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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为了哄小皇帝欢心他就要杀了他

 

时隔两年,这位权倾朝野的国师大人终于回城,城中百姓无不欢呼雀跃。车队所过之处,他们纷纷沿街跪拜叩首。此行又恰逢年关,因此整个皇城一扫往日的阴霾,所有人都沉浸在难得的热闹和喜悦里。

这场专门为景焱接风洗尘的宫宴,就设在金碧辉煌的重华殿,场面也是格外的隆重。殿内灯火辉煌,丝竹声不绝于耳;舞女们裙裾飘飘、衣袂翩翩。

此刻,景帝景文曜正面无表情地端坐于御前,少年帝王尚未及冠,可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已经初现端倪。案上珍馐美酒、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可他并不为之所动,反而时不时地瞥向坐在他下首的景焱。中宫皇后向来鲜少露面,此次盛宴仍称病缺席。可不知怎的,向来和陛下形影不离的泠妃,今晚竟然也未赴宴。

景焱手执琉璃杯,偶尔浅酌两口,并未动筷,好似在全神贯注地在欣赏着舞女们曼妙的舞姿。

景文曜冷眼看着,下一秒便重重地摔了酒杯。

觥筹交错之下,玉盏摔裂的动静并不大。此刻却无端端地响彻了整个大殿,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之上。原本还在翩翩起舞的舞女们顿时吓得趴伏在地,瑟瑟发抖;乐师们也停止了演奏,屏息跪了一地,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景焱仿若未闻,不急不慢地放下了酒杯,这才转过头看了小皇帝一眼。

景帝这才笑起来,明艳又活泼,全然没有半分刚才的阴沉模样。“叔父,宫里教坊排的歌舞总是这般陈词滥调,实在是枯燥无味。今日孤特意给叔父准备了一个有趣的小节目,希望叔父能够喜欢。”

在景帝的眼神示意下,很快赵玉安就领着两个小太监,一同抬上来一把巨大的弓箭。

众人循声抬头看去。

这是一把长达数尺,威力极强的震天弓。不仅弓身采用稀少昂贵的玄铁制成,就连弓弦也是世所罕见的材质,锐利无比。见他们那般步履艰难,气喘如牛的模样,便知这把长弓有多沉。

景文曜站起身,单手接过弓箭,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锥形利箭,满意地笑了笑。

看着小皇帝眼底闪过的精光,景焱挑眉,什么都没说,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到一声声嘈杂的哀嚎、呜咽声传入殿内。随后,数十个身着黑甲的侍卫协力抬进来一个巨大的笼子,约莫两尺,通体由黑金打造,坚硬无比。只是随着赵玉安掀开罩在笼子外面的那层厚实的黑布,这个巨大的笼子里竟然关着几十只颜色、大小不一的狐狸。

乍然得见天日,笼子外却围满了人,这些狐狸惊恐至极,有的在笼子里疯狂乱窜,试图逃出生天;有的缩在角落里嘤嘤叫唤,好不可怜;有的趴伏在笼子里,生死不知。有的狐狸年岁尚幼,从没见过人类,此刻正扒在笼子边缘,好奇又懵懂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时泽刚睁眼,就发现自己竟然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里。不仅如此,他还被迫化成了原型,变成了寻常的狐狸大小,同其他未开灵智的狐狸关在一起。他转头朝笼子外看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央。

殿内花烛高燃,每个角落里都缀满了夜明珠,璀璨夺目。笼子周围的光线却有些黯淡,影影幢幢的看不分明。可是,隔着熙攘的人群,时泽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案前的景焱。即便金玉满堂,锦衣华服,都压不住他身上的矜贵气质。

而景焱唇角含笑,此刻却略带宠溺地看着一个手持弓箭的少年。

这是一个非常俊俏的少年,尤其是一双瑞凤眼十分惹人注目。对方明明还未及冠,却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胸前还佩戴着一串琥珀红玛瑙材质的朝珠。

如果时泽没猜错的话,这个少年应该就是当今陛下。

这便是设在重华殿的晚宴?

