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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密闭空间恐惧/极度焦虑/试图逃离/空茫

 

那天之后,陆衡的一切举止仿佛都透着小心翼翼的意味。

陆衡开始如同最初那样,谨慎地靠近他,再靠近他,事无巨细地安排他的生活起居,细心地添置各种他可能会喜欢的小东西。于是这间内室愈发像一个“家”,他们终日腻在一起,如同灯光下身后黏着的泥泞的影子。

他们每一餐都一起吃,会彼此拥抱着入睡,会如同互相依偎的家猫一样窝在一起打游戏。剩下的时间贺宵会发呆,漫长得仿佛无尽头的沉默。如果陆衡不提议做些什么,他可以这样维持一个姿势一整天。于是陆衡不停地努力唤起他的兴趣,试图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显得——至少看起来是的——更加轻松一点。

这并不容易。贺宵天生是死气沉沉的类型,生活简单而疲惫,忙于打工——现在大概随着他的失踪也全部丢掉了,住廉价出租屋,生活不太规律,睡得不算早也不算晚。陆衡想要抓住他的兴趣实在太难,他也没有什么可透露给对方的喜好。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对待任何东西都没有什么热情,当然也无力寻找些什么看起来美好的东西装点生活。

——就如同那些情话一样,这些努力实在与泡影无异。

到最后陆衡说,“先生,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贺宵正百无聊赖地拨弄悬在木架上的玻璃风铃。他恹恹地抬起眼,眸光中有明显的倦意。

“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他说。

然后他们重新陷入沉默。

这沉默并不突兀,他们一天里有很多个小时这样。但“出去走走”被拒绝出乎了提议者的意料,他有几秒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然后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只要您喜欢。”

后来他们彼此依偎着看一场电影。俗套的上世纪爱情故事,临水的没有完全拆除的旧拱桥,泡透了墙壁的斑驳霉迹与腐烂水痕。少年时代燃烧的金发,少女湖泊般的绿眼睛,很多年后是黏上枯叶的白毛线围巾,眼角皲裂的纹路,起雾的、沉重的玻璃镜片。贺宵的呼吸落在他掌心,如同双手拢住一团白茫茫的雾气。陆衡有短暂的心猿意马,然后他低下头,深深地亲吻贺宵毛茸茸的发顶。

贺宵一动不动,如同柜子里塞着的一只没有知觉的烂布偶。他大概是短暂地睡着了一会,不知是为电影的索然无味,还是为掌控者提供的毫无意义的温情。后来陆衡忍不住探头看他,他已经在睁着眼睛了,呼吸微弱得仿佛濒死。

年纪不轻的男主角微微偏过脸看向远山深处的白日,迷蒙的雾带浮过朦胧不清的山腰。他披一件陈旧的灰色风衣,围巾上落着干涸的银杏树叶子,蓝眼睛如同结霜的氟石。他念着台词,风拂动他氤氲白霜的发尾,“——我只能向坟墓告白。”他说,然后解开围巾绕上冰冷起雾的石碑。

贺宵低低笑了一声。

而陆衡靠过来亲吻他。

温热的触觉在嘴唇上盛开。贺宵微微怔住,为突如其来的亲吻,为他亲吻里隐晦的热烈。下一刻他敛回情绪,重新变成那个不会回应毫无知觉的烂布偶。他没有拒绝这个吻,却在各种意义上确确实实地回避了,陆衡低头望着他,灯色里明晃晃的艳丽如山鬼的皮相,俨然情深的脉脉的眼神。

贺宵低下头,没有再看他一眼。

接下来的几天,陆衡开始频繁接打电话。电话那端很吵,似乎是即将过某种节日,氛围很足,老套的嘘寒问暖和不动声色的烟火气。有人邀请他出门,大概是参加什么聚会,他逐一拒绝,说,“我有一点私事……对,非常抱歉,……下次一定会去的!那么、祝你节日快乐……”

啊,原来他不是对谁都称“您”的,但对谁都一样礼仪周全。听起来像是朋友——真好啊,他有朋友。贺宵孑然一身惯了,与同事关系也不亲密,开不起玩笑,也完全不会喝酒吹水。他没有多余的钱拿去交酒肉朋友,因高额的物价与还债而几乎没有什么存余——

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人类的善意。毕竟他在那样混乱的地方工作,日复一日,见惯了酒醉失态与欲望纠缠。

生命中的前二十八年,他从孤儿院出来,借贷,读书,参军,退役,因为性格的缘故也没有什么朋友。起先生活有一些起色,后来他出很严重的一场事故,花光了所有积蓄,欠了一笔医疗费用,留下满身除不去的伤疤。

所幸没有断胳膊断腿,他还可以打三份工;劫后余生的身体不算孱弱也不算健壮,一些暗伤也无伤大雅。接下来的人生里他会有陆衡,吃饭,挨操,直到对方腻烦。如果还能留一条命,就重新花时间找工作,终日疲于奔命,走回自己生活的轨道。

终于有一日,陆衡无法拒绝了。

他小心翼翼地重新给贺宵上了锁链,闪着细小银光的镣铐扣回浇筑在地面里的铁管上。里面垫了一圈绒布,不痛,只是累赘和麻烦。锁链的距离只够他去卫生间,触手可及的距离放了食物和水。

贺宵问他,“你要去哪?”他便俯身恋恋不舍地在所有物的嘴唇上厮磨,像只明明社恐却硬是被人牵着链子拉去狗狗公园的大型犬。他委屈巴巴地蹭过来蹭过去,头发揉得像团泥巴与树枝筑成的鸟巢。他看上去不情愿到甚至有点难过的程度,“是长辈喊我回去聚一聚……啊,真不想离开您身边。一秒钟看不见您我一定会死掉的……”

贺宵定定地注视他好一会,忽然说,“早点回来。”

陆衡愣了一下,旋即眼睛里像涌出一簇火光。他蓦地抓紧贺宵的手臂,展开他的掌心把脸颊贴上去。他忙出了微微的汗意,汗水也在发尾和后颈氤氲出细小的光晕。就仿佛整个人陷入泥沼般的黎明,他脸颊反复磨蹭着青年伤痕残余凹凸不平的掌心,低低道,“您这样说我好高兴!我会早点回来的……对不起,要留下您一个人在家——您会想我吗?请您一定要在想念我中度过……好不好?”

