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隐瞒
方毅从青旅来到看守所,看着看守人员将周予铭带出,终於不是隔着铁杆与周予铭相望,方毅有抱上去的冲动。
这才猛地想起,他已经主动拥抱周予铭多次,做出动作时自己也没有意识,身t自动引领他这麽做。
周予铭异常冷静,看见四周的人,没有长牙吃人的迹象。看守人员将周予铭交给方毅,方毅发现周予铭全身都是w垢,提醒他回家最重要的是洗澡。
「学长这麽ai乾净,不要碰我。」
方毅毫不犹豫抱住他。左手的外固定已经拆去,能做简单的动作,第一件事,就是拿来拥抱周予铭。
「管他的,我要碰。」
「不怕我咬你吗?」
「不怕。」方毅其实仍带有恐惧,但拥抱周予铭的渴望b恐惧强上太多。
「那幸好他们给我打高剂量的控制药,不然学长b我还失控,一定会完蛋。」
「我、我失控吗?」方毅像被电到似的松开手,双手无处安放。
「嗯,学长好失控,之前还一直越线,应该是你要被关进笼子。」周予铭笑声轻盈。
方毅耳根子红,但下一刻,他又抱紧那瘦弱的身t。
「对,我就是失控。」方毅已经懒得想理由,以前他连禁止周予铭吃徐清都要想个歪理。
现在他承认了,他就是满脑子都盛装着怀里的这个人,无法想像没有他的日子。
坐车四小时,抵达他们的家乡。周予铭想和方毅在车站告别,但方毅难分难舍。周予铭千方百计强迫,终於将方毅推上回家的公车。公车车尾消失在马路尽头,周予铭往住家反方向的路走去。
他原本打算回家见见家人。看守人员说,自从他被关入看守所,家人每日都打电话来关心他状况,想北上探视他,却被拒绝。他知道家人再次看见他一定会和他相拥而泣,但他不想要,因为在那之後,他就得再次离开,他怕他意志不坚,又做出逃跑的行为。
还是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不造成轰动,不造成困扰,静静的,一个人,面对他该面对的事就好。
他回头,看见张骏文从车站走出。
还有一些他没见过的追查组成员。
走在离他三米远处,他知道他们腰间都藏着枪,随时可以将反抗的他毙命。
搭上公车的方毅,目光并没有从周予铭身上移开。
一直到公车启动,开到周予铭的身影只剩拇指宽的地方,他依旧紧盯他不放。
也正是因为这盯视,他在公车即将拐弯的瞬间,捕捉到张骏文显眼的金发。
他从一辆黑se轿车的後座走出,驾驶座及副驾驶走下的,则分别是一名穿西装的年轻男人,和褐se卷发的年轻nv人。
他们跟在周予铭身後,往车站另一方向走,并非周予铭过去回家的路。
方毅脑内的警报响起,公车停靠路旁,方毅赶忙在门关上前一刻下车,用肾上腺素给他的力量,拔腿狂奔。
然而返回搭车之处早已不见周予铭和那三人踪影。车站人来人往,行李箱车轮滚地声、挤在接送口的汽车喇叭声、车站街头艺人吹奏口琴的乐音,隔绝在方毅耳外。
耳中只剩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们要跟着周予铭去哪?
周予铭被释放了,为什麽他们还跟着他?
周予铭没回家,跟着追捕大队的人要去哪?
怪不得那麽心急的想把自己赶走,原来是想偷偷00做些瞒着他的事。
方毅气自己没有坚持看着周予铭回家才搭车,把刚从看守所被释放,身t虚弱的周予铭一个人丢车站,如今被追捕大队的人再次带走。
方毅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想探出一些端倪,想到的却都是周予铭看他的表情。
但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太合常理。
获知消息太兴奋,他把周予铭所有的表情,都解读成和消息有关的情绪。他哭泣,是因为要被释放,流下感动的眼泪。
真的是这样吗?
周予铭和他提到这事时,一点也没有雀跃的情绪。方毅以为他是前一天就知道,已经开心一整晚,因此没有和初次听闻的他有相同的兴奋。
但冷静回想,周予铭才不是这样的人,他能为一点小事蹦蹦跳跳好几天,不可能这麽快就忘记即将离开看守所的喜悦。
而张骏文昨日也没有对周予铭表现出厌恶,照理说,他们好不容易捕捉到的食人兽,因证据不足即将被释放,张骏文会恨的牙痒痒,对他骂骂咧咧。
一切却没有发生,张骏文留给他们完整的空间,让方毅去陪伴他,就好像同情他即将面对的遭遇,决定待他和善一些。
一切回忆让方毅愈来愈不安,他尚未ga0懂他们的意图,但他知晓,他必须追上去,找到他们,否则,周予铭会有危险。
但偌大的城市,该如何寻觅呢?
