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竟由悲哀转为怜悯地看向他,坐直身子豪气干云地灌了一壶说:“醒醒吧,从经久不息的梦里醒来吧。”
陆时微是知晓自己的心意的,日久生情,再正常不过了。江予淮是护过她几次,又大梦一场,青梅竹马十载,以至她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少女绮丽遐思。
都无妨,只要说清楚就好,其实最该醒来的人,是她自己。
但伴着柔和的晚风,他的声音亦是细碎的温和:“时微,你想错了。我是喜欢你的,我知道你和她不一样。”
他不是个爱说大话的人,他更多时候所做远多于所说。
她忽然有落泪的冲动。
但酒劲很快涌上来,她吃力地撑住下巴,到底是抵不过昏沉,迷蒙地趴在桌上。
外界犹是危机四伏,两人间太久没有如此平和的时刻,江予淮蹑手蹑脚地放下酒盏,向着窗外张望一眼。
今夜圆月高悬,夜色深沉,已是子时了。
刚说出大段绝情话语的陆时微正侧趴着,眉头紧皱,面色娇润得如同一朵初开的花,此刻连胡话都不说了,大约已经沉沉睡去。
他刚想伸手拍醒她,堪堪触及肩头时又触电般收回,自顾自续了一盏酒,慢慢地啜饮。
约莫又过去大半个时辰,窗外吹进的风都带着丝丝冷意,他终于慢腾腾地站起身,先是在她周身探了探体温,放下心来后悄声说:“更深露重,我们回去吧。”
语毕又疑心自己犯了自言自语的毛病,这话能说给谁听?
况且这小鸟一向得意自己的原身有丰满羽毛,绝不怕冷。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手提着盏灯笼,另一手正准备将她拦腰捞起时,她忽的睁开了眼睛,嬉皮笑脸地咕哝了几句我还能自己走之类的豪言。
他不得不转为扶住她,极为不信任地上下扫视一番她歪曲的身形。
这酒鬼喝了许多,酒品又不佳,身上时不时流转着火红的光华,极为兴奋地扑腾几下。
江予淮紧随在旁,面色晦暗不明,手却是紧了紧,把她往怀里拉了拉,时不时蹦出一句:“看路。”
一路跌跌撞撞,除却她偶尔非要挣开江予淮,险些跌进小河之外,也算是平安无事。路上默契地无人提起要用灵力回去,荒废好久才回到爬上山。
行至山巅,她禁不住驻足俯视漆黑一片的山下小城,喃喃问:“如今的雍州城里还会有灯会吗?就那种话本里写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醉了竟还会吟诗?”他惊奇地扬眉,轻声道:“你想看吗?只要想,当然可以办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