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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某红皮恶魔正像个大爷似的在沙发上瘫着,两只羊蹄交叠放在茶几上,一见到颜逐雪,便自然地道:“啊,你来得正好,这电视怎么调台啊?”

颜逐雪面对他的颐指气使也懒得生气,只平淡地道:“把蹄子放下。”

恶魔真的将腿放下后,他便手把手地教起了恶魔怎么操作遥控器。

这副模样看着可真像个滥好人……

恶魔百无聊赖地移开了目光,虽然这种怎么戳都软绵绵的受气包性格对他实现目标很有利,但他向来对这样的人提不起太多兴致。

殊不知,颜逐雪此时也在想,这恶魔看起来很不好相处,没想到还算听话……

——只能说他们对彼此的误解都挺深的。

其实颜逐雪与其说是好脾气,倒不如说是懒得与人争执。哪怕那个强行闯进他家门的红皮恶魔又得寸进尺地要霸占他的床,他也只是可有可无地抗议一声,就将床分出去了半张。

恶魔躺在颜逐雪旁边,就像是被床烫了屁股似地翻来覆去,“你这床也太小了,而且还硬邦邦的。”

颜逐雪闭着眼睛没理会,假装自己已经睡了。

恶魔又在床上蛄蛹了一阵,才彻底地安静下来。他自然是不用睡觉的,但偶尔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也还算新奇。

身旁的呼吸很快就变得悠长平稳,恶魔反而大为震撼地睁开了眼睛,金黄色的眼瞳在黑夜里亮得像灯泡。他缓缓凑近颜逐雪的脸,但怎么看都是一副已经熟睡的样子,这就更让他觉得离奇了。

怎么有人能在恶魔身边睡得这么安稳啊?!

恶魔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轻视,但颜逐雪睡得死沉,被他这么盯着都不醒。形似牛尾的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最后也只能憋屈地抽两下床作罢。

颜逐雪一觉睡到自然醒,身边的恶魔早已不在床上。客厅里响着电视的声音,不用猜都知道他在干嘛。

颜逐雪起床出门,就像是没看到家里有个恶魔似的,自然地干着自己的事。他还顺手多做了一份饭,仿佛那个恶魔不是突然出现觊觎他灵魂的怪物,而是一个借助在他家的老朋友一般。

恶魔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随遇而安的心态折服了,反而对颜逐雪更感兴趣。从下午开始就闹着要去酒吧、去夜店,想带颜逐雪领略五光十色的堕落世界。

颜逐雪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问出那句堪称绝杀的话:“你有钱吗?”

恶魔当然可以直接变出人间的金钱,但这需要他的魔力来维持,并且一旦暴露,很有可能会引起某些势力的注意……所以总结来说就是——没钱。

“但你不是有钱吗?或者你可以也可以签下契约,这样就能获得数不尽的金钱了……”恶魔不怀好意地诱惑道。

哪怕是颜逐雪这么随波逐流的人,也不可能答应这么损己利人的方案。可他又实在是被恶魔缠得没办法,最后只能对着恶魔打量一圈,疲惫又敷衍地说:“那好吧,我的愿望就是摸摸你的角。你给我摸一下,就可以拿走我的灵魂了。”

“不行!”恶魔有些恼怒地拒绝道,“这不符合等价交换原则。”

其实恶魔的角可以说是他们最在乎的部位,所以几乎没有恶魔会同意让除自己以外的存在触碰自己的角,大部分恶魔都把这看作是践踏尊严的挑衅行为。

但恶魔生气的点并不在于此。

他只是觉得,像颜逐雪这么美味的灵魂,至少应该让他享受过挥金如土的生活,或者站在权力的顶峰俯瞰风云,再不济也要让他在美色的簇拥中醉生梦死……就这样过一段时间之后,再让他跌落泥潭。

而到那时,他才会取走变得更加美味的灵魂,细细品尝……

“……”颜逐雪一点也不想知道恶魔现在鬼迷日眼的是在想什么。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一人一魔立刻回过神来。

颜逐雪赶紧对恶魔使了个眼色,恶魔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就立刻冲他一点头。颜逐雪知道他在普通人眼里已经彻底隐形了,这才走到玄关开门。

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性,见门打开,便主动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住在你们楼下的住户。”

……你们?颜逐雪心里一突,但他忍住了没回头去看屋里的恶魔,只露出温和的微笑,问:“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门外女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但还是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女朋友不要再穿着高跟鞋在家里走来走去了。咱们这栋楼隔音不太好,昨天晚上就听到了声音,今天白天又开始了,您看这……”

“女朋友?”颜逐雪一愣,下意识地说,“可我没有女朋友啊?”

女人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沉默片刻后,她突然打量了颜逐雪几眼,眼神猝然一变。

颜逐雪此时还没察觉到她在想什么,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借口,“哦,不好意思,昨天有朋友来,我跟他说说,以后不会了。”

可这个补救显然没什么效果,邻居的眼神没变,用看变态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后,便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开了。

颜逐雪这才回过味来,关上房门走回客厅,脸色黑沉。

恶魔莫名觉得现在的颜逐雪有点可怕,悄悄地将二郎腿放了下来。

颜逐雪现在看见他的蹄子就心烦,难得冷着脸道:“你给我变个人样出来,不然就别想住在我家。”

要不是这恶魔的羊蹄子踩在地上“嗒嗒嗒”的响,他也不至于被人误会了。

恶魔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在这时候忤逆颜逐雪,只好乖乖照做。

深红色的皮肤渐渐淡去,羊蹄上的毛也慢慢褪去,羊角和尾巴变小回缩,高大的身形又缩水了一圈,恶魔带有强烈非人感的外表逐渐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颜逐雪看着他沉吟片刻,说:“你站起来看看。”

恶魔依言起身,头顶差点撞上天花板。

颜逐雪仰着头看他,估摸着他至少得有两米高,就说:“变矮一点。”

恶魔不悦地蹙了蹙眉,忍耐着又缩小了一圈。

“再矮一点。”

恶魔忍无可忍,“你够了啊,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这样抬头看你很累。”颜逐雪冷酷地道,“而且你这样,走在家里绝对会撞上吊灯。”

