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解释,季一粟越烦躁,火气自心头飞快蔓延遍全身,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他不明白,这把火究竟从何而起,又应当如何熄灭。为什么见到年渺所有烦闷都会烟消云散,可听他谈起别人,又立刻全回来了,比之前更甚。
他不说话,只在雪地里静静伫立着,年渺心里愈发慌乱,师兄会训他,骂他,装模作样打他,可从来不会不理他,一时间除了磕磕绊绊补充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看陆之洵平时挺爱玩爱笑的,但是上台眼睛都是红着的,那么多人看着,他还没忍住哭,可见有多伤心,我猜这回一定有他很重要的人仙逝了,他看上去真的很脆弱,随时能崩溃的样子,不给他点什么,我觉得过意不去,……”他顿了顿,殊不知自己的补充更是火上浇油,又想到是师兄说要跟陆之洵交朋友的,声音便大了一些,也有底气了一些,“而且师兄,是你说……”
“年渺,你一句话里,要提到四次‘他’。”季一粟蓦然打断他,凉凉道,“既然你那么在意他,可怜他,心疼他,以后找他去,别再来烦我。”
他在“心疼”两个字上咬重了音,有股莫名其妙的酸意,阴阳怪气的。
他的语气很凉,不是冰雪那般的冷,也不是冬风那种刮得人脸蛋疼的凛冽,而是像孤单萧瑟的晚秋,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飘荡荡,掉在沉寂寒冷的幽潭中,一动不动的潭水,和一动不动的落叶,只有在风过时才会微微泛起涟漪,颤颤巍巍。仿佛一个人心累了,死了,随着落叶一同被葬入了泥土中的凉。
年渺第一次听到他这种语气,一时间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雪地里,怔怔望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缩成一个点,再消失不见。
师兄生气了,真正意义上的生气,他第一次看到师兄认认真真在生气。
北风卷地,白雪似粉末纷纷扬扬,起起落落,他孤零零站了良久,想追上去,脑中却荡着那句“别再来烦我”,又慢慢换了方向,失落地回落霞峰。
他想,看来师兄真的很喜欢吃小麻花。
他回到暖阁,等了半日,却不见年渺追上来,一时间发了怔,只盯着那大敞的门盯到了傍晚。
绚烂的霞光伴着雪色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被黑暗吞噬,也不见踪影,他用神识探测,人早已回到落霞峰。
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被年渺缠上之后更是嫌麻烦,可年渺向来是乐呵呵的,想尽办法哄着他,惯着他,让他绷不住心里开怀,他以为这一次,年渺也会跟上来,换点点子哄他。
他的确因为对方一直念叨着别人而大脑充血,愠怒至极,走得快了一些,可年渺竟然没有半点追的意思,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回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有了别人,自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年渺的世界原本满满当当装的全是自己,现在在被另一个人慢慢侵占。
他说不出自己怎么了,陷入了一种极其怪异的状态。
他的情绪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波动,一会儿怒火冲天,一会儿低落难过,一会儿幽怨焦虑,一会儿悲伤绝望,起起伏伏,跟丢了魂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