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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想帮他纾解(中)

 

景焱持剑,随手挥出一道剑气。

这一剑,犹如巨龙出海,势不可挡,所过之处,仿佛空气都被无情地割裂开来,发出阵阵令人胆寒的破风声。

转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块巨大的千年寒冰便裂开了一条又深又长的缝隙。而躺在冰馆里的陈三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剑气纵横三千里,一言不发万古灭。

狼妖瞠目结舌地看着持剑的男人,一身黑金袍服,眼含星芒,墨如点漆,气势凌然,仿若九霄仙人临世。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地领教了这位大国师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景焱这一剑斩出,横贯长空,呈现出雷霆万钧、摧枯拉朽之势,仿佛天地都要为这无边的剑意颤栗;可他的剑气竟然能做到张弛有度,收放自如,不仅轻而易举地劈开了这块千年寒冰,甚至还能精准地凝聚剑气,收敛剑势,这份对于剑意游刃有余的掌控力简直叫人胆战心惊。

只是,狼妖此刻也来不及多想。见冰棺终于裂成两半,他连忙奔过去,推开棺盖,将陈三旬的尸首轻轻地抱了出来。随后,他先是摸了摸陈三旬的脸,又探了探脉,原本阴骛的眉眼顿时拨云见日,如释重负。

在确认陈三旬还有一线生机后,狼妖这才转头看向景焱,郑重道:“国师大人,冰棺已碎,刻不容缓,还请”

还没等狼妖把话说完,景焱径直打断他:“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我把他救活,你的妖丹可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然而,狼妖却好像浑不在意。他俯身跪下,以头触地,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犹如金玉相击,铿锵有力,“劳烦国师大人,救活陈三旬。”

景焱了然地点了点头,掏出木盒,将猫妖的那枚妖珠拿了出来。

狼妖伸手接过,先是将妖珠碾成粉末,和入水中,再喂给“沉睡”的陈三旬。

奈何陈三旬已死亡多日,早就没了自行吞咽的能力。眼见药液不断地从他那苍白的唇边溢出来,狼妖不顾景焱还在场,俯身吻住陈三旬的双唇,伸出还带着软刺的猩红长舌,将药液一口一口地给昏迷不醒的男人渡了进去。

待药液哺完,不仅是狼妖,就连陈三旬原本没有血色的双唇都泛着红。在妖珠的作用下,陈三旬的胸口很快就开始小幅度的起伏起来,呼吸也慢慢变得均匀。

狼妖内心狂喜,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妖力输注给陈三旬,以此助其尽快吸收这颗妖珠的效用。

不知过了多久,狼妖的双眼变得血红,就连双手都止不住地战颤抖。他整个人大汗淋漓,便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显然是修为消耗殆尽,体力透支了。

“够了,”

景焱走过去,将狼妖拉开,上前探了探陈三旬的脉,缓声道:“你又何必急于一时?不出两日,陈三旬自会醒来。倒是你,怕是命不久矣。”

狼妖浑身无力,缓缓地跪坐在地上。看着面色红润,就连眼睫都开始微微颤抖的陈三旬,他缓缓露出一个释然的笑,“那又如何?只要能把他救活,哪怕是让我付出更多的代价”

“不过”

说到这里,狼妖那颗浑浊的眼珠子缓缓地转动了一下,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看向景焱,恳求道:“国师大人,我还有一个请求。待陈三旬醒来,劳烦您千万不要告诉他任何有关于我的事”

景焱神情微怔,“这又是为何?”

狼妖摇摇头,苦笑道:“如今我落得这样的下场,本就是我罪有应得。为了把他救活,我修炼邪功,到处掠夺天材地宝,犯下了不少杀孽。如此沉重的因果,我不想让他背负”

话还没说完,这只千年狼妖便因为耗尽了所有的修为,在瞬间化作了原型,一只身长数尺的大狼犬。随后,他又快速变小,在陈三旬的身旁蜷缩成一只灰扑扑的小狗,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三天后。

景焱如约而至,将刚刚“苏醒”的陈三旬送回了赵婶的院子。时隔两年,终于见到儿子活着回来,赵婶喜不自胜,原本有些佝偻的脊背都挺直了。看着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母子俩,景焱站在一边,传音入密给怀里抱着的那只灰扑扑的小狗:

“陈三旬失足坠崖,这本就是他的命数。可你为了救活陈三旬,不惜逆天而为。不仅舍了妖丹,还折了千年的修为,值得吗?”

小灰灰没吭声,黑不溜秋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陈三旬。他耸了耸湿漉漉的鼻头,两只前爪子扒拉着景焱的手臂,拼命地朝外挣扎。

见状,景焱走过去,将怀里的小狗递给了陈三旬,笑道:“陈家兄弟,你还记得吗?这是你之前捡回家的小狗,今日也一并还给你。”

陈三旬还在愣神,赵婶已经伸手帮忙把小灰灰抱了过去,塞进了儿子的怀里。随后,她握着景焱的手,张了张嘴,几度哽咽,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却忍不住簌簌地往下落。

“别说了,赵婶。”

景焱反手握住赵婶那只饱经沧桑的手,沉声道:“待会,我就要启程回去了,你们保重。”

陈三旬大梦初醒,只觉恍如隔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低着头,轻柔抚摸着小灰灰的脑袋,仔细检查对方的四肢和躯干。

告别赵婶后,景焱一个人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过了一会,他突然停驻脚步,淡声道:“赶紧出来吧,你打算偷偷摸摸地跟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只赤红色的小狐狸猛地从一堆草垛后面蹿了出来。他的动作轻盈且矫健,奔跑跳跃间,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球。

这只小狐狸,正是时泽。因为大姐的缘故,这几天他一直有点做贼心虚,不敢出现在景焱的面前,却又忍不住靠近,只能鬼鬼祟祟地暗中尾随。

很快,时泽就顺着景焱的小腿一路攀爬到对方的颈间,最后还一屁股坐在了景焱的肩膀上,蓬松且柔软的大尾巴高高翘起。凑近后,他先是用毛绒绒的脑袋讨好地蹭了蹭景焱,还伸出舌头,飞快地舔舐着对方的侧脸。

没两下,景焱就伸手推开了时泽的脑袋,嫌弃道:“别舔了,全是你的口水,黏黏糊糊的。”

闻言,时泽嘤嘤嘤地哼唧了两声,不高兴地甩了甩尾巴。

一时间,一人一狐谁也没再说话,默不作声地朝村口走去。那里,已经有陛下派来的侍卫和马车在守着了。

不知多了多久,沉默了许久的小狐狸突然开口,怅惘道:“景焱,你说,狼妖他会死吗?”

景焱转过脸,看着这只难得有些垂头丧气的小狐狸,诧异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只狼妖来了?他不是你的死敌吗?”

时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爪子,闷闷地说道:“我、我就是好奇”

景焱抬眼看向远方,只道:“他当然会死。这世间万物不论是草木,还是动物;不论是人,还是妖,终归都是会死的。没了妖丹,再过不久这只狼妖便会变成一只真正的狗。同凡间的其他家犬一样,他最多也就剩下十余年的寿命。”

听到这些话,时泽不由回想起在洞府时,狼妖为了尽快将陈三旬救活,不停地将自己所剩无几的修为源源不断地输注给对方。那副执拗近乎于疯狂的模样难免叫他感到心惊和动容。

这一刻,时泽难免升起了些许“狼死狐悲”的伤感,他突然想开口问问景焱:“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可是话到嘴边,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更加紧密地靠在景焱的脖颈处。

“好了,赶紧下来吧。”

还未至村口,景焱就抓着小狐狸的后颈,将时泽从他的肩膀上拽了下来,顺便提溜在手里抖了抖,迫使这只火红色的小狐狸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化成了人形。

“啊啊啊啊——”

时泽下意识地叫出声。虽然他们所在的附近并没有人,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他浑身赤条条的被景焱提在手里,只有脚尖能勉强着地,还是让时泽感到羞赧万分。于是,他赶紧化出几条尾巴,将私密处遮挡起来。

景焱松了手,笑道:“我要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闻言,时泽又气又急,也顾不得什么羞耻不羞耻了。他的眉毛竖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此刻却凶巴巴地瞪着景焱,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要赶我走?还是说你要抛下我,独自回皇城?”

景焱唇边的笑意微凝,冷声道:“皇城,不是你这个妖物能待的地方。”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景焱越过挡在身前的时泽,径直朝村外走去。

“大姐能待,我怎么就待不了?!”