恶魔虽然不悦,但却没来由地觉得发脾气的颜逐雪比之前更有趣了一点,于是这些得寸进尺的要求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忍了。

恶魔又憋屈地将身高缩到一米八几,具体是多少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坚持着比颜逐雪高两厘米。

“这样总可以了吧?”恶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有些不耐地抬头看向颜逐雪。

颜逐雪并不会因为身高产生什么自卑情绪,觉得这样差不多能平视,也就随他去了。

而恶魔坐下以后,颜逐雪才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也是头一次对他的长相有了明确的印象。

恶魔金色的眼瞳现在已经变成了黑色,脸上那些非人的特征隐去后,看上去与人类无异。而且可能是因为有黑发黑眼的加成,他的脸看起来倒没有太强的异域风情,反而更像是混血儿,兼具深邃与细腻,英俊得充满了攻击性。

颜逐雪见他还赤着脚,便转身回玄关给他拿来一双拖鞋,放到了他的面前。

“谢了。”恶魔看他在这么有眼力见的份上,也难得没有胡搅蛮缠,还礼貌地道了声谢。

颜逐雪张口欲言,但想了想,又改口问道:“你有名字吗?”

多冒昧啊?!

恶魔被他气得一哽,恶声恶气地顶了回去:“你没名字啊?”

颜逐雪这才想起来,不仅他不知道恶魔的名字,恶魔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颜逐雪,你呢?”颜逐雪毫不介意地报出了自己的真名,也不管把名字告诉一个恶魔可能会产生什么后果。

恶魔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确定他是真的没心没肺地把真名说了出来,才心情复杂地道:“*&……%”

这似乎不是人类熟知的任何一种语言。

颜逐雪和他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后才无奈地道:“说点我能听懂的。”

“麻烦!”恶魔的眼神表达出这样的意思,他思考了许久,才说:“你就叫我阿尔普吧。”

这算是他真名的音译和简化,比起之前那一大长串地狱语来说,真的好记了太多。

颜逐雪点点头,说:“好,阿尔普。鉴于你目前赖在我家,并且暂时看不出要走的苗头,我认为,我们至少要约法三章。”

怎么把他说跟块牛皮糖似的……算了,说就说吧。阿尔普没脸没皮地想着,用手指扣了扣耳朵表示在听。

“’吗?为什么还能加啊?”

“四天王都有五个呢,‘三’是虚指,有问题吗?”颜逐雪煞有介事地道。

“……嘁。”阿尔普不情不愿地道,“看在你灵魂这么美味的份上,暂时先答应你吧。”

颜逐雪还是错估了流言的威力。

当晚他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就已经听到大妈们聚在一起议论,说小区里有个男的穿着高跟鞋在家里走来走去。甚至还对此衍生出不下三个版本的解释,有说是中邪了的,有说是心理变态的,还有说他招妓的,把颜逐雪气了个半死。

但他又没办法解释,总不能说他在家里养了头羊吧?再说现在他的样貌还没流传出去,对他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他才不会傻到跳出去主动承认那个“变态”是他呢。

颜逐雪遮遮掩掩地低着头,匆匆跑回了家。

阿尔普听到开门的声音,从沙发中探出头来,一看到颜逐雪的脸就笑了,“哟,谁惹你生气了?要不要我去帮你教训一下?”

颜逐雪了无生趣地看他一眼,“我没生气。”

阿尔普嗤笑一声,“得了吧,你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颜逐雪不说话,恶魔却兴致勃勃地问个不停。他心知这魔没安好心,但为图清净,还是将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哈哈哈哈哈……”恶魔果然发出一阵爆笑,就如颜逐雪所想的那般毫无愧疚感与同理心。

然而颜逐雪也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再迁怒于他了。毕竟吵架也是需要能量的,他仅剩不多的能量还要用于维持生存,不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阿尔普笑过之后,就脱力般地躺回了沙发上。好像三十五岁被裁后一蹶不振的中年男人,每天穿得邋里邋遢地瘫在电视机前,就差点根香烟借酒浇愁了。

颜逐雪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便道:“准备一下,跟我出门。”

阿尔普懒洋洋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干嘛?”

“给你买几身衣服。”

“我穿你的就好了。”恶魔浑不在意地道,一点也没考虑衣服的主人愿不愿意。

颜逐雪只好实事求是地说:“你穿不下。”

“哈?”阿尔普撇撇嘴,“真麻烦,我变一身算了。”

颜逐雪静静地看着他,“第二条,不能随意使用魔法……”

“啊——”阿尔普放弃似地大喊,“好了好了!我跟你去就是了!”

可眼下寒冬腊月的,总不能让恶魔就这么穿着夏天的衣服出去,颜逐雪最终还是把衣服借给了他。

阿尔普大大咧咧地地把上衣一脱,当着颜逐雪的面换起了衣服。他摇头摆脑的好一阵乱扭,才勉强套进了最宽松的卫衣里,然而这还不是最痛苦的,鞋子才是最不可调和的矛盾。恶魔穿上鞋的那一刻,才真正明白了“穿小鞋”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行不行,我还是飘着吧,反正他们也看不见我。”阿尔普叫苦不迭。

颜逐雪冷酷地反问道:“那你怎么试衣服,我怎么买衣服?突然进店买一身不合适的衣服,怎么想都很怪吧。”

“……”阿尔普怀疑颜逐雪是在故意整他,可他没有证据。

“我扶着你,走吧。”颜逐雪当机立断,一把搀住他的小臂,就将他拉出了门。

还好商场离家近,他一路扶着阿尔普,以一种变扭的姿势走了过去。进门后也无暇挑剔,随便找了一家最近的鞋店进去,打算先买一双合适的鞋换上再说。

鞋店里只有一个男店员,打扮得很得体。他看见两个男人手挽手走进来,还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就迎上去,热情地问:“请问二位想看看什么类型的鞋?”

颜逐雪先将阿尔普扶到沙发上坐下,问他:“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阿尔普环视一圈,随意指了几个。

颜逐雪便问店员:“有他穿的码吗?”