他往他们离去的方向走,遇到三叉路,而每条路都有街道分岔出去,他站在路旁,像被困在大迷g0ng的蚂蚁。
他试着从在公车上看到的画面去推断。方才三人下车,是让周予铭走在前头,他们跟在後方,没有指引的动作,显是并非打算将周予铭押去哪,而是跟着周予铭行动。
周予铭又会去哪?
那会是个追捕大队成员不知道、而周予铭知道的地点。方毅苦思好一阵子,怀疑会不会是学校。学校离车站不远,走路十分钟即可抵达,或许是他给孙东航的答案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想亲自至学校调查周予铭的罪刑,好让他能被处si。
况且,除了前往学校的那条路,其余两条一条是通往市场,一条是通往陆桥,他想不到周予铭走那两条路的动机,就算跟上也不知该往何处。朝学校的方向前行,倘若选择错误,还能寻求那路上的警局协助。於是方毅决定先前往学校看看,无论结果如何,都b伫立在车站坐以待毙好。
为了加快速度,他骑youbike前往。幸好小时候为了耍酷,偷偷练习单手骑车,少了左手辅助,依旧能骑得飞速。四分钟抵达校门口,果真看见西装男子及卷发nv子,他们靠在门口的围墙,时而看手表,时而看着车流发呆。但方毅不见周予铭和张骏文,判断张骏文已跟着周予铭入内。
他停好youbike,避免被门口两人察觉,从後门进入校园。他怀疑追捕大队打算蒐集周予铭过去危害他生命的行为,率先跑上他和周予铭邂逅的男厕。男厕无人,只有水流声,於是改至图书馆三楼。舞台教室的门上锁,从门底缝隙查看,里头没有亮灯和脚步,方毅确定了图书馆三楼也没有人。
剩最後一个可能的地点──旧科馆地下室。那里是他们使用最久的进食地点,或许有最多周予铭伤害自己的痕迹。若再不见人影,方毅打算将整个校园找过一次。
来到旧科馆,方毅幸运地见到张骏文,他的金发已经被三分之一的黑发入侵。
张骏文守着旧科馆的门口,手cha口袋,神情有些不安。方毅从旧科馆另一侧的门入内,走到地下室,看见周予铭。消瘦的少年正坐在昔日他们进食的课椅,0着制服k口袋,捞出药盒。
方毅的心情和他第一次上看守所,时隔两周终於见到周予铭一样激动,想立刻抱紧周予铭,感受他的存在,却目睹周予铭打开那药盒,从里面拿出一颗hse胶囊,浑身颤抖放入口中。
方毅暗想不妙,冲上前扳开周予铭的嘴,要他把不明药丸吐出。方毅突如其来现身,周予铭吓一大跳,胶囊卡在喉咙,他痛苦地按住前颈,双唇微启发青,对方毅投来求救的讯号。
方毅连忙还住周予铭的腰部,用拳头重压周予铭肋骨下和肚脐上方位置。因缺少一手的帮助,方毅使出浑身力量,才将胶囊从周予铭的喉咙挤出。
沾满唾ye的胶囊落在地面,周予铭大力地咳嗽,要将五脏六腑咳出似的。
痛苦缓解後,周予铭茫然又气恼,哭着问方毅:「学长,你怎麽在这里?为什麽来了?」
方毅也在喘息,用太多力,手部肌r0u还不由自主的ch0u动。「……周予铭,你先回答我,这是什麽?」
他指着地上的胶囊,眼神锐利地瞪周予铭。周予铭面se惶恐,故作镇定。「那、那那是控制我攻击人的药。」
「真的吗?」
「……真、真的。」
方毅用嘶哑的声音笑了。「好,那我吃掉,我怕我不吃掉会忍不住把他们全部打一顿。」说着,方毅将那胶囊捡起,放入口中,周予铭大哭,拉住方毅的手。
「不要!学长,那是毒,吃了你会si!那是毒,我要自杀了,我骗你的,你不要吃,吃了你会si,我不要,我不要学长si掉……」
方毅当然不是真的打算吞那药,见周予铭哭得撕心裂肺,使劲将胶囊丢到杂物区中,让他再也找不到那hse的身影。「为什麽?他们b你的吗?」
「不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决定的。」
「为什麽?我不是说会帮你吗?」
「没有人帮得了我。」
「我不是找到老师了吗?」方毅眼眶红了。
「那要是老师的再生术有一天也不见了呢?」周予铭也是。
