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哪里冒出来个杨学长?
杨澍神情冷漠，清爽的短发本该给瘦长的脸颊增添些少年气，可全然被他的表情压抑了。他表现地好像不认识唐果，眼神里却隐约闪烁着什么，嘴角是绷起的，眼周的肌肉却舒展开，对一个人的好感哪里能简简单单地藏住呢？欢喜会从眉梢眼角不经意间流淌到空气里，喜欢一个人会在对方靠近时肌肉都兴奋到微微颤抖，哪怕努力压抑，也阻挡不了内心汹涌的浪潮冲破初春融化的冰川。喜欢就是在心里保留永恒的春日，坚冰和霜雪也只能短暂地覆盖，终究会被融融暖风破开外壳。
唐果一无所觉，无所觉眼前这人冷峻的外表下汹涌到仿佛要淹没山峦的情愫。
他跟着检查团，旁听着厅里的领导说着生产安全的重要性，身后跟随拍摄的省台记者忍不住给唐果切了一个镜头，他太引人注目了，美得仿佛在另一个图层。不过很快这位走神的记者就不得不在同事的提醒下认真拍摄领导收尾演讲的场面，忍痛放弃让镜头追逐美人。
唐果听到那位领导最后嘱咐杨澍，“小杨，下午我先回单位开会，你留在这里继续跟督导组完成全套安全巡视检查，把记录整理好，尽快给我一版。”
杨澍严肃应声，“好的，周局，今天下午应该可以提交给您审阅。”
正是午休的时间，唐果让赵家辉和章兆泽先去找个地方吃饭，他打算和杨澍叙叙旧。
可惜章兆泽才不是什么听话的乖狗狗，他心思坏着呢，而且他根本不想招待赵家辉这个贼眉鼠眼的东西，于是赶紧跟唐果提议，“小果子，赏个光呗，这个厂区食堂建设得很不错哦，咱们瑞辉可是人性化管理企业，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赵家辉观察着唐果的神色，感觉到他的动摇，也附和说，“小果，你跟我太见外了，哪里用单独找什么餐厅吃饭呢，跟你在一块儿，我是说，跟好朋友在一起，就算在简陋的食堂也是不错的体验。”
章兆泽撇了撇嘴，这贱男人，说话就说话，还简陋的食堂，以为自己是阿拉伯王子啊，无语。
不过他今天已经在唐果面前耍太多次脾气了，不敢再过分，怕唐果恼了，过后不理他，那不是亏大了。
于是章兆泽这个嚣张跋扈的刻薄家伙努力作出和善核善的表情，友好白眼邀请赵家辉，“是啊，交个朋友嘛，你也一起赏光和我们吃个饭吧！”
此处需要注意，在海城的方言中，说话者口中的“我们”不包括听话者，也就是说章兆泽说的我们不包括赵家辉，单单指的是唐果和他自己。解释完毕，今日份语法课堂散会！
可惜唐果仍旧没注意两个男人暗中较劲，他已经往杨澍那边走了，巡查队伍解散有一会儿了，很多人都跟着领导坐上了回程的车子，就连需要下午继续巡检的同事也都在厂里负责人的热情招待下走了出去，只留下杨澍一个人，犹豫地站在原地，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把一沓材料来回码齐，放进去几张，又抽出去几张，好像在干什么机密的工作一样严肃。
唐果悄悄走到杨澍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寒暄说，“好久不见了，杨澍学长”。
章兆泽跟在唐果后面，隔了几步假装看一个装配机器分拣，好像没有在偷听，赵家辉也凑了过去，好像要一起研究这个“神奇”平平无奇的分拣臂一样，努力掩饰自己竖起来对准唐果那边的耳朵。
杨澍的声音要更低沉，“是啊，有将尽一年没见了，小，唐果，你还好吗？
唐果耸耸肩，白皙柔美的脸颊上眉毛调皮地挑了挑，一副轻松活泼的模样，“就那样，每天等着发毕业证呢。还是学长厉害，才毕业不到两年就已经承担重任了。”
杨澍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神色有多柔和，皱紧的眉心散开来，眼睛里满是笑意，哪怕习惯了严肃的表情，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着，“你还是那么善良，小果。我还只是个小科员，每天苦兮兮给领导写材料而已。”
杨澍忍不住叫出心里的称呼，又很快说了一大段话想要掩盖自己的冒昧，他忍不住想，不小心泄露出的情绪会被察觉吗？
“你也还是那么谦虚啊，杨学长，你可是我的英雄！”唐果能感受到杨澍的善意，他忍不住打趣这个年纪轻轻局里局气的学长。
赵家辉偷听到这里，只觉得奇怪，刚才章兆泽不是说要带唐果会会情敌，可为什么这个姓杨的好像喜欢唐果一样，黏黏糊糊的，不成体统。
不过专心偷听偷瞄的赵某人没注意到，旁边的章兆泽咬牙切齿好像要把杨澍生撕了一样。
