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他脸上?横肉轻颤,嘴角歪斜,身体逐渐痉挛。
卫湛提唇,直起腰身,不?动声色地离开?。
诛心,是今生“送”给这对父子的回击。
绕了这么一大圈,费时费力,但值得。
景安帝想要起身,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转眸看向远去的臣子们?,想要发?出?声音拦下他们?,却因愤怒而更为失声,连气音都发?不?出?了。
急于挽回局面,他试图坐起,手指诏狱的方?向,瞪着眼珠,抖着嘴皮,像是在竭力表达什么,却只有?赵得贵注意到了。
然而,侍奉在御前三十余年的老内侍没有?给予任何反应,悄然看着景安帝倒在床上?,不?再发?出?任何声响,目光涣散。
而卫湛已走到人群之中。
全然抽身。
当众人即将跨出?外?殿的大门时,内殿突然发?出?一声哽咽的惊呼。
“啊!陛下?”
“陛下醒醒?”
“陛下!!”
景安二十七年,二月十七,卯时三刻,在位三十九年的大鄞皇帝沈聿驾崩,享年五十六岁。
停灵十余日后,于会?试放榜的前一日下葬皇陵。
太子沈陌玉登基为帝,改年号赟仁。
原定的放榜及殿试被推迟。
阳春三月,溪水潺潺,杨柳吐新,宫中的玉兰花在轻柔春风中葳蕤绽放,纯白无瑕。
新帝沈陌玉还如往常一般,拉过?卫湛坐在玉阶上赏月。
一片落花嵌在卫湛发间,新帝抬手捻去?,爽朗一笑。
是出自真心的笑。
属于?少年的笑。
心情好了,看花赏月都多了一份意境。
“先生可否告知朕,最后与先帝说了什?么?”
卫湛一身官袍,补子?从孔雀换成了锦鸡。
辗转迢迢,重回内阁的他,在风雨斩棘中,背脊依旧挺直。
前世的卫湛,在景安二十六年的春季升任内阁次辅,而此前,从未做过?东宫官员。
今生是为了守护新帝,才推拒了吏部尚书的举荐,入詹事府卧薪尝胆。
听过?新帝的疑问,卫湛回忆起那日场景。
对景安帝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臣有一事,是从俞翠春口中得知,该对陛下坦言。季懿行原姓沈,乃陛下第十四?子?,与尹轩无血缘。
卫湛淡淡叙述,之?后站起身,向?新帝递出手,“时候不早了,陛下该去?批阅奏折了。”
新帝借着他的力道?起身,于?徐徐夜风中闭眼聆听春的声响。
阳春至,阴霾散去?,新的宏图才刚刚展开。
北镇抚司,诏狱。
沦为阶下囚,季懿行从暴怒、不甘、痛苦、绝望再到麻木,仅仅用了半个月。
诏狱如炼狱,传闻一点儿不假。
被判秋后问斩的囚犯,在诏狱里?多数活不到拉至刑场那日。北镇抚司的人历来?心狠手辣,依仗皇权,行事狠辣惯了,不惧代?价,可如今不同,新帝御极,最先要整改削权的就是锦衣卫。
而秦菱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昔日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如今畏惧新帝报复,已有数日不曾现身诏狱,不知是否是去?另谋出路了。
狱卒送上饭菜,态度强硬,“快吃吧,做饿死鬼可不划算。”
馊掉的饭菜难以满足锦衣玉食的世家少爷,狱卒看好戏似的睥睨着季懿行抓起饭菜。
可下一瞬,全都扔在了牢房外头。
狱卒火冒三丈,联合几个同僚打开牢门?,对着季懿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还当?自己是公子?哥呢?呸!”
牢房传出季懿行痛苦的嘶吼,可对面和隔壁牢房中的囚犯如同麻木的石头,毫无反应,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
这?里?能快速磨平一个人的棱角,不出一个月,还哪有养尊处优的世家子?!
夜里?狂风大作,吹折刚刚吐出新芽的枝条,季朗坤从噩梦中惊醒,不停喘着粗气。
他梦见儿子?倔驴似的不肯服软,被狱卒结伙殴打。
新帝御极,没有迁怒季氏,还在有意无意告诫季氏,日后莫要与季懿行有所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