「周予铭,不会的,总会有方法能好好活着的。」
「不,那是正常人的说法,食人兽活着只会伤害更多的人,我不要,我宁可si掉也不要再伤人了,我差点就咬si你和同学了,我不要再这样了……」
方毅拥住周予铭,周予铭在他怀里身t不停ch0u动,随时都会哭到窒息似的。忽然,方毅听见脚步声,小声说:「不对,我们先不要吵这个,先离开这里。」
他拉着周予铭想起,周予铭si命待在坐在原地。方毅没时间理会他的固执,直接将挣扎中的周予铭抱起。他左手尚未完全痊癒,无法公主抱,於是像抱小孩环住周予铭细瘦的腰t。已经一个多月没吃东西的周予铭很轻,方毅不算太吃力,但为了更安全,仍要周予铭自己也出点力抓紧他的肩膀,从通往後门的楼梯逃上楼。
张骏文翻箱倒柜的声音从地下室传来,方毅抱着周予铭从後门逃离学校,直到周予铭拍打他要他放下自己。
「答应我永远不自杀了就放你下来。」
周予铭不语。
於是方毅抱得更牢,防止他逃跑。
「学长……多管闲事。」
「你刚刚拿药的时候在发抖,噎到的时候也在用眼神和我求救,你不想si,我知道的。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对不起,是我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说要给你安乐si,让你吃大餐。我错了,你如果生气要咬我,就咬吧,但是等回家再咬,我现在就带你回我家。」
周予铭抓着方毅的肩膀,又哭了。「学长,我不咬你了,再咬你我会杀了自己。」
「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方毅用知觉不敏感的左手掌00他的头,诚恳地道歉。
两个人穿过傍晚的车水马龙,到了公车站前,方毅将周予铭放下。周予铭不再逃跑,而是乖乖跟了方毅走。
方毅来找他、问他要不要从痛苦中解脱的那个夜晚,周予铭在铁牢里偷偷哭了一晚上。
半年前,方毅闯进他的生活,照亮他因饥饿和良心谴责而变得晦暗的世界,重新赐予他活着的权利。
平静的日子,令他贪心地以为时间能如此持续下去,一年、十年……从此,他不再是异常的存在。
但咬断方毅的手後,他终於明白,这样的未来终究是他的幻想。
他不能以正常的姿态待在人群之中,势必要被驱逐、压制或消灭。
双眼肿好几天,从小便被家人说脆弱又ai哭,但他任x,从未想过改,可此刻他多希望自己能坚强一些,才不会每次都吓到来查看他的孙东航。
见他心情低落,孙东航拿一个血包来给他解渴,他说他们追查组的人都会固定捐血,若食人兽实在按捺不住饥渴,会以他们的血替食人兽解渴。
然而就像人无法只喝水过活,这不过是暂时的方案,无法真正解决他们遇到的难题。
孙东航靠在铁牢边的柱子,注视手脏兮兮的周予铭端起陶瓷碗饮血
,「周予铭。」
和所有人相同,食人兽也是有名字的。
周予铭并未应声。
「你学长说你从来没有想置他於si地,我相信他,也相信你。」
周予铭放下碗,用舌头将嘴角的血舐乾,这碗血没有方毅的新鲜,也没有方毅的温热。
「但你应该最了解自己的身t吧?真的要这样一辈子吗?」
孙东航让周予铭自己将碗推出,重新端起残余血迹的碗,「你可以想想看,晚安。」
孙东航往电梯走去,没有回头望周予铭,他忽然想起好多年前,也曾经有人这麽和他说。
周予铭猛地唤住他,彷佛用浑身力气喊出,
「我该怎麽做?」,声音盘桓於除了铁牢、什麽也没有的地下室,扰醒一些正以睡眠逃避饥饿的食人兽。
孙东航转过身,神情严肃,「安乐si在我们这里是合法的,但因为方同学拒绝,我们不能这麽做,不过如果你在看守所外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们管不到。」
孙东航与周予铭对视几秒,周予铭撇开头,孙东航也没有继续施压。
「大概就是这样,如果你愿意,我们会帮助你。」
说罢,孙东航离开,地下室重新陷入y凉与si寂,周予铭蓦然浑身颤抖起来。