贺宵低下头,在陆衡热切过头的视线下有种无处遁形的恐慌感。他感到被烧伤面颊,在灼热阵痛的错觉中突如其来地失语——仿佛临麓的山风席卷千疮百孔的心脏,他徒劳地、疲惫地点了点头,说,“……好。”

显而易见的谎话,却有人为这满含明显倦意的谎言心旌摇颤,自欺欺人地低头亲吻他掌心。他抓紧贺宵的手迟迟不愿松开,耳根都忍不住浮起细微的潮红,“那,我先走了!您要好好待在家里……”

还磨蹭什么?等我对你说路上小心吗?贺宵有些想笑,下意识垂手摸摸耍赖个不停的大型犬毛茸茸热乎乎的脑袋。

“好。”

空白的内室。

没有陆衡,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空空如也,一声不响。

贺宵先是花漫长的时间沉默,然后起身在内室焦虑地长久徘徊。

——恍惚间有种被丢弃了的错觉。因着无穷无尽的静默。他声音颤抖地试图说话,起先发出贫乏的“啊”,后来喃喃自语一些似乎不甚清醒的胡话。空荡荡的内室里只有他过分微弱的声响,如同一张残破而空白的草纸,如同用来隔水加热的玻璃器皿。

陆衡会回来吗?

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啊,是为了最近的日子里他表情太过乏味?是为了他枯涸的言语与过于明显的谎话?陆衡太擅长说谎,顶着那张漂亮的、有着得体笑容的面孔,说着可笑的骗小孩子的情话——陆衡是丢掉他了吗?会把他锁在密室里,任由仿佛没有边际的饥饿焦虑恐惧击垮他,思想落满灰尘,肉体变质腐坏,最终毫无尊严地彻底烂掉在这张床上吗?

恐惧电流般攀上脊髓。

陆衡还要很久才能回来。他是去参加聚会,或者是说谎——就算他回来,大概也是夜里……如何度过这过分静默而漫长的白昼呢?他要与长辈交流,会有平辈簇拥,要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回来的时候可能已经喝了很多酒,会做吗?他已经温柔对待贺宵了许多日子了,耐心还足够支撑理智的存续吗?或者他已经丧失兴趣,今夜会转而寻找足够年轻、没有伤疤的甜美肉体满足自己吗?

那么他就得明天才回得来了。

又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要逃。

有声音这样在脑海内轻轻地说。

对,要逃。他过去是自由的,而陆衡不是非他不可。即便明知那是谎言,也无人可以拒绝他的示好。陆衡的条件太过出色,有堪称凛艳的皮相,难以想象的优渥的家境,而贺宵一无所有,满身外债,只有这张神色贫乏的脸,这副遍体鳞伤的躯干。他总要为自己的生活奔走——陆衡有权腻烦,而他不得不考虑自己今后的人生。

难道要抛开一切,做个终日等着挨操的、不够崭新的性玩具吗?

对。

要逃。

他在内室茫然地四处翻找。

如果不是铁质的锁链,尚还有机会砸碎风铃把那东西割开。他需要铁钳,或者别的什么,至少能够拧开那些闭环的锁扣,拆出足以取下的一条缝隙。他翻寻得疲倦,又徒劳地用手指去拆,隐约的血水洇出小范围破损的创面。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只披了一件衬衣,衬衫堪堪遮住性器垂下来的位置,大腿赤裸的肌肉线条绷紧着。刚刚被囚禁的那天穿来的长裤又是血又是大块枯白的精痕,早就被陆衡丢出去了。他匆忙找了件外套缠在腰上,一面厌弃着自己一丝不挂却毫无羞耻心,一面继续漫无目的地四处翻寻。

最终他在抽屉的角落翻到一把很小的指甲刀。锁链是轻细而密集锁闭的,连接铁质镣铐扣在脚踝上。如果能拆开一环,就能将行动范围扩大到这扇门附近。门哪怕从外面上了锁也可以用肩膀撞开,只是事故之后他体力实在不够充足,大概不受点伤是解决不掉的。

他庆幸陆衡考虑到他的脚踝准备了又轻又细的锁链。即便环环紧扣,总有一线生机。他开始花大把的时间用指甲刀拆那截铁链,指甲刀很快崩出几个锐利的缺口。确切地说他在撬开铁链这件事上用了五个多小时,环扣终于从另一环被撬开的缝隙里滑脱。

他流汗流到近乎脱水,流泪也流到近乎脱水——反正他的眼泪多到这种程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需要宣泄,他已经再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了。

况且已经、不会有人再注视他了。

他竭力撞门,撞到肩膀手肘青紫。淤紫中透出隐约的泛着血丝的黄,密集的大块青斑血斑如同濒临腐朽的肉体生霉。然后是接连几次的手臂脱臼,他一次次咬着牙把关节推回原位。最终撞开的时候他已经遍体鳞伤,他跪坐在门前大汗淋漓地喘息,汗水滑过血迹干涸的嘴唇。

门外是漆黑的,漫长的通道。

如同地狱的回廊般,无尽头地延伸至凝固结块的黑暗中。

他赤裸双足,踉踉跄跄地走向通道尽头。啊,怪不得里面发出多大的淫乱声响都不会被外面听到,那些徒劳的求救与哀鸣一并钉死在纯黑的棺椁里。通道末端是一扇极厚重的钢门,从外面以不知名的方式反锁着,凭这具肉体绝不可能撬开的障壁,隔绝灯火鼎沸的人世,空无一物的此处。

逃不掉了。

铁链已经拆开了,还有指甲刀上断断续续的缺口,被翻找得一片狼藉的柜子,不成样子的连接通道的门——所以陆衡回来的时候,他要怎么解释?

会面临怎样的怒火?

——没有退路了。

今天大概要死在这里。

……

黑暗中,有极轻的锁扣开启的声音响起。于是厚重的钢门轻而易举地敞开,如同破晓般地,有汹涌的光灌落入绵延的通道。这并非人造的白昼,但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

贺宵在扑面而来浩瀚的白光中微微眯起眼睛,抬头向门外望去。

陆衡正沉默地立在门前。

狭长的影子拖曳在受困者汗迹湿透的面颊。

若他沐浴在白炽灯融化泛滥的热光下,他便始终彬彬有礼,笑意温存;若他逆光,便显出藏匿于皮相下张牙舞爪的兽性的阴影。

他这样神色如常地静静微笑着,与过去别无二致的、烤化了的乳糖般的甜蜜嗓音。

“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刹那间仿佛某种积聚到无法承担的尖锐情绪贯穿贺宵空白的脑海,恐惧在同一刻蛇鞭般重重笞上背脊。

眼泪失控地争先恐后夺眶而出,浸得面颊湿漉漉地发涩。他湿得像梅雨日里巷角的一堆生满密密麻麻霉斑的丢弃物,那样避无可避地战栗着,在不可名状的惧意中丢盔弃甲一塌糊涂。

——我不想死。

——还来得及做点什么?

