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娘。”他放软态度,侧身朝向她,“你还在气我,是吗?气我利用纯妃制衡朝堂的同时,拿她来刺激你对我的感情。”
“是,以前我任性、我跋扈、我善妒,我气圣上凉薄,现在不了,人生苦短,何必斤斤计较。”
堂堂帝王,眼下却生陡然出几分绝望。她宛若手中飞速流逝的细沙,再怎么挽留都徒劳。
“鸢娘,你看着我。我们是结发夫妻,你对我之意义重大,非同一般。”他几乎称得上低声哀求,自得知她的病情后,心中那股不安促成一团雪球,愈滚愈大,“难道昔年的情爱在你这儿不作数了吗!为一个外人生疏你我年少的情分,不值得。”
“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她失神地抚着衣袖上的合欢花,虚弱道,“所有草都会开花,可所有花,终会枯萎。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早晚罢了。”
满头珠翠,后位加持,予以荣光,亦为囚困之枷锁。
如今的卫婉鸢早不复当年少女情怀,在乎的东西,也早在多年前碎裂了。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我与圣上缘分将尽,终究回不去了。”
……
梅雨季节向来扰人。
裴筠庭同徐婉窈分别后,本预备打道回府,谁料刚一推开门,雨腥味便夹杂着青草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
阁楼之下,暴雨毫不留情地将路人商贩淋成落汤鸡,细密又硕大的雨点阵阵砸向青砖,震起薄薄几层水雾。
余光瞥见一个没来得及躲藏的身影,目光相撞,她望着那人僵硬尴尬的动作,实在好笑,双臂交叉在胸前:“竹卿,你主子莫非没吩咐你做旁的事?怎么成天绕着我转,哪都能碰见你。”
他既未否认,也不承认,唯有耳根倏然蹿红。
“但我尚未婚配,待字闺中,你不妨试试趁虚而入,说不定我真就看上你了呢?”她今日扮了男装,眉眼弯弯,言辞间活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不过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二小姐慎言。”
“哪有,我深思熟虑过的。”她眼神真诚,让人无法分辨那究竟发自肺腑还是纯属玩笑。
竹卿沉默寡言,于是二人再无下文。
倾盆大雨,猛烈磅礴。他们同困于一处,周遭分明空旷,却愈显逼仄。
裴筠庭回忆起某些旧事,痴痴望着连缀的雨幕,喃喃自语道:“我好像被困在这儿了。”
竹卿以为此话意在懊恼,她或许有事要尽快离开。轻咬下唇,他脱掉披风:“二小姐拿去挡雨吧。”
裴筠庭并未开口拒绝。
两两相望间,她眼神干净澄澈,眼尾湿润,像春日里的桃花酿成醇酒,而花瓣艳丽如初,让人险些沉醉在她多情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