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青古玉
转轮王所说的轮回门，就是天阑五感俱失时走的那条路，如果他坚持走下去，可以以那条路重返人间。但是因为他伤势过重，跌入了幽冥界。
“要碗孟婆汤吗？”有鬼差问天阑，“人世太苦，忘记会是好事。”
天阑随即淡淡开口：“我不愿忘，他们都走了，独留我一人，若是连我都忘了，便没有人记得了。”
他就那么坐在奈何桥头，黄泉似静又似动，渐渐地他的眼中如黑洞一般幽深，他好似看尽了黄泉的无数个岁月。
而他的眼睛却再度陷入黑暗，但，他却能看到浩瀚汹涌的黄泉，看到……那双眼带着悲悯的神明。她抬手间，一朵梦境黄泉渡落在了他的眉心。
混沌开辟，皇天后土，皇天就是昊天上帝，后土，就是后土娘娘。
梦境黄泉渡，六界十大奇花之一，传闻在花开之时，所经过的人们都会被拖入到梦境中，在梦中看到自己最爱的人，经历自己最期望的人生。
天阑自己不知道，一旁的转轮王和秦广王却猜到了，天阑利用功法强行提升修为，并未渡劫，且他的体质并未觉醒，他需要一个契机。
天阑再度醒来，眼睛上蒙着一条薄薄的纱布，转轮王提醒道：“这次是天界和地府的合作，你眼睛如今觉醒了幽冥之瞳，你自己暂时控制不了，故而用千年鲛纱遮挡。”
有了这条纱布，天阑反倒能看清周围的人：“什么合作？”
“路尊的秘境。”
路尊，路清遥。先天五行灵根，修行极为缓慢，但自从她踏入修真界就一路越级挑战，逆袭而上，打遍诸天无敌手，自那之后就成为无冕剑神，诸天不给她封，但是所有人都默认她就是剑道第一人。
后来，她带领修真联盟抵御外界天魔入侵，以身殉道，但是修真界却一直流传着她的传说。
秦广王意味深长的笑：“只有死了的玄霄剑尊才是诸天想要的，即便域外天魔朝将近又如何，那也远不及玄霄剑尊的威胁大。”
玄霄剑尊，是他的下属白发剑尊给她的封号，据说路清遥本人也很满意，但人们都喊路尊喊习惯了。无论是剑阁，亦或者是玄霄门，甚至于“斩天一剑”的痕迹，都是她存在过的证明。
为了不让那遗留至今的强悍剑气伤到娇滴滴的仙二代，如今天上所谓的神尊仙尊只能舔着脸来找地府，请求庇护。
幽冥界不能擅闯，但是地府却会往人界派遣鬼差，除了黑白无常就是幽冥之子，与联盟的神子神女查不多，而天阑就是地府这次派出的幽冥之子。
但是转轮王和秦广王两个见多了的阎王，直接买两手，人界自然也烧香请求庇护，至于为什么不请诸天想必那些古族长老心里门清。
天阑看了看那些所谓的仙二代，发现竟然还不如修真界的古族子弟。他们更像是完全没有认真修炼过，古族子弟自知自己虽然是大族，但是并列的其他家族也依旧强悍，有竞争就有动力，他们完全是为了争，所以全力修炼，且资源虽不如诸天，但也是一等一的。
发现这一点的不止天阑，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古族子弟。
“啧。”熟悉的声音响起，天阑不由的往后看了一眼，谢安抱着胳膊不屑的看了两眼那些仙二代。
“谢安——”林舒忘劝道，“小心为上。”
谢安是谁？苍龙秘传的唯一传人，本身就高傲的很，如今见到这一幕岂能轻易住嘴。
“我瞧是谁，原来是瑶光仙子啊？这一身修为……啧啧，看上去真高啊。”虽然天梯断裂，但是龙族自然是有办法上去的，可如今的龙族可不是昔日的龙族，昔日诸神甚至拿龙族当坐骑，当食物，龙族伏首认主。然而如今，龙族实力强悍岂是这些仙神可以比拟的？故而都只能低下头，请求龙族庇护。
“谢安？！你怎么会在这里？”瑶光仙子脸色难看，谢安笑容轻蔑：“你这个连渡劫都要别人帮的废物都在，我怎么能不在？”
“什么？！”
一时间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瑶光仙子恼羞成怒，攻击术法刚打过去，被林舒忘挥袖拦下，瑶光仙子脸色更难看了。林舒忘笑容意味深长：“抱歉，谢安他只是为我鸣不平，不是有意的，还请仙子见谅。”
众人从这短短几句话勾勒出大致，顿时都意味深长的看向瑶光仙子。
其实现在天界乱的很，帮渡劫只是冰山一角，挖灵根的都比比皆是。但是谁让瑶光和他爹清沐上神踢到铁板了呢？
林舒忘身份确实很尴尬，毕竟她只是他爹醉酒后和侍女一夜情后的产物。但……她握住了谢安的手，她笑了笑，眼底一片温柔，她遇到了谢安。在她被亲爹设计卖给清沐上神当礼物，帮瑶光渡劫的时候，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谢安从天而降，少年脸上是肆意，意气风发的，红衣猎猎，挥手间将她救下。
自那以后，她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人，一个她在这人世唯一的温暖。
“你——！”瑶光刚要说什么，天阑开口了：“准备出发了，在人世的悟道劫各凭本事，可不是能代过的。”
谢安目光一凝，随即他示意林舒忘看，林舒忘示意噤声。
天阑不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即便现在因为业障他的修为被锁，但是光是十殿阎罗就不会让他出事。
鬼差看到他递过去一碗孟婆汤：“咯，喝完就去。”