“有的有的。”店员好像看出了他们的购买欲望很强,殷勤地将那几双鞋都找出来给阿尔普试穿。

“怎么样?喜欢哪双?”颜逐雪问。

还没等阿尔普回答,店员便先夸起来:“哎呀,您男朋友穿这双真好看啊。”

话落,店员眼神一晃,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又弥补似的一阵猛夸,说什么穿上显得大气。

这纯粹是因为阿尔普脚大吧?!

颜逐雪:“……”

颜逐雪决定摆烂了。

毕竟这件事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即使有些困扰也仅限于这家店中。与其反驳别人,解释一大堆,还让人觉得是在掩饰,不如就顺其自然算了。

反正他小区里的名声都成那样了,还用得着在乎商场里的这点名声吗?

见颜逐雪没否认,阿尔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毫不客气地指了几双刚才试过的鞋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颜逐雪急着离开,就对店员说:“要最便宜的两双,一双直接穿走,麻烦你帮我们把原先那双鞋包起来。”

阿尔普穿上合适的鞋,终于不用再踮着脚尖走路了。走出店后,他才悄悄地凑近颜逐雪耳边,问出了那个在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颜逐雪不明白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当然,他也并不关心,只“和颜悦色”地说:“人不能太自信。”

“我不是人。”阿尔普也实事求是地说。

“……恶魔不能太自信。”

“为什么不能?”阿尔普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老子就是最牛逼的!”

算了,“你就保持这种自信吧。”颜逐雪不想再听恶魔的自吹自擂,转身走进了一家男装店。

这回他很明智地和阿尔普保持了距离,让导购带着恶魔去挑选衣服。可惜这次也不怎么顺利,很多衣服都没有阿尔普能穿的尺码,连导购小姐姐都束手无策了。

颜逐雪把阿尔普拉到一边咬耳朵:“你就不能把你的双开门收一收?”

阿尔普听不懂什么叫“双开门”,但也大概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当即瞪圆了眼睛表示抗议。

行吧……颜逐雪闭眼放弃。

“先找两件你能穿的,剩下的我去网上给你买点大码男装算了。”

阿尔普点点头,走前还气不过地嘟囔了一句:“你们这里的尺码真小。”

好吧,恶魔就是不会从自身寻找问题。

他们磕磕绊绊地买好了衣服,终于打道回府。

阿尔普一到家就现回原形,准确来说是现了一半,顶着羊角甩着尾巴趴在客厅的沙发上。

颜逐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把尾巴收回去。”

“为什么?”阿尔普懒洋洋地问,尾巴快乐地在空中甩来甩去,把裤子都顶成了低腰裤。

颜逐雪没说话,但阿尔普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落在了他的屁股上。他本来并未在意,结果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鞋店里的那些对话。

阿尔普倏地睁开眼睛,将信将疑地回头看去。

颜逐雪立刻装模作样地移开眼睛。

阿尔普又慵懒地趴了回去,下一瞬,视线即刻而至。

在颜逐雪看不到的地方,阿尔普悄悄地睁大了眼睛。难道说,他真的……

恶魔的尾巴随着主人的心情变得紧绷,僵硬得几乎变成了一根长棍,让颜逐雪想忽视都做不到。

落在臀部的视线愈发强烈,阿尔普心里天人交战,纠结着自己的屁股和美味的灵魂到底要选哪个。最后,就在他打算舍身的时候,颜逐雪终于开口了——

“可以让我摸摸你的尾巴吗?”

“啊?”阿尔普一脸懵逼地回头,正好看见颜逐雪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尾巴瞧。

阿尔普眼珠一转,敏锐地发现这其中有利可图。

他当然不会觉得凭借自己的尾巴就可以得到颜逐雪的灵魂,但是用来交换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阿尔普试探着动了动尾巴,果然看见颜逐雪的视线也跟着他的尾巴尖晃来晃去。他偷偷坏笑了一下,佯装大方地道:“摸吧。”

颜逐雪立刻伸手,一把握住他的尾巴尖,拢在手里捏来捏去。恶魔尾巴尖的那一撮毛并不像真正的牛尾那样细长,反而更类似一个绵密且蓬松水滴型毛球,握上去的一瞬间就柔顺地盈满了手心。

可尾巴对恶魔来说是十分敏感的部位,被他这么揉来捏去的,恶魔的尾椎骨就像是过电似的,连着后背都一阵接着一阵的酥麻。

阿尔普的尾巴僵直了一瞬,很快又重新变成了柔软的样子。细长的尾巴不自在地动了动,但尾巴尖却被颜逐雪牢牢地捏在手中,挣脱不得。

你要捏多久啊?阿尔普本想这么问的,但他怕一开口就发出怪声,所以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恶魔尾巴尖的毛十分密实,因此回弹性也很好,捏上去就像是在捏解压玩具,令颜逐雪不忍释手。

阿尔普被他捏到尾尖发热,终于忍无可忍,回头夺过自己的尾巴,道:“够了啊,怎么还摸个没完了!”

颜逐雪遗憾地看了一眼被他紧紧捂在手底下的尾巴尖,但也没有强求,只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可阿尔普看到他这么淡然的样子,反而不乐意了,起身捏着自己的尾巴尖抖了抖,暗含引诱地问:“还想摸吗?”

颜逐雪一点就透,只是他没说想与不想,而是谨慎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阿尔普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大声喊道:“我要吃肉!”

颜逐雪:“……”

颜逐雪还不至于满足不了恶魔这么朴素的愿望。

第二天,餐桌上就摆上了荤菜,牛羊俱全。

只是阿尔普正要动筷,就被按住了手。颜逐雪看着他欲言又止,在得到阿尔普一个不耐的眼神后,才犹豫着问:“你……能吃牛肉?”

阿尔普奇怪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吃?”

其实是因为恶魔尾巴的形状,颜逐雪心里一直都觉得阿尔普很像牛。他是这么想的,嘴里也下意识地说了出来:“这不算是同类相残吗?”

