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辛白欢这会儿已收起全部情绪,端庄大方,全然不似方才的女儿娇态。她起身走向陆观棋,问道:“这么晚过来,怎么了?”
陆观棋直截了当道:“母后为何不将那罪名推到杨觉远头上?一个嬷嬷算什么,万一父皇不解气继续追查下去,母后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身后的外祖父想想。”
闻言,辛白欢立即沉了脸,“你这是在教母后做事?”
陆观棋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儿臣只是提醒母后一句,别感情用事。”
辛白欢怔住,不可置信道:“你……”
陆观棋弯起唇角,笑着道:“儿臣不是瞎子。不过母后尽管放心,儿臣绝不会将你们俩的事说出去。毕竟这么多年他也帮过儿臣不少事,但儿臣还是要说,该舍弃的时候母后还是要舍弃,切莫感情用事。”
辛白欢直直瞧着陆观棋,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好儿子,看似温柔多情,实则对谁都无情。他这样的人最适合当皇帝,而日后,他们辛家的地位也会牢牢的。
不过眼下有个麻烦……
“你父皇将那人接回来了,你待要如何?”
“不如何。”陆观棋拖着轻快的调子,仿佛并不将赤獒进宫放在眼里,“儿臣当太子当了十几年,曾为旱灾跪地祈福,为治水灾受过伤,也为修建宝房之事与父皇争执被罚,如此种种百姓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至于赤獒,他算什么。”
“你有数便好。”见陆观棋说得这般自信,辛白欢也没再多说。自然,她希望陆观棋能杀了那人永绝后患,但从告之陆观棋真相的那日起,她便不会干预他如何处置那人。
“儿臣做事心里有数,不过儿臣希望母后做事心里也有点数。”陆观棋直视辛白欢,面上依旧是笑着的,“毕竟有句话叫,纸永远保不住火。”
风铃院。
焉谷语出不去丞相府便只能待在屋子里看书抚琴,偶尔在院子里走走,荡荡秋千,至于婚事,她是半个字都不愿想。
“小姐,要不要荡高点儿?”揽月从屋内走出,抓着秋千的绳索问道,
“不用。”焉谷语慢悠悠地晃着秋千,心想,他已经进宫了,何时才会有后头的事,应该也还有一段时间吧?
“听说焉伯伯要你跟逍遥侯的儿子定亲,是不是?”倏地,一道男声凭空飞来。
这声音是贺良舟。
焉谷语脚下一点稳住秋千,她抬眸往前看去,只见贺良舟冷脸站在一丈外,依旧是高束发的劲装打扮,瞧着十分精神。“良舟哥哥。”
“是不是?”贺良舟又问了一句,神情间有些急迫。
焉谷语站起身,她晓得他的心思,也晓得焉夏致的心思,只得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做不了主。”
贺良舟不快地动着下颚骨,“那我问你,你喜不喜欢他?”上回他离开之后原是要回家让父亲来提亲的,不料临时接到个剿匪的任务,一来一去便耽搁了。
没想对方会问得这般直接,焉谷语哑口了。她是想断了贺良舟的念头,但要她说自己喜欢谢卓凡,她也确实说不出。“暂时还谈不上喜欢二字。”
“既不喜欢为何不拒绝?”闻言,贺良舟面上又放了晴,继续道:“我相信,只要你不喜欢,焉伯伯一定不会逼你嫁给谢卓凡。再说了,那谢三郎是个懦夫,事事只晓得听他娘亲的话,半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你若是嫁过去,有你苦头吃的。”
焉谷语不解地眨着眼,询问似的看向贺良舟。她都不晓得这事,他怎么晓得。
见她看来,贺良舟面上一红,“你瞧什么?我脸上有东西?”说着,他匆匆往脸上擦去。
“没东西。”焉谷语忙道,她很清楚贺良舟为何会来与她说这些,然而不管鞋卓凡是不是懦夫,婚事都不是她一人的事,“谢伯母为人和善,我若是没做错事,她应该不会对我如何的。”
“你真是……”贺良舟急了,他急了便要骂人,“笨姑娘。现在是没什么,可一旦到了事上就来不及了。到时你肯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焉谷语默然,陆赢的事她不能说,而且说了也无用。
她不说话,贺良舟更急了,甚至以为她真喜欢上了谢卓凡。老实说,他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喜欢焉谷语,自小到大,他一向眼高于顶,从不对任何姑娘倾心。直到一次宴席上,有人说,他这样的骄子只有焉谷语能配。
一开始他还不觉得如何,后来被人说得多了,他越看焉谷语越觉得她跟自己相配。
她这么弱,这么不聪明,而他,身子强健,脑子也聪明,确实般配。
“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所谓人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就是这个理。”
“我知道。”焉谷语垂落眉眼,轻声吐出三字。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眼下情况紧急。
“知道就别答应,免得毁了一辈子。”贺良舟还道焉谷语听进了自己的话,剑眉飞扬,“看样子你是想通了,你面子薄,我去替你跟焉伯伯说。”
不等焉谷语回话,贺良舟便跑出了风铃院。
他跑得实在快,快得像是一道风,焉谷语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良舟哥哥!”她反应过来时,当即提起裙摆去追,没想刚出院门便撞上了焉夏致。
焉夏致站在道上,双拳捏得紧紧的,眼眶里泪珠直打转,瞧着像是要哭了。“你是什么姐姐!你对得起我么!”
焉谷语顿觉尴尬,柔声道:“夏致,我对良舟哥哥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然而此刻焉夏致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冲着她骂道:“你凭什么!凭什么抢走我的母亲又来抢良舟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真恶心,我讨厌你!”
她每说一句,眼眶里的湿意便加一分,却硬生生忍着没让眼泪掉下。
这几句话,焉谷语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声音也冷了,“夏致,我从未喜欢过他,也没想过要抢走他。”
“骗人!你就会骗人!”焉夏致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人。
焉谷语烦扰地吐出一口气,既然焉夏致来了,她便不去追贺良舟了,免得多生事端。
进宫后,赤獒被安排在永兴宫。
陆赢怕他适应不了皇宫里的生活,遂让蔡允先过来伺候一阵子,顺道也摸摸他的脾气心性。毕竟对于这个儿子,他知之甚少。
赤獒养伤期间,他下了道令,谁都不得来永兴宫,看望关心也好,好奇试探也罢,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