看着景焱毫不留恋的背影,时泽愤愤地吼道。随即他便赤身裸体地追了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景焱的腰,气得咬牙切齿,“景焱,你不是怀疑大姐潜伏在皇城,是为了对陛下图谋不轨吗?!那便让我同你一道回去!届时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景焱脚步微顿,稍稍偏过头。

“更何况,你亲口说过的,你是我相公,我是你娘子。你、你休想抛下我!”说到这里,时泽不由更加恼恨起来。有关景焱和那个小皇帝的传闻,他如何不知?事到如今,就连他也不得不怀疑起景焱和那个小皇帝的关系来。不管他们两是父子也好,情人也罢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任由景焱抛下自己,独自回到皇城和那个小皇帝在一起!

听到这里,景焱拉开揽在他腰间的双手,转过身深深地看了时泽一眼,略带深意道:“事不过三,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时泽愣了一下,刚要说话,只听一声嘹亮的马嘶,道路两旁扬起了阵阵灰尘。紧接着,一个身披铠甲的侍卫长,手握长刀,英姿飒爽地从马上一跃而下,俯身跪地:

“微臣参见国师大人,谨遵陛下圣旨,恭迎国师大人回宫。”

说是启程回宫,其实景焱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颇有闲情逸致地带着时泽一路游山玩水。虽然小皇帝的身边还潜伏着一只动机不明的九尾妖狐,可实际上他并不担心对方的安危。毕竟早在离宫斩杀双头蛟之前,景焱就在小皇帝的体内下了一道禁制,寻常妖物根本不能近身,更遑论伤其性命了。

这么多年来,时泽一直在山上潜心修炼,很少去到人类聚集的乡镇,所以凡间的一切事物都让他好奇不已。一路上,他和景焱走走停停,逛庙会,观灯赏月,看歌舞杂耍,品尝美食珍馐渐渐的,时泽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无论路人如何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他都不再使用障眼法掩盖自己的外貌和性别,而是旁若无人地牵住景焱的手,和对方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有时候,他们会在城镇的客栈里落塌,偶尔也会睡在马车里过夜。不变的是,他们几乎每晚都极乐双修,灵肉交融。即便是青天白日,时泽这只初经人事的狐狸精也总是按耐不住,不知廉耻地缠着景焱在马车里欢好。这一路走来,时泽竟没有一日是衣衫完整的,亵裤更是早就不知所踪;更没有哪夜,他的小穴是没有含着景焱的阳精入睡的。

短短一月过去,时泽整个人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身上早已没有了那股不谙世事、超然脱尘的气质。恰恰相反,从里到外,从身到心,他都被景焱操熟了,操烂了。现下,别说是法力高强的术士,哪怕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乡野村夫,都能看出时泽周身散发着的挥之不去的狐媚气息。

正如此时,这辆豪华宽敞的马车还在有条不紊地向前滚动,车轮在沙土的地面上倾轧出两道深深的车痕。可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幔,在众侍卫和随从的耳根底下,这只小狐狸就开始放浪形骸地白日宣淫起来。车外的所有人,包括驾车的马夫,都早已习惯了车内的动静,他们纷纷僵着身体,闭目塞听,一眼不敢多看,一点声音都不敢多听。

车内,此刻的时泽几近全裸,浑身上下仅剩一件来不及脱掉的内衫皱巴巴地堆叠在腰间,堪堪遮住他两瓣雪白挺翘的臀肉和股间湿淋淋的穴口。可他胸口上被景焱揉搓得红肿破皮的乳尖,还有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却大剌剌地展现在身前男人的眼前。

而景焱却衣衫完好,仅裤子被拽下去小半截,露出胯下那根青筋虬结的深红色性器,柱身还沾着从时泽小穴内溢出来的淫液,泛着淫靡的水光。今日他身着一套月白色的袍服,领口、袖口和衣衫下摆布满了工匠用金针和银线,一针一阵绣出来的祥龙纹。此刻也被时泽这只骚狐狸蹭得满是皱痕,还沾满了可疑的水痕。

“嗯相公、我快不行了”

时泽仰起头,低低呻吟着。他一手扶着马车壁,一手撑在景焱的肩膀上,双腿分开跨坐在景焱的身上,敞着逐渐被插出水声的小穴,卖力地吞吃着景焱粗硬的性器,极具技巧地上下起伏着。

两人的性器密不可分,时泽每次提臀起身,想要将肉棒缓缓地往外抽时,他都努力缩夹着后穴,用紧致湿热的肠肉全方位地裹挟吮吸着景焱的阴茎,可柱身上遍布着的狰狞的皱褶和凹凸不平的青筋都会狠狠地摩擦他那娇嫩的肠肉,又痛又爽。没多久,时泽就软了腰、脱了力。他咬着下唇,艰难喘息,就连白嫩的身躯也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意。

见状,景焱并未理会时泽的装腔作势,他只笑:这只淫荡的小狐狸怎会有饕足的时候?这些天,时泽的索求无度,他全都看在眼里,也在身体力行,若是换做了其他的寻常男子,早就被这只永不知饕足的骚狐狸吸干了精气罢?

想到这里,景焱愈发闲适从容地靠坐在马车上,仿佛事不关己似地看着时泽慢吞吞的动作。直到整根阴茎即将被缓缓抽出体外,只余阴茎顶端插在湿红软烂的穴内时,他邃然发力,胯骨猛地往上重重一顶,硕大的龟头破开已然操成深红色的肠肉,轻车熟路地碾过肠道内壁的某块凸起的软肉,狠狠地操进了最深处!

“啊啊啊啊——不要、太深了”

几欲灭顶的快感在瞬间席卷了时泽的全身,这只骚浪的小狐狸猛地扬起脖颈,发出了一声高亢的淫叫,随后便浑身抽搐着达到了高潮。随后,时泽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倒了下去。而他身后的八条毛绒绒的狐尾早已不受控制地展开,就连两只狐狸耳朵都从发间颤颤巍巍地探了出来。

浓密黑亮的发丝,赤红如火的尾巴,一同压在时泽白皙光裸的身体下,这样强烈的色差,衬得他更为妖冶诱人。

景焱眯着眼,感受着肠道内湿热层叠的嫩肉疯狂痉挛蠕动着绞在一起,就像是无数张湿热紧致的小嘴在热情地讨好着他的性器。他没急着动作,懒洋洋地拨弄了两下软趴趴地垂在时泽腿间的阴茎,显然已是射无可射。景焱轻笑一声,随手拈起这只骚狐狸的一条尾巴捏在手心里把玩,调笑道:“小狐狸,方才不是你眼巴巴地凑过来吞吃我这阳根的么?这才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你便要缴械投降了?”

此时此刻,时泽还沉浸在这令人目眩神迷的快感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景焱戏谑的声音响起,他那涣散的目光才逐渐清明。他张了张嘴,试图反驳,可是喉咙早已变得嘶哑难听,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不服气的小狐狸绷紧了大腿,努力摆腰撅臀,主动套弄起还含在体内的性器来。

“嗯”

因为高潮绵长的快感,时泽肠道内湿热的嫩肉本就在不断地收缩蠕动着,此刻更是疯狂地挤压吮吸着景焱的阴茎柱身,叫他爽得头皮发麻。就这样,在这连绵不断的肏干中,一阵强过一阵的快意在他的体内迅速堆积,鼠蹊处也开始突突地跳动。

差不多他也快到了。

景焱勾了勾唇,抱着时泽细瘦的腰肢,就着阴茎还插在对方体内的姿势,把这只放荡的小狐狸按在车厢内铺着的虎皮地毯上。随后,他掰开时泽的两条大腿,几乎拉成了“一”字型,就这么大开大合地操弄起来。

“呃啊相公不要、我会死的!”

时泽才刚刚高潮不久,就被景焱这般毫不怜惜地狂操猛干,完全不给他缓冲的时间,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时泽快要疯了,粗长的肉棒操得又快又急,他那两瓣白皙挺翘的屁股也被抽打得又红又肿,几欲滴血。不堪重负的后穴发出“咕叽咕叽”的水声,大量透明粘腻的淫液从两人紧密结合的部位流淌出来,将整个股沟弄得泥泞不堪,就连身下的狐尾都被打湿了。

“饶了我、相公慢点呜呜呜呜”

自从开苞后,一直放浪形骸、索求无度的小狐狸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勾人的眼尾一片通红。白皙漂亮的脸上满是泪痕,口中也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和求饶。恍惚中,时泽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快被景焱撕成了两半,下半身更是失去了知觉,唯有小穴又酸又麻,又痛又涨,相对于爽感,更多的却是难以形容的痛感。他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一边哭着摇头,一边摇着屁股,想要躲避男人胯下那根越操越狠的肉棒。

可是景焱仿若未闻,由着他躲,由着他逃,身下的动作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攥着时泽的尾巴根予以更多的刺激,肏干得越发凶狠。与此同时,他还时不时地低下头,亲吻对方微张的双唇。

这何尝不是一种温柔的残忍?

