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节
“还有这一位褚娘子,一百多年前,她研究了麻线织法,改进了织布工艺……”
“这墙壁上的所有女子,都是大宇朝响当当的奇女子……”
共二十四幅画,从开国至今,所有对大宇朝有贡献的女子的画像,都在上面,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首传奇之歌。
那些平民女怔怔的站在石壁前,一个个若有所思。
是不是有朝一日,她们也能像画像上的女子一样,成为人人称颂的传奇?
众人正在观看女子画像之时,身后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你们这些贫民,都让开!”
一声娇斥传来,平民女纷纷回头。
就见一行大约十二三岁的世家千金走来,她们一个个穿着极其光鲜亮丽,要么是锦云缎,要么是金银线绣花,要么是水天色绸缎……总之,一看到她们,就知道这是大宇朝最富贵的阶层,她们平民老百姓根本就惹不起。
为首的那个,是当今一品太保冯大人的小女儿。
太保是太子东宫的人,冯小姐常随着亲爹前去宫中玩耍,与皇宫内年龄相仿的皇子公主交情都很不错。
因为她身家地位了得,且朋友都是皇室之人,因此,在官眷之女这个圈子里,她向来是被捧着的那一个。
她迈步走过去,目光从墙壁上的画像上一一扫过,冷声道:“这些低贱的平民竟然也配和孝佳皇后、太平公主一同出现在石壁之上,简直是辱没皇室,就如同你们这些低贱的平民,竟然也配跟我们同在女子学堂学习,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这么安排。”
她的斥责,让边上的平民女纷纷低下了头。
她们中间,一部分是底层老百姓,因为女子学堂免除束脩费,所以爹娘才送她们过来;另一部分是商人之女,父母送她们来女子学堂,是希望她们能结识世家女,若是成了知己,或许能对家族的生意有所裨益……可是看这情况,她们根本就不可能和世家之女交好,因为,人家根本就瞧不上她们这些身份低贱之人。
“你们都听清楚了。”冯小姐哼了一声开口道,“以后,凡是我们出现的地方,你们这些低贱之人自动避让,谁要是敢不长眼往我们身前凑,就别怪我不给你们脸了。”
在场的平民女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反对,低着头默认答应了。
“是谁这么大的派头。”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嗓音虽然清澈,但带着几分冷意,“如此大的排场,我还以为是女子学堂的夫子来了,原来只是一名学生。不过,就算是夫子来了,若在学生面前耀武扬威,女子学堂也容不得这样的教书先生,更别说一个区区学生了。”
冯小姐抬头望去,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款款走来。
这妇人,自然是程弯弯,只不过,冯小姐并不认识程弯弯。
她和程弯弯虽然一同出现在宫宴上过,但程弯弯属于妇人圈子,而她属于千金圈子,她只远远见过穗夫人,且宫宴上穿着华丽的穗夫人,和眼前衣着朴素的妇人,根本让人无法想象是同一个人。
冯小姐冷声开口:“你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数落我?你可知我是谁,我爹是当今一品太保,我娘乃是……”
“我当然知道你是冯小姐。”程弯弯唇角的笑意透着淡漠,“冯太保乃三朝元老,尽心尽力辅佐太子,教导太子殿下做一个仁德的君王,却没想到,疏于了对自家小女儿的管教,冯小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自视甚高,哪里有半分仁德之态,我女子学堂容不下这等学生,来人,将这位冯小姐从学生名单中划掉。”
“什么?”冯小姐的眸子猛地睁大,“你是谁,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我爹要是知道了……”
“天天把爹挂在嘴上,你才三岁吗?”阮明珠从后头走来,一脸不屑,“冯婧芙,你也十三岁了,能不能放过你爹独立行走?”
冯小姐闺名冯婧芙,被阮明珠指名道姓羞辱,气的脸色涨红。
“你不是问这位是谁么?”阮明珠笑了笑道,“这位就是咱们大宇朝响当当的二品诰命夫人穗夫人,这学堂,乃是皇后娘娘牵头,但所有细节都是由穗夫人敲定,同时,穗夫人也是大宇女子学堂的暂任山长,你说,穗夫人有没有资格给你除名?”
说起山长这事,程弯弯就有些头秃。
她觉得皇后会找一位优秀的女先生来当山长,却没想到,在开学前三日,皇后将山长的令牌交到了她手上。
令牌都已经刻好了,她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她只好答应暂任三个月山长,等找到新的山长之后,她立即卸任。
她抬眸看向冯婧芙,淡声道:“女子学堂第一批新生一百三十六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冯小姐是自己走呢,还是让我派个人去冯家通知一声,让你爹来接你回去?”
冯婧芙的小脸顿时僵硬下来。
冯小姐低头道歉
女子学堂的广场上静悄悄的。
那些原本和冯婧芙站在一起的千金们,生怕被波及,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而之前被羞辱的平民之女们,顿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她们看向程弯弯的目光很是闪亮。
原来这就是穗夫人,很多人都说,穗夫人是老百姓的穗夫人,直到今日,她们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穗夫人是从平民中走出去的奇女子,有穗夫人当女子学堂的山长,她们在这里的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
冯婧芙抬起头,咬了咬下唇道:“穗夫人不觉得自己的立场有问题吗,就因为我说了几句实话,就要开除我,穗夫人的格局也不过如此罢了。”
“实话?何谓实话?”程弯弯目光肃然的看着她,“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是实话?世家女高贵,平民女低贱,这是实话?平民女就不配出现在世族千金身前,这也是实话?若你所谓的实话就是这些言论,那只能说,冯太保确实是教女无方,一个连自己子女都管教不了的人,也不配为太子太保。”
冯婧芙张口就想反驳,斥责她可以,但不能数落她爹。
程弯弯并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冷声道:“数百年前,萧家的第一任皇帝还是一个乞丐,两百多年前,你冯家在何处都不知道,一百多年前,在场的周家、张家、李家……哪一家不是平民?蔑视平民,那就是蔑视祖上,连自己祖上都看不上的人,枉为人!”
“往前数三代五代,谁敢说自己的祖上不是最低等的老百姓?”她的目光梭巡全场,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士农工商,这四个字,不是给人的阶层排序,而是说,不管什么身份,都有存在的道理,都是我泱泱大宇朝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
“在场的各位有士大夫之女,有农人之女,有工人之女,有商人之女,正是有你们父辈祖辈的努力,才让我大宇朝日渐繁盛……在别处,或许有身份上的歧视,但在大宇女子学堂,每一位学生都是平等的存在,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低贱……若非要分个三六九等出来,那么,可以按照成绩排名来分,优生和差生,这才该是一个学堂该有的阶层……”
她的话音落下,现场不由响起热烈的掌声。
冯婧芙的脸上蓦的出现羞愧之色,她爹无数次跟她说过,她的太爷爷的爷爷是一名木匠,因为手艺出众,被召进宫中为皇室打造拔步床,他们冯家,正是从太爷爷的爷爷那一代开始慢慢起来……
她竟然数典忘祖,蔑视了自己的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