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渺,我不会永远留在这里,更不会永远陪着你,我迟早要离开的。”季一粟又重新拿起茶杯,握得骨节泛白,微微发颤,尽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应当学着当个大人,坦然面对别离。”
他要去的,是龙潭虎穴,修罗地狱,自己尚且生死未卜,哪能保证护得住年渺呢,与其跟着他提心吊胆,还不如蜷缩在此处平平安安的。
“师兄说得对,是我太依赖师兄了。”年渺吸吸鼻子,抬手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可很快又被新的水迹占领,怎么都擦不完, “师兄其实,早就打算离开了罢?换了新的身体,就是换了新的身份,再也用不着当鹿鸣,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
在季一粟换新身体的时候,他便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他不敢深想,不愿深想,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师兄只是从来没想着带上我而已。”他忍不住抽泣起来,断断续续道, “我灵根废弃,修行无望,带着我,只是徒增累赘。还劳烦师兄费尽心思,为我找好倚靠,料理前路。”
“年渺。”季一粟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掉眼泪,极力克制的声音,更让人心疼。
年渺拿捏他的手段很简单,左右不过那几种,撒娇,装可怜,卖惨,哭。
从小到大,他哭的次数不计次数,哭急了还会喘不上气晕倒,然而除了最开始的一年,其他都是装出来的,他已经把“掉眼泪”这项技能玩得炉火纯青,然而真正伤心的次数寥寥无几。
现在和往常装可怜的套路一样,一边哭,一边说一些让人肝肠寸断的话,可是他很清楚,这一次不是装的,年渺是真的害怕了。
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他一定要后悔。
“渺渺,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只是太依赖我了,等你认识了更多的人,见到了更广阔的世界,我就没有那么重要了。”他长长叹息一声,慢慢走到年渺身边,手掌轻轻覆上对方的额头,声音亦是难得温柔, “渺渺,忘了我罢。”
年渺忽然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剧烈挣扎起来,疯狂哭喊: “不行,绝对不行——”他拼命握住季一粟的手想掰开, “师兄,师兄,求你,不要抹掉我的记忆,不可以这么做,我不要忘记你,不要忘记你。”
季一粟别开眼: “渺渺,别这样。”
只有让年渺完全忘记他,才不会痛苦,无忧无虑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