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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堂入室

 

云浅月坐下身子,将那被揉虐一团的衣服主动递给容景。

容景伸手接过衣服,笑着看了一眼,对外面道:“弦歌,回府!今日不去皇宫了,皇上日理万机,最近操神太过,这事情改日再说吧!”

“是!”弦歌嘴角抽了抽,怪异地应了一声,将转向皇宫方向的马车又转了回来,继续向荣王府走去。

容景不紧不慢地将被揉了一团的衣服整理,将丝带扯开,又将卡在一起的环扣解开,再将外罩的薄纱卸下,又将挽在手臂的锦绸单提出来,看不出多费力,不消片刻功夫就将衣服弄好,他看云浅月一眼,见她脸色不好地坐在那里,似乎笑了一下,身子前倾,双臂环过云浅月的身子,温声道:“伸手!”

云浅月配合地伸手。

容景将衣服给她穿上,又将丝带系上、环扣逐一扣上,最后将那一条锦绸挽在她双臂处,做完这一切,他又拿出木梳给云浅月梳头。

云浅月僵硬着身子任他摆布。

将头发梳好,容景又从自己马车的壁匣里取出一支簪子给她插在发间。满意地看了一眼,赞扬道:“还不错!”

云浅月懒得理他,也不说话。

容景也不以为意,身子退后了些,重新靠着车壁闭上眼睛,但若是仔细看他,便发现他的嘴角是微微勾着的,那弧度彰显着他心情不错。

二人再不说话,车中静静。

不多时马车在荣王府门口停下,弦歌声音再次传来,“世子,回府了!”

容景应了一声,睁开眼睛,看了云浅月一眼,慢悠悠地伸手挑开车帘,微微一探身,当先下了马车。

云浅月在他下了马车之后,一个轻身跳下了马车。她刚脚沾地,就听到一阵抽气声,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荣王府门口立了不少人。除了守在门口的侍卫外,有容铃兰和两名她没见过衣着华贵的女子,还有两个年轻男子和一个老头。那两个年轻男子都是她那日在灵台寺见过的,似乎是容景的旁支兄弟。那个一个老头也是那日她和容景被救出后在灵台寺北山别院见过的,看衣着打扮是荣王府的大管家。刚刚那声抽气声是那两名年轻男子发出的。

云浅月将几人扫了一圈,目光在那两名惊艳地看着她的年轻男子身上掠过,不做停顿,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哥哥,您怎么……她怎么来了?”容铃兰看着云浅月,对容景询问。

“她在府中小住几日。”容景道。

她什么时候说在荣王府小住了?云浅月看向容景,刚要说话,只见容景回头看了她一眼,挑眉道:“难道你能三更起来赶来荣王府?晚上戌时再回云王府?来回奔波?”

云浅月立即噤了声,自然是不能!那是绝对的!

“那是不是要在荣王府小住几日?”容景又问。

云浅月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容景收回视线,扫过门口的几人,目光落在那两名年轻男子身上,淡声道:“昨日我收到了天雪山来的书信,说容枫过两日会进京。我身体需要将养,又被云老王爷托付对云王府浅月小姐教导识字,没有心力招待他。所以,就劳烦二哥和三哥吧!他刚刚回京,是为此次武状元大会而来,我们分属一脉同枝,照拂也是应该的。昔日的文伯府已经荒废,就安排他住进这府中来吧!”

容景话落,那两名年轻公子无人应声。一直看着云浅月移不开视线,没听到容景说什么。齐齐心想这就是那个纨绔不化大字不识这京中的笑柄云王府的浅月小姐?如今见她亭亭玉立,紫衣华贵,眉眼清淡,高雅婉约,怎么也和传言搭不上边。

容景眸光瞥了云浅月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他遮住眼睛微冷的神色,又对二人道:“就安排他住进翠华轩吧!”