时泽记得很清楚,在浴桶的那场性事结束后,景焱受邀赴宴;而他,因为昏昏欲睡,当即就睡在了内室的大床上。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他一觉醒来,不仅丧失了所有的妖力,从一只八尾狐妖变成了一只口不能言的寻常狐狸,还被人关在了笼子里?难道是因为皇城乃龙脉所在,对妖物的压制太甚?

那大姐呢?难道也?

想到这里,时泽心底隐隐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猛地扑到笼子边缘,用爪子不停地拍打着栏杆,朝着景焱所处的方向哀叫,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可是,景焱并未朝他的方向看来。

更何况,这个笼子里还有这么多只红狐,景焱他真的能认出自己吗?时泽正暗暗心焦着,就见那位唇红齿白的小陛下噔噔蹬跑下御案,极为亲昵地抓着景焱的袖子,讨好道:“叔父您还记得吗?几年前您曾经狩猎过一只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狐狸,命工匠连夜制成了一件狐皮大氅赠予孤。现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孤也想回赠叔父一件狐皮围脖。”

说着,景文曜搭上弓箭,长臂伸展将弓弦拉满。随后,他凤眸微眯,将那枚锐利的箭头依次划过数只狐狸,最终对准了时泽。

时泽顿时愣在了原地。

小皇帝挑选猎物的动作看似随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时泽总觉得似乎从一开始,这个小皇帝的目标就是他。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张弓箭上刻满了金色的纹路,在烛火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妖异。不,那不是装饰用的纹路,而是刻满了西域的梵文,都是些降妖除魔的阵法!

如果被这一箭射中,时泽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看着小皇帝不怀好意的眼神,时泽的瞳孔剧烈收缩。

景文曜捏着尾羽,就在箭矢即将射出的一瞬间,他的唇边突然绽放出一个恶劣的笑。随后,只听一道破风声和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枚还闪着寒光的箭头就精准地射穿了红狐的身体。

血液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幸存的狐狸们更是惊惧,在笼子里四处逃窜,不时发出哀哀的叫声。

可是景文曜却故作遗憾地长叹一声,放下了手里的长弓。他转头看向景焱,不满地嘟囔道:“都怪孤箭术不精,射偏了。啧,浪费了一张好皮子。”

时泽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而那只躺在他身旁的红狐,早已气绝身亡。他知道,小皇帝绝非“箭术不精”。虽然时泽此刻化作了原型,可他的目力仍远超常人。他清楚地看到,是小皇帝故意在弓箭发射的瞬间,将箭头偏移了一寸!

这个小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单纯只是为了戏耍他么?

笼子里的时泽还在惊疑不定,正殿前方的景文曜却握着弓箭,朝景焱撒娇,“叫叔父见笑了。以孤的箭术,实在做不到只射穿这些孽畜的眼睛,却不伤及他们的皮毛。要不,还是请叔父亲自猎杀,顺便指点孤一番吧?”

如此“叔慈子孝”的场景,众人却不敢多看。只因小皇帝向来残暴嗜杀,性子更是阴晴不定,此番这般天真无邪、言笑晏晏的模样,实在是叫他们胆战心惊。

景焱依言接过长弓,笑道:“自小你的诗书礼乐、武术骑射,都是我手把手教的,如今怕是早都忘到九霄云外了罢?”

景文曜抱着景焱耍赖,笑得甜蜜,“叔父,快别取笑孤了,再让我见识见识嘛我想要那只伏在栏杆上的火红色的狐狸,它的皮毛是这群狐狸里最柔顺靓丽的。做成围脖的话,肯定也是最漂亮的。”

说着,小皇帝抬起手,指向了时泽。

时泽一瞬间如坠冰窟。

他玩玩不敢相信,这个小皇帝年纪轻轻,却歹毒至此?!费尽心机,布了这样大的一个局,竟然是想借景焱的手杀了他?!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顺着小皇帝手指的方向,在看到那只双眼含泪、哀哀叫唤的红狐后,景焱的笑容微滞,握着长弓的右手也停顿了片刻。可在小皇帝不依不饶的恳求下,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接过赵玉安递过来的另一枚刻满梵文的箭矢,搭在弓弦上。

