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之凤
太后陶素,是个极美艳的女子。
柳眉明眸,朱唇皓齿,延颈秀项,束素蛮腰。
她在先帝的后宫中枯守七八年,韶华渐逝,好不容易承了恩露,有了孩子,却叫孩子早早夭折。
后来她冷了心,以宫妃之身,暗自奔走朝野,笼络朝臣,筹谋划策,惨淡经营,才有了今日的垂范天下。
能取得这样的成功,并非命运的偏爱,而是苦心造诣的结果。
陶乐枝敬佩她,但同时,也痛恨着她。
原先她过得苦些,但还有青梅竹马的男子承诺说要娶她,救她于水火。
可因为陶素的谋划,她不再有逃离水火的可能。
陶乐枝跟着肖蔼,向太后谢了恩。
陶素坐在上位,平等地睥睨着座下的每一个人。
不知为何,陶乐枝总觉得,陶素看谁都带着一样高傲,唯独看向她时,眼神是不善的。
那是一种看待敌人的眼神,尖锐,阴狠。
可明明,是太后亲手将她安插至昔日的老情人肖蔼身边,她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是太后亲手安排的。
怎么现在,突然看不惯她了?
“你们平身吧。”
陶素的语气淡淡,但陶乐枝能感觉到,她心中含着一口怒气。
一股莫名其妙的,针对着她的怒气。
这股怒火,在肖蔼躬身扶她起身时,爆发了出来。
陶素面露不虞,冷笑道:“将军对夫人还真是上心,哀家不过是让人跪了一会儿,将军就心疼了。”
肖蔼笑着回应:“说到底还是要感谢太后娘娘,是您给臣选的夫人甚合臣的心意,所以臣昨夜闹她闹得凶了些,这才导致夫人站不稳的。”
这话看似是解释,但实则字字都在拱火,甚至城门失火,还要殃及池鱼。
陶乐枝真想把肖蔼的九族拉过来,让他们看看这位为家族争过光的定北将军,是怎么随随便便就拿九族开玩笑的。
陶素被气乐了,微笑着吩咐宫人:“定北将军对哀家不敬,拖出去鞭笞三十。”
陶乐枝看着被拖走的肖蔼,心里乐开了花。
可面上还要保持担忧的模样,又喜又悲,这就导致她的表情很滑稽。
“别装了,”陶素幽幽开口,“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哀家能不知道?”
被发现后,陶乐枝再也快乐不了了,她跪地伏拜,恭敬道:“还请太后责罚。”
陶素冷哼一声,问道:“东西带过来了吗?”
陶乐枝从袖子里的帕子,双手捧着递给陶素身边的嬷嬷。
点点血痕如红梅,细密地开在帕子,红艳之上,还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那是初次时,肖蔼淋在她腿上的琼浆,她觉得恶心,偷偷用这帕子擦了。
陶素看着帕子出了神,良久,她嘱咐陶乐枝道:“此后你与将军行房后的第二日,都须派人,将垫在身下的帕子送进宫。”
若不是有落红,谁会在身下垫块帕子?
怎么?这是要她每次都流血?
当真是不把人的命当命。
但是陶乐枝太怂,一个“不”字也不敢说,只是低头应是。
也不知道陶素怎么能如此敏锐,一眼就看出她的不臣之心,挑了挑眉:“你这是对哀家的安排不满?”
陶乐枝极力否定,道:“臣妇知晓太后所为,皆是为臣妇着想,并无不满。”
陶素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起身走至她身边,低声问:“用了哀家的男人,你可觉得享受?”