阿尔普喉头一哽,气得说不出来话。他拍开颜逐雪的手,盯着他恶狠狠地吃了一大块牛肉。

“……那羊能吃吗?”颜逐雪又不怕死地追问了一句。

“!”阿尔普被他气得差点掀桌子。

……最后还是看在肉的份上,餐桌才幸免于难的。

吵吵闹闹中,时间匆匆流逝,颜逐雪也逐渐习惯了和恶魔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他有时候觉得,阿尔普就像一颗红色的巨型陨石,把他平静无波的生活砸出一片滔天巨浪。虽然偶尔会被恶魔气到头昏脑涨,沉淀多年的养气功夫也碎个稀巴烂,每每把恶魔骂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但他竟也渐渐觉得,这种感觉没有那么坏。

至于阿尔普,则是因为吃人嘴短,被迫在短短的时间里认识到了自己的家庭“弟”位,只能一边锲而不舍地诱惑颜逐雪,一边帮忙做家务。

一开始,他还想偷偷用魔法帮忙打扫,结果被颜逐雪发现后,拿着痒痒挠打得他嗷嗷直叫。

对,就是痒痒挠,俗称老头乐。一端是弯形梳齿,一端是按摩锤,打到身上还真有点疼。

“你再打我翻脸了啊?”阿尔普边躲边叫嚣,还低下头用角去顶打来的按摩锤,却反而把自己脑瓜子顶得嗡嗡的。

颜逐雪被他的反向操作逗笑了,无奈地放下了痒痒挠,“你幼不幼稚。”

“你才幼稚。”阿尔普嘀嘀咕咕地道。

“嗯嗯。”颜逐雪嘴上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两声,才说,“你的睡衣到了,赶紧去驿站取一下。”

阿尔普一听,大声抗议道:“我才不要那个绿不拉几的睡衣!”

之前颜逐雪看他的尾巴总是把裤子顶成低腰裤,就在网上给他买了个小恐龙连体睡衣。这睡衣自带一条尾巴,掏空了棉花就能把恶魔的尾巴装进去。并且,他私心里也觉得阿尔普就像个小孩一样,所以不自觉地买了这种充满童趣的样式。

阿尔普本来还因为这睡衣有损自己高大威猛的形象而强烈反对,结果被颜逐雪压着强行套上后,果不其然的真香了。

睡衣被颜逐雪洗过烘干,带着淡淡的馨香味道。恐龙的尾巴尖又被挖出一个洞,刚好能把他尾巴上的毛球露出来,穿着别提多舒服了。恶魔也只能暗自嘀咕着形象啊威风啊什么的,勉强接受了现状。

到了晚上,阿尔普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对小恐龙睡衣的怨念了,悠然地趴在床上玩颜逐雪的手机——他自己还没有手机。而他被睡衣包裹住的尾巴,则像气模人一样在空中凌乱又快乐地甩来甩去。

颜逐雪坐在床边,眼睛跟着他的尾巴尖转来转去,最后终于忍不住出手抓向那个诱人的毛球……

阿尔普一甩尾巴,灵活地避开了他的手掌。

颜逐雪反手再抓,尾巴又往反方向一歪,再次以毫厘之差闪了过去。

“……”颜逐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抓住了恶魔的尾巴根。

“啊!”阿尔普浑身一颤,猝不及防地惊喘出声。

恶魔的尾巴根可比尾巴尖敏感多了,这么猛地被人抓在掌中,简直就像是把他的心捏在手里把玩一样。现在他突然有点庆幸颜逐雪给他买了这个睡衣了,要不然尾巴被毫无阻隔地直接抓住,他还不知道得叫成什么样子呢。

颜逐雪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讪讪地放开了手,“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的尾巴这么……不能碰。”他临时换了个不那么暧昧的词。

阿尔普趴在床上抖了一会,才抬起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颜逐雪看他气得眼睛都变成金色的了,怕他再发动一场角与痒痒挠之战,赶紧心虚地小声安抚道:“明天给你买好吃的。”

直白,但好用。

“我要肉!”阿尔普轻哼一声,勉强接受了他的赔礼。

“行行行,给你买肉。”颜逐雪无奈地答应道。

自从阿尔普来到他家,冰箱冷冻室里的肉就开始飞速减少,本来够吃一个月的肉,现在已经见底了,不得不再去补充一些。

第二天,颜逐雪难得起了个大早,本来打算坐公交车去更远一点的市场,结果阿尔普知道了以后非要跟着他一起去,三拉两扯的就误了出门时间。

颜逐雪拉着恶魔一路小跑,半路上就远远地看到公交车已经进站了。

现在哪怕跑过去也赶不上了,颜逐雪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交车驶离车站。

然而,老旧的汽车突然晃了两晃,就这么停在了路边。

颜逐雪眼睛一亮,赶紧拉着阿尔普跑过去拍门。

公交车司机按开车门,一边重新打火一边无奈地对他们说:“你们等等再刷卡啊,车好像点不着火了。”

颜逐雪脑中莫名灵光一闪,回头看了阿尔普一眼,果然在他假装无辜的表情中抓到了一丝坏笑。

“是天太冷了吗?”“也没有那么冷吧?”“车要是坏了能先放我们下去吗?我们去坐下一趟。”车上的乘客一听,也纷纷骚动起来。

颜逐雪赶紧给恶魔一个眼神,阿尔普眉梢一挑,熄火的车就立刻发动了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坐稳扶好啊!”司机心里也直犯嘀咕,连车都开得更慢了点,打算回去就送去检修。

阿尔普两指夹着公交卡,顶着颜逐雪的死亡视线,得意地往感应器上一贴。

“嘀,刷卡成功。”

颜逐雪虽然不赞同,但鉴于他自己也是恶魔魔法的受益人,最后只轻轻地瞥了他几眼,便也跟着拿出手机,刷码乘车。

除了这个小意外,带着恶魔来买菜还有一个实打实的好处,就是多了一个能拎东西的人。

其实阿尔普倒觉得自己还能更有用一些,比如用恶魔的力量迷惑老板,方便颜逐雪侃价之类的,但在颜逐雪严词呵止下,他也只能遗憾收手。

回到家后,颜逐雪算了一笔账,这恶魔才来他家没几天,就已经让他这个月超支百分之二十了。

他回过头,刚想对阿尔普说些什么,就看见恶魔蹲在沙发前,正用尾巴在沙发底下扫来扫去,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颜逐雪眉心一跳,又想叹气了,“你在干嘛?”