景焱射箭的动作简练且优雅。他捏着箭羽,随手一拉,便将这般沉重的长弓拉到极致,同时也将那颗锋利的箭头对准了时泽的眉心。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时泽抖如筛糠,那双原本澄澈的狐狸眼里簌簌地落下泪来。他想开口,可是喉中哽噎,根本无法出声。

即便他能口出人言,又怎么样呢?时泽苦涩又绝望地想道,即便他能开口向景焱求救又怎么样呢?

景焱分明已经认出来他了。

可仅仅只是为了哄小皇帝欢心,景焱就要杀了他!还要剥了他的皮,送给小皇帝做围脖!

景焱伸出手,接过赵玉安递过来的那枚箭矢,搭在弓弦上。他的动作姿态看似随意,却力道十足,随手一拉,便将那般沉重的长弓拉开了。

随后,景焱用力拉动弓弦,将箭矢向后拉紧。与此同时,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只神色仓惶的小狐狸,专注而坚定。

很快,弓弦就被拉到了满弦。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陷入了死寂,落针可闻。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盯着那枚泛着寒光的箭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秒就连他们自己也要血溅当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景焱猛地松手,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那个锋利的箭头顿时破开虚空,朝着时泽的眉心袭来!

“不、不要!”

时泽惊恐地大叫一声,终于从这场漫长且难捱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待他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汗涔涔的,就连内衫都湿了大半。

寝殿内空无一人,唯有嵌在墙壁上的数枚东海明珠,熠熠生辉。

想到方才梦中的一切,时泽顾不得擦拭额头的冷汗,匆匆披了外袍,就要下床去寻景焱。

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他从未如此急迫地想要见到景焱。

可就在这时,时泽却突然听到殿外传来衣料摩擦的细细簌簌的声音,还有簪钗环佩相击的清脆声响。

——这是有人来了,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子?

到底是什么人?故意赶在阖宫欢宴之时,避开殿前的守卫和宫侍,趁着夜色孤身前来?

不过很快,时泽就嗅到了来人熟悉的气息。他惊讶地抬起头,果然就见一个窈窕女子拂开珠帘,匆匆地走了进来。

正是时泠。

“大、姐?你怎么?”时泽喃喃出声。

时泠的原身是只白色的千年妖狐,修为和境界都远超寻常的大妖。若不是因为数年前渡劫失败,时至今日她早已飞升成仙,哪里还会在这凡尘中逗留?可她的性子极好,待人接物俱是温和有礼,平日里也很是疼爱时泽。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她看向时泽的眼神竟有些怨怼和斥责。

见状,时泽不由有点心虚。他下意识地拢了拢外袍,企图遮掩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斑驳的红痕。

——毕竟,任谁都能一眼看出这是欢爱后的痕迹。

谁知时泠却什么话都没说,极快地瞥了时泽一眼后,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拽着他便朝外走。

时泽挣了挣,停住了脚步,“大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还能去哪?!当然是送你回到山上去!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时泠秀眉紧蹙,眼底满是怒气,“是不是那个狼子野心的国师大人哄骗了你、把你带回来的?他这是想要让你去送死,你明白吗?!”

“不是!”说着,时泽用力地甩开了大姐的手,极力解释道:“不是他要带我回来的,是我自己死缠烂打非要跟来的!再说了,这皇城既然大姐你能待,我为何待不得?”

“我”

时泠气结,竟一时语塞。此次皇城之行,并非她图谋不轨,更不是要加害小皇帝,而是为了报恩。凡事有因果,万物有轮回。数十年前,她曾欠下一个人的因果,终究还是要偿还的。否则,她怕是此生都不能解开心结,更不能顺利渡劫了。

想到这里,时泠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言相劝道:“我和你不一样,我留在皇城,自有我非待不可的理由。并且我的修为比你高出许多,待在龙气冲天的皇城里也能勉强维持人形。可你呢?就连自己的狐狸尾巴都藏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不出一月,你就会妖力尽失,神魂俱灭!”