她装模作样地摸了摸陶乐枝的手,笑道:“你瞧瞧,手都凉成这样了。
“这样吧,哀家心善,见不得人受苦,就派人帮你暖暖身子吧。”
她脸上带着体贴的微笑,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陶乐枝感觉到心寒。
常年跟在陶素身边的老嬷嬷接收到信号,挥手唤来了几个老太监,吩咐道:
“贵人体寒,你们几个,想法子替贵人暖身子,记住了,一定要让贵人,暖、起、来。”
这个“暖身”,绝非是正常意义上的那个。
至于是什么,那些猥琐之态的老太监出现时,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
陶乐枝有些害怕,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陶素堵了嘴:
“陶乐枝,你要想清楚了,你是可以拒了哀家的好意,可这些好意始终是要送出去的。
“到时候就是不知道你娘她,受不受得住了。”
听到这番话,陶乐枝立马闭了嘴。
她的阿娘,自生下她后,吃了太多的苦。
好不容易,阿娘因为她的高嫁,过了几天真正舒心的好日子。
绝不能让阿娘再次因为她,失去了过好日子的机会。
陶乐枝不再挣扎,顺从地被老太监们拖进红房中。
说是红房,其实就是一间位置偏僻的小屋子。
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满足阉人实现男欢女爱愿望的工具。
陶乐枝坐上中央的床榻,害怕得瑟缩起身子。
一个老太监勾着唇,一点一点轻碰她的身体,逼得她软下身段,展开身体。
而后,他拿出一根浸过药的粗麻绳,穿过陶乐枝的两腿,在她背后紧紧打了个结。
粗粝的手指触碰她的两腿,腰肢,直至玉峰徘徊。
长短、粗细各异的铜制或玉制的祖器在她身下穿行,经久不息,令她涕泪涟涟。
半个床榻都被打湿,老太监手上的动作方堪堪歇下。
他们留下狼藉一片,几句无关痛痒的评语,心满意足地离开。
待他们的身影远去,陶乐枝才抱起衣服,替自己收拾残局。
眼泪是无用的,她擦干泪水,拖着步子往外走去。
不知是什么时辰,她只知此时,艳阳依旧高照。
她半点不避烈日,跳进水被晒温的荷塘。
她把半个身子都浸入水中,重重搓洗身上每一寸地方,那些被涎水打湿过的地方,脏。
发了狂似的,她用着狠劲儿,势要把身上搓红了才好,搓痛了才好。
“扑通”一阵水声。
陶乐枝被人猛地拦腰抱起,她落入一圈有力的臂膀,被强带着往岸边的生路走去。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生着一张极乖巧的脸,让人一见,便能放下戒心。
将她放在树荫遮蔽的软草上后,少年松下一口气,柔声问道:“你是谁?怎会闯进这人迹罕至的冷宫?”
陶乐枝意志消沉,却不忘对人打趣:“人迹罕至?那你是什么?天上掉下来的仙子吗?”
她浑身湿漉漉的,沾水的春衫勾勒惹火的身形。
少年坦荡地将方才入水前,脱下的干净外袍盖在她身上,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嗔怪道:
“你倒是伶牙俐齿,若不是我,你可是连命都没了,竟是连半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说实话,陶乐枝才没有想过去死,是少年误会了,但她没有直接戳破这点。
而是拢了拢衣服,端正地跪地一拜:“臣妇肖陶氏,谢陛下救命之恩。”
没错,她面前这个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少年,正是登基三年,至今未掌实权的少年皇帝。
听到陶乐枝自称肖陶氏,慕容烁眼神瞬间变得落寞:“你是肖将军的新妇?”
于一个少年帝王而言,功高盖主的大功臣者,是他掌权路上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所以慕容烁抵触听到有关肖蔼的任何字眼,这种抵触心理,顺带眼前的陶乐枝也一并被波连。
他自嘲般笑了一声,没等陶乐枝的回答,便准备甩袖离去。
陶乐枝伸手揪起他的衣袖,弱弱道:“陛下,臣妇对宫中的路还不甚熟悉,可否请陛下,为臣妇指一条明路?”
