贤妃的话放在心上。

“论胆大,贤妃姊姊也不惶多让,不是吗?”李承泽身旁的端妃接过话头,“敢无视禁卫阻拦,擅闯长生殿,姐姐胆识过人,妹妹好生钦佩”端妃笑得意味深长,语调缱绻,尾音绵绵,“就是不知陛下听闻此事,会作何感想”

“端妃,你不用幸灾乐祸。”贤妃抿了抿唇,冷然道,“届时陛下秋後算帐,你也休想置身事外。”

“承蒙贤妃姊姊关心,妹妹不胜惶恐。但是贤妃姐姐还是先担心自己比较好。”端妃面上笑意更甚,“毕竟时候不早了,姐姐再不离开,若是在殿内巧遇陛下,我看姐姐可就真的走不了。”

目送脸色难看的贤妃悻悻然离开长生殿後,李承泽侧过身,凝望着正悠闲品茶的端妃。

端妃放下杯盏,抬手示意,身後的宫婢小霜微微鞠躬,退至殿门外守候。

“我该喊你一声端妃娘娘,还是?”

“我们独处时,殿下同以前那般唤我承恩便好。”端妃坐直身体,对上李承泽探究的目光,“殿下,您看来似乎有诸多不解。”

“我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李承泽声音微哑,久违地感觉到了想哭的冲动,“承恩,我很想念你。”

“我也很想念您,二殿下。”端妃莞尔浅笑,“我很高兴能够与您重逢。”

“你跟同命蛊、还有范闲你们三个究竟是怎麽回事?为何你会成为范闲的宠妃?”

“这些问题恕我无法回答,但是我向您保证,我与陛下清清白白,纯粹是在互相利用,彼此之间殊无情意。”端妃眼帘微垂,眸中暗光闪烁,“陛下需要利用‘端妃’的角色稳固後宫,而我需要藉由陛下的权势来达成我的目的这很公平。”

李承泽欲待继续追问,却被惊雷般的声响生生打断。循声望去,就见以霸道真气轰开门扉的新帝踏入殿内,神情冰冷,浑身充满凛冽的压迫感,宛若一只暴怒的雄狮,欲将侵犯领域之人活活撕碎。

端妃泰然自若伏地跪拜:“陛下金安。”

新帝居高临下地睥睨端妃:“谁允许你来长生殿的?”

“臣妾今日听闻殿下大病初癒,便擅作主张前来长生殿探望殿下。”端妃敛下眸子,口吻不卑不亢,“臣妾知错。”下次还敢,“请陛下责罚。”

“范闲,此事不怪她。”仍坐在椅子上的李承泽冷不防开口,迎上新帝审视的目光,“你先让她离开,我有话和你说。”

端妃步出殿宇,瞥了眼朝她弯腰行礼的侯公公,视线落在伏跪於门边的小霜身上:“走吧。”

小霜依言起身,垂着脑袋跟上端妃,微红的目眶中隐隐泛着泪花,细弱的声音中盈满愧疚:“奴婢无用,没能替娘娘多争取一些时间。”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无须自责。”端妃淡然应道,她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探望李承泽──顺带将意图欺负李承泽的贤妃给轰出去──从不奢望能与他好生叙旧一番,“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擦乾眼泪,重新振作起来。”

小霜抽抽鼻子,以手背抹去泪水:“是。”

更何况,只要能与李承泽成功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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