“不要、要坏了唔啊”

沙哑而惊惧的嗓音逐渐低了下去,很快,时泽就颤抖着身躯再次高潮了。肠道里的嫩肉也开始疯狂痉挛着想要将体内的异物推拒出去,却反被粗大的肉棒无情地将整个肠道的皱褶都操得服帖平整。

景焱闷哼一声,自觉体内的快感已经堆积到了极致。于是,他加快了操干的速度,每次都是连根拔出,再重重地凿进肠道深处。在这猛烈的肏干中,时泽的身体也被操得不断得往前冲撞,直到他的脑袋撞在马车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正当车内的两人性事正酣时,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可听着车内时不时传来的放荡的呻吟声、肉体相撞的“啪啪啪”声,还有暧昧的水声,随行的侍卫长敛眉屏息,并不敢出声打扰,只得用眼神示意马夫将马车缓缓地停在原地,随即招呼一行人等退出十米之外,静静地守着。

“啊——不要、啊哈相公”

濒死的快感再次袭来,时泽又痛又爽的呻吟声骤然拔高,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仿佛根本无力承受这样巨大且激烈的快感。

见状,景焱安抚性摸了摸时泽赤裸的后背,同时猛地将性器插到了底,喷薄的精液在甬道深处彻底释放出来。

一时间,宽敞精美的马车厢内只剩下景焱稍显急促的喘息声,而某只小狐狸早已几近昏迷,整个人一动不动,只有身后的尾巴还在小幅度地摆动着。

不知多了多久,眼见他们车队中央那辆最为豪华的马车终于安静下来,车身也不再摇晃,侍卫长又在原地驻足等候了片刻,这才鼓起勇气躬身来到车前,压着嗓音提醒道:“国师大人,岭山到了。”

闻言,景焱的动作停了停,径直将性器从时泽的穴内拔了出来。

岭山,是当年景焱斩杀猫妖的地方,也是他的师父,静玄真人的埋骨之地。

听到马车外侍卫长的禀报,时泽猛地一惊,随即从绵延不绝的高潮余韵中回过神来。可能是因为紧张,本就紧致的穴肉一瞬间收得死紧,浑身上下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连带着两片挺翘的臀肉都跟着一起收紧,疯狂挤压着景焱的性器。

下一秒,时泽就感受到此刻还埋在他肉穴里的阴茎再次硬了起来。他满脸惊恐地看着景焱,下意识地挣动起来。

然而景焱并没有要继续肏干的意思,径直将性器从小穴里抽了出来,带出大量腥膻的淫液。随后,他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套干净整洁的衣袍给自己换上,率先下了马车,“穿好衣服,赶快下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静玄真人的坟墓就设在岭山的山脚下。一块简单的石碑,其上刻着两行碑文:“静玄真人贺子仪之墓,逆徒景焱敬立”。

墓碑的边缘有些破损,碑体上遍布着斑驳的青苔,就连描在碑文上的朱砂也模糊了。坟墓的周围杂草丛生,碑前就连一丝香烛纸钱、酒食祭品都没有。很显然,这块墓碑已经立了有些年头了,并且根本没什么人前来拜祭。

看着一脸肃穆伫立在碑前的景焱,时泽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道:“景焱,你的师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景焱俯下身,伸手拂过墓碑上沾着的草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的师父,名贺子仪,号静玄,生而济世,却不得善终。”

生于道,行于道,终归于道,则名之为静。只可惜贺子仪,号静玄真人,向来与人无争,与世无求,本应清静无为,顺应自然,却偏偏心系天下,普渡众生。为了救下行经此处的樵夫,生生被盘踞在此的猫妖掏空了五脏六腑,吞食了三魂七魄。待景焱闻讯赶来时,他的尸首早已被此山的野兽分食,只余半副残缺不全的遗骸。

“”

时泽张了张嘴,想要询问景焱更多有关于他师父的过往,可看着对方虽然面带笑意,可眼底却透着悲凉,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须臾间,景焱已经直起身来,将手里枯黄的草叶碾作了粉末,随意地撒向了身前的墓碑,“贺子仪,你可曾想过今日的光景?生前你救人无数,死后却连一具全尸都没有。荒山野岭,唯有你孤坟一座,再无半点人烟。除了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弟子,哪还有人记得你呢?”

正逢此时,一阵大风刮过,纷纷扬扬的草叶盘旋着飘下来。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毫无预兆地下起雨来。不一会儿,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豆大的雨滴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劈里啪啦地砸在景焱和时泽的脸上、身上,落在他们脚边的墓碑上、草丛里。

很快,两个人浑身就被彻底淋湿了,身上的衣服也都紧紧地贴在身上。

景焱拍了拍手,淡淡道:“走吧,是时候启程回城了。”

说完,也不待时泽反应,他率先朝山下走去。

时泽追上去,犹豫道:“景焱,马车里还备着酒食,我们要不要拜祭一下你的师父?”

景焱:“不必了。如果他真的泉下有知,怕是不愿意接受我的香火。”

山脚下,已经有侍卫举着雨伞、拿着大氅一路疾跑,远远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迎了过来。

景焱却仿若未觉。他淋着雨,如履平地地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突然想起数年前他和师父见的最后一面。那一天,景焱不顾贺子仪的劝阻,当着对方的面斩杀了一只尚未成年的鸡雉精,只为了取得它身上柔软又艳丽的羽毛。

为此,贺子怡惊怒至极,一向温和的他,从未这般严词厉色过——“景焱,大道无情,人有情,可你非人非妖,行事不正,持心不纯。你的外表披着一层温柔和煦,宽厚仁慈的人皮,内里包藏的却是一颗嗜杀成性,薄情寡义的祸心。”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静玄的弟子。”

“景焱,你不爱任何人,包括你自己。此生,你注定与大道无缘。”

呵。

想到这里,景焱不由嗤笑一声。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寻常人。

景焱并没有幼时的记忆,更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被贺子仪捡到时,他只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孤零零地躺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中,谁也不知道他在那躺了多久。那片密林中猛兽众多,可是他的周围竟无一只鸟兽敢靠近。当时他不着寸缕,浑身洁白胜雪,只有眉心点缀着一块红色的胎记,形似火焰。于是贺子仪给他起名为景焱,并将他抚养长大。

随着年岁渐长,景焱眉心的那块胎记慢慢消失。与此同时,他逐渐发现自己异于常人——他明明不是妖,体内并无妖丹,可是他却能身随心动,任意变换成各种动物的形态。只要他想,他既可以身覆羽毛,也可以身披鳞甲,甚至他的两侧肩胛骨可以张开羽翼,翱翔于天际。不仅如此,景焱其实并不需要进食,因为他可以从这世间万物中汲取养分,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也就是说,这世间万物皆可化为他的养料,他的食物。

景焱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得道。可师父说他嗜杀,说他残忍,他不明所以,更不以为然。

何谓嗜杀?何谓残忍?四时有序,万物有时。正如天地滋养草木,兔吃草,鹰掠兔,万物相克,又相生,环环相扣,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何曾有人道:兔残忍?鹰嗜杀?他只不过是由天地而生,顺应天道而行,主宰万物。

何谈嗜杀?何谈残忍?