楚楚可怜的模样,能极大激发人的保护欲,任谁也没法拒绝了去。
她在赌,赌少帝绝非面上表现的这般乖觉,赌他有一颗争权夺势之心。
什么太后,什么肖蔼,她通通不屑。
若她不得不屈居人下,那也应当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之下,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她向少帝投诚,向他自荐,甘愿俯首称臣。
可惜的是,她赌输了。
慕容烁悲悯地看了她一眼,叹息道:“你要朕为你指一条明路,可朕自己,何尝不是自身难保。”
他采撷一朵小花捏在手中,神色无比哀伤,自怨自艾道:“世人只知肖大将军,不知朕者,多矣。”
小花被他温柔地碾碎,悄无声息地消散在风里,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一个傀儡皇帝罢了,谁在乎?谁又记得?
陶乐枝低下头,在芳草之间,寻出一朵凫公英:“陛下,您瞧这朵凫公英,它不起眼,也不美丽,甚至风一吹就散了,但是……”
她轻轻一吹,飞絮扬起,顺着微风四散开来:“没有人会说它是柔弱的,恰恰相反,它的柔弱是为了散播火种,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慕容烁望着陶乐枝手中的花梗,愣了愣神,眼中已有隐隐的动摇。
陶乐枝乘胜追击道:“太甲被尹伊放逐桐宫三年,一朝夺权;凤凰栖于梧桐三年不语,一鸣惊人。
“陛下,您韬光养晦三年,羽翼已丰,完全可以试着一飞翀霄!”
然而这样振奋人心的说辞,却没能将慕容烁从失落的情绪中拉出来。
他对陶乐枝的话不知听进去多少,岔开话题道:“宫中宫殿繁多,路线错综复杂,将军怎会让夫人独行于此?”
陶乐枝心中还思索着该如何点燃慕容烁的斗志,对他提出的问题也不经思考,只随口道:
“将军携臣妇向太后娘娘谢恩时,言行无状,被太后娘娘罚了鞭刑。”
慕容烁突然笑了起来,轻声道:“又是这招。”
陶乐枝觉得莫名,疑惑脱口而出:“什么?”
言讫,她又自觉失礼,捂上了嘴巴。
慕容烁朝她一笑,道:“走吧,朕带你去个地方。”
他这一笑,恢复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烂漫,似春风拂面一般,轻轻撩拨人的心弦。
慕容烁带陶乐枝去的,并非是能让她寻到宫人指路的开阔之地,而是一处地处偏远,环境阴湿的刑房。
刑房周遭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霉味,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新鲜的人血腥气。
这里,是施刑的地方?
可是按理说不会,凡是宫中犯事者,皆应押入慎刑司受刑,私人动刑是不被允许的。
就在陶乐枝愣神之际,刑房之中,传出了男女欢爱的靡靡之音。
她大为震撼,转身看向慕容烁。
慕容烁向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在窗户上戳了个小洞,示意她往里看去。
刑房内,肖蔼的上身坦露,双手被缚在身后,背上是纵横交错的新伤。
他像条狗一样跪在陶素面前,脑袋埋在她高高撩起的裙子之间,舌头贪婪地接着从某处汩汩往外流出的水,喉头不停吞咽,生怕错失了一点甘露。
陶素面色陶醉,手上攥着骨鞭,在每一次高潮到来的时刻,便扬起鞭子往肖蔼背上打一下,落下深深的伤痕。
只看了一阵,陶乐枝就觉得那场面实在诡异,连连往后退。
她有些语无伦次,红着脸低声道:“陛,陛下,臣妇忽觉身体不适,先,先告辞了。”
说罢,她提着裙子,无头苍蝇似的跑开。
慕容烁追到她身边,极自然地牵上她的手,拉着她的手,避开宫人的巡查,又回到了二人初见时的那棵树下。
少年恶劣地看着陶乐枝被吓傻了的模样,大笑了起来:“身为肖将军的夫人,你也太胆小了些。”
陶乐枝看着少年明媚的笑,脑袋一抽,直直往他唇上吻去,封住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