话音刚落,一个小东西就骨碌碌地从沙发下面滚了出来。颜逐雪还没看清是什么,阿尔普就一把捏住塞进了嘴里。

“……你是小孩子吗?”颜逐雪无语。

“唔,可是这个真的好好吃啊。”阿尔普嘴里嚼着东西,含含糊糊地道。

颜逐雪心里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他低头一看茶几,果盘里的坚果已然空了一块,旁边散落着一堆开心果壳。

颜逐雪脸色一沉,盯着恶魔幽幽地道:“这些是我提前买的年货,你现在就给吃了?”

吃的还是其中最贵的一种!

“唔嗯,你再买不就好了。”恶魔呱唧呱唧吃得起劲。

这话让颜逐雪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缓缓地走到阿尔普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恶魔的头。

阿尔普甩了甩脑袋,没能甩开他的手也就随他去了,没一会甚至还觉得有点舒服。

然而,就在他舒爽得眯起眼睛的时候,颜逐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痒痒挠,对着他当头砸下。

可阿尔普一个身经百战的恶魔也不是吃素的,瞬间反应极快地侧头避开,紧接着又跳起来用断角架住了他的痒痒挠。

颜逐雪猛地翻转手腕,痒痒挠一收一送,便奇妙地打在了恶魔的脑袋上。

之后阿尔普不论怎么闪躲,痒痒挠都如影随形。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斗牛士手底下的公牛,被一个毫无攻击性的东西逗得团团转。

可恶魔光顾着生气,也没想到一个普通人,是怎么用一把痒痒挠将还算擅长体术的恶魔打得左支右绌的。

阿尔普顶着满头的包,无能狂怒地冲着颜逐雪张牙舞爪了一番,最后十分硬气的——

离家出走了。

“……”颜逐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难道恶魔也会良心发现?

颜逐雪自顾自地做完手头的事情,平静地锁好了门。虽然可能对恶魔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对他至少还算有点心理安慰。

夜幕渐渐降临,今晚安静得让人有些不习惯。

颜逐雪将恶魔的枕头被子收进衣柜,把自己的枕头摆回了正中间。这种一个人独占一张床的感觉,对他来说竟也可以称得上“久违”了。

颜逐雪拉起被子,掩住下颌,舒舒服服地陷进被窝里,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咔。”不知过了多久,锁舌弹动发出一声轻响。

颜逐雪几乎立刻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一转头,就看到床边蹲着好大一只恶魔。

阿尔普回来也不说话,就悄无声息地趴在床边,把脸埋进床里,只露个后脑勺出来,却莫名的能让人看出他的委屈和郁闷。

怎么说呢,阿尔普会回来也在颜逐雪的意料之中,但回来得这么快,确实有点令人惊讶——他还以为能多清净几天呢。

“这么快就回来了?”颜逐雪强忍着困意翻了个身,让出一半的床,“你睡不睡?不睡别在我床头蹲着……”

阿尔普沉默半晌,终于慢腾腾地爬上床,挤到颜逐雪的身边,嘟嘟囔囔地道:“我出去找工作,他们说我没有身份证,都不要我……”

颜逐雪本来想当没听见的,但耐不住旁边的恶魔一直扒拉他,只好又转过身面对阿尔普,把他的话当成催眠白噪音,“嗯嗯啊啊”敷衍地回应着。

阿尔普自顾自地说了半天,才发现身边的人类早已陷入沉睡之中,只能憋屈地收了声,没一会竟也跟着睡了过去。

颜逐雪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半梦半醒间总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一半身体快被冻透了,另一半却像是躺在火炉上,热得直冒汗。

直到早上醒来,颜逐雪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因为昨天他把阿尔普的枕头被子都收起来了,而这个笨蛋恶魔也不知道去柜子里找找,就直接抢了他的被子。理所当然的,离开了被子覆盖范围的那半边身体差点被冻成冰块,而热的那半边嘛——

颜逐雪重新审视了一下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这种几乎整个人躺在恶魔身体上的姿势,对他们来说似乎有点过于亲密了。

唔……但确实也挺舒服的,尤其是在冬天。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吧,就像是饲主和宠物靠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颜逐雪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不仅没起身,还心安理得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彻底躺进了恶魔的怀里。

阿尔普在睡梦中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之前看过的鬼压床的传说,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呢,就惊恐地挣扎起来。

东方的幽魂竟然恐怖如斯,他堂堂高阶大恶魔,竟然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么想着,阿尔普突然感到身体一轻,他试探着睁开眼睛,身上果然什么都没有。

“……”颜逐雪冷不丁被恶魔颠到床边,顿时睡意全无,只好无奈地坐了起来。

没想到旁边的恶魔竟一改往日的惫懒,也跟着急急忙忙地起身,猛地扑到他身上,战战兢兢地说:“你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好像被鬼压床了!东……东方的鬼魂,好厉害……”

颜逐雪被恶魔的大身板这么一扑,差点直接被挤下床。他忍无可忍,转头幽幽地盯着阿尔普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不干净的东西。”

阿尔普一听,立刻声音也不抖了,腰杆也挺直了,就像是掌握了什么把柄似的,得意地斜睨着颜逐雪道:“哦——原来是你躺在我身上啊,早说嘛。”

“你也和那些人一样觊觎老子的身体吧?如果你肯用灵魂做交换的话,让你玩玩也不是不行。”

他双手捧起自己的大胸肌,冲着颜逐雪诱惑地笑道:“想摸摸吗?我这么大的在人类里可不常见吧?”

颜逐雪的脸色倏地一沉,没计较他那猥琐的动作,反而一脸严肃地问:“你说的‘那些人’,是谁?”

阿尔普眼睛一转,嘴角到底没绷住,难掩矜傲地笑了,“怎么,你吃醋啊?放心吧,我可没让他们占到便宜。”

“究竟是怎么回事?”颜逐雪脸色并没有转好。

“我不是没有身份证嘛,去找工作人家都不要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用身份证的工作,没想到是让我去夜店当侍应生。当侍应就当侍应吧,结果去了以后遇到的第一个客人就想摸我屁股……”

“太过分了!”颜逐雪忿忿地打断了他,“性骚扰就算了,骚扰的还是个傻子,这也太没底线了!”

“……”阿尔普怀疑地看向他,“你到底是在担心我,还是单纯的想骂我?”

颜逐雪听而不闻,只问他:“你报警了吗?”

