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逝,生者是该放下一切,继续自己的生活,还是……”王飒顿了顿,说道,“还是永远铭记,永不遗忘?”
柏延浑身一怔。
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和你一样,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多年。”
父母离世那一年,他不过五岁。
双方家里没有来往特别频繁的亲戚,他的爷爷奶奶也早已过时,只有母亲那边有一个轻度瘫痪的外公。
柏延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同的,每一次开家长会,他总能看到其他小孩被父母牵着手,其乐融融地走进教室。
可他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
他也曾幼稚地责怪过,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
如果说那场车祸没有人幸存,是否之后的那些痛苦和遗憾就不复存在。
在他挣扎着成长的那些年里,他无数次想要忘记爸妈的面容,他不停地用假话麻痹自己,好让那些消极的、负面的情绪不至于那么强烈。
可他忘不掉。
他能活着走出车祸现场,正是因为那两双全力将他托出去的手。
“我想,还是不要忘记吧。”
成群结队的大雁掠过天际,那个移动着的“人”字形飞跃他们的头顶,向南方奔去。
柏延道:“哪怕铭记是痛苦的,好歹也算一个念想。”
“……念想?”
临近六点,长空的边界被黑暗一点点吞噬,可王飒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她说,柏延哥,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晚霞。
天色渐渐昏暗,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点缀着铺满商贩小推车的街道。
饭点时间,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上班族、赶在晚自习前吃晚餐的学生以及闲散的大爷大妈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借过,麻烦让让!”
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左手端着一碗炒饭,右手提一杯奶茶,尾指还勾着一小袋切好的酱香饼。
她躲过一个横冲直撞乱跑的小孩,钻进一家僻静无人的咖啡店,将满手的食物堆在擦得铮亮的玻璃桌上。
女人撩开头发点烟,露出肩颈处成片的刺青图案。
玻璃桌对面的俊朗青年面色不悦:“青姨,把烟灭了。”
女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火机甩向陆意洲,细长的香烟被她揉成一团,扔进了咖啡店的垃圾桶里。
“你妈当年都没管得这么严。”她不服道。
被陆意洲唤作“青姨”的女人,本名宋翠翠,农村出身,十来岁的时候扔了所有课本,背着一个装农药的布袋子来平成谋生。
据她所说,要是当年没这么做,她就只能被父母逼着嫁给村头的老鳏夫,用嫁妆填弟弟的彩礼;而她要是没遇见尹凝,也就是陆意洲他妈,她这辈子也就落得个染病早死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