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垚英一听她这么说话,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而且她一个天天待在阁子里足不出户的凡人,又是怎么知道拜瑶池的?
拜瑶池的日子,和凡间重阳是同一天。
重阳在九月初九,九为阳数,两九相重,于是叫重阳。
九九归真,一元肇始,这也是天地始生的日子,所以在这一天,仙界也会在瑶池前的天央台举行瑶池大筵。
封离厌恶奢靡享乐,仙界自他当帝君以来,玩乐之风收敛不少。瑶池大筵是仙界为数不多的宴席,所有神仙都可以参加,如果不是要在这里陪着姜真,垚英还真想去凑凑热闹。
“你想做什么?”垚英警惕地说道。
“我也想去看看啊。”姜真莞尔:“我还没有见过瑶池大筵的景象,听说很壮观。”
“那你想想吧。”垚英心里愈发不安起来:“你哪也去不了。”
“你也想去吧。”姜真神色自若:“我听到外头的这两个小神说拜瑶池那天会偷偷去看,没人看着天命阁,我们一起偷偷去看,没人会知道的。”
姜真不是骗她,光看外面这两个新守卫的懒散程度,也能猜到肯定会擅离职守去凑热闹。
事实上,封离换任何除了言拙仙君之外的神仙来看守姜真,都是一样的效果,因为他们打心底瞧不起姜真这个凡人,也不会把她当一回事。
垚英心动了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你忘了,你脚上那东西……”
她的视线移到姜真脚上,那里松松垮垮挂着的玉环,任谁都无法忽视,上面牵着若隐若现的灵丝,作用可不仅仅是把姜真限制在这一方天地,如果有人破坏玉环、取下玉环,灵丝的主人也能察觉到。
姜真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没关系,所以我才要瑶池大筵那天出去玩。”
“你有办法?”
“我有办法。”
“那就好。”垚英松了一口气,简单的大脑开始雀跃起来:四二而儿无酒幺死启“拜瑶池啊……以前都是在传闻里才有的,我从来没见过呢。”
姜真笑容和悦,她其实一点办法都没有,封离已经是仙界第一人,连太白仙君和言拙仙君来了也没有法子解开她身上的玉环。
解不开并不是这玉环有多坚硬,再坚硬的东西,也敌不过神兵利器,而真正恐怖的,是破坏玉环后所要面对的封离。
玉环被破坏,制作的主人就能感应到。
所以,她要在一个封离绝对无法抽身的日子,打破这对玉环——
瑶池大筵这天,仙界会比封离大婚那日更加热闹、更加混乱,神、仙、精怪,都会聚在瑶池不远处饮酒清谈。
尊君、唐姝都会在场,即使封离察觉到她把玉环破坏,也绝对无法立即抽身来找她算账,封离再疯,也不可能在母亲和明媒正娶的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发飙。
仙界每隔一百年才有一次的瑶池大筵,她等不到百年后下一个九月初九了。
——
姜真眼看着守在门口那两个小神偷偷溜走,才回过头对眼巴巴的垚英说道:“走吧。”
“那个,你不是有办法吗?”垚英搓搓手,看向她脚上的含着囚禁意味的玉环。
姜真面色淡然:“你去把我修花的剪子拿来。”
垚英半信半疑地将剪子递给她,想看看她说的方法是什么。
姜真手持剪子,没有拿出什么符咒秘宝,也没有念什么法咒,就单纯地拿着剪子,对着脚踝上的玉环咔嚓剪了下去。
玉环断成两截掉下,截面光滑,上面牵着的灵丝像风一样飘散。
“这这这、就这么剪断了?”垚英瞪大眼。
“这剪子是乌宝铁做的。”
“乌宝铁?那不是传说中的神兵吗?”
姜真迅速将两只脚上的玉环全都剪断,将自己身上繁琐而美丽的浮光纹纱裙捋起,没空再和垚英打岔。
她脸上像是带着笑意太久了,即使情绪不高,看上去也是开心的模样。
姜真提着裙摆,回头望了天命阁一眼,这是封离精心为她打造的鸟笼,他好像爱过她,又从来没有理解过她,也没有信任过她。
她收回视线,将眼神放在垚英身上:“现在靠你了?”
垚英拿手指了指自己,感觉自己发出的疑问好像似曾相识:“我?”
姜真的长发随意地挽了一些,在空中飞扬,飘逸的裙摆猎猎作响,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形。
在眼底倒映着垚英的身影:“你的原身,是金灯花吧。”
垚英捂住胸口:“你咋知道?”
金灯花,又曰九形花,花叶不相见,只有粗俗鄙恶的人家才会种这样的花,它还有个名字,叫无义草。
“猜的。”姜真笑起来。
花神大多优雅,这样的形貌举止,她见过的花中,大概也只有金灯花能对得上。
而这种有着淡紫色树根的奇异花草,最大的特点就是有毒,甚至能短暂迷惑闻到的人的神思,让人混乱。
她要去瑶池,最难的一关还不是封离,是她自己。
她掩盖不了自己凡人的气息,太显眼了,去瑶池路上的时间,足以让每一个路过的神仙知道她出了天命阁。
但有了垚英就不一样了,她那轻微混乱,扰乱人神思又没有什么威力的香味,是掩盖她身份最好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