阿尔普视线一晃,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打着哈哈道:“没有,这种小事报什么警啊?”

颜逐雪敏锐地抓住了恶魔脸上的一丝心虚,眯了眯眼睛,问:“你是不是用魔法了?”

“没有!”阿尔普断然否认,但紧接着又有些尴尬地举起手臂说,“我用的是拳头。”

颜逐雪心死闭眼。

万幸的是,恶魔对于做任何坏事都称得上得心应手,揍完人拔腿就跑,没给他们惹上什么官司。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颜逐雪还是严禁他出门,不管恶魔怎么抗议都强行镇压下去。

阿尔普还没忘记他最初出门的目的,既然出不了门,就霸占着家里的电脑,试图在网上找个兼职。毕竟他现在吃着人类的,用着人类的,连诱惑人类堕落都显得底气不足。

颜逐雪看着阿尔普坐在电脑前艰难地用二指禅打字,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早就发现了,恶魔虽然没对任何人类的科技表现出新奇或惊讶,但是对电子产品却显得很笨拙。

好像那种被时代抛弃了的老人……呃,老恶魔。

“噗。”颜逐雪被自己想法逗笑了。

阿尔普猛地回头,刚好对上他促狭的目光。恶魔脸色一黑,压下眉头低低地道:“如果你说刚才是放了个屁,我还有可能会原谅你。”

颜逐雪一看不妙,赶紧打断他的炸毛进程:“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阿尔普的眼神瞬间清澈了,“排骨!”

“……”颜逐雪就知道他在惦记着上次买回来的小排。

被食物安抚了的阿尔普,很快又重新投入到求职的战场中。但可惜的是,近年来的求职难度可谓是地狱级别的,连正宗的地狱生物——恶魔都只能遗憾败走。

颜逐雪眼看着恶魔在电脑前一连蹲了几天,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但依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真有干劲呢……他默默地端起自己的枸杞水,悠闲地啜饮一口,完全没有干预的想法。反正他也不缺这点电费,能借此让恶魔安分一点也不错。

然而很快颜逐雪就发现了,恶魔这样每天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似乎并不是在找工作。

因为既没经验也没学历,阿尔普在各大招聘网站上搜寻了几天,也没找到符合应聘条件的岗位。最后想来想去,只能用自己自带的技能——英文,去当翻译混口饭吃。

可现在ai翻译遍地都是,连外语专业的学生都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问题,他想靠这个吃饭可是难如登天。

但是,之前就说过了,恶魔对于做任何坏事都称得上是得心应手。

阿尔普知道自己干正经翻译没什么竞争力,就去网上接私人翻译的活——比如翻译小黄文和小黄漫什么的。这活比正经翻译可好做多了,不仅单主好说话,翻译的东西还简单,没什么剧情也不用动脑子润色词句。

阿尔普才不管什么“信达雅”的准则,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奔着“不雅”去的,怎么下流怎么来。后来甚至因为他用词粗俗,一部分单主还对他赞不绝口,将他介绍给了其他同好,让他的翻译事业越做越大。

颜逐雪知道他在做什么以后,忍不住说:“这工作好像不怎么体面。”

阿尔普不以为然地道:“我一个恶魔才不在乎什么体面不体面的,有钱拿不就行了。”

颜逐雪有时候也挺佩服他的厚脸皮的。

阿尔普没有身份证,自然也没办法开通银行账户,赚到的钱只能打进颜逐雪的卡里。颜逐雪就用他这些不太体面的钱给他买了个手机,还用自己的手机号给他开了一张副卡,并且作为唯一的联系人躺进了阿尔普的通讯录里。

恶魔在有事可做以后,诱惑人类的次数都明显降低了。颜逐雪感觉自己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轨上,每天就是喝喝茶、浇浇花,或者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慢悠悠地摘菜,偶尔心情好了,还会烤点小面包小饼干什么的投喂恶魔。

阿尔普也不知道从哪学到了“老干部”这个词,每次看见颜逐雪无所事事地盯着雪白的墙壁发呆,就促狭地叫他老干部。

颜逐雪很是无奈,“我应该没你大吧?”

恶魔毕竟是长生种,虽然不知道阿尔普的具体年龄,但是从角和体型粗略判断,怎么也不会比人类还年轻吧?

没想到恶魔一听,就调笑地看了颜逐雪的下半身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哦~原来不是老干部,是小·雪·花呀。”

“……”颜逐雪额头青筋一跳。

这家伙果然欠揍!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啦?”

“……等等,你从哪掏出痒痒挠的?!”

“我警告你,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啊啊,别打了!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

“啊!我错了,啊!!”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第二天,门上就喜提邻居的便利贴。而小区里那个穿高跟鞋的变态,从此又多了一个施虐的癖好。

临近年关,今年的最后一场寒潮也如期而至。

降温几天后,阿尔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颜逐雪的状态似乎有点差。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痛苦或难受,但人总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阿尔普或明或暗地问了几次,都被他三言两语地带过,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某天夜里突然下起了小雪,第二天颜逐雪连床都没起来,脸色苍白地缩在被窝里,阿尔普才终于忍不住,强硬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冷罢了。”颜逐雪半阖着眼睛,平淡地道。

阿尔普坐在床边,将被子掀起一个角,伸手进去摸了摸他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真的比平日里要更冷一些。

颜逐雪感觉身体一凉,随后一个火热的躯体就挤进了他的被子里。

“你干嘛?”颜逐雪惊诧地往旁边一躲。没睡醒时他能无所顾忌地躺在恶魔怀里,其他时间挨这么近可就有点别扭了。

然而阿尔普大手一捞,便将他拉回身边,团吧团吧塞进了怀里,理所当然地道:“给你暖暖身子啊。”

颜逐雪眼睁睁地看着贴在他脸前那一片脖颈变得通红——这当然不是因为阿尔普害羞,而是他变回了恶魔形态。

被子里的温度陡然上升,颜逐雪的脚踝猝不及防地蹭到了一片绒毛,是恶魔的羊蹄,暖融融的。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蔫了吧唧的,生病了吗?你们人类也太弱了吧……”阿尔普用抱怨地语气说道,也不知道是真的在不满人类的脆弱,还是在气恼颜逐雪的不当心。