方毅带周予铭回到家中。
见儿子带了个蓬头垢面、像乞丐的男同学回家,方家两老感到困惑,仔细看後发现是之前方毅生病来访过的男孩,热心关切他几句。
方毅说,学弟和家人起争执,需要分开几天,彼此冷静,因此会来家中住几天。
方家人好客热情,方母还主动提出为他准备晚餐,方毅以学弟不想麻烦人拒绝了。
周予铭随方毅上至三楼,方毅找出新浴巾和国中的睡衣,让周予铭先去洗澡。
听着浴室的流水声,方毅坐在书桌前发呆。
十分钟後,方毅想周予铭差不多洗完头该出浴室,却迟迟没有传来动静,走到门前呼唤:「周予铭,你怎麽洗这麽久?」
没有声音。
方毅又喊两声,周予铭依旧没有回应。
方毅有gu不祥的预感,周予铭两小时前才在学校服毒自杀,浴室这麽危险的地方,他怎麽没想到周予铭可能在浴室自我了断?就算周予铭无意再自杀,叫这麽多声没有回应,也可能晕厥了。
顾不了入内会看见全身ch11u0的周予铭,方毅打开门,果真看见昏迷在墙边的少年,莲蓬头还漏着水,顺着他肩胛骨流下,像小型的瀑布,一路流到他的腰。
方毅没有心思脸红,冲入浴室,摇晃他喊:「周予铭!周予铭!」
周予铭无力地摔入他怀里,沉沉呼x1。
察觉对方气息未断,方毅松口气,急着想将他抱出浴室,送往医院。
这时周予铭忽然紧捏住方毅的手,伸出舌头t1an食,「学长的r0u,好好吃。」
语气轻软,疑似梦呓。
「睡着了吗?」方拍拍他的脸蛋,没什麽r0u。
「学长……是学长、是学长的香味。」周予铭忽然开始闻着方毅的臂弯。
「周予铭,醒来一下。」方毅用力晃动怀里的家伙,居然能洗到睡着,真夸张。
「学长、学长,我要睡床,我不要睡浴室。」周予铭要求,试着在他手上翻身。
方毅用食指和拇指挤压他的脸颊,「那你还睡?快起来。」
「我要吃r0u,!+£?,欸嘿嘿,&。」
方毅听不懂他的外星语,拿起莲蓬头冲净他头上的泡沫,手指穿入他的黑发。
周予铭则环住他的脖子,用舌头t1an拭他。
他深怕周予铭的牙齿突然偷袭,却也只能置之不理。
忽略面红耳赤的感觉,他迅速将沾满白se泡沫的生物冲乾净,套上睡衣,抱回房间,让他背靠墙,走到三层柜拿吹风机。
周予铭的身t像果冻,不停滑成卧姿,方毅一再替他摆回坐姿,吹风机cha电,顺着风拨弄他的头发。
听见吹风机马达声的周予铭惊醒,「我洗完澡了吗?」
「洗到睡着了。」
「剩下的学长帮我洗了吗?」
「才没有,我帮你冲乾净而已。」
「原来如此,谢谢学长。」
周予铭再度阖上眼,呼呼大睡。
方毅轻柔地替他吹头发,吹到半乾时,忽然感到不太对,「不对,为什麽我要帮你吹?我连澡都还没洗,给我起来自己吹!」
周予铭被方毅的怒吼吓醒,乖乖接过吹风机。
见周予铭将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眼神恍惚,宛如梦游,方毅又抢回吹风机,吹顺周予铭头发,才进浴室洗澡。
沐浴後,他蹑手蹑脚回到房间,周予铭已躺在地板上睡着,手指捏着残留余温的电线,x口像风平时的大海,缓慢起伏。瘦骨嶙峋的身t抵着ygbanban的地面,薄薄的皮肤压久了,还泛起令人心疼的微红,方毅见状,弯下腰,将他打横抱起,放至床上盖棉被。
「学长,我睡地板就好。」周予铭迷迷糊糊地想爬下床。
「你刚刚在浴室里跟我说你要睡床。」
「我好霸道。」
「没关系,我身上的r0ub较多,不像你,都没r0u。」
「铺一点老师的r0u在地板呢?」
「先不用,要铺也是铺枕头。」
「学长要枕头跟棉被吗?」
「这是我房间,要的东西我都知道在哪里,你不用想那麽多,睡觉。」
「哦。」
周予铭重新入睡,方毅把吹风机拿去房间外吹,避免吵到周予铭,再回房间时,周予铭已睡得香甜。
方毅悄悄将吹风机归位,站在床边偷看周予铭的睡颜,他双唇轻颤,呼息无声。他凑近一些,看得入神,忽然右手被拉扯,重心不稳,摔倒周予铭身上。