天阑这几天对这个鬼差也有些熟悉了，于是问道：“这次梦境有说是什么内容吗？”
鬼差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天阑微微颔首，率先走过奈何桥。
此次悟道劫是去往人间，梦境黄泉渡总要基于现实来织梦。如今的凡间很少能找到一片净土，故而，他们大多都投生于贵族子弟，唯独天阑降临到一个小山村，名唤桃源。
因幽冥之瞳，他自降生就看不见，身为村医的阿爹想尽办法也无用，阿娘手把手的教他说话、写字，直到他能熟练的背下医经，甚至偶尔还能帮阿爹开药。
悟道劫，为了真正的身临其境，他们的修为都会封印，直到渡劫结束。
村民大多与人为善，都会体谅的照顾他这个“瞎子”，也有些顽劣的孩子会扔小石子欺负他，都被村长家的王大哥阻拦了，他将那些孩子呵斥开，随后安慰天阑：“李大官人的孩子你知道的，性子顽劣，没教养，别放心上啊。”
天阑微微颔首，王大哥又劝道：“你还是别上山了，山上毒蛇虫子多，你看不见出个万一，段大夫和段夫人怎么办……”
天阑每天都会帮自家阿爹上山采药。
其实他是想说“墨婕”的，但是想了想还是住了口，他对段墨婕总有种自卑感，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想起少女灿烂的笑容总是不自觉怦然心动。
天阑看不见，却也听出他的欲言又止。他摸了摸手边阿爹送来陪伴他的小狗，轻声道：“没事的王大哥，有小点陪我。”
“它只是一只狗能做什么？”王大哥叹了口气，“算了，我陪你去吧。”
天阑心道这下再拒绝就不太好了，于是点头。
上了山，王大哥在前面开路，天阑边闻草药边放进篮子里，王大哥不由的问道：“阿玦你闻一下就能猜出来啊？”
“嗯，阿爹自小教的不会忘。”
其实他早就在跟师父学炼丹的时候就记下了所有的草药，那时候有神识在，过耳不忘和过目不忘让他方便很多。
“真好，对了，村长让我转告段大夫，过几天就是神女祭了，要准备好祭品，你记得提醒段大夫啊。”王大哥突然想起来于是道。
“神女祭……”这个村子传言是被一直被一个神女庇佑着的，传说神女在村子周围布置了阵法，让外面的灾难和恶人都对其避让，最初听到的时候天阑猜测是一个女修士布下了隐蔽村子的真发，让那些凡人都看不见。
天阑：“我会告诉阿爹的。”
祭典那一日，全村都起得很早，准备祭品，打点一切，所有人都聚在了神女像之前。
天阑看不见，但他听到周围虔诚的声音，脑海中却想起那个为了天下殉道的玄霄剑尊路清遥，听闻如今她的旧识已经分离四散。
只听闻白发剑尊还在寻找复活她的办法，但是却为天界所不容，斥责他是倒反天罡，更是在他飞升之时以绝灭雷劫断了他的飞升之路。
就在天阑还在想的时候，阿娘牵着他的手走到神女像前，从司仪手中取了香，刚拜了三拜，紧接着就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天阑察觉到一股灵气挡住了什么，耳边司仪震惊的声音响起：“怎么会？！神女留下的阵法正在被攻击，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能感觉到阵法，莫非是修士？
天阑第一次因为看不见升起了烦躁之心，紧接着他感觉身旁传来一股清凉，随之他并未看到人，却看到了他们的魂魄，他想起转轮王的说法，幽冥之瞳第一次觉醒就是看到人魂。
天阑不自觉的望向自己身旁的阿娘，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脸，他险些落下泪来。他看向神女像，那面容他只在一幅画上见到过，那幅画的名字叫——玄霄剑尊路清遥。
“别怕啊，阿玦，神女会保佑我们的。”
天阑刚想说什么，低下头幽冥之瞳就让他看到了桃源村下的灵脉，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会受到攻击，怪不得阵法能维持这么久。
咔——阵法在这一声落下后，就彻底碎裂开来，天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魂潮。
“果然，这里有极品灵脉！”
“掌门，我们该怎么办？”
“抢！这群蝼蚁根本没有资格享有极品灵脉！”
村长赶紧上前祈求道：“大人，大人，你想要什么你就拿，能不能放过我们？”
随即村长被一脚踹到在地，吐出一口血。
“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座谈条件？”
“阿爹！”王大哥连忙扶起他，随后怒道，“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就凭你们只是蝼蚁，弱肉强食，明白了吗？”那修士拍了拍王大哥的脸，随后一挥手，他身后的修士全都冲了过来，阻拦他们的村民都被打倒在地。
“夫君——！”阿娘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像……那一天那样的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