简直无稽之谈。

过了岭山,再行一百公里,便是巍峨屹立、气势恢弘的皇城。

景焱半坐起身,伸手将一侧窗户上的帘子掀开,车内浓郁的麝香气味渐渐散去。遥望着绵延数里的皇宫,他的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谁也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什么。

可能是察觉到了车里的动静,时泽在半梦半醒间本能地循着景焱的气息靠了过来,嘴里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景焱顺势揽过时泽的腰,轻车熟路地在其后腰处轻轻按揉了两把,这只早已被操熟的小狐狸的尾椎处便自发地展开了八条毛绒绒的大尾巴。

嗯,时泽此时已经是修为近千年的大妖了。

只是,终究还是差一点,景焱遗憾地想着。他转头朝车窗外看去,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看到城墙上站着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对方此刻披着的一件华美的狐皮大氅,被风吹得鼓成一团,烈烈作响。

这人便是景焱从小悉心照料,一手带大的小皇帝。

景焱在皇城内有自己的府邸,只是这一次,小陛下亲自守在城门楼上迎接,还特意在宫中设了晚宴给他接风洗尘。因此,景焱只能带着时泽跟随陛下的车队先行回宫,到他先前居住过的洗华殿沐浴更衣,再行赴宴。

很快,两个小太监躬身抬进来一个宽大的浴桶,一行面容姣好、身姿窈窕的宫女们端着热水,捧着整洁干净的换洗衣物鱼贯而入。

景焱站在屏风后,展开双臂。两位贴身侍女见状,连忙上前替他宽衣。一个替他解开腰封,脱去外袍,另一个替他摘下腰间悬挂的玉佩、香囊等配饰。

眼见中衣、内衫等一件一件地脱下,景焱白皙精壮的上半身也逐渐显露出来,其中一个侍女便又跪下身去,想要替他脱掉裤子。时泽隐忍再三,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地怒道:“你们想做什么?给我走开!”

两名侍女闻声愣了一瞬,虽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们还是不约而同地跪下身去,磕头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国师大人见谅。”

见两名侍女这般神色仓惶,两股战战的惊惧模样,景焱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已经能想象在他不在皇城的这两年里,某个“旧疾缠身”的小皇帝是如何作威作福、草菅人命的了。反正浴桶和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他索性挥手叫宫女们退下了。

景焱转过身,看向某只龇牙咧嘴、怒目而视的小狐狸,调笑道:“怎么醋性这么大?既然你把宫女全都撵走了,那么就你来服侍我吧。”

闻言,时泽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静了下来。以景焱的身份地位,别说这些伺候他起居的宫女们,哪怕他的府邸里还养着一院子用来暖床的侍妾,也实属寻常。可是不管怎么样,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些女人的视线在景焱赤裸的身躯上游弋,更不能接受她们用双手触碰

思及此,时泽涨红了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他走过去,模仿着那两个宫女的姿态,双膝跪地替景焱除去鞋袜,脱下裤子。看着眼前这根还在沉睡的性器,时泽抬起头,一边用眼尾勾着景焱,一边俯身凑过去,轻轻地含住了阴茎顶端,用力地吸了吸。

“嗯”

景焱闷哼出声,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他伸手抚过时泽在此刻显得格外柔媚的面庞,慢慢将人拉起来抱在怀里。随后,他一边剥开骚狐狸轻薄的衣衫,一边走出屏风,将某只光溜溜的小狐狸扔进了装满热水的浴桶里。

“啊——”

狐族天生就有些怕水。猝不及防之下,这只骚狐狸整个人都浸在了水里,就连头发都打湿了大半,全都紧紧地贴在赤裸的后背上。他惊呼出声,刚稳住身体的重心,却见景焱已经抬腿跨进了浴桶。

一时间,水花四溅,旖旎缱绻。

时泽瑟缩了一下,顺势缩进了景焱的怀里。他攀着景焱结实的脊背,一边热情地索吻,一边在水下故意用大腿去磨蹭景焱胯下的性器。

景焱轻笑,伸手拉开时泽那条不安分的大腿,顺着大腿内侧细嫩的皮肉,一路摸向股间微微有些红肿的小穴,戏谑道:“就这么急不可耐?”

时泽并未说话,更加紧密地贴过去,把脸埋在景焱的脖颈间,细细地舔舐着后者的喉结,还不停地用他的穴口蹭弄景焱的手指,发出无声的邀请。

见状,景焱也不客气,一把将小狐狸翻转过去,使其按在浴桶边沿。随后,他掰开时泽的两瓣臀肉,挺着粗硬的性器,破开还未完全消肿的穴口,狠狠地操了进去。

“呃啊!”

时泽趴在浴桶上,扬起细长的脖颈。即便景焱还未开始动作,可穴内熟悉的饱胀感就让他忍不住放声呻吟。他努力塌腰抬臀,疯狂收缩着穴口,迎合着身后男人猛烈地抽插。

很快,整个内室都回荡着男人细碎的呻吟,还有肉体碰撞时发出的沉闷的啪啪啪声,以及动作间拍击水面时哗啦的水声。

而一众宫人守在内殿的门口,敛眉屏息,眼观鼻鼻观心地守在门口,做好随时被传唤入内的准备。最终,这场缠绵悱恻的性事竟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陛下催促身边的大太监——赵玉安亲自来请景焱赴宴,才草草结束。

时隔两年,这位权倾朝野的国师大人终于回城,城中百姓无不欢呼雀跃。车队所过之处,他们纷纷沿街跪拜叩首。此行又恰逢年关,因此整个皇城一扫往日的阴霾,所有人都沉浸在难得的热闹和喜悦里。

这场专门为景焱接风洗尘的宫宴,就设在金碧辉煌的重华殿,场面也是格外的隆重。殿内灯火辉煌,丝竹声不绝于耳;舞女们裙裾飘飘、衣袂翩翩。

此刻,景帝景文曜正面无表情地端坐于御前,少年帝王尚未及冠,可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已经初现端倪。案上珍馐美酒、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可他并不为之所动,反而时不时地瞥向坐在他下首的景焱。中宫皇后向来鲜少露面,此次盛宴仍称病缺席。可不知怎的,向来和陛下形影不离的泠妃,今晚竟然也未赴宴。

景焱手执琉璃杯,偶尔浅酌两口,并未动筷,好似在全神贯注地在欣赏着舞女们曼妙的舞姿。

景文曜冷眼看着,下一秒便重重地摔了酒杯。

觥筹交错之下,玉盏摔裂的动静并不大。此刻却无端端地响彻了整个大殿,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之上。原本还在翩翩起舞的舞女们顿时吓得趴伏在地,瑟瑟发抖;乐师们也停止了演奏,屏息跪了一地,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景焱仿若未闻,不急不慢地放下了酒杯,这才转过头看了小皇帝一眼。

景帝这才笑起来,明艳又活泼,全然没有半分刚才的阴沉模样。“叔父,宫里教坊排的歌舞总是这般陈词滥调,实在是枯燥无味。今日孤特意给叔父准备了一个有趣的小节目,希望叔父能够喜欢。”

在景帝的眼神示意下,很快赵玉安就领着两个小太监,一同抬上来一把巨大的弓箭。

众人循声抬头看去。

这是一把长达数尺,威力极强的震天弓。不仅弓身采用稀少昂贵的玄铁制成,就连弓弦也是世所罕见的材质,锐利无比。见他们那般步履艰难,气喘如牛的模样,便知这把长弓有多沉。

景文曜站起身,单手接过弓箭,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锥形利箭,满意地笑了笑。

看着小皇帝眼底闪过的精光,景焱挑眉,什么都没说,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到一声声嘈杂的哀嚎、呜咽声传入殿内。随后,数十个身着黑甲的侍卫协力抬进来一个巨大的笼子,约莫两尺,通体由黑金打造,坚硬无比。只是随着赵玉安掀开罩在笼子外面的那层厚实的黑布,这个巨大的笼子里竟然关着几十只颜色、大小不一的狐狸。

乍然得见天日,笼子外却围满了人,这些狐狸惊恐至极,有的在笼子里疯狂乱窜,试图逃出生天;有的缩在角落里嘤嘤叫唤,好不可怜;有的趴伏在笼子里,生死不知。有的狐狸年岁尚幼,从没见过人类,此刻正扒在笼子边缘,好奇又懵懂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时泽刚睁眼,就发现自己竟然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里。不仅如此,他还被迫化成了原型,变成了寻常的狐狸大小,同其他未开灵智的狐狸关在一起。他转头朝笼子外看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央。

殿内花烛高燃,每个角落里都缀满了夜明珠,璀璨夺目。笼子周围的光线却有些黯淡,影影幢幢的看不分明。可是,隔着熙攘的人群,时泽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案前的景焱。即便金玉满堂,锦衣华服,都压不住他身上的矜贵气质。

而景焱唇角含笑,此刻却略带宠溺地看着一个手持弓箭的少年。

这是一个非常俊俏的少年,尤其是一双瑞凤眼十分惹人注目。对方明明还未及冠,却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胸前还佩戴着一串琥珀红玛瑙材质的朝珠。

如果时泽没猜错的话,这个少年应该就是当今陛下。

这便是设在重华殿的晚宴?

时泽记得很清楚,在浴桶的那场性事结束后,景焱受邀赴宴;而他,因为昏昏欲睡,当即就睡在了内室的大床上。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他一觉醒来,不仅丧失了所有的妖力,从一只八尾狐妖变成了一只口不能言的寻常狐狸,还被人关在了笼子里?难道是因为皇城乃龙脉所在,对妖物的压制太甚?