只要讨他喜欢……

不、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他蓦地扑进陆衡怀里,手指紧扣到几乎要深深陷入对方血肉里。

陆衡愣了一下。

贺宵发出一声颤抖的长长喘息,心脏的剧烈搏动传递到震颤的颈脉,耳膜里嗡嗡作响,眼前有短暂闪烁的黑斑和细小的白光。他听见自己发出被哭腔扭曲了的、走调的怪异声音:“……求你、求你……下次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会听话,我会……我没办法自己在这里……”

他被眼泪呛到,他咳到几乎把内脏整个吐出来。他死死抱住陆衡,接连窒息了几次,最后甚至有漫长的十几秒连呼吸声都发不出来。陆衡大概是被他的反应吓到了,茫然而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在失声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地拼凑字符,哭腔把每个混沌的断音都打得透湿,“有……更多、更多听话的、外面……所以、你要丢下我,去见别的人了吗?”

“您这是在吃什么飞醋啊?”陆衡低低地说着,维持着这样拥抱的姿势托着他臀部,把他抱回到床边扶他坐稳,“我只有您呀。”

他踏过那截细细的锁链,锁扣在一片狼藉的内室中闪闪发光。他眼睛像是着了火的镜子,继而仿佛有氤氲的暮霭沉下来那样,他微微合上眼睫,呼吸的热气扑上贺宵耳梢。

“——骗子。”

“什、什么……?”

陆衡细密的吻从耳梢绕到耳垂,在耳垂边缘留下不甚清晰的齿痕。

沾染着唾液的淫靡的水色。

他那样低低叹息着,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要不是我一直在注视您,还真不知道您会说这么动听的谎话呢。”

贺宵浑身僵硬。

“即使是这样我也很高兴——您假装对我有这样的心意。”他手指移到贺宵脆弱的颈骨上,重重捏了一下那一小块皮肉,皮肤立刻诚实地渗出艳丽的红痕,“但是对我说谎的话,您知道意味着什么,对吧?”

他扣住贺宵被冷汗浸润得冰凉的下颌,深深印下一个吻。

那确实是一个吻。

——虚无如同一滩荒诞的月亮。

贺宵猛地挣扎起来,爆发的力道太过突然,陆衡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推开陆衡,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奔向尚未合上钢门的通道,结结巴巴地喊:“救、救命……”

陆衡笑了一声,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地起身。

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回答他的仍是散落在通道里空寂的回响。他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回荡在与黎明一步之遥的巷口,身后的狰狞人形如影随形。陆衡露出那种猫捉老鼠一般好笑的神情,在他身后缓慢迈步跟随着他:“您要向谁求救?”

朋友吗?亲人吗?还是指望陌生人能向他投来怜悯眼神?他一无所有,无处可去,没有人会拯救他,他也不值得那些善意。毕竟他生下来就活在噬人的泥沼里,二十八年来不见挣脱,倒是快没了顶。

他奔出通道,明晃晃的灯光兜头浇下。如同被泼了满身沥青,贺宵茫然地顿了一秒——外头依然是灯光,不是黎明,他一度以为自己看见了真正的日光并为此心驰神往,原来到头来,不过是又一场戏剧性的骗局。

“您只有我了。”

“抓到您之后,得给您打上标记。”

“您喜欢乳钉吗?阴茎环呢?在您腰臀上刺青好吗?就刺我的名字好吗?”

贺宵接连腿软了几次,跑得跌跌撞撞。这是一栋被夜色笼罩、灯火圈禁的建筑,占地面积广大,窗外是锁闭于深海般夜色之下的森林,即便逃出这栋建筑,也无法看清方向。更何况建筑里不知有多少暗锁,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偌大的建筑中,只有空荡荡的风声。大开的落地窗外是密密麻麻的铁窗栏,藤木攀上来,把建筑闭锁成童话书中玫瑰公主的沉睡地。

他反手下意识地胡乱抓着墙面,徒劳地把自己整个缩到角落里去。

哭腔几乎融化所有的泣音和字句,陆衡单膝跪在他面前,轻轻吻去他面颊上肆虐的眼泪。

视野里,一点鸡尾酒色的斑斓色块短促地闪了一下,迅速没入他颈间去了。贺宵仍在颤抖不止,恐惧与针刺的疼痛撕开他端肃的神色,激起如同水镜中的倒影般令人心旌摇颤的易碎波澜。一点被哭腔浸得走调了的声音便渐渐渗出来,“……救命……救……”

“真可怜。”

陆衡亲了亲他软绵绵的耳梢,含笑着从他颈间抽出那截滴着色彩斑斓药水的针头。

“您总能把自己打扮成这个可怜样子来引诱我。”他指腹蹭了蹭贺宵一塌糊涂的脸,牵起他汗湿得像在流水的手,低声抱怨,“一边哭一边拆锁链的样子也是,别哭啦……我真的每次都是被您哭硬的……”

如同过去那样肢体纠缠笑意缱绻的撒娇姿态,在夜色里悄悄收起利齿尖爪的、未驯服的狼犬。

这种诱哄情人的亲昵语气,确实是他最擅长的。

难以抵抗的过电般的酥麻与熟悉的热潮涌上来,与此同时睡意如同崩塌的雪层般坠下来。铺天盖地的黑暗中他听见有人哼歌,他耳膜里嗡嗡地响,眼前黑暗中捣烂了涸血似的扭曲的黑红色块,那段旋律在轰响中折叠吟唱,仿佛从天边纯黑的云层至地面间回响,是一段残缺不全的,上世纪的旧情歌。

他合上眼,怀着蝮蛇般绞缠内脏的恐惧。

再次清醒过来时,远方传来盛开的花火声响。只是太轻太轻,风一吹就散尽在慵倦的星灰深处。

不在内室。脚踝禁锢在着崭新的锁链中,蜿蜒的末梢匿在墙面里浇筑着的铁扣中。落地窗肆无忌惮地大开,窗外是生潮的月亮,摇撼的午夜般的树海与汹涌坠地的风。贺宵微微抬起眼,颠倒的视觉中是伸向他的苍白的指尖,发梢沉没在湛白的月色里,如同一尾鸦羽构成的阴影,一段燃烧在黑潮中湿热的风。

“您醒了。”

陆衡轻轻地说,声音也如尘埃般在风声中远去了。

贺宵蓦地清醒过来。

然后他被触摸了,注视他的黑瞳里是隐约的细火。再然后是一个吻,某种流动的温热触觉盛开在掌心。

细细密密的酥痒如同隐约的电流攀上脊骨,如同被温热的水流浸过,倦怠感甚至烧尽了恐惧,他在一种怪异的餍足感中懒洋洋地仰躺着,潮霭般的细汗溢出肉体。

继而他意识到过量的热度燃起来了。被触摸的部分仿佛被点燃,温吞的倦意与餍足感被强硬地刺穿、击溃,山火般发疯似烧上来的渴求感贯穿了他。贺宵脑海里尖锐的拉长了的一声嗡鸣,意识如同被揉皱了的纸张般扭曲破损一塌糊涂了。

他听见自己发出一声黏腻又放浪的呻吟——他几乎不敢相信,但那又确确实实是他的声音。逆流的羞耻感自下而上点燃皮肤,大片氤氲的红潮如同雨后密集生长的霉斑蔓延至全身。

“说说看。”掌控者拍了拍他发烫的、濡湿的侧脸,音色令人汗毛倒竖的静寂,“您想逃到哪里去?”