“不会的,我相信景焱。他不会坐视不理,任由我死去。”闻言,时泽连忙收起了身后毛绒绒的尾巴。说话间,他的神情中还染上了几分羞赧,“再不济,还有双修这个法子,可以助我修炼,提升妖力。”

“你疯了?!”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时泠竟感觉有点陌生。短短数月未见,不曾想对方的变化竟如此之大。时泽本是族中最有灵气的红狐,气质更是脱俗。可如今他两颊潮红,那双黑棕色的眼里还残留着未尽的情欲,竟柔化了他略显男性化的面容特征,更显得妖冶惑人。

——和从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见状,时泠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弟弟尚未成年,根本不通人事,怎么会?定是被那妖道提前催发了发情期的缘故!时泽在他们狐族最是年幼,且天赋超绝,向来被族内寄予厚望,是狐族里除了她之外最有可能飞升成仙的妖狐。可如今却被当朝国师诱奸,早早地堕入红尘,沾染上了情欲,仙途几乎尽毁,性命更是堪忧!

勤政殿后殿,西暖阁,也就是景帝的寝殿。殿内中央,放置着一尊三足金兽纹的青铜鼎,其内香灰无数,燃起袅袅青烟。

帷帐之下,龙床之上。景文曜双眼微阖,趴伏在景焱的怀里,仔细嗅闻着对方身上清冽的香气。两人阔别已久,难得重聚,一时间倒也没人开口说话。

宴席结束后,那身绣着九爪金龙的明黄色龙袍还未来得及换下,景文曜就挥退宫女和侍从,拉着景焱一同坐在龙床上叙话。此刻他便趴伏在景焱的怀里,小声地抱怨:“叔父,这一次出城,您怎么时隔两年才回来?我每天都很想您,也很担心您。”

景焱伸手,轻柔地抚弄着小陛下头顶乌黑柔顺的发丝,不答反问道:“这两年,陛下的头疼病可还有频繁发作?”

景文曜把脸埋在景焱的怀里蹭了蹭,瓮声瓮气道:“叔父您有所不知,在您离宫的这段时间,我的头疼病每天都会发作。还好有泠姐姐一直陪着我,悉心替我治疗,纾解头痛,否则我怕是可能等不到叔父您回来,就”

“别胡说,有叔父在,陛下便不会死。”说着,景焱伸手点了点景文曜的额头,语气中略带斥责,“更遑论,叔父已经寻得了方子,可以彻底治好你的头疼病。”

闻言,景文曜简直喜不自胜。他猛地从景焱怀里抬起头,连连追问:“此话当真?叔父可不要诳我,我的病真能治好?!”

“那是自然。这一次回城,叔父特意为你带回来一味药材,定能将你治好。”

景文曜愣了愣,犹疑道:“叔父说的那味药材,便是您刚刚在宴席上提到的那只双头蛟的角?”

“不,”景焱探了探景文曜的脉,轻声道:“是一只狐妖。”

殿内烛光摇曳,残香袅袅。

时泽立在原处,垂眸不语。

时泠拧眉看过去,“你到底爱他什么?你和他相识不过数月,至于这般情深?你当真了解他这个人吗?”

爱上一个人,需要很久吗?时泽暗暗想道。在遇上景焱之前,他也觉得凡间话本里撰写的那些情情爱爱很是虚无缥缈、不切实际;可在遇见景焱之后,或许是见到景焱的第一眼,抑或是之后的某个瞬间,他突然觉得爱上景焱其实是件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可能这就是他的宿命吧。

不管是情缘,还是孽缘,就当是他前世欠下的因果。

他认了。

见时泽还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时泠在心底谓叹一声。随后,她转过身,在内殿中央的紫檀桌旁落座,尽量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道:“自小,族里长辈都是如何教导你的,你都忘了?”

