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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阿娜来不及制止他,他已走入一双双暴怒的视线。

「马大哥,我们这麽相信你,你居然做李牧的内间。」服匿见了马辰,怒气更盛,他不顾自己什长的身分推开径路的人,持着匕首冲到马辰面前。

「诸位,请听马辰一句话,我去向李牧求情,请他放你们一条生路。」

气头上的服匿甩开阻挡他的护卫,吼道:「你是想趁机逃走!」

「你们在此焦躁,也无转机,请再相信马辰一次。」马辰跪地恳求。

这一生他只跪爹娘、君王,即使生命受胁也y着颈项,但这次他破戒了,因为前方怒火盛盛的不是他的敌人,他们已是不同形式的家人。

阿娜也帮腔道:「马辰为我们做了这麽多,你们还不相信他吗?」

「中原狼不可信!」服匿一刀刺进马辰腹部。

「你g什麽──」阿娜扶着马辰,焦急地眼眶泛泪。

「没什麽好说的,你是我们的敌人!」服匿高喊,获得众多支持。

马辰按住伤口,脱下匈奴裘衣,,憋痛继续前行。他的眼神b角抵大赛那日更为坚定,此时,马辰似乎知道上苍让他活下来的原因。

面对马辰si而无惧的神情,狂如服匿也不敢妄动,紧握着沾满血迹的匕首,跟在步履蹒跚的马辰身後。

北方军发现受伤的马辰正朝他们走来,眼见是张与匈奴人截然不同的中原脸孔,立刻往後禀报。李牧听之,策马查看,为之大惊。

李牧下令大军开出一条路,仅在几名护卫陪同下驰骋马辰面前。

马辰伸手拦住阿娜,更示意後面的匈奴人莫再前进,李牧也令护卫不得上前。

「果真是你,我听说你与公丞战si长平关,苍天有眼啊,公丞能留下你这个命脉。」李牧与马辰父亲素有交情,跟马辰亦数面之缘,此时见到故人之子,自是开心不已。

但李牧也看见马辰身上的伤,他瞪着服匿,喊道:「是你们这些蛮人伤了他,今天新仇旧恨,俺一并跟你们算!」

「不是的,李将军,若非他们,我早已魂葬h沙之下。」马辰指着阿娜,露出莞尔道:「她是我的发妻,怀中的是我的儿子。」

李牧诧异地盯着马戫。

「李将军,辰愿意已命代罪,消弭两造之仇。」马辰跪地伏身。

「马辰,你说的容易,难道忘了这帮蛮人如何犯俺赵国疆土,伤俺赵国边民x命!」

「辰记得,在草原的日子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知道他们为寒冬饥馑所苦,亦知道他们的亲人战si雁门。」

放眼满地匈奴人,哪个家中无人si在北方军手中。

「李将军,辰无法效父报国,只求一己之命能换取他们安稳冬日。」

「马辰……你这是何苦,你宁愿用你自己换这些匈奴人的x命。」在李牧眼中,那些匈奴人就是贪婪野兽,得而诛之。

「辰不忠,亦不孝,他们在李将军眼中是敌寇,却是辰的亲族。请将军放过他们……求您了……」马辰忍着伤痛叩首。

马辰心意已决,字字发出肺腑,李牧听了也为之动容。他明白马辰并非鲁莽之人,此番必有深刻t悟,才敢说出这些背弃赵国的不忠之言。

「好,俺卖你这个面子,你心意已决,切莫後悔。」李牧悄声叮嘱,然後一脚踹倒他,「将士听令,困守半个时辰,让他们收拾辎重离去,半个时辰後见人格杀勿论!」

马辰倒在地上,感觉到阿娜紧紧握住他的手,马戫在哭。径路催促着族人将物资整理上马,然後阿娜温暖的手被迫ch0u离,只能在模糊视线里瞥见一抹淡红。

马辰觉得自己这次必si无疑,但庆幸si得其所,一命保全众人,值。

朦胧意识里却又浮现阿娜的脸庞。

马辰被军医拚命救回来後,总是习惯望着北方草原发楞。他时常做着关於草原的梦,而且一年b一年深。马辰回到赵国并未再娶,而是收养了一个边境孤儿。

周赧王五十八年,赵魏楚三国破秦,解邯郸之围。

周赧王五十九年,周赧王驾崩,秦王稷迁九鼎,周亡。

秦王政十八年,赵王迁杀李牧,同年王翦破邯郸,赵王迁出城投降,马辰护公子嘉北逃。

秦王政二十五年,王翦灭燕,公子嘉投降。此後马辰不知所踪。

秦王政统一liuhe,封禅泰山,称始皇帝时,北方边境有个满面白须的老者骑在一头俊马上发愣。他穿着陈旧戎服,头戴葛巾,斜背短马弓,腰间cha剑,既像武士又像不受拘束的侠客,让人说不清他是什麽。