那大姐呢?难道也?

想到这里,时泽心底隐隐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猛地扑到笼子边缘,用爪子不停地拍打着栏杆,朝着景焱所处的方向哀叫,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可是,景焱并未朝他的方向看来。

更何况,这个笼子里还有这么多只红狐,景焱他真的能认出自己吗?时泽正暗暗心焦着,就见那位唇红齿白的小陛下噔噔蹬跑下御案,极为亲昵地抓着景焱的袖子,讨好道:“叔父您还记得吗?几年前您曾经狩猎过一只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狐狸,命工匠连夜制成了一件狐皮大氅赠予孤。现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孤也想回赠叔父一件狐皮围脖。”

说着,景文曜搭上弓箭,长臂伸展将弓弦拉满。随后,他凤眸微眯,将那枚锐利的箭头依次划过数只狐狸,最终对准了时泽。

时泽顿时愣在了原地。

小皇帝挑选猎物的动作看似随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时泽总觉得似乎从一开始,这个小皇帝的目标就是他。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张弓箭上刻满了金色的纹路,在烛火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妖异。不,那不是装饰用的纹路,而是刻满了西域的梵文,都是些降妖除魔的阵法!

如果被这一箭射中,时泽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看着小皇帝不怀好意的眼神,时泽的瞳孔剧烈收缩。

景文曜捏着尾羽,就在箭矢即将射出的一瞬间,他的唇边突然绽放出一个恶劣的笑。随后,只听一道破风声和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枚还闪着寒光的箭头就精准地射穿了红狐的身体。

血液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幸存的狐狸们更是惊惧,在笼子里四处逃窜,不时发出哀哀的叫声。

可是景文曜却故作遗憾地长叹一声,放下了手里的长弓。他转头看向景焱,不满地嘟囔道:“都怪孤箭术不精,射偏了。啧,浪费了一张好皮子。”

时泽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而那只躺在他身旁的红狐,早已气绝身亡。他知道,小皇帝绝非“箭术不精”。虽然时泽此刻化作了原型,可他的目力仍远超常人。他清楚地看到,是小皇帝故意在弓箭发射的瞬间,将箭头偏移了一寸!

这个小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单纯只是为了戏耍他么?

笼子里的时泽还在惊疑不定,正殿前方的景文曜却握着弓箭,朝景焱撒娇,“叫叔父见笑了。以孤的箭术,实在做不到只射穿这些孽畜的眼睛,却不伤及他们的皮毛。要不,还是请叔父亲自猎杀,顺便指点孤一番吧?”

如此“叔慈子孝”的场景,众人却不敢多看。只因小皇帝向来残暴嗜杀,性子更是阴晴不定,此番这般天真无邪、言笑晏晏的模样,实在是叫他们胆战心惊。

景焱依言接过长弓,笑道:“自小你的诗书礼乐、武术骑射,都是我手把手教的,如今怕是早都忘到九霄云外了罢?”

景文曜抱着景焱耍赖,笑得甜蜜,“叔父,快别取笑孤了,再让我见识见识嘛我想要那只伏在栏杆上的火红色的狐狸,它的皮毛是这群狐狸里最柔顺靓丽的。做成围脖的话,肯定也是最漂亮的。”

说着,小皇帝抬起手,指向了时泽。

时泽一瞬间如坠冰窟。

他玩玩不敢相信,这个小皇帝年纪轻轻,却歹毒至此?!费尽心机,布了这样大的一个局,竟然是想借景焱的手杀了他?!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顺着小皇帝手指的方向,在看到那只双眼含泪、哀哀叫唤的红狐后,景焱的笑容微滞,握着长弓的右手也停顿了片刻。可在小皇帝不依不饶的恳求下,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接过赵玉安递过来的另一枚刻满梵文的箭矢,搭在弓弦上。

景焱射箭的动作简练且优雅。他捏着箭羽,随手一拉,便将这般沉重的长弓拉到极致,同时也将那颗锋利的箭头对准了时泽的眉心。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时泽抖如筛糠,那双原本澄澈的狐狸眼里簌簌地落下泪来。他想开口,可是喉中哽噎,根本无法出声。

即便他能口出人言,又怎么样呢?时泽苦涩又绝望地想道,即便他能开口向景焱求救又怎么样呢?

景焱分明已经认出来他了。

可仅仅只是为了哄小皇帝欢心,景焱就要杀了他!还要剥了他的皮,送给小皇帝做围脖!

景焱伸出手,接过赵玉安递过来的那枚箭矢,搭在弓弦上。他的动作姿态看似随意,却力道十足,随手一拉,便将那般沉重的长弓拉开了。

随后,景焱用力拉动弓弦,将箭矢向后拉紧。与此同时,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只神色仓惶的小狐狸,专注而坚定。

很快,弓弦就被拉到了满弦。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陷入了死寂,落针可闻。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那枚泛着寒光的箭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秒就连他们自己也要血溅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景焱猛地松手,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那个锋利的箭头顿时破开虚空,朝着时泽的眉心袭来!

“不、不要!”

时泽惊恐地大叫一声,终于从这场漫长且难捱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待他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汗涔涔的,就连内衫都湿了大半。

寝殿内空无一人,唯有嵌在墙壁上的数枚东海明珠,熠熠生辉。

想到方才梦中的一切,时泽顾不得擦拭额头的冷汗,匆匆披了外袍,就要下床去寻景焱。

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他从未如此急迫地想要见到景焱。

可就在这时,时泽却突然听到殿外传来衣料摩擦的细细簌簌的声音,还有簪钗环佩相击的清脆声响。

——这是有人来了,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子?

到底是什么人?故意赶在阖宫欢宴之时,避开殿前的守卫和宫侍,趁着夜色孤身前来?

不过很快,时泽就嗅到了来人熟悉的气息。他惊讶地抬起头,果然就见一个窈窕女子拂开珠帘,匆匆地走了进来。

正是时泠。

“大、姐?你怎么?”时泽喃喃出声。

时泠的原身是只白色的千年妖狐,修为和境界都远超寻常的大妖。若不是因为数年前渡劫失败,时至今日她早已飞升成仙,哪里还会在这凡尘中逗留?可她的性子极好,待人接物俱是温和有礼,平日里也很是疼爱时泽。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她看向时泽的眼神竟有些怨怼和斥责。

见状,时泽不由有点心虚。他下意识地拢了拢外袍,企图遮掩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斑驳的红痕。

——毕竟,任谁都能一眼看出这是欢爱后的痕迹。

谁知时泠却什么话都没说,极快地瞥了时泽一眼后,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拽着他便朝外走。

时泽挣了挣,停住了脚步,“大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还能去哪?!当然是送你回到山上去!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时泠秀眉紧蹙,眼底满是怒气,“是不是那个狼子野心的国师大人哄骗了你、把你带回来的?他这是想要让你去送死,你明白吗?!”

“不是!”说着,时泽用力地甩开了大姐的手,极力解释道:“不是他要带我回来的,是我自己死缠烂打非要跟来的!再说了,这皇城既然大姐你能待,我为何待不得?”

“我”

时泠气结,竟一时语塞。此次皇城之行,并非她图谋不轨,更不是要加害小皇帝,而是为了报恩。凡事有因果,万物有轮回。数十年前,她曾欠下一个人的因果,终究还是要偿还的。否则,她怕是此生都不能解开心结,更不能顺利渡劫了。

想到这里,时泠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言相劝道:“我和你不一样,我留在皇城,自有我非待不可的理由。并且我的修为比你高出许多,待在龙气冲天的皇城里也能勉强维持人形。可你呢?就连自己的狐狸尾巴都藏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不出一月,你就会妖力尽失,神魂俱灭!”

“不会的,我相信景焱。他不会坐视不理,任由我死去。”闻言,时泽连忙收起了身后毛绒绒的尾巴。说话间,他的神情中还染上了几分羞赧,“再不济,还有双修这个法子,可以助我修炼,提升妖力。”

“你疯了?!”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时泠竟感觉有点陌生。短短数月未见,不曾想对方的变化竟如此之大。时泽本是族中最有灵气的红狐,气质更是脱俗。可如今他两颊潮红,那双黑棕色的眼里还残留着未尽的情欲,竟柔化了他略显男性化的面容特征,更显得妖冶惑人。

——和从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见状,时泠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弟弟尚未成年,根本不通人事,怎么会?定是被那妖道提前催发了发情期的缘故!时泽在他们狐族最是年幼,且天赋超绝,向来被族内寄予厚望,是狐族里除了她之外最有可能飞升成仙的妖狐。可如今却被当朝国师诱奸,早早地堕入红尘,沾染上了情欲,仙途几乎尽毁,性命更是堪忧!