方毅想起身,周予铭却紧捉着他,「学长,你把床让给我睡,太不好意思了。如果一定要我睡床,我们就一起睡吧,我很瘦,不会占太多空间。」
方毅恰巧趴在周予铭的正上方,周予铭的脸上有他身躯造成的y影,两人呈现一种会让人不禁想入非非的姿势,方毅浑身发热。
周予铭却单纯地看着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方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麽情绪高涨,「你知道不能随便把人拉到床上吗?」
周予铭却没有回应,方毅仔细一看,发现他竟再次入眠。
方毅注视他许久,调整着呼x1,独自一人面对躁动的情慾。直到周予铭嘴巴微启,口水沾sh他的枕头套,才忽觉恶心,越过他身子,在枕头的右半部躺下。
他刻意侧卧,不与周予铭面对面,周予铭手胡乱挥舞着,打在他的左臂,他也因此看见他手背上的咬痕。
他初识周予铭时便存在一些伤痕,如今又增添许多,那不吃r0u的六个月,或许除了意志力,也靠咬身上的r0u来忍耐吧。
方毅轻0咬痕,想像周予铭面临的疼痛,握紧他的手,打算让那痛转移到自己身上似的。
方毅的手很温暖。
周予铭希望一辈子都能被他这般紧握着。
他翻身抱住他,假装是睡梦中无意识的行为,被紧抱的方毅全身发烫,像装着滚水的马克杯。
周予铭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觉得有方毅在,一切就能安然无事。
好像来到他们俩曾经相处过的地方,了断生命就没有这麽可怕。
而他却忽然来到他面前,把他抱离那地下室。
周予铭不想si,想活着,但他以为自己没资格拥有这心愿。
方毅替他达成了。
被方毅抱起时,周予铭内心充满着对他的厌恶,厌恶方毅愿意疼惜身为怪物的他,让他又一次自私地想仗着方毅的溺ai,活在这个世界上。
方毅一直以来都只准自己对周予铭好,却不准周予铭牺牲,周予铭也厌恶欣然接受一切的自己,他好贪心,就这麽放纵着该被箝制的慾望。
等逃过追捕大队,他一定要下定决心逃离,从此,不与方毅见面。
他不想再让方毅痛苦,即便他心甘情愿。
周予铭只能选择以睡梦中的拥抱来回应方毅的心意,因为他知道,再近一步,他总有一天会亲手杀si他的学长,用他长满尖牙的嘴巴。
被周予铭抱着睡一整晚,方毅醒来时除了腰酸背痛,更多的是没睡饱的头疼。
彻夜都在对抗着内心的冲动,他知道周予铭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能擅作主张。
从周予铭的脚下挣脱,不知道什麽时候,他们已经从拥抱变成某人将腿放在别人身上。
时钟显示六点十三分,周予铭仍处於熟睡状态,用棉被将自己裹成春卷。
不,春卷饼皮薄,若是厚棉被,他此时的样子更像刈包中央的那块炕r0u,至於方毅,可能是没夹好落出饼皮的可怜酸菜,一整夜没睡,还被寒风冻得喉咙痒。
他将一只手露在外头的炕r0u整块塞回白se面饼中,那只手细得能轻松用虎口环住,他想起周予铭已经一个多月没进食,到一楼冰箱取出一包徐清的r0u,又一次煮起诡异的汤品。
顺便蒸两颗白馒头和煎荷包蛋,一份留给刚考完学测、不知道打算睡到何时的老姐,一份自己享用。待周予铭醒来时不见他人影,下楼寻找他,他将汤推到他面前。
「早餐。」
「用老师的r0u煮的吗?」
「对。」
周予铭用汤匙搅拌几圈。
「你g嘛搅拌?」
「哇,香喷喷,谢谢学长。」
周予铭拉椅子坐下,小口吃起r0u,烫到舌头,被方毅叨念几句。
周予铭吃得愉快,但吃到一半时,忽然说:「学长,其实这几天我不用吃r0u。虽然吃了很开心,但还是不吃好。」
「为什麽?」
「因为他们给我打的控制剂药效还没退,我觉得现在吃很浪费。想留着之後吃,才不会以後要吃没有。」
「哦。」
方毅将最後一口馒头吃掉,见周予铭放入口中的r0u量越来越吝啬,有些怜惜。饿这麽久了,却连一顿餐都舍不得大口吃,於是方毅上楼,打电话给徐清。