老者按住腰间的剑,仰望晴空,慵懒地道:「每次都玩这招,你不烦我都嫌烦。」

「哪一样呢,这次我可是在十步才被发现,照这样算来,过不了多久你根本察觉不了我近你身。」在老者身後兜出一个骑小騂马的年轻姑娘,拿把利剑对马辰b划两下。

这姑娘穿戴彤se劲装,绣了茶花纹,目如星月熠熠,形se里有gu天生的傲气,自是巾帼不让须眉,细腰虽若柳枝,也非纤弱病恙之貌。不挂饰品、不施粉黛,倒透着几分玉石光辉。

姑娘唤作芃芃,乃老者的养孙nv,打学步起就跟着习武,稍长又学骑马s箭,十六、七岁已有一身好武艺,盼着哪天上阵立功。

「你近我三十步时便已觉察。」老者笑道:「缰绳莫拉的太紧,免得小茶的步伐太重。」

芃芃勒马伫在马辰身旁,噘嘴道:「以後让小茶少吃一顿。」

「怪起小茶了?」

「可不是,否则我定能取爷爷的首级。」

「哈哈,芃儿要是能办到,爷爷也无憾了。」

「你取笑我做不到?改日我们正大光明斗一场,好叫爷爷知道厉害。」

「你爹还没回来?」

「当然,否则我哪能逃出来。说到爹就有气,明知我不av红,非得请织娘教我,我手指又不听话,扎得十个指头都见血,我宁愿上战场血染征袍。」芃芃笑道:「我打算去树林里游猎,闷在织房好些天,身子骨都锈了。」

「你啊,老叫人头疼。」

「爷爷,别老提三从四德,我要做沙场上的妇好,也不当窝着炉灶的婆娘。而且我要嫁的人定是伟岸的大丈夫。」

「也得有人愿意娶你做婆娘。」

「没有也罢,我倒清闲过日。对了,爷爷,你每天望着草原,究竟盼什麽?」

「盼回不去的乡。」

「那为什麽不去?别人我不敢保证,但爷爷若单骑驰骋三百里,恐怕一百个匈奴轻骑也追不上。」芃芃也眺向一望无垠的草原,试图在草原边际看见老者想望见的东西。

「恐怕三百里不够。」

「那要多远?」

「我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我陪爷爷一起纵横草原吧,哪怕千里横行。」

「罢了罢了,一把年纪了,去不去都无所谓。」

「喏,爷爷,等我学好nv红,替你把衣服补补吧,这麽多年都穿这身,又脏又破的。」

但老者哪是没有做件新衣裳的钱,他莞尔道:「这衣服是我的nn织的,绣工虽差,穿上去却很舒适。」

芃芃说:「能被爷爷惦记这麽久,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大美人。」

「美人是真,温柔嘛……跟你这小妮子一样火脾气。只是过了很多年,有些事情也许不一样了。」老者翻着脱线严重的袖口,又陷入深深回忆。

不远处生起一阵h烟,老者视力极好,知道是他的养子狩猎回来。

芃芃看见爹回来,便一溜烟跑了。

魁梧的中年人停在老者面前,恭敬地说:「爹,您怎麽在这里吹风?」

「这麽多年哪日不见我在此。」

「方才的是芃儿吧?这小丫头就是不听话。」

「别难为她了。」

「不说芃儿。爹,我这次做生意,听说了一件趣事。原来匈奴新任左逐日王的父亲是个中原人呢。」

「是吗?」老者诧异地问。

「据说他汉姓姓马,也不晓得此事真伪,但每个匈奴人都在传呢。」中年人见老者发楞,喊了一声:「爹,您怎麽了?」

「没事。」

「左逐日王对我们的货很感兴趣,近日还打算邀我再去一趟,谈得更仔细些。」

「很好,很好啊。」

「爹,您也很高兴吧,这事要做的好,我说不定能在左逐日王下讨个好差事,左逐日王为人豪爽,跟着他g,总b老是被右北平郡守敲诈好。」

「儿啊,你要去会见左逐日王,可捎上老父一道去。」

「父亲要去,当然没问题。您老可是抗秦的大英雄,左逐日王肯定很欢迎。」

老者默默颔首,看向草原,泪水止不住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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