他被轻而易举地打开大腿,掌心触摸过的地方逐一生起沸酒浇过般大面积的烧伤错觉。陆衡的指尖从脚踝黏腻地移到膝弯,又渐渐滑到大腿内侧,分开臀肉,指腹抵在他翕动个不停的穴口上摩擦了几下。贺宵不住地发抖,在高压的快感下难耐地把大腿分得更开,他感到自己被汗水浸透,四肢如同浸泡在某种滚烫的药液中保存的残余组织。他小腹的肌肉微微抽动着,如同在快感的余韵中难以克制的痉挛。

他说不出话。

他只是剧烈地打了个冷颤。

他听见细微的火星爆裂的突兀声响,他蓦地睁大了眼睛,视线几乎被映入眼帘的事物烫伤——那是一块烧红了的刻了字的铁印,明艳的火色把铁质烧得几近透明。火钳的尖端也烫出怪异的扭曲的铁灰色,陆衡拿着那只火钳,那么漫不经心地抬眼瞥过来。

“我说了,要给您留个印记。”言语如同轻飘飘遮落的羽翼,“尽管哭吧,待会叫您哭都哭不出来。”

贺宵脸色冰雪褪去般的青白,那些激烈的潮红干涸地浮于表面,如同剥离没有压实的胭脂。他颤抖地、徒劳地用手臂遮住脸,嗓音里是溢出来的惊惧,“……不、不要!别这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这样对我……我知道、知道错了……求求你……”

月亮打透他潮热的皮肉,阴影青苔似逶迤在肩窝、臀下弯折出来的温暖的巢穴。窗外有浅青色的焰火升高,残存的碎光落在他眉宇间。陆衡注视他无助地蜷缩着的躯体,火钳划出太阳般的炽热弧度。

贺宵尖锐地惨叫了半声,剩下一半撕裂了混在喉咙里哑透了的嗡鸣声中。他痛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叫也叫不出来,全身僵硬地停在那里几秒钟,然后密集的汗水淋透了秋雨一般渗出来。铁印在锁骨末端留下陆衡的名字,皮肉烫出焦黑的伤痕,烫破了的皮肉在流血、流水,细细的白烟漫过伤口边缘,汗水的盐分正烧出淋漓的新伤。

“现在您还能去找谁?”陆衡指腹在他湿透的面颊上掠过,“无论您逃到哪里,身上都要带着我的印记。”

贺宵茫然地发着抖,现在他成了陆衡的所有物了,从头到脚,彻头彻尾。他不再是单独的个体,他将成为与另一个人彼此捆绑着存活的附属品。语言无法宣泄积聚的痛苦,他喉咙里溢出细声细气的呻吟,仿佛大声一点就会震裂烫焦的伤口,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视线好半天才重新聚焦。

“好痛……”

他喘息着,泪眼迷蒙地抓住陆衡的衣摆。他分明在药物构成的情热的沼泽中,却手指冰凉发颤如同即将被蒙上白布的僵硬躯体。他颤抖地重复,“……我好痛……”

陆衡手指插进他湿润的发丝里,掌心落在他湿漉漉的脸上。他凝视贺宵灰败的脸,反复失焦的瞳孔和锁骨末端那个绽开的灼伤印记,半晌缓缓抚上他萎顿在双腿间的性器。

贺宵被他摸得抖个不停,陆衡指腹刮过他敏感的会阴,抚摩他柔软的囊袋。他在贺宵大腿内侧重重地捏了一下,被性药操控着的躯体立刻有了敏锐的反应。仿佛连带着锁骨末端的疼痛都削减了一般,过电般的酥麻攀上小腹,沉甸甸地蓄在那块被捏得发烫的皮肉上。陆衡捻弄着他的铃口,贺宵便不自觉双腿大开地倚在他怀里,混乱中他黏腻地喘息呻吟着,前液淌得到处都是,大腿内侧蜿蜒着透明的水迹,如同被玩弄到失禁一般,淫乱得简直没个样子。

“啊……不、不要……”

“不要?”陆衡指腹在他冠状沟上重重刮了一下,他便失声崩溃地呻吟起来,身体早已熟知被玩弄的快感,在性药点燃的情欲中愈发渴求更多。他扭着腰在陆衡怀里胡乱挣动,性器有种即将释放带来的令人餍足的满溢感——下一刻有什么冰冷细长的东西捅进了他的性器,牢牢束缚住将要喷薄的精液。剧痛涌进脑海的刹那他一下子软了腰,但与此同时射精感被强行锁闭回身体,小腹有种被灌满温热的水流的鼓胀错觉,又在他脑海里刻下隐秘的受缚快感。

贺宵难以抑制地呻吟着,嗓音里都是沙哑的哭腔,他胡乱摸索着抓住陆衡的手:“求、……求你……让我……”

“您刚刚说了不要的。”陆衡按住他乱动个不停的腰,他锁骨末端的烫伤已经彻底撕裂开来,有薄薄的组织液混着粘稠的血迹淌下来,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粉红色,如同管道内淌出的搅打起泡的脏水,“不要的也是您,要的也是您,您到底哪一句不是谎话?”

贺宵颤抖着嘴唇,几次微微吸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都化作一塌糊涂的呻吟。当他总算整理了混乱的意识想要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插入顶得失了声。硕大的性器破开绞得死紧的穴肉一插到底,几乎要被撑破了的胀满感与捣在敏感点上的汹涌的快感令他眼前一黑。细碎的嗡鸣在耳膜里跳跃,失控的心跳几乎撕开胸腔,他拼命想要忍住那些堪称引诱的放荡呻吟,却被陆衡在发颤的嘴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呜……让、让我射……、……”

他被插得太深,眼泪湮没了细弱的呼吸,被深深侵犯到肠道里的感觉如同被捅穿内脏。他察觉到古怪的饱腹感,仿佛性器一直插到胃里塞满腹腔。他偏着头呕了几下,短暂的吞咽困难。陆衡手指插入他口腔,模拟着性交的姿势在他喉咙边缘抽插,被迫口交的记忆再次回到脑海,细微的石楠花气味再次侵入嗅觉——窒息感又回来了。