因为形态的变化,恶魔的声音比往日低沉了许多,说话时还带着点“咕噜咕噜”的喉音,莫名的让颜逐雪想到了打呼噜的大猫。

他略有些苍白地笑了笑,从骨头深处蔓延出的隐痛消耗了他许多精力,这次他难得没有没有反驳恶魔,只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下雪天温暖的被窝似乎有什么魔咒,哪怕不困,最后也会被它拖入梦中。

颜逐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直到感觉到外面有魔法的波动,才从噩梦中惊醒。

此时天色已暗,恶魔也不在房中。他身上的被子倒是被掖得挺紧,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硫磺味,是来自地狱的气息。

颜逐雪下意识地以为阿尔普又在背着他偷吃年货,然而一推开卧室门,刚好看到了浮于空中的文字被火焰燃尽的一幕。

那扭曲的文字不似现实任何一个国家的语言,颜逐雪看着文字消散的地方,若有所思皱了皱眉头。

而恶魔像是被谁惹炸毛了一样,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但见到颜逐雪出来,还是强压下怒火,露出个笑脸来,“你起来了?过来吃点东西吧。”

颜逐雪目光低垂,沉默半晌后似是有了决断,再抬眼时,神情已与平常无异。他佯装不悦地道:“都说了不许随便使用魔法了,你又用魔法做菜了?”

阿尔普心神一松,底气不足地反驳道:“才不是呢,我不用魔法也能做出来好吧!”

他今天陪着颜逐雪躺了一整天,恶魔进不进食倒是无所谓,人类却不能不吃饭。可家里向来是颜逐雪掌勺,他除了去偷吃几乎不进厨房。

恶魔发愁半天,最后还是求助于万能的互联网,找了简单的菜谱照着做了几道。

“……”颜逐雪看了一眼他做的东西,顿时哑口无言。

哪怕是有意罗织构陷,说这些是用魔法做出来的,都有点过分了。

“为什么恶魔也喜欢吃白人饭啊?”这和人饲料有什么区别?

阿尔普的理由很令人信服,“因为我搜了一圈,发现只有这个比较简单。”

颜逐雪只好露出一个假笑,十分勉强地感谢道:“谢谢你的酸奶碗。”

他们吃掉了“开胃甜点”,颜逐雪坚持着要再做一顿。阿尔普还以为是为了他呢,给恶魔感动得不行。

颜逐雪拖着不适的身子打点好晚餐,吃完后才觉出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这都是因为他先前被阿尔普抱着睡了一觉,不仅热出了一身的汗,还附赠满身的硫磺味。

不然今天泡个热水澡好了,还能祛祛寒气……

等等,硫磺味,热水……

颜逐雪眼睛突然一亮,“阿尔普,去洗澡。”

“啊?”阿尔普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这么早吗?”

颜逐雪冲他勾勾手指,待他附耳过来,便如此这般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阿尔普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色,这次可不是因为变成恶魔形态了。他忸忸怩怩地道:“这样不好吧?”

颜逐雪眼神坚定,不由分说地把恶魔推进了浴室。

他家房子并不大,浴室也小得可怜。但就是这么一间小小的浴室,居然也能见缝插针地放下一个浴缸。

阿尔普脱掉衣服,再次变回他本来的样子,红色的皮肤立刻掩盖了他脸上的红晕。他将浴缸放满热水,小心地坐了进去。

“啊……”恶魔舒爽地叹息一声。没想到他能直接洗岩浆澡的身体,浸泡在热水中竟然也如此的惬意。

哼哼,颜逐雪这家伙,提出这种要求,果然是觊觎老子的身体吧……阿尔普半躺在浴缸里,飘飘然地想道。

等泡到热水变凉,颜逐雪也第三次跑来敲门的时候,阿尔普才终于意犹未尽地迈出了浴缸。

“咔。”浴室门应声打开,蒸汽伴随着硫磺的味道喷涌而出。

颜逐雪只看了阿尔普一眼便立即转开脸,有气无力地道:“你至少围条浴巾吧?”

恶魔轻哼一声,低沉的嗓音因流露出的餍足而更显性感,“你也根本没给我拿浴巾的机会啊。”

他光着身子,大大咧咧地走出浴室,肆意地展示着自己完美的身体。即使有着能让人感觉到强烈异常的红色皮肤和羊蹄,他的身体也依然充满着肉欲的吸引力。

“轻点走路!”颜逐雪赶紧进浴室里拿了一块擦脸毛巾,甩到他的头上,免得他把水滴得哪儿都是。

阿尔普顶着毛巾,不满地甩了甩尾巴,溅了颜逐雪一脸水。

颜逐雪无语地抹了把脸,看在他造出了一个“温泉”的份上,没跟他计较。

没错,虽然把恶魔的洗澡水当成温泉听起来有点变态,但是谁能拒绝一个冬日浴室里的私汤呢?

颜逐雪将身体浸入热水中,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浴室里热气蒸腾,浅淡的硫磺味还残留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只要闭上眼睛,就仿佛真的身处温泉之中一样。

明明阿尔普已经泡了这么久,但浴缸里的水似乎还比之前更热了些,应该是被他用魔法加热过了。

没想到恶魔有的时候还挺细心的……

——就是偶尔也很没边界感。

颜逐雪半是恼怒半是无语地看着从墙中伸进来的恶魔脑袋。

阿尔普美其名曰担心他泡太久晕倒在浴室里,其实也只是把头伸进来,色眯眯地看他的身体而已。

这种时候,逼仄的空间反而成了优势,颜逐雪伸长胳膊便能触碰到对面的墙壁。他半坐起身,按着恶魔的脑袋就往外推。

颜逐雪从来没有在恶魔的面前脱过衣服,他一坐起来,阿尔普才发现颜逐雪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瘦弱,身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健美。

单看露出来的上半身,颜逐雪身上的肌肉线条分明又不至于虬结,可以说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只是,他本该光洁的皮肤上,居然有很多或深或浅的疤痕。这些伤疤是如此突兀,就像蛋糕上完美的淋面被人故意划了几道,足以让那些热爱甜点的人怒火中烧。

阿尔普梗着脖子,无视了颜逐雪的推拒,硬是穿墙而过挤进了浴室里。他皱着眉,一把将颜逐雪从水里捞起来,生气地问:“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狭小的浴室很难容纳下两个成年男子的身体,颜逐雪几乎是被恶魔搂在怀里,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恼怒,挣扎着道:“放我下来!”