“修仙之路漫漫,道阻且跻,从来都没有捷径。修者,欲踏破虚空而立于九天之上,天赋、实力、运气以及毅力,缺一不可。只有潜心修炼,清修自持,耐得住寂寞,抵挡得了诱惑,潜心修炼,循序渐进,才能终得正果。”

说着,时泠随手施了个术法,便将时泽那一身不堪入目的痕迹尽数抹除了。“而你,贪恋红尘、耽于情欲不说,还妄图通过极乐双修这种不入流的功法来提升和稳固修为,如此行径简直就是自毁道心!更何况,景焱此人居心叵测,也绝非善类!”

数十年前,时泠曾与这位国师大人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她刚刚渡劫失败,不仅没有顺利飞升,还受到了天道的反噬,导致她妖力衰退,被迫化为原型。当时的情势极其危险,时泠本就负伤,又拼了命地从一众虎视眈眈的妖类天敌中厮杀出一条血路。正当她疲于奔命时,却又误打误撞地闯进了皇家猎场中。

立时,时泠便想逃,可是整个猎场早已被重兵把守,将其围得水泄不通。

正所谓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时泠这一行为,无异于自投罗网。可就在那一天,她遇见了景元湛,也就是刚刚登基不久的新帝;也见到了那位因为从龙之功而被奉为国师大人的景焱。和她想象中不同,当时的景焱穿着一身茶色圆领常服,仅以一枚白玉冠束发,全身上下并无太多华丽的装饰,可他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极致的贵气。

可能是因为逆着光,时泠看不清景焱的脸,只听得他拊掌笑道:“这样漂亮的白狐,真是世所罕见。”

当时便有擅长骑射的属下听出了景焱的言下之意,纷纷张弓搭箭准备随时射杀时泠。

时泠绝望至极。那一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做穷途末路

可不知怎的,景元湛竟开口替她求情,淡淡道:“孤瞧着这只白狐,眼中似有泪光,应是灵智已开。国师大人慈悲为怀,博爱众生,何不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闻言,景焱极短促地哂笑了一声,让人听不出喜怒。

时泠记得很清楚,当时的氛围古怪极了。众人纷纷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就连立在新帝身后的老太监也神色有异。

想来也是。当日在猎场的人,除了宫侍和随从,无不是皇亲贵胄。谁不知道这个身穿龙袍的孱弱少年只是当今国师大人一手扶持上位的傀儡皇帝?而他们的这位国师大人看似恭敬,实则野心勃勃,早已独揽大权。也正因如此,谁也没想到,景元湛竟会为了一只白毛牲畜,当众忤逆景焱。

如今想来,时泠仍觉得后怕。那一天,虽然景焱并没有伤害她,还挥手示意侍卫将她放走,可她毕竟是一只修炼近千年的妖狐,出于野兽的求生本能,他们对于危险的感知向来很是敏锐。早在数十年前,时泠就嗅出景焱周身弥漫的那股可怖的、令人胆寒的气息,至今仍然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所以,时泠断定景焱绝非善类,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危险的存在。可偏偏,自己的亲弟弟却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不管不顾地一头栽了进去。

听到大姐这么说,时泽再也忍不住,大声反驳道:“大姐,你不明白!正如同你根本就不了解景焱,你也不了解我。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修成正果!所谓的得证天道、飞升成仙,我更是不稀罕!我爱景焱,和他双修是我自愿的,也是我主动勾引他的!我爱他,我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啪!”

随着一声脆响,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时泽的脸上。即便他是以妖身修成的人形,体质异于常人,被扇的那半张脸也很快便高高肿起,嘴角也破溃出血。

——可见时泠挥这一巴掌时的力道有多大。

“大姐我”

时泽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大姐。

大姐的性子,最是温柔娴静。别说动手打他了,从小到大,大姐对他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可如今却想必定是气狠了。

“我看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听着时泽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时泠竟是要被气笑了。都说他们狐妖一族最擅蛊惑人心,可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现如今却如同被人下了降头一般——身为一只公狐狸,竟如此不知廉耻、颠倒阴阳,不仅主动勾引男人欢好,甚至不惜为了对方背弃天道,自断仙途。

这叫她如何不气、不恨、不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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