他如同被扼住喉咙,竭力试图发出一些走调的呜咽,又无助地拍打陆衡的手腕,摸索着想要触碰对方的小腹,希望对方能够行行好放过他。

湿热蠕动的口腔讨好了侵犯者的手指,陆衡垂下眼凝视他神色软弱的脸,抽出手指的同时带出一线黏腻透明的水迹。贺宵激烈地喘息着,被操得从里到外都软得一塌糊涂,他手指无助地反复磨蹭过无法释放的性器顶端,呜咽着辗转哀求,“拿出来……把那个拿出来……求求你让我射、我受不了了……”

“您对快感还真是毫无抵抗能力啊。”陆衡手指拨弄着露出性器顶端的尿道棒,蓦地向外抽出一截。贺宵发出一声软弱的惨呼,被体温偎暖的金属碾过脆弱的尿道壁,摩擦出一瞬的滚烫的剧痛。下一秒陆衡重新将金属棒向内推回去,重新破开堆积上来的软壁,将快感与痛觉全部牢牢封闭在身体内部。

这样重复几次之后贺宵几乎崩溃了,他神志迷乱地不停哀求,哭着说“不”,又敞开双腿晃着腰,脚尖去勾对方的背脊。眼睛被泪水浸得刺痛,他于是愈发失控地流泪,被泪水呛得接连窒息了几次,因为被水雾遮蔽视线,他数度去抓陆衡的衣角都摸了个空。

明明他已经毫无廉耻地赤身裸体,侵犯者仍旧衣冠楚楚游刃有余。淫乱放荡的只有他一个人,他正作为加害者的所有物敞开身体被凌辱得神志不清,为一点本该微不足道的解脱的快感而苦苦哀求并一再受到拒绝。他早已尊严扫地,被人践踏揉碎的东西再也拼不起来了,他徒劳地蹲在角落里捡拾拼凑着,像块用廉价透明胶粘连被泪水泡透打碎的纸张。

半晌他颤抖地吸了口气,眸光有短暂的清明。他手指摸上伤痕斑驳的锁骨末端,触碰那些开裂翘起的皮肉和烫焦了的发脆的边缘。

然后蓦地将指尖插了进去。

陆衡猛地抓住他的手。

但已经来不及了,贺宵用了很大的力,几乎把伤口处那个烙印上去的名字撕开,极深的沟壑突兀地横在创面,如同蜿蜒爬过一道蛇行的遗径。更多的血混着组织液渗出来,伤口乱糟糟的一团水迹,血腥气杂糅着湿热的吐息扑面而来。

陆衡定格般停滞在那里。

他视线烧红的刀子般刮过那道狰狞的创口,神色渐渐地、渐渐地冷却下来。他这样令人心惊肉跳地足足沉默了十几秒,贺宵在这样难以承担的尖锐缄默中痉挛般地不停发抖,惊惧黑潮般汹涌没顶,碾平揉碎他的四肢百骸。陆衡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也令人毛骨悚然的静寂——他缓缓俯下身,下重手用力扼住贺宵的喉咙,与此同时在他碰都不能碰的那点敏感的腺体上狠狠凿了一记。

“您在闹什么?”他神情阴鸷,藏在阴影里的半张面孔有短暂失控的扭曲,“留下我的标记会让您觉得尊严扫地?”

贺宵在深水般沉重的窒息中胡乱挣动起来,眼泪仿佛不会干涸那样不可抑制地淌出来。他呜咽着想要求饶,可所有残存的声响都被硬生生截断在喉咙深处,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他鼻腔里都是黏腻的泣音,面颊激起大片大片山樱般临麓的艳丽潮红。即便是处于这种程度的窒息下,他仍然被过量的性药操控着这具不堪入目的肉体,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更加勃起了,喉咙里泄出濒死般嘶哑的喘息和气音。

他感到遍体生寒。

因为即便是受到这样残忍的对待,他仍然被那种操纵一切的、扭曲的性兴奋强制点燃了全部感官。

呼吸困难,吞咽刺痛,他的性器被牢牢束缚着,所有满溢的快感闭锁在小腹,排精感化作滚沸的水流冲刷内腔——下一刻意识被混杂在射精欲望的排泄冲动攫住了,他感到膀胱胀满,痛觉混合着密集的酥痒感,一并化作泉眼般失控的泪水漫过滚烫的面颊。

耳膜里响起混沌的嗡鸣,视野有闪烁的黑斑与细微的白光重叠循环。他感到鼻腔酸涩,视网膜上有密集的血点在闪,窒息感使听觉受损——他听见陆衡声音冷冽地在说些什么,仿佛蒙了一层壁障般的水膜,继而嗡鸣声如同警示音那样尖锐地刺穿鼓膜。

他惊惧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空气汹涌地回流到了肺部。他被突如其来涌进来的空气激出破碎的呛咳,半晌鼻血一滴滴落到湿漉漉的床单上。

与此同时尿道棒被猛地抽了出来,摩擦过的一束滚烫的痛觉之后是濒死般的解脱感。他哭着胡乱射了出来,白浊溅上自己起伏的腹部肌肉和陆衡的衬衫上。

陆衡发狠地重重操他,后穴还停留在窒息的操纵中拼命绞紧,竭力含吮着青筋暴起的性器。里面太紧太热,他被穴肉吸得头皮发麻,忍不住伸手去涂开对方溅了满腹的精液。揉开了的汗水与白浊融化成亮晶晶的水迹,贺宵的肌肉还在间歇地微微痉挛着,他眼睛向上翻,浑身脱力地依偎在陆衡湿透的怀抱里,一时丧失了在外的全部知觉。

确切地说,陆衡还是想给他喂一口水进去的,但事到如今他也实在没有毅力从贺宵炽热痉挛的肉穴里拔出来。他扳过对方湿透了的侧脸,低低笑了一声。

“您还知道是谁在操您么?”

贺宵被进得太深,意识还停留在短暂的空白中。烧红的肉刃捅开被捣得靡乱的穴口,被迫吞吃下那些暴起的青筋与硕大龟头的穴肉在战栗中无助地抽搐吸吮个不停。嫩肉如同被粗砺的砥石蹂躏过般被摩擦得红肿,明明刺痛到碰都不能碰一下,却又被强硬地反复一插到底。他呜咽着,嗓子因被扼得过头而沙哑失音:“……嗯啊……什、什么……”

陆衡在他体内发狠地一顶,视线灼热地逼视着他一塌糊涂的脸:“先生……您还清醒着吗?请您叫一叫我的名字……”

贺宵辗转呻吟着,声音里透出迷乱崩溃的哭腔。他显然还没有恢复意识,只能翕合着嘴唇吐出混乱污浊的气息。陆衡靠近他谨慎地听了半晌,终于听清他无助地、满含泣音地喃喃道,“我不……哈啊……阿衡、——阿衡、救救我……”

陆衡顿了一下。

他承认自己被取悦了。热流填满饱胀的心脏,那些带着哭腔的呢喃与乞求完全指向他一人。即便对方想要逃走,想要脱离束缚肉体的枷锁又如何,他只能呼唤自己一个人的名字,容纳自己一个人的欲望与索求。

对方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了。

烙印着他的名字,身体内外都是浓重的他的气味,没有任何可以呼唤的人,无论是承受痛苦还是寄托心绪,都只能全然无望地依托于他。

“真可怜。”他发出一声扭曲的冷笑,“您还想逃去什么地方呢?瞧瞧您现在的样子,没有我您还活得下去吗?”