勤政殿后殿,西暖阁,也就是景帝的寝殿。殿内中央,放置着一尊三足金兽纹的青铜鼎,其内香灰无数,燃起袅袅青烟。

帷帐之下,龙床之上。景文曜双眼微阖,趴伏在景焱的怀里,仔细嗅闻着对方身上清冽的香气。两人阔别已久,难得重聚,一时间倒也没人开口说话。

宴席结束后,那身绣着九爪金龙的明黄色龙袍还未来得及换下,景文曜就挥退宫女和侍从,拉着景焱一同坐在龙床上叙话。此刻他便趴伏在景焱的怀里,小声地抱怨:“叔父,这一次出城,您怎么时隔两年才回来?我每天都很想您,也很担心您。”

景焱伸手,轻柔地抚弄着小陛下头顶乌黑柔顺的发丝,不答反问道:“这两年,陛下的头疼病可还有频繁发作?”

景文曜把脸埋在景焱的怀里蹭了蹭,瓮声瓮气道:“叔父您有所不知,在您离宫的这段时间,我的头疼病每天都会发作。还好有泠姐姐一直陪着我,悉心替我治疗,纾解头痛,否则我怕是可能等不到叔父您回来,就”

“别胡说,有叔父在,陛下便不会死。”说着,景焱伸手点了点景文曜的额头,语气中略带斥责,“更遑论,叔父已经寻得了方子,可以彻底治好你的头疼病。”

闻言,景文曜简直喜不自胜。他猛地从景焱怀里抬起头,连连追问:“此话当真?叔父可不要诳我,我的病真能治好?!”

“那是自然。这一次回城,叔父特意为你带回来一味药材,定能将你治好。”

景文曜愣了愣,犹疑道:“叔父说的那味药材,便是您刚刚在宴席上提到的那只双头蛟的角?”

“不,”景焱探了探景文曜的脉,轻声道:“是一只狐妖。”

殿内烛光摇曳,残香袅袅。

时泽立在原处,垂眸不语。

时泠拧眉看过去,“你到底爱他什么?你和他相识不过数月,至于这般情深?你当真了解他这个人吗?”

爱上一个人,需要很久吗?时泽暗暗想道。在遇上景焱之前,他也觉得凡间话本里撰写的那些情情爱爱很是虚无缥缈、不切实际;可在遇见景焱之后,或许是见到景焱的第一眼,抑或是之后的某个瞬间,他突然觉得爱上景焱其实是件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可能这就是他的宿命吧。

不管是情缘,还是孽缘,就当是他前世欠下的因果。

他认了。

见时泽还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时泠在心底谓叹一声。随后,她转过身,在内殿中央的紫檀桌旁落座,尽量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道:“自小,族里长辈都是如何教导你的,你都忘了?”

“修仙之路漫漫,道阻且跻,从来都没有捷径。修者,欲踏破虚空而立于九天之上,天赋、实力、运气以及毅力,缺一不可。只有潜心修炼,清修自持,耐得住寂寞,抵挡得了诱惑,潜心修炼,循序渐进,才能终得正果。”

说着,时泠随手施了个术法,便将时泽那一身不堪入目的痕迹尽数抹除了。“而你,贪恋红尘、耽于情欲不说,还妄图通过极乐双修这种不入流的功法来提升和稳固修为,如此行径简直就是自毁道心!更何况,景焱此人居心叵测,也绝非善类!”

数十年前,时泠曾与这位国师大人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她刚刚渡劫失败,不仅没有顺利飞升,还受到了天道的反噬,导致她妖力衰退,被迫化为原型。当时的情势极其危险,时泠本就负伤,又拼了命地从一众虎视眈眈的妖类天敌中厮杀出一条血路。正当她疲于奔命时,却又误打误撞地闯进了皇家猎场中。

立时,时泠便想逃,可是整个猎场早已被重兵把守,将其围得水泄不通。

正所谓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时泠这一行为,无异于自投罗网。可就在那一天,她遇见了景元湛,也就是刚刚登基不久的新帝;也见到了那位因为从龙之功而被奉为国师大人的景焱。和她想象中不同,当时的景焱穿着一身茶色圆领常服,仅以一枚白玉冠束发,全身上下并无太多华丽的装饰,可他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极致的贵气。

可能是因为逆着光,时泠看不清景焱的脸,只听得他拊掌笑道:“这样漂亮的白狐,真是世所罕见。”

当时便有擅长骑射的属下听出了景焱的言下之意,纷纷张弓搭箭准备随时射杀时泠。

时泠绝望至极。那一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做穷途末路

可不知怎的,景元湛竟开口替她求情,淡淡道:“孤瞧着这只白狐,眼中似有泪光,应是灵智已开。国师大人慈悲为怀,博爱众生,何不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闻言,景焱极短促地哂笑了一声,让人听不出喜怒。

时泠记得很清楚,当时的氛围古怪极了。众人纷纷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就连立在新帝身后的老太监也神色有异。

想来也是。当日在猎场的人,除了宫侍和随从,无不是皇亲贵胄。谁不知道这个身穿龙袍的孱弱少年只是当今国师大人一手扶持上位的傀儡皇帝?而他们的这位国师大人看似恭敬,实则野心勃勃,早已独揽大权。也正因如此,谁也没想到,景元湛竟会为了一只白毛牲畜,当众忤逆景焱。

如今想来,时泠仍觉得后怕。那一天,虽然景焱并没有伤害她,还挥手示意侍卫将她放走,可她毕竟是一只修炼近千年的妖狐,出于野兽的求生本能,他们对于危险的感知向来很是敏锐。早在数十年前,时泠就嗅出景焱周身弥漫的那股可怖的、令人胆寒的气息,至今仍然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所以,时泠断定景焱绝非善类,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危险的存在。可偏偏,自己的亲弟弟却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不管不顾地一头栽了进去。

听到大姐这么说,时泽再也忍不住,大声反驳道:“大姐,你不明白!正如同你根本就不了解景焱,你也不了解我。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修成正果!所谓的得证天道、飞升成仙,我更是不稀罕!我爱景焱,和他双修是我自愿的,也是我主动勾引他的!我爱他,我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啪!”

随着一声脆响,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时泽的脸上。即便他是以妖身修成的人形,体质异于常人,被扇的那半张脸也很快便高高肿起,嘴角也破溃出血。

——可见时泠挥这一巴掌时的力道有多大。

“大姐我”

时泽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大姐。

大姐的性子,最是温柔娴静。别说动手打他了,从小到大,大姐对他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可如今却想必定是气狠了。

“我看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听着时泽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时泠竟是要被气笑了。都说他们狐妖一族最擅蛊惑人心,可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现如今却如同被人下了降头一般——身为一只公狐狸,竟如此不知廉耻、颠倒阴阳,不仅主动勾引男人欢好,甚至不惜为了对方背弃天道,自断仙途。

这叫她如何不气、不恨、不恼?

见时泽仍沉默不语,时泠定了定神,厉声道:“你当真以为这位国师大人是真的爱你吗?他同你双修,你怎知他不是为了采阴补阳?”

“采阴补阳?”

时泽怔怔地看向时泠,讷讷道:“可我分明是”

时泠叹了一口气。关于时泽的特殊体质,族里长辈一直对他守口如瓶。可事已至此,她不能再瞒下去了:“你确实是公狐狸,可是你偏偏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阴之体,也就是传说中的炉鼎。寻常道侣在双修之时,也得是修为相当,固精守元,交而不泄,才能彼此进益。可景焱的修为远在你之上,你又是这般易泄难守的炉鼎体质,就如同一只没有塞子的瓶子。长此以往,你的妖力迟早会被他吸干的。为了他,你当真不要命了?!”

听到这里,时泽的天灵盖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浑身僵直,不能动弹。

怪不得。

虽然妖族可化形,可他们终究不是人类,根本不会做梦。自从和景焱双修以来,时泽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一日千里,相信再过不久,他也能成为九尾大妖。可近日,他却总觉得神思倦怠,乱梦纷纭。

原来,自己一直在被景焱“采补”?