那二人无意识地点点头。

容景转身抬步向府内走去,云浅月抬步跟上。

“世子,老王爷说您若是回来请你您去他书房一趟。”荣王府的大管家容福也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他是见过这浅月小姐的,似乎不是这般样子。

“让爷爷等我片刻,我将浅月小姐安顿了就过去。”容景头也不回。

“是!”大管家容福躬身应声,不再说话。

“哥哥,她被你教导识字?她……她住进咱们府中?不太好吧……”容铃兰盯着云浅月亦步亦趋跟着容景的背影,半晌转不过弯来。云浅月何德何能让世子哥哥教导她识字?而且还要住进荣王府?

“没有什么不好的!云世子照顾公主,无人管她,老王爷就将她托付我了。”容景回头看了容铃兰一眼,淡淡道:“我刚刚出府的时候碰到了孝亲王府的小郡主似乎去丞相府了,估计是看望秦小姐了。妹妹若是无事,也去看看吧!”

“你倒是关心她!”云浅月低低哼了一声。

“丞相府距离太子府很近,是在一条街上。”容景笑着看了云浅月一眼。

云浅月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是啊,世子哥哥说得对,我是该去看看玉凝。”容铃兰一听,立即不再纠缠云浅月让不让容景教导或者住不住进荣王府的事情了,连忙命人备车。怕是冷疏离想去的不是丞相府,而是太子府。她如何肯让她独自抢了太子殿下的心?她那日和太子殿下坐车一路回来太子对她比前段时间要好很多,她自然要趁热打铁。

“二姐姐,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逛街吗?听说西街的胭脂铺又来了上好的胭脂,你不去了买了?”站在容铃兰身边的女子立即询问。她是荣王府的四小姐。

“是啊,不止是西街的胭脂铺来了好胭脂,而且东街的翠玉坊还来了上好的首饰呢!听说都是新样子。”另一个女子也立即道。她是荣王府的五小姐。

“明日再去!”容铃兰哪里还有心思买什么胭脂首饰,对二人摆摆手,“你们若是急自己去好了。”

那二人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立即嘟起嘴。

容铃兰也不理会二人,见马车备好,立即上了车。马车很快离开了荣王府门口向太子府而去。

“二婶娘也不管管二姐姐,就这么让二姐姐整日往太子府跑。”四小姐道。她是荣王府三老爷家的嫡出女儿,之所以称为四小姐,是按着荣王府的大排行来的。

“四姐姐,这样的事情二婶娘自然是不会管了。二婶娘巴不得二姐姐嫁入太子府呢!”五小姐是荣王府四老爷家的嫡出小姐,她看着容铃兰马车急匆匆而去,撇了撇嘴。

“我看那太子殿下也没什么好的,我到是觉得四皇子不错呢!”四小姐道。

“四皇子是不错,那是你没见过七皇子,若是你见过七皇子,就不会这么说了,依我看七皇子可是比太子殿下和四皇子都要好呢!”五小姐道。

“七皇子?就是那个五年前因为母妃犯罪他也受到牵连被贬去了北疆从军的七皇子?”四小姐询问。

“嗯,就是他。听说七皇子五年前去了北疆,正逢北疆动乱,当时已经死了不少朝中官员,众人都束手无策,皇上要派大兵去围剿,但是七皇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就阻止住了那场暴乱,皇上大加赞赏,当时就免去了七皇子的牵连之罪,让其留在北疆历练,有了大功再准他回京。据说七皇子由一个小小士卒开始做起,每年都有军功拿到,皇上龙心大悦,连连给七皇子升值,去年北疆发生了旱灾,七皇子开山引水解了灾情,皇上更是将七皇子连升三级,据说如今已经恩准了七皇子回京,却是被七皇子给拒绝了,说不愿回京,宁愿一直给咱们天圣镇守北疆。皇上更是大为赞赏,说这才是天圣好儿郎!”五小姐压低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眉目间的神往之色。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那七皇子当真了得了。”四小姐也露出神往之色。问五小姐,“妹妹是何时见了七皇子?怎么对他的事情如此了解?”