贺宵后穴机械地吞吐着那根尺寸惊人的肉刃,混乱中大腿根蜿蜒着黏腻的肠液,小腹筛糠似地抖,凌乱的水光潋滟成一滩细碎银光的月痕。落地窗外缥缈的风声席地,浅青的焰火如同微光流泻的水源,他滚烫的穴肉正失控地挛缩着,神志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他已经再也承受不了这种程度的强硬侵犯,拼命扭着腰想要逃离,但因为失力得过头而只能不停用臀肉蹭着对方湿漉漉的性器,鼠蹊与会阴弥漫着磨人的酥麻与电流般打上尾椎的快感。陆衡被他蹭得火气直冒,性器不受控制地再次猛地涨大了一圈。贺宵当然已经完全承受不住了,开始在被插入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地流血。锁骨末端与甬道的剧痛,摧垮神志的坍塌的快感……他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哭叫,腿根不停打颤,手指酥软地去推陆衡的肩膀,“不要……不要……我不行、不行了……射、射出来——求求你、快点结束……”

“射出来?”侵犯者无所谓地笑了一声,“好啊。”

性器蓦地抽出贺宵的后穴,令人战栗的空虚感笼罩了他。他胡乱扭着腰,下意识寻找能插入自己缓解潮水般酥痒的硬物,忽地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抵住嘴唇。他被烫得蓦地一缩,泪眼朦胧地抬头望去。

下一秒被性器猛地抽在脸颊上。不痛,但其中的恶意与羞辱感太过强烈,他嘴唇哆嗦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滴下来,落在滚热的性器尖端。陆衡没有给他瑟缩的机会,抬手重重捏住他鼻尖,贺宵剧烈地挣扎起来,窒息中再次不受控制地软了腰。他很快便承受不住这种闭气感而张开嘴唇,旋即被人重重捅进口腔。

性器被狭窄的通道箍住了。硕大的龟头沿着喉咙向内压入一截,贺宵喉咙口无助地抽动着,痉挛地服侍着深入其中的肉刃,疼痛与剧烈的作呕感撕开了笼罩他意识的黑暗,他甚至短暂地完全清醒了一阵,旋即脑海被没顶的羞耻囫囵吞下。

他发出一声夹杂着闷呛的呜咽,陆衡确实射给了他,只是完完全全一滴不漏地射在他喉咙里。坚硬蜷曲的毛发抵着他鼻尖嘴唇,不甚清晰的男性气味与浓郁的石楠花味道填塞了呼吸。陆衡重重向里一插,混乱中窒息感逼着陆衡蠕动喉口,把那些射进来的精液完全吞了下去。

性器猛地从喉咙里抽出来。摩擦生出热气蒸腾的剧痛,如同一道鲜血淋漓的创口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的尖锐的血腥气。贺宵浑身失控地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另一个男性的精液完全吞下去了。他蓦地向后瑟缩了一下,旋即被人抓住头发往前一拖。

“好乖。全都吞下去了呢。”陆衡扳过他被泪水打透的脸,俯身在他沾着白浊的、颤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可贺宵还在不停地发抖。他耳尖烧出惊人的绯色,喉咙里残存着绝望的哽咽声响。良久,他蓦地推开陆衡,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可他一时吐不出来什么,胃酸混着几口稀薄的精液溢出喉口,他捂着脸低下头,好一会才微微回过神来,腕部发软地去勾陆衡的手指。

“不要了……”他嗓音如同被粗砺的砂纸狠狠打磨过那样,夹杂着恍惚的哭腔与哀求意味,“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会乖……不要再、求你……”

陆衡低垂眼帘凝视他,指腹轻轻摩擦过他哭得一塌糊涂的眼角。

他发丝微微凌乱,那截红绳编织的发带歪歪斜斜悬在发尾。发梢湿润油黑,呈现出一种类似于初研的浓墨那样充满质感的温润的颜色。贺宵凝视他的脸,任凭他轻柔地抹去眼尾湿漉漉的泪痕。

“真的吗?您以后不会再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了吗?”陆衡仿佛是轻易相信了他的话一样,摸摸他濡湿的发尾,又爱怜地吻去指尖淋漓的汗水。

“那……骗人的是小狗?”

他手指插入贺宵湿漉漉的口腔,捣出一线夹杂精痕的、黏腻透明的水液。贺宵脱力地依偎在他怀里,任凭他狎昵地蹂躏自己湿热的口腔。陆衡手指触上他锁骨末端焦痕发硬的边缘,发出一点扭曲的、揉碎了的笑声。

“真好呀。”

“……您是属于我的了。”

请看作者感言内详细预警以保证自己不会被戳雷点呜呜

“真好呀。”

“您是属于我的了。”

陆衡喉咙里漫出一声低哑而霪绵的笑。他湿漉漉的指腹缓慢越过贺宵揉得发烫的眼梢,如同某种汁液丰沛的软体动物缓慢爬过。在长达十几秒令人不寒而栗的静寂之后,他再度微微弯起眼角,露出一点被汗水濡湿了的、甜津津的笑意。

“但是,您仿佛不知道被我先一步丢掉了是怎样的后果呢——在您彻底成为我的东西之前。”

贺宵怔忡地望着他,仿佛还有点茫然,下一秒他蓦地反应过来,只刹那间,面颊上被情欲点燃的红潮便褪得一干二净。

陆衡指节轻佻地碰了碰他苍白如纸的脸,眉眼间便忽地浮起一抹蛇类蜿蜒行过般的扭曲笑意。贺宵战栗地摸索着去碰他的手指,还未来得及触到那点湿透了的热度,便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事到如今您竟然还抱有那样的幻想。”他轻飘飘地道,“那么,我倒也不想强迫您这样姿态高洁的存在成为不甘不愿雌伏于我的附属品。”

“——这是您自己的选择。”

于是事情便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他仍然没有被注射舒缓剂,性药的热度尚未完全褪去,就这样浑身是汗、赤身裸体地被拖上一辆黑车。

蒙眼的黑布很快被汗水打得透湿,手腕脚踝都挂了沉重的生铁链条。没有垫布,皮肉在剧烈的挣扎与战栗中很快拉扯出大片创口,密密贴合着防窥膜的玻璃渗入污水般的陈旧日光。

被剥夺视觉之后,触觉与听觉便格外敏锐,贺宵的挣扎刹那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道,甚至真的挣脱了陆衡的手臂赤着足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了几步,然后被轻而易举地捏住后颈,扳住肩膀拖回来。

锁骨末端没有涂药,开裂的创口血迹几乎蜿蜒爬过半边身体,如同大火灼伤的刺青,如同野兽利齿钉上去的标记。他下颌上还有尚未抹干净的鼻血,混着烤化的沥青般黏腻的汗浆泪迹,脏兮兮湿热的一团捣烂了的血肉。

陆衡低低笑了一声。

“您还想要逃到哪里去?”他摩挲着陆衡布满斑驳吻痕的后颈,“留在我身边的时候要逃,送您去没有我的地方也要逃,到底去什么地方才能叫您满意?”

