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嗯,我那时候太小。”庄清河喃喃自语般:“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大,现在再看,才发现原来也没什么。”
庄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差点在湖里溺水,还是陶管家听到了,叫人把你救上来的。”
庄清河转头看着他:“要不是陶管家,我可能那天就死了。”隔着烟雾,他笑得意有所指:“幸好他听见了。”
雪松木燃后的余味混合烟草的辛辣,一场心照不宣的密谋就此完成。
金玉枝在晚饭前从外面回来,她看到庄清河后脸立刻掉了下来,冷哼一声回了房间。一直到吃饭都没出来,陶管家去请,很快就摸着鼻子出来了。
庄清河是一个很能忽略尴尬的人,完全不受影响地跟庄海洋说话,给他夹菜。
吃完饭,庄清河被庄海洋拉到客厅去看他的树蛙。他还告诉庄清河自己会给蟋蟀清理粪便,并且演示给他看。
没多久, 大雨如期而至,雨点砸向玻璃,声势铿锵,如战鼓连绵。
庄清河看着窗外,说:“这雨太大,我今晚就不走了。”
庄杉转头吩咐陶管家:“去收拾个房间出来。”
陶管家应了一声准备去安排,被庄清河制止:“我跟海洋睡就行了。”
又过了一会儿,庄杉的一个手下走进来到庄杉身边附耳说了句什么,庄杉摆摆手打发他去了。
那人出去后,庄杉视线转向客厅的钢琴,那架钢琴还是他和金玉枝结婚时就有的。
金玉枝年轻的时候性格明艳张扬,有段时间很得他的欢心,两人也和睦过一段时间。
后来是因为什么慢慢到了这一步呢?
庄杉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太久了,记不清了。
他只是看着那架钢琴,对庄清河说:“你来弹首曲子吧。”
庄杉今天似乎突然有了雅兴,甚至还叫来陶管家,把全家上下所有人都聚集过来一起欣赏。庄杉还专程问了陶管家是不是人都齐了,确定一个人都没落下,连庄海洋的那只树蛙都被他抱着出席了,俨然是要开一个家庭小型音乐会的架势。
庄清河在教会学习的时候是学过几年钢琴的,弹得还不错,他起身走过去。钢琴摆得靠窗,此时窗户洞开,狂风裹挟着暴雨灌窗而入。佣人想上前关窗,被庄清河制止。
“《克罗地亚狂想曲》要配着暴风雨的声音才好听。”
雨水潲得厉害,价值不菲的古董钢琴都被雨水打湿了,庄清河的头发和衣服也沾了雨。可他却视若无睹,整个人陶醉在《克罗地亚狂想曲》中,狂野下的悲伤被他演绎到极致。
庄清河音准很好,耳朵尖,听觉也比常人灵敏许多。
狂烈的琴声和风雨声中,似乎夹杂了微弱的求救声 ,从屋后大雨中的湖里传来。
庄清河屏退了那一丝杂音,继续沉浸在狂暴的音乐中。
琴键起伏如雨夜大海的浪潮,无休无止。
多年来想说的话,隐忍的泪,此时化作狂烈的音符,从滚烫的手指下流淌出,缠着雨夜的狂风,翻卷进黑暗中的瓢泼大雨。
克罗地亚狂想曲的时长是三分多钟。
庄清河想,这可真巧,三分钟差不多也是一个溺水者从挣扎到休克所需的时间。
在狂烈的钢琴曲中,庄清河闭上眼回忆起了溺水的感觉。
刚开始会挣扎,但是越挣扎就越痛苦。
喉咙和胃部最先进水,接着引发咳嗽,然后水会随着咳嗽进入肺部。
肺部进水会带来一种剧烈的撕裂感和灼烧感,而耳膜灌水的感觉则像是脑袋要爆炸。
随着吸进氧气变少,人会逐渐无力,脑部缺氧则会让意识变得薄弱。接着就是头晕目眩,眼前漆黑一片,耳朵也听不到声音。
到了最后,只能绝望地,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终于,最后一个音符停止。庄清河从琴键上抬起手,耳边便只剩狂风。
第二天雨过天晴,早饭时分,屋后湖边响起一声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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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犯罪
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新冷冽,湖边拉起了警戒线,庄家的佣人全部围在几十米开外,小声嘀咕着什么。
金玉枝的尸体已经从湖里打捞出来,却无一人上前。现场被密切保护起来,在场的几名警察却都只是在警戒线边维护现场秩序,没有任何取证勘察的行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在房屋的草坪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身形高大利落的男人从车上跳下,稳稳着地。他长得剑眉星目,典型的正派长相。
陶管家在一旁看着他,心想这个人的眼睛真厉害,跟鹰似的,压迫感十足。眉眼深邃得就像一张捕兽网,能把对方的弱点全部擒住。被他看一眼,就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的底都交代出来。
“宋局。”来屋前接他的年轻警察上前,说:“现场按你说的全部封起来了,一点都没破坏。”
宋明山点点头,随着他往屋后的案发现场走去。
他刚结束一场跨省追捕,天亮时分才从外地赶回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