五小姐脸一红,低声道:“我五年前在七皇子离京的时候远远见过他一面。”

“哦,就是你那天偷偷跑出去玩,回来后险些被四婶婶打断腿那次。”四小姐恍然。

“嗯!”五小姐点点头。

四小姐看着五小姐,显然能看出她对七皇子怕是一见倾心,如今更是情根深种,她虽然也赞叹那七皇子的作为,但还是不以为然地道:“他虽然有军功,又得到皇上的赞扬,但是又有什么用?他的母妃获罪,母族全部被牵连,如今就他孤身一人。而且他身份如何能高过太子殿下和四皇子?太子殿下母妃虽然不尊贵,但是是教养在皇后名下的。又身为太子,这才是尊贵。而四皇子的母妃出身尊贵,是宫中已逝的陈贵妃,陈贵妃虽然已逝,但是四皇子的身份还是尊贵的,而也同样在皇后娘娘膝下教导,这七皇子的身份和地位再怎么也越不过去太子殿下和四皇子的。管有军功,也不够。”

五小姐咬着唇瓣,不言语。

四小姐又道:“况且七皇子也太不识时务了。皇上都准了他回京了,偏偏还不回来了?据说北疆是苦寒之地,这七皇子莫不是脑子坏了?居然要一辈子守在北疆?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以后怕也没什么作为,只能守在北疆那块地方了。”

五小姐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依然没言语。

“五妹妹啊,我知道你的心思,就算你喜欢七皇子有什么用?难道要嫁去北疆陪他受苦?我看还是算了吧!北疆哪里有这京中繁华之地好?七皇子脑子坏了不打紧,你脑子可别坏了。”四小姐看着五小姐,压低声音劝道:“在这府中就我和你感情最好,当然说的都是知心话,你若是还死脑筋的惦记着七皇子,我怕以后有你苦果子吃的。”

“我知道了四姐姐。”五小姐点点头,神色黯然,低声道:“七皇子若是回来就好了。”

“回来怕是也会受到太子殿下和四皇子以及一众皇子的排挤,总之没好果子吃。我劝你还是别惦记了。除去咱们的世子哥哥外,还有染小王爷、太子殿下、四皇子、还有云王府的云世子、孝亲王府王府的三公子,丞相府家的公子、以及尚书府家的公子……这么多家有才华有家室的公子,以你我的身份怎么也会选好的,你何必非选一个没家室没地位没母族支持的七皇子?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若是让四婶婶知道,定是会饶不了你的。”四小姐又压得极低的声音道:“我听说四婶婶已经开始给你选亲事了呢!”

五小姐小脸一白,看着四小姐,“二姐姐、三姐姐和四姐姐都还没嫁呢,如今议亲的人选也没定,我哪里着急?”

“你不着急四婶婶着急啊!”四小姐嗔了五小姐一眼,用胳膊碰了她一下,笑着道:“走了,二姐姐不去胭脂铺和翠玉坊我们去。”

“嗯!”五小姐点点头。

二人一番话落,刚要离开,这才发现她们的两个哥哥还站在门口怔怔向院内看着,四小姐一愣,顺着二人的视线疑惑地看去,什么也没有,立即问道:“二哥,三哥,你们看什么呢?”

那两名年轻公子一人是荣王府二老爷家的大公子容翼,一人是荣王府三老爷家的大公子容喆,闻言回头,那容翼对着四小姐和五小姐问道:“刚刚那个和世子进去的女子真的是云王府的浅月小姐?”

“是啊!”四小姐和五小姐齐齐点头。

“她……她怎么和传言不一样?”容喆问。

“有不一样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她不还是她吗?”四小姐道。

“嗯,我也觉得浅月小姐和以往不太一样呢!”五小姐想起刚刚所见的那女子,寻思了一下措辞道:“她好像变美了呢!”

“对,就是这个!”容翼一拍手。

“什么呀,我没看到她美哪里去?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能美哪里去?走了,我们上街。”四小姐伸手拉上五小姐抬步就走。

“四姐姐,咱们的世子哥哥似乎对那浅月小姐有些不一样呢!”五小姐一边被四小姐托着走,一边轻声道。

“有什么不一样?”四小姐满脑子如今都是新鲜的胭脂和首饰。

“你见过世子哥哥对谁另眼相看?别说女子,就是男子都没有几个。”五小姐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低声道:“刚刚她是坐了咱们世子哥哥的马车来的呢!这些年有哪个女子靠近了世子哥哥一步?别说共同坐马车了。”