贺宵整个人抖缩成一团,在刺穿意识的尖锐恐惧中几近窒息。他胡乱摸索着去抓陆衡的手,接连几次都摸了个空之后他更加不知所措了,蒙眼的布条吸饱了水沉重地贴合着发肿的眼皮,多流一滴眼泪都是负担。

“我没、没有……不要、我……”

什么球形的东西塞入口腔。粗砺的绳索压过被撑起来的嘴角,轻而易举地在后脑束成不可解开的结。他再也说不出话了,他被剥夺使用言语的权利,徒劳的呜咽混着无法吞咽的口水被迫溢出唇角。

陆衡扳着他的脸,轻柔地吮吻那道饱浸了热液的蒙眼黑布,尝到夹杂血腥气的细微盐味。半晌他低垂眼帘,发出一声很轻的冷笑。

车开起来。

发动机有雨声般嘈杂的嗡鸣,扑过窗隙湿漉漉的风在响。在不知道长达几小时的空荡荡的静寂之后,车又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有人抓着贺宵的手臂把他从车上拖下来,动作毫无怜悯的粗暴,贺宵颤了一下,感到锁骨末端的伤口又微微开裂了一点。

已经感知不到痛觉了。他微微抬起头,湿漉漉的口水淌到乳尖上,尚未褪尽的情潮带来过分密集的酥痒。仿佛是进入某处挤满人潮的大厅,周遭有水灾般无可抑制的喧哗声响蓦地包围过来。有人惊异地嗤笑起来,有人指指点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衣物布料摩擦声,抓住他手臂的人忽然用力扯了他一下,他踉跄着摔到地上,激起石块落水的波纹般的哄笑。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狼狈和不堪入目,是一个手肘撑住身体双膝跪地的姿势,臀部引诱般地高高翘起,精液残存的穴口赤裸裸地暴露在围观者的视线里。他蒙着眼,塞着口球,口水和汗水斑驳打湿胸腹挣扎起伏的肌肉线条,皮肉遍布烧伤般附着其上的青紫淤痕,大腿内侧挂着尚未完全干涸的精斑和血污,完全是一副被狠狠操过一通的、快要坏掉的性玩具模样。

更何况,还这样不知羞耻地被拖到众人眼前——这具被性药烧得面目全非的、生斑起霉的劣质浆果一样的躯体。

啊。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尊严残余了。他停止了无用的呜咽,开始蜷缩在原地筛糠一样地剧烈发抖。他不知道禁锢着他的手臂属于谁,不知道陆衡是否中途离开,或者正在人群之外从容不迫地注视他毫无羞耻之心地袒露在外的丑陋模样。他想要叫一叫陆衡的名字,声音却被束缚于被口球填满的口腔,再如何挣扎也只是让更多津液爬过他高高肿起的、放置到坏掉的果实一样的乳尖罢了。

真可怜,事到如今能够呼唤一下的名字只有加害者一人,他孤立无援地蜷缩在滚烫的视线中,被恶意的逼视灼得如坐针毡,他听见潮水般泛滥的言语——那些起伏喧响的、轻蔑的嗤笑与低语。而抓住他手臂的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于是这样的沉默也笼罩了他。他仿佛被某种透明的壁障隔绝在喧嚣之外,喧嚣却又轻而易举地渗透进来刺伤他。

静寂与喧响撕开感知,他徒劳地痉挛了一下,被抓住手腕拖过台阶。没有人触碰到他,被拖行的途中甚至没有任何一处衣角接触他的身体,想必他是被这些衣着昂贵身份赫赫的围观者鄙弃了。

接下来有短暂的安静,是在越过走廊的途中。然后他嗅到消毒水的气味,听见细微的冲水声和开合木质隔门的声音。他被拖到冰冷的大理石柱旁,巨大的力道将他压跪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丑态百出的姿势。

绳索毫不留情地缚上来。

他挣扎得像是脱离水面的鱼。

没有声音。没有人发出响动,没有人来也没有人离开,将他拖入地狱的人一言不发地凝视他,视线鞭子那样响亮地抽上背脊,疼痛更甚于烙印的伤痕破开皮肉表层。

细小的血斑在失去庇护的内里渗开。

他还在发抖。

漫长而缄默的凝视之后,那个人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次消失在漫长的走廊尽头,他被赤身裸体、浑身情欲痕迹地丢在这里了。这太像邀请——一场热火朝天的公开的淫宴,一只坏掉前丢到街头投币即用的性玩具。他竭力把自己蜷缩在大理石柱的侧面,徒劳地想遮挡自己无处遁形的淫乱躯体。

但又有脚步声来了。那个人惊异地“咦”了一声,旋即嘶哑而年长的声音低低笑起来。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他指尖恶意地滑过青年颤栗而汗湿的背脊,手指直奔主题地触碰到他精痕残留的后穴,“真可惜,被使用成这个样子了,……但是能被带到这里的玩具,也不会传染什么性疾病吧。”

“总之,既然是免费的,那就用用看。”

性药的残余唤起最后的热度,被陌生人触碰的羞耻感让贺宵从头到脚都如同泼上镁粉那样剧烈地燃烧起来。他拼命夹紧大腿试图驱逐对方的手指,却被对方误解了含义。下一刻对方扯掉了他的口球,任由更多不受控制淌出来的津液打湿猎物的下颌,“真热情啊……总要让你叫出来听听,一声不吭的可没劲透顶。”

可是事到如今贺宵反而更加发不出声音了。他牙齿打颤,僵硬地停在原地不停发抖,男人几次试图打开他缩成一团的身体都失败了。最后对方大概是觉得扫兴了,重重一巴掌抽上他淤痕遍布的臀尖,指腹扫出渐渐鼓胀起来的艳丽的红痕,拨弄出一点来不及绷紧的软绵绵的肉浪。

“骚货,屁股这么软……这种时候还装什么纯?”