一时间,时泽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想到景焱温柔沉静的双眼,一会又想到刚刚做的那个笼中困兽的噩梦。他的脸色煞白,却又强撑着笑道:“不、不可能我的体质特殊,或许、或许景焱根本不知情,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

时泽说不去了,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有多可笑。

景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修为高深,见多识广,就连死去多年的陈三旬都能救活,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体质?

时泠也不忍心见到时泽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是有些话她不得不说:“阿泽,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会罔顾你的性命同你双修;更不会将你带回皇城,任由你置身这般危险的境地中!”

“今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将你带离这是非之地!”

西暖阁内,景焱刚要起身离开,却又被景文曜伸手抱住。

景焱无奈轻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小皇帝的手,“陛下不日便要及冠,怎么还是这副小孩子脾性?”

景文曜抱着景焱的腰,撒娇耍赖道:“唔我不管,叔父休想丢下我一个人。叔父难得回朝,今晚我想和叔父一起睡”

景焱蹙眉,不认同道:“侧卧之塌,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这是陛下的龙床?”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道:“我听说,陛下平日里除了料理朝堂政务,便是去太清宫同那些道士探讨术法。偌大的后宫,竟连一步也不肯踏入。陛下若不早日诞下龙种,绵延子嗣,这万里江山,将何以为继?”

闻言,景文曜猛地睁开眼睛,用着那双比寻常人还要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景焱。他心下黯然,却故作轻快道:“叔父,并非孤不愿意涉足后宫,只是那些女人每次见到孤总是那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的模样,寡淡无趣。孤见了她们,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景焱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小皇帝的额头,笑骂道:“是陛下自己要做暴君,怪不得她们怕你。”

“都说孤性子跋扈,可孤到底也没把她们怎么样,都锦衣玉食地养在宫里呢。”景文曜气哼了一声,摸了摸额头,又一把攥住景焱修长如玉的指尖,捏在掌心细细摩挲起来。“再说了,虽然她们看着温良,可皆是世家出身,心底里都在盘算些什么,叔父和孤心里都再清楚不过。毕竟事关江山社稷,从别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终究不能和自己生出来的相较”

景焱愣怔了一瞬,低头看向状似玩笑的小皇帝,不确定道:“怎么?依陛下所言,陛下是打算?只是,陛下身为男子”

没想到向来在叔父面前温顺如小猫似的小皇帝,这一次竟罕见地有些“执拗”和“偏激”。还不等景焱把话说完,他便猛地直起身,急急打断道:“叔父无所不能,我相信叔父定有法子能让我怀上孩子!”

“叔父,给我一个孩子吧?”

“叔父,给我一个孩子吧?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话音刚落,整个内殿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静谧中。

景焱眸光微动,定定地看着景文曜,一言不发。

小皇帝也抬眼,一动不动地和景焱对视。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忐忑不已。明明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可是景文曜却觉得很是聒噪,因为他的耳边此刻充斥着满是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可他又不敢露了怯,只得更加用力地攥紧景焱的指尖。

景文曜和景焱,既是叔侄,也是君臣,至亲也至疏。可是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极近,彼此气息交错,呼吸可闻。双目对视之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正如同初冬之际,湖面上结的那一层薄冰,在阳光下慢慢消融瓦解。这一刻,或许不止暗潮涌动,更有微妙的、缠绵的、隐秘的氛围萦绕在这龙床之上、帷帐之间。

可是下一秒,景焱却突然开口:“不可。”

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无端端地破坏了当下旖旎的气氛,更如一盆冷水,冷不丁地浇在景文曜的头上。

“为何?”景文曜顿时急了,脱口而出:“为何父皇能生,孤却不能?!”

景焱表情微怔,“此事隐秘,陛下又是如何得知?”

先帝早逝,小皇帝自开蒙起便是由景焱亲自教导。对于景文曜的脾性,景焱再熟悉不过——小皇帝表面上暴虐无道,实则心机深沉。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不为人知的皇家秘辛竟也会被他察觉。毕竟当年曾给先皇诊脉的太医、服侍的宫人以及接生的产婆等早已被秘密处决。就连景元湛,也在产子当日薨逝。

自知失言,小皇帝的眼神渐渐变得心虚起来。他抠了抠景焱的掌心,不情不愿地说道:“孤就是知道”说着,他竟还委屈起来,“若非今日孤说漏了嘴,叔父是不是打算瞒孤一辈子?”

景焱摸了摸小皇帝的头,无奈道:“陛下想要亲自诞育子嗣,确非难事。只需凝结精元,注入陛下体内,便可成功受孕。只是此乃以命换命的逆天术法,太过危险。”

景文曜沉默了。他从来都不怕死,他怕的是终有一日他不能再陪在叔父身边。虽然他是真龙天子,可他终究是凡人,寿命有限。也正因如此,景文曜才会萌生这个念头——绵延子嗣,生生不息。只要他的后代能够固守江山,握在手中的皇权永不旁落,他就可以永远地守护叔父。或许,父皇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罢?

想到这里,景文曜抿了抿嘴唇,犹豫再三后,终于问出了一直埋藏在他心底,却又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叔父,我是不是和父皇长得很像?”

景焱嘴角噙笑,“陛下乃先皇亲生,自然是极为相像的。”

可以说,除了脾气秉性,小皇帝的长相和先皇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

景文曜紧紧地盯着景焱的双眼,赌气一般地说道:“叔父,我总觉得有时候你看着我,却又不像是在看我,更像是透过我在看向另外一个人。”

闻言,景焱唇边的笑意微敛。

只是景文曜好像并未察觉,仍然不管不顾地追问道:“叔父,这些年您孑然一身,不事婚娶。其实,那个一直被您放在心底的人,便是我的父皇对不对?这么多年以来,您对我百依百顺,予取予求,都是因为他,对吗?”

“别胡说。”景焱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伸手推开了怀中的小皇帝,“陛下累了,好生歇息吧。臣不便打扰,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便霍然起身,只留给景文曜一个离去的背影。

见状,景文曜更是气得双眼发红,随手推倒了立在床边的灯盏,恶声恶气道:“不管怎么样,父皇他终究是死了!现在有资格陪在叔父身边的,只有我!”

入夜,月色映照在宫墙之上,更显森冷。寒风刺骨,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刮得人脸生疼。

只是时泠此刻却顾不得这些了。她抱着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隐了身形,避开皇宫中值守的侍卫和太监,脚步匆匆。

没多久,时泠便行至宫门口。她施法迷晕了守在宫门口的侍卫,刚要飞身跃过宫门,就被一道金色的大网兜头罩住。她本能地伸手去格挡,却只听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声。再收回手时,胳膊已经是一片焦黑。

时泠来不及多想,连忙蓄起妖力将昏迷的时泽牢牢地护在怀里。只是,她才刚挣脱出来,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语气中满是戏谑:“看样子是孤招待不周了,竟叫泠姐姐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要独自离宫,这可真叫孤感觉心寒呢。”

时泠闻声回头望去,果然就见小皇帝带着几个人,俏无声息地从宫墙下的阴影处走了出来。与此同时,数以百计的侍卫全副武装,从各个方向涌了出来,将她围堵得水泄不通。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以至于时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怔怔地看向那个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可能是因为月色幽幽,小皇帝脸上的笑容阴恻恻的,如同鬼魅。

他们父子二人,虽然容貌相似,身形也别无二致,可脾性却是天壤之别。

想到这里,时泠定了定神,沉声道:“小曜,看在景元湛的面子上,今晚只要你放我和小泽离开,我便不会同你动手。”

刚刚才和叔父不欢而散,景文曜本就恼火。此刻听到时泠提起父皇的名讳,他心中更是愤怒,不由出言讥讽道:“动手又如何?今晚谁都别想离开!不过念在泠姐姐昔日待孤不薄的份上,今日或可留你一条全尸;至于你弟弟嘛”

“给孤留下活口,”说着,景文曜偏头看向时泠怀中的红狐,目露狠厉,“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唔”

时泽再醒来时,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处何地,就发现眼前一阵白光闪过。紧接着,他便被迫化作了人形,随着大姐一同摔倒在地上。

而大姐,显然受伤不轻,气息紊乱,口吐鲜血。

“大姐——”

时泽震惊至极,转头看去,只见几个身穿道袍的术士,手持各式法器,正一步步逼近他们。而这些术士的身后,便是那个神情倨傲,眼神阴冷的小皇帝。

此时此景,时泽如何看不明白?大姐把他迷晕,本想趁夜带他离宫,却没想到小皇帝早有埋伏,竟打算将他们斩尽杀绝。

时泠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起身。见时泽醒来,她深吸一口气,艰难开口道:“小泽别管我,你快走”

这些道士,也不知小皇帝是从哪搜罗来的。个个修为高深不说,还都修炼了极其阴邪的术法,专门克制他们狐族。招招致命,毫不留情。时泠呆在这龙气冲天的皇城里太久了,妖力早已被压制了七八成;更棘手的是,因着顾及怀里的时泽,她就连化出妖身都不敢,和这些妖道交手时,也难免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因此,迎敌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一时不察,便遭了暗算,受了极重的内伤。此时此刻,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丹田处也是火烧火燎地疼痛,短时间内竟连一丝妖力都调不出来了。

“不、不行”时泽颤抖着嘴唇,喃喃道。他很清楚,若如这时候他逃走了,等待大姐的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以他如今的妖力,想要维持人形都难,又如何与他们抗衡?