“那次的事，我都没正式谢谢你。”唐果温柔的眼神里仿佛流淌着情意，让人想到夏日晨起，热烈的阳光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金色的梦境，真是一双看着宠物狗都显得含情脉脉的眼睛，就是这双忧郁美丽的眸子，把多少人的心魂都一把带走，迟迟不归还，让人失魂落魄！
杨澍心里压抑许久的情感的波涛仿佛要冲破努力搭建了将近三年的堤坝，他微微撇开眼神，自知无法抵挡喜欢的人柔情万千的眼，所以只能努力平复心绪，不敢直视，假装镇定地说，“没什么，看到的人都会做的，不用谢我，我如果不救，才是禽兽。”
唐果不禁对杨澍好感倍增，要知道那时候杨澍正和尚文传绯闻，自己身边的朋友有些看不惯他的，屡次出言不逊，但唐果遇到危险被杨澍看到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冲上来救他。
“怎么能不谢呢呢，毕竟当时……你本来可以不管我的。”
唐果含糊了当时复杂的关系，只强调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杨澍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他忽然想要把一切都说清楚，把自己的一颗心晒在阳光下，剖出来清清白白地给喜欢的人看清楚，他转过来深深看着唐果，“其实，我……”
没等他说完，章兆泽忽然咳嗽一声，赵家辉不知为何，福至心灵一般，走到唐果身边，轻轻把左手搭在唐果的肩膀上，一副十足的亲昵样子，微笑着看着杨澍，好像要等唐果介绍一番，好结交青年才俊一样。
唐果被章、赵吸引了注意，只简短地和杨澍说，“一定要谢谢的，之后有机会一定要给我机会单独请学长吃个饭。”
杨澍把已经涌出的情绪硬生生吞了下去，好像把一块沉重的石头生生咽进喉咙，过往的误解、阴霾、难过仿佛坚硬的石块的棱锋，把食道、喉管连同胃部都划得鲜血淋漓，但他毕竟还是咽下去了，他习惯了，也许永远也没有说出口的一天了，尚文配不上他，难道自己就配得上吗？还是不要说出口，徒增唐果的烦恼。
章兆泽此时也走了过来，凑到唐果身边，和赵家辉两个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把唐果夹在中间。两人神同步，扬起一抹营业假笑，好像迫不及待要认识杨澍，实则眼里全然是冷漠和敌意。
唐果把杨澍介绍给两人，“这位是杨澍同志，一位光荣的人民公仆，以前是我的直系学长，指导我们俩毕设的是一个导师。”
又介绍章、赵两人，一个是继承家业的总裁，另一个是之后会继承家业现在打算创业的未来总裁，没什么好说的。
等到一番虚礼完毕，唐果干脆带着三男一起去厂区的食堂填饱肚子，一上午没吃什么东西，唐果这个不爱吃饭的人都有点扛不住。
席间杨澍还不经意提起最近可能有什么规划方面的大动作，但终究顾及有旁人在场，没有展开说，但唐果心领神会，眼神示意他之后联系。两人在之前那次事故之后就有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只是平时不甚热络，除了年节基本没有来往罢了。
杨澍吃完了这顿既欢喜又心酸的午饭，欢喜是和久未见面的唐果坐在一起实在太让他惊喜，心酸是唐果身边已经有了陪伴的人，而这个人就算一万年以后也不会是他。
杨澍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相反，他在唐果相关的事情上敏感的可怕，即使平时不敢打扰对方，只敢在逢年过节时借着祝福浅浅聊上几句，但他却一直关注着唐果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的动态，早就注意到唐果最近一年越来越少公开提起尚文，他猜测唐果可能已经逐渐摆脱尚文那个精神变态的虐待狂了。吃饭的时候注意到章兆泽和唐果肆无忌惮地亲昵对话，杨澍便误以为唐果已经有了新的恋人，不禁心中黯然，嘴里初尝香甜的食物也变得苦涩。
“总之，不想浑浑噩噩度日了，我最近打算创业，先搞个小作坊也行。正好家辉哥从国外回来，我可以申请外援。”
唐果说到最近的打算，眼里带出些兴高采烈，看向赵家辉的神色里满是期待。
赵家辉早就被迷得找不着北，只顾着傻笑点头。
章兆泽不干了，赶紧争宠，“小果子，你可是我的大股东，抛下我另起炉灶太过分了啊，瑞辉这摊子你打算撂开手不管了？这行为，堪比经济界的抛夫弃子啊你！”
杨澍努力忽略两只围绕着唐果不停嗡嗡发出噪音的苍蝇，鼓励唐果，“你肯定是没问题的，而且我觉得你之前也没有浑浑噩噩度日，我听王老师说最近两年的国奖都被你拿走了，学校的创业项目你也完成得极为出色，这都是在为将来创业打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