灭顶的羞耻感一瞬间攫住了他。他浑身僵直了好几秒钟,忽然猛地暴起拼命挣扎。手腕被镣铐剐擦出大面积破损的创口,他手指重重扣着被体温偎暖了的大理石表面,侧过身抬腿重重扫过去。旋即悬挂其上的铁链把双足的距离限制在了极短的范围,他被拉扯了一下,狼狈不堪地朝一侧歪斜地滑了过去。

脚踝几乎是瞬间便被割开了深可见骨的创口,镣铐亦是刑具。他被轰鸣的怒火彻底扭曲了知觉,已经完全察觉不到痛楚,只是咬紧牙关,喉咙里艰涩地逼出几个含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发狂意味的字句来。他腰腹蜜色的鼓胀的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腰弓成拉满的弓那样充满攻击性的弧度。

——他低声说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浸着血腥气。

发出这样浑然不似警告,倒像是遗言般的低沉声响。

“我要杀了你——”

对方嗤笑了一声,如同在看某种集市里随处可见的廉价宠物猫虚张声势地伸爪子。

“能做得到就试试看啊。”

手指插进他被捅软了的后穴里,拨弄出一点挂在内壁上的浓精。嫣红的媚肉被扯出来一截,湿漉漉的发梢里残存薄荷香气,这口红肿糜烂得一塌糊涂的后穴看上去真的很好操,于是对方的手指蓦地往里狠狠一捅,激起困兽般徒劳的胡乱挣扎。

“我要、杀了你……”

他喉口艰难地磨擦出破损的重复音节。

下一秒男人轻而易举地探到了他的前列腺,捅得他腰腹绷紧的线条抖作一团,大腿内侧抽了筋,然后被对方毫无怜悯意味地用力以指腹碾平。男人低低冷笑着,漫不经心似地道:“怎么爽成这样?之前被多少男人操过?屁股合都合不起来,随便捅一捅就软成这样……”

贺宵发疯一样地挣扎,拼命扭着腰想甩开男人的手,他手腕几乎被镣铐切开,大滴大滴的血沿着银青色的腕脉坠下来。空气里混杂着不甚清晰的石楠花气味和嘈杂的血腥气,他在再度激烈翻滚上来的沸腾的情热中痉挛着身体,手指即便在光滑的大理石表面也硬生生摩擦出几道血痕。

一个耳光重重扇过来。

这一耳光顷刻间打得他失了声。他眼前蓦地被血色充满了,视网膜上都是重叠闪烁的白光,他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有短暂地停止挣扎,昏眩的间隙里他被插入了,青筋暴起的茎身势如破竹地碾开层层叠叠的软肉,摩擦出尖锐滚烫的剧痛,就这样在他失控的惨叫中一寸寸残忍地插到底。

他头脑甚至有长达半分钟的空白。耳膜里的声响如同隔着某种山瘴般的障壁,对方在说某种乌七八糟的下流话,可他有短暂地失去听觉。

他感到空白,从躯体到五感。他流畅凌厉的肌肉线条乱线般无法裁断地抽搐,惨叫声磨碎了捣烂了糊在口鼻。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到面颊温热,破损的触觉再一次回到躯体,被耳光抽出来的血,失控地淌个不停的温热的眼泪。

甚至已经无法被早已被浸饱了的黑布吸收,挣脱束缚无可抑制地往下流。

他额角重重地往大理石柱上撞,又被强行扣住脖颈制止了。那太大,太满,他感到扭曲的饱腹感,他开始呕吐,连胃液带残余的精水,剧痛与炸开的尖锐快感中他咬烂了嘴唇,性器撕扯着破破烂烂的穴肉完全退到底,然后再一次缓慢又残忍地插进来。蜷曲坚硬的毛发摩擦他布满指痕精斑的臀肉,他发出一声崩溃的呻吟,破损的哀叫如同在钉板上重重碾过。或许是他哭得太过可怜,男人恶意地拍了拍他湿漉漉的脸颊,声音像是安抚又像是嘲讽:“怎么?打痛你了?”

“哈啊……呜……”

他侧脸被死死压在石柱表面,皮肉挤出一点色情的鼓胀弧度,连带着呻吟声也像被两面山壁挤压揉碎了一样断断续续。他在呛咳和呻吟的间隙里挣扎喘息着,声音里含混不清的哭腔反而使人更加想摧折他。

他生了一副山火焚过般遍体鳞伤的漂亮躯体,像是打碎了重新拼凑起来的孩童的玩具,线条凛冽的肌肉滚了油一样热气蒸腾,随着呼吸极尽鲜活地在表层下涌动,眼泪松香似把他整个黏腻地裹成瑟缩的琥珀。声音燃烧殆尽了那样杂糅着软弱的气音,在灯色中呈现出一种烧融了的、一塌糊涂的烛泪一样残喘着的精疲力竭。

——他像困在油画中废墟里的活生生的蝴蝶,但显而易见又美艳得更多。

连软弱都活色生香。

“滚开……呜、放开我……”他越是被这样下流地逼问便挣扎得越厉害,被按着头压在大理石柱上一下下全进全出,滚烫的硬楔重重凿开柔嫩的穴肉,内里的软肉被残忍地鞭挞到最深处,他在间歇中长长地倒气、呛咳,肠液、浓精和血搅成一团咕叽咕叽地响。

如同色情片的前戏那样煽情的躯体横陈于此,没有人能抵御这种引诱。男人操得愈发用力,贺宵几乎快要闭过气去,挣扎中男人的衣袖都被淌得到处都是的血浸湿了。

他越是哭侵犯者便越兴奋。性器整整涨大了一圈,如同一柄烧红了浇了烈酒的刀子在肠道里毫无章法地乱捅。臀肉因为被大腿和囊袋拍击得过头而呈现出一种过分淫靡的深粉色,潮红如同洇透了朱砂那样浮在汗湿而青紫的苍白皮肉上,贺宵被烫得发疯,竭力扭动挣扎的腰涂了油一样映着明晃晃的灯光。男人重重拽了一把他的下身的毛发,他凄惨地呻吟着,只能发出细微的、湿淋淋的沙哑哭腔。

“陆、陆衡……”

那些哀切的呻吟最终化作支离破碎的低喃,如同春水破冰那样沿着断层细细地漫出来。他在绝望中胡乱求助,四处碰壁,最后转向恶意的源头——他并非完全意义上的宁折不弯,但踏折他的脊梁强迫他低下头妥协和沉溺情欲这种事,给人带来的刺激太过了太满溢了,如同毒瘾一样难以戒断,如同咳嗽一样难以克制。

——有更多的脚步声逼近了。

全然陌生的,令他无所适从的视线。

他微微仰起脸来,如同一匹坠入圈套的艳兽。

“上面在挨打,下面还在流水。怎么会有你这么欠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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