心念电转间,这些术士已经快步逼近,并且催动了手里的法器。一时间,符文显现,金光大盛,刺得时泽几乎睁不开眼。就在这时,他再次对上了站在不远处的小皇帝投过来的视线,对方眼底的恶意掩都掩不住,几乎快要溢出来。

时泽咬紧了牙关,在极致的愤怒下,他的身体竟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又想起那个梦境,想起那些在囚笼中惨死的狐狸,想起那个绝望又凄厉的自己。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他一定要挣出牢笼,绝对不要做困兽之斗。

想到这里,时泽的丹田处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妖力,并且在他全身的经脉中迅速游走。在妖力的催化下,时泽的唇边逐渐冒出两颗尖锐的犬齿,喉中也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随后,他趁其不备,一个虚晃,飞身绕开了围歼而来的术士,直奔着小皇帝的方向而去!

时泽知道,景焱早就在小皇帝的体内下了禁制,等闲妖物根本不能近身。只是他弹开泛着寒光的利爪,狠狠地抓向小皇帝的命门!时泽知道,即便此刻他使出这全力一击,也未必真的能伤到对方。只是无论如何,他也要想办法挟持住小皇帝,以此胁迫那群术士和周围的侍卫,让他们放了大姐。

至于他自己

在见到景焱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只是,就在时泽的利爪刚触及小皇帝的胸膛,就连衣服都没有抓破时,他却感觉到心口猛地一阵剧痛,随即整个人就像被冰封了一般,无法动弹。

这是

时泽心中隐有所感,只是仍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只见他的胸前此刻竟贯穿着一把长剑,无数鲜血正沿着剑身流淌而下,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雪白的剑身,冰霜的纹路。

此剑,名清霜。

这个世间,谁人不知,清霜剑的主人便是当朝的国师大人,景焱。

寒冬腊月,数九隆冬,皇城内也是格外的寒冷。宫墙屋檐下原本冻结了数根冰棱,此时却不知为何纷纷开始融化,落下来的水珠滴答滴答地砸在地面上。

可能是体内血液的迅速流失,时泽此刻感到无比的寒冷。只是,在视线的余光触及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后,他还是努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正是景焱。

此刻的他仅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一头几近及腰的长发还半湿着,略显凌乱地披在胸前和身后,显然是察觉到异常后匆匆赶来。

“景焱”时泽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喉中却是腥甜无比。他不可抑制地吐出一口鲜血,这才艰难道:“为何?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伤不了他,也不可能伤他,可你却偏偏要置我于死地。景焱,就这般在意他?在意到即便杀了我也在所不惜?

声音低微,近乎呢喃。

可景焱还是听见了。

“他不能死。”

景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

闻言,时泽惨笑了两声,绝望道:“他命不该绝,我就该死么?”说着,他的眼中却迸发出一阵异样的光芒,“好,既然你们都这么希望我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完,时泽便伸出双手,握住胸前那把寒气凌冽的剑身,用力地朝着自己的心口捅去。

“小泽!”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可能是大姐吧,也或许是别人,总归不可能是景焱。除了胸口传来的剧痛,时泽能明显感受到随着体内妖力的丧失。他的脑子里昏沉沉的,几乎快要无法思考。

“剑来!”

见状,景焱连忙出声,将清霜剑收了回去。

胸前又是一痛,时泽佝偻着身体,本能地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口。即便如此,他仍梗着脖子,死死地盯着景焱,不想放过对方脸上丝毫的表情波动。

时泽还在赌。

他不信,景焱对他连一丝感情也无。

景焱蹙眉,嘴唇微张,可能是说了些什么。

只可惜,时泽五感渐失,什么都听不见了。很快,他的眼前就彻底黑了下去,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地倒了下去。

景焱刚要上前,立在一旁的景文曜却在此时突然发出一声痛呼,随后便双手抱头,倒在了地上,身体几乎蜷成了一团。

——显然是极为头痛的样子。

难道?

看着景文曜周身笼罩的那一层淡淡的白光,景焱顿时想到了什么。他瞳孔骤缩,连忙蹲下身将小皇帝揽在怀里,悉心探查对方的情况。

就在这时,原本瘫倒在地的时泠身形陡然暴涨,在瞬间化作一只数丈高的白狐。随后,还不待众侍卫反应过来,她便飞身而至,一口咬住了时泽的衣领,将人叼在了嘴里。

这只妖狐,竟想趁乱救人。

一个白胡子道士立时反应过来,连忙挥起手中的拂尘想要攻击时泠。可这只狐妖刚刚还奄奄一息,此刻却不知为何突然妖力暴涨,随意甩了甩身后一条粗壮的尾巴,便将该道士砸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红色的宫墙上,就连坚实的墙体都坍塌了大半,激起漫天的尘土。

宫墙之内,寂静了一瞬,很快又陷入混乱。

没多久,众侍卫也跟着反应过来,纷纷朝着妖狐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没想到,景焱却开口制止了他们,“罢了,都别追了。陛下身体有恙,赵玉安,快去请太医。”

说完,他便将同样昏迷的小皇帝拦腰抱了起来,朝着寝殿的方向快步赶去。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时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梦。梦里仙气缭绕,琼楼玉宇,难不成这便是传说中的仙境?一面巨大的镜子前,两位仙人好像正在争执些什么。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仙人苦苦央劝道:

“你又何必如此?”

“焱神真君以身涉险,大败魔界,可他罔顾生灵,大开杀戒,触犯了天条,天道要罚他下凡历劫受罚。只要他轮回一千次,亲身体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便能顺利渡劫,参悟天道。届时,他不仅可以重返天界,还能成为这天地间的第二位真神。””

“而你,身为玄泽真神,由天地而生,掌管江海湖泊的一切水域,生来便和焱神真君的神格相冲。你和他,注定水火不容。是以天道特意将你和他分隔两界,一个天之南,一个地之北,永生永世不复相见。如此,天地万物,才能顺应天道而行,生生不息。”

时泽猛地睁开眼,下一秒便和大姐忧心忡忡的眼神对上了。他转过头,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个破败的山洞之中。

时泠俯下身,替他顺了顺额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我探查过了,你的伤势并不重,不出半月便可痊愈。”

时泽垂眸,沉默不语。

看着自己亲弟弟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的模样,时泠的心中也是极为不忍。可能是怕时泽一时想不开,她竟破天荒地替景焱解释起来:“想来,他本也没打算真的要取你性命。否则,不可能有人能从他的剑下捡回一条命来”

否则,即便她不惜自损修为,在短时间内将妖力提升,拼了命地将时泽救出来,也不可能从他的手底下成功逃脱。

只是还不等时泠把话说完,时泽就开口打断道:“大姐,你先回去吧。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这皇城你都不要再来了。”

说着,他偏过头,一双澄澈的眸子直直地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苦涩道:“大姐,你向来强调因果,景焱于我,便是我的命数。”

梦醒后,时泽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注定是要被景焱杀死的,这便是他的命数。

“玄泽真神,如果你执意违背天道的意志,追随焱神真君一同下凡历劫,你可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每一次轮回,你和他之间注定会产生无法避免的爱恨纠缠,不死不休!以焱神真君那般薄情寡信的性子,届时定然是你不得善终!”

梦里,那个长相清俊的青衣仙人却好似全然不在乎,“司命星君,你不用再说了。不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一人承担便是。此次历劫,看似简单,实则凶险无比。若他历经千世轮回,仍不能顿悟,恐怕天道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青衣仙人说话的音量不大,可每一个字都仿佛掷地有声,重重地敲击在时泽的心头,让他忍不住心神俱碎:“我宁愿和他重蹈覆辙、爱恨纠缠一千次,哪怕是被他杀死一千次!我也不愿意看着他爱别人!”

“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天道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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