阿尔普充耳不闻,双手按在颜逐雪身后,摸着他背上的疤痕。恶魔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涌现的愤怒是什么,也许是猎物被其他人抢先染指的恼火,也或许,只是单纯的心疼……这种情绪他从未体会过,因而也无从分辨。

颜逐雪终于放弃了和阿尔普讲道理,身子一扭,便奇异地从恶魔怀里挣脱了出去。阿尔普手上突然一空,都没看清颜逐雪是怎么在狭窄的空间里翻到他身后的,一眨眼就被他从后面制住,差点一头栽进浴缸里。

颜逐雪按住阿尔普的手,同时将他的腿压在地上,半是羞恼半是无奈地道:“你发什么疯?”

然而,在光着身子跟恶魔过了几招后,他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鸡巴也不知道蹭到了哪里,隐约有了点勃起的苗头,因为姿势就半硬地顶在了恶魔的屁股上。

阿尔普挣动间发觉有个硬物抵在他的臀上,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啊,他就知道颜逐雪一直在觊觎他的肉体!

难道今天他就要被按在浴室里开苞了吗?颜逐雪这根勃起的大鸡巴,会狠狠地顶入他的处男屁眼里,一直操到他身体最深处,把他的屁眼操成一个圆洞,最后再喷出浓精,灌满他的屁股……

颜逐雪会不会要求他做清理口交?哪怕他不愿意,也会捏着他的鼻子强迫他张开嘴,把还硬着的大鸡巴捅进他的口腔里,顶开他的喉咙,强制深喉……

要是颜逐雪想尿到他的脸上怎么办?他该不该拒绝呢……?

阿尔普的脸越来越红。

颜逐雪根本不知道被黄色作品污染了的恶魔在想些什么,他见阿尔普沉默着不说话,也没有刨根问底,还以为恶魔终于冷静下来了,便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阿尔普并没有急着挣脱,反而保持着被压制的姿势,自以为隐蔽地夹了一下屁股。

恶魔饱满的臀大肌突然夹紧又放松,颜逐雪半勃的鸡巴猛然受到压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硬了起来。

他眼皮一跳,连忙后撤起身,恼羞成怒地道:“阿尔普,没事就赶紧出去!”

阿尔普站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似乎隐含幽怨。颜逐雪也没时间去想他在不甘些什么,忙不迭地把他推出了门。

等到颜逐雪收拾好自己从浴室里出来时,恶魔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用魔法隐藏了自己身形吧。颜逐雪这么想着,也懒得去计较恶魔再次偷偷使用魔法的事了。

然而一直到了就寝的时间,恶魔也没有出现。

颜逐雪只身躺在床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因为身上的伤痕再次被提起,今晚他又一次地回到了那个梦中。

在孤寂而广阔的黑暗中,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去往哪里,只是一步一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就在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无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可下一个瞬间,死亡就像是影子一样随即而至,转眼那人就已经变成了尸体。

啊,原来如此。颜逐雪恍然明白了自己在此的理由。他继续向前走去,将倒下的尸体留在身后。

第二个人影也如期出现在他的身边,紧接着,是第二次死亡。

颜逐雪静静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出现,再以不同的姿态和方式死去。这一切,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所以也不会再无意义地尝试挣扎或者拯救了。

就这样,无数张脸从黑暗中浮现,又定格在死亡的那一瞬间。

颜逐雪已经记不得其中一些人的名字了,可他们的面容在他梦里还是清晰到纤毫毕现。

……他脚步一顿。

就在他想到自己已经记不清他们姓名的那一刻,周围的黑暗便裹挟着愧疚感,铺天盖地地向他压来。

不,他怎么可以忘记?他怎么敢?那些人明明都是因为他才死的,而他才是那个本应死去却还苟活着的人……

他为什么、还不去死……

“雪……”远方传来了谁的声音。

颜逐雪在梦中茫然地抬起了头。

“颜逐雪!”一声呼喊犹如惊雷划开黑暗。

颜逐雪倏地睁开了眼睛。

阿尔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整个身子俯撑在床上,双腿跪立在颜逐雪身体两侧,几乎是趴在了颜逐雪的身上。

颜逐雪还沉浸在梦魇之中,哪怕阿尔普的脸近到几乎与他鼻尖相触的地步了,他也还是一副怔怔然的样子,甚至忘了要将恶魔推开。

阿尔普紧蹙着眉,他倒听说过人类这种被噩梦魇住的现象,但是具体怎么将人唤醒他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可能需要一定的刺激。

“小雪花?”阿尔普试着叫了一声。

颜逐雪脸上不见半点恼火,表情依然空洞。

阿尔普心里一急,干脆一低头,嘴巴结结实实地堵在了颜逐雪的唇上。

颜逐雪浑身一震,瞬间心神归位。天知道他只是一时没回过神来,也不至于罪大恶极到要被恶魔强吻的地步吧?

就在阿尔普准备伸舌头的前一秒,颜逐雪终于奋力将他从身上推了下去。只是,接吻的触感还是残留在了他的唇上,柔软、湿润,让人情不自禁地在意起来。

“你干什么?!”颜逐雪坐起身大声地质问,可又矛盾地撇开了头,像是逃避般没敢看阿尔普的眼睛。

他可以确定,恶魔的亲吻会在人类身上留下后遗症,不然该怎么解释他唇上这种酥麻的感觉?颜逐雪不敢抿唇,也不敢舔嘴,甚至不敢用手碰一碰嘴唇,因为不管是哪个都显得很猥琐,很……暧昧。

阿尔普看着他抗拒的神情,不知怎的,竟无端地恼火起来,“喂,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好心把你从噩梦中救出来了诶,你就这个态度?!”

“好吧,我道歉,对不起。”颜逐雪无心与他争论,只想赶快摆脱眼下尴尬的境地,“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我腿都要被你坐麻了。”

阿尔普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有种莫名其妙被人嫌弃了的委屈和不甘。拜托,他可是地狱来的大恶魔诶,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超越了人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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