徐清迅速接起,一听方毅用不太好意思的语气呼唤:「徐老师。」
徐清便知道方毅的来意。「学长,怎麽了?粮食短缺了吗?」
「……对。」方毅不知道怎麽连徐清都称呼自己学长。
「好,今晚宰给你,周予铭真贪吃啊。」徐清理所当然地使用方毅曾经觉得怪异至极的名词。
「谢谢老师。」方毅心想,徐清真是爽快的一个人。
「但作为答谢,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麽?」方毅好奇,他和徐清素不相识,徐清究竟会问他什麽。
这时,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名nv子的规劝:「徐清你真bang,在游泳池里讲电话,希望等一下你手机掉进水里。」
「他那台才刚换。」一名语气冷淡的男子补充。
nv子抱怨:「你不要可以送我,我这台用了三年了,用半天就没电。」
「我用五年了。」男子说。
徐清的轻笑透过电讯传来,和方毅说:「等我几秒钟。」
接着方毅听见泅水及物t离水之声,徐清似乎听从nv子的话离开了水池。
「抱歉,我朋友叫我不要在泳池讲电话,你还在吗?」
「在。老师要问什麽?」
「你是什麽时候开始让予铭吃你的r0u的?」
方毅回想。「大概中秋节前,九月底吧。」
「在那之前,予铭有吃别人吗?」
「没有!」方毅加重语气,维护周予铭清白。
徐清被他的努力给逗笑。「你知道他有做什麽事情忍耐吗?」
方毅想起昨夜那挂在自己身上的手。「他好像,会咬自己的手。」
「哦,就这个而已吗?」
「我只知道这个,改天有机会问问他,看有没有其他方法。」
「如果只靠咬自己的手撑六个月,真的很厉害。」
「老师您怎麽知道他撑了六个月?」
「感觉。」
「嗯?」那老师的第六感真准。
「发病时长不同的食人兽,吃人的感觉都不太一样。我从小被吃到大,所以慢慢就感觉的出来了。这是我的特殊能力,孙东航没有,厉害吧?」
「厉害。」方毅笑了笑。
「我现在在澳洲,这里是正夏天,饭店的游泳池好宽敞。」
「对不起,我马上挂掉。」
「不用啦,我付得起。」徐清又笑。
「祝老师度假愉快,掰掰。」
「你也是。」
方毅暗忖,他可不是在度假,也不知道老师是在祝贺他些什麽。
两人结束通话,方毅回到一楼,周予铭将最後一块r0u切成十等分,一口一口慢慢吃。
「老师说还会寄r0u来,你尽管吃。」方毅瞄一眼他手背的咬痕。
「老师人真好。」
「我也这麽觉得。」
周予铭依旧吃得极慢,像初戴牙套的患者。
方毅有些疲倦,趴在桌上,眼睛半睁半闭看周予铭吃r0u。周予铭舀一匙没有r0u的汤,放到方毅嘴前。方毅皱眉,摇摇头。
他才不敢喝人r0u汤,即便没有r0u。
「学长想睡觉,可以上去补眠。」
「现在睡觉好罪恶。」
「才不会,现在的天气,就是要窝在棉被里冬眠。」
「我又不是熊。」
周予铭的耳朵忽然长出来。
「做什麽?收回去。」
「我是熊。」
好,谢谢你的补充。
「我等等要去念书。」
「又念书……」
「把之前的补齐。」
「学长好无趣。」
门铃声响起。
「谁啊?」
方毅走到门边,打开内门小缝,偷看访客身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先确认来访者确保安全。
门外是一头金发的少年,臭着脸,他关上门,背对着门喘息,祈祷那人没看清他的脸。
为什麽他们知道周予铭在这里?
难道他们回家的路上被尾随?
「追踪器确定没有坏吗?这东西看起来快用二十年了。」直到他听到张骏文的抱怨。
「张骏文,你怎麽一天到晚怀疑队上的仪器坏掉?」年轻的男声说。
「它们都b我老了,坏掉正常。」
「确实,你脑袋才用十六年,就坏了。不,早就坏了。」
「廖禾钧你是不是想和我打架?」
「没礼貌,叫学长。而且你打不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