四小姐脚步一顿,“听你这么说似乎世子哥哥是对她不一般。”

五小姐点点头。她心里想着何止不一般。

“哼,没听刚刚世子哥哥是看在云老王爷的面子上照拂她吗?她也配世子哥哥另眼相待?若是丞相府的秦玉凝得世子哥哥另眼相待还差不多。”四小姐不屑地撇撇嘴,“别说她了,我们快走吧!去的晚了估计都被人抢走了。”

五小姐点点头,虽然不认同四小姐的话,但也不再言语。

二人很快就出了荣王府。

容翼和容喆对看一眼,本来要外出,却是齐齐又进了府,不约而同地向后院容景所在的紫竹苑走去。

此时容景和云浅月二人已经转过了荣王府前院,来到了后院。

容景依然如以往一般,步履轻缓,每一步都极轻极浅,却又看起来极稳极雅。自始至终头也没回。云浅月跟在他后面,一边漫不经心地走着,一边欣赏着荣王府的景致。

荣王府前院的景致和云王府一般无二,可是过了前院走进后院却是大有不同。后院入目处没有假山石雕,没有珍奇名贵的花种,不像云王府布置彰显大气奢华,而是独独有一种清幽宁静。尤其是容景带着她走的这条路,又与后院不同,一条大而宽的碧湖将前后院齐齐拦住,碧湖上坐落着一处八角凉亭,一条吊桥横穿凉亭而过,吊桥不是太宽,仅于两三个人通行,碧湖那端是一片紫竹林。紫色的竹干,紫色的叶子,根根笔直,风吹来摇曳多姿。紫竹林甚是繁茂,再看不到那端。

云浅月刹那就喜欢上了这份入眼的景色,不由赞叹了句,“紫烟云霞,风景如画。”

容景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有这个品味懂得欣赏?”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本姑娘品味自然不错!”

“嗯,是不错!”容景回转头,温声道:“就像你的那匹马和刚刚那辆新马车!那辆车一上街,不用挂牌子,人人都知道那辆车中坐着的是云王府的浅月小姐。”

云浅月脸一黑,刚要呛回去,忽然想起她那辆车中还坐着彩莲了,立即回头看去,哪里有彩莲的影子,连忙停住脚步,“喂,我那婢女和那辆车似乎被我给扔到大街上了。”

“若是等着你想起的话,你那车和那婢女早就在日头底下晒成干了。你放心吧!我已经交代过了,让你那婢女和马车已经返回云王府了,反正你住在这里,也用不到她伺候。”容景道。

“回去了?”云浅月蹙眉,“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什么时候交代的?”

“就在我给你穿衣服的时候。”容景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云浅月脸立即沉了,提起这件事儿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丝毫不怀疑云老王爷和这个黑心的家伙暗中通了气了,知道他讨厌夜天倾,就死命地利用威胁。

二人再不说话,走过了吊桥,来到紫竹林前。

云浅月看到前面立了一块石头,石头上写着几个大字,“不经允许,不得私闯。”几个大字潦草,但因为石头很高,这几个大字又是红字,着实醒目。她瞥了瞥嘴,“你怎么不写”擅入者死“?”

“一样的意思。奉是不经允许走进来的,下场就是死。”容景道。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你还真当自己隐士高人了?”

“隐士高人到不是,但是这竹林没有人领着是进不来的。”容景忽然停住脚步,回头见云浅月翻白眼,他眉梢微挑,笑问:“要不你试试?看看你能进去不?”

“我还不想早死。”云浅月站着不动,催促道:“快领路,该吃午饭了吧?我饿了。”

容景抬眼看了一眼天色,伸手揉揉额头,抬步向前走了,“果然是天色太短,我让你三更起来识字是很明智的。”

“你三更能起来吗?你能起来我就起来,你起不来少要求我。”云浅月哼了一声,盯着容景脚下的步子,她前世是和那位高人学了机关之术和奇门遁甲的。但是这个紫竹林的阵法相当奇妙,如今她没有武功,自然不敢轻易尝试,若是武功没尽失的话,怎么也要试试的。如今只能跟着容景脚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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