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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摔灵辇

 

云王府门口,容景那辆通体黑色的马车停在那里,弦歌坐在车前。

容景和云浅月上了车,帘幕落下,马车向皇宫而去。

街道上的雪早已经清扫干净,车厢内放了暖炉,厚厚的帘幕挡住清晨吹来的冷风,暖意融融。

云浅月懒洋洋没骨头一般地靠在容景的身上,浅浅地打着哈欠。

“没睡够?”容景低头看着她。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

“我一夜未睡,你睡得极沉,云浅月,这么不公平,你竟然还没睡够?”容景看着她。

云浅月抬眼,果然见容景眼瞎有着淡淡的青色眼圈,她好奇地道:“你怎么没睡?”容景瞥了她一眼,不答话,闭上眼睛。

云浅月眨眨眼睛,忽然恍然,拉长音道:“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容景声音微低。

“明白你为什么没睡了呗!”云浅月嘴角咧开,好笑道:“我们的容公子成人了嘛!”

容景耳根子染上一抹红晕,忽然俯下头,将云浅月唇瓣狠狠地吻住。

云浅月笑意还没收回,便被他吻了个正着,舌尖缠入口中,将她口中的甘甜席卷殆尽。

云浅月想说什么,声音被容景吞进了口中,只发出两声唔哝声,她伸手捶了容景一下,容景搂紧她,加深这个吻。她很快被这样的狂热挑起热情,闭上眼睛,轻轻回应。

片刻后,容景放开云浅月,如玉的手摸着她温滑的脸,轻声道:“我的确是成人了,你也成人了。若不是时机不对,昨日就……”说到一半,住了口,意思不言而喻。

云浅月气喘吁吁双眼迷离地看着容景,一时间说不上话。

容景忽然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自己也闭上眼睛,轻轻喘息,平复呼吸。

外面的风有些冷冽,吹得马车的帘幕沙沙而响,两人的呼吸声在车厢内盘旋缭绕,交织在一起,片刻后,归于平静。

接下来一路无话,马车来到宫门口。

弦歌的声音响起,“世子,皇宫到了!”

容景应了一声,见云浅月躺在他腿上不动,伸手推了推她。云浅月睁开眼睛,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坐起身,磨蹭地挑开帘子,向外看去。

宫门口已经停了无数马车,以往花红柳绿,车辆鲜华,今日全部裹了素色绸布。车前栓了或黑或白的布条。

云浅月粗粗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轻轻一纵,跳下了车。容景在云浅月身后,慢悠悠地下了车。二人不说话,向宫门走去。

进了宫门,直奔圣阳殿。

今日的皇宫和那日一样,一色素裹。有些假山石雕树木枝桠处,依然覆盖着雪,廊角亭台上面拴着白绸。

来到圣阳殿,圣阳殿外的灵棚前早已经聚集了黑压压一群人,以夜天逸为首的朝臣,以如今升为太后为首的后宫妃嫔,以六公主、七公主为首的皇室子女,以慈云方丈为首的灵台寺众僧,以钦天监张道长为首的一众道长,以及以文莱为首的一众宫女太监。

众人似乎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容景和云浅月来到。

容景和云浅月刚露面,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来。

经过几日前宣读遗诏,云浅月怒毁遗诏不成,负气离开之后,这是第一次出现在皇宫。众人都看着那远远走来的二人,二人依然如旧日一般打扮,容景月牙白锦袍,云浅月淡紫色阮烟罗。二人如一副风景瑰丽的画卷,任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无论是看到二人在一起多少次,但毫无疑问,每一次都是惊艳赞叹,觉得当真最配。但无人敢将这种般配说出来,或者将赞叹表现出来。

因为还有一个七皇子,还有一纸赐婚遗诏。

“越来越堂而皇之,不将先皇的圣旨看在眼里了。七哥,你就这样由得他们下去?那我们皇室的颜面何在?你没听外面如今都在说你什么吗?”六公主看着那二人,眸光隐含嫉妒之火,偏头对夜天逸道。

夜天逸转回头,淡淡瞥了六公主一眼,没什么表情。

六公主本来还想说什么,触及到夜天逸的目光,顿时噤了声。

夜天逸收回视线,对文莱吩咐,“去德亲王府看看染小王爷怎么还没来?”

“是!”文莱连忙应声去了。

容景和云浅月来到近前,所有人的眉目清晰可见。云浅月目光从熟悉的不熟悉的人脸上一一略过,最后定在如今的太后身上。

太后依然是一身大红后服正装。在一众穿着素色的妃嫔中间,尤为醒目。几日不见,似乎又枯瘦憔悴许多,除了她身前凸起的肚子外,衣服松松垮垮,几乎不成人形,脸色不但没有昔日的光彩,像是所有的精气都被吸干一样,如一棵树,被抽干了精华,只剩下树皮。她忽然心底凉了凉。

太后见云浅月看来,对她温和地招手,“月儿,到姑姑这里来!”

云浅月收敛心神,垂眉敛目地走了过去。刚站到太后面前,太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嗔怪道:“你可知道多少人担心你?以后这样的傻事万万不可再做了!”

“只要没有人逼我,我自然不会做了。”云浅月感觉太后的手冰凉,转了话道:“姑姑怎么不多穿一些,抱个手炉吧!”

“有你在我身边给姑姑暖手,姑姑就不觉得冷了。”太后慈爱一笑。

“我的手再暖,也没有手炉暖。”云浅月向太后身后看了一眼,对关嬷嬷吩咐,“嬷嬷,去给姑姑拿个手炉来!”

“浅月小姐,先皇大殡,虽然天寒,但死者为大,太后娘娘本来要行大礼,如今念在腹中天子,这跪礼就不行了,但这手炉之物对圣主亵渎,没有这样的规矩。”钦天监为首的张道长立即道。

“规矩是人定的!张大人,若是冻坏了太后娘娘腹中的天子,你说这个责任谁来负?你负责得起吗?”云浅月看着张道长。

张道长老脸一白,一时没了话,看向夜天逸。

“母后特殊情况,父皇爱子,可以体谅母后体质辛苦。”夜天逸看了张道长一眼,对关嬷嬷吩咐,“关嬷嬷,去给母后拿手炉吧!”

“是!”关嬷嬷立即去了。

云浅月不再说话,众人亦无人出声,这一处静了下来。

不多时,关嬷嬷取来手炉,云浅月伸手接过,塞进太后手里。太后温和地看了云浅月一眼,笑道:“还是月儿对姑姑知冷知暖。”

云浅月笑了笑,看着太后枯瘦的身子眼睛有些酸涩,低声道:“只要姑姑能好好的,我就开心了!”

太后拍拍云浅月的头,眼眶也有些湿。

“摄政王,吉时要开始了,染小王爷还没有来,是否再派个人去催催?”张道长又道。

夜天逸目光看向宫门口方向,没说话。

“摄政王,要不老臣去催催犬子?”德亲王爷早已经站不住了,容景和云浅月都来了,夜轻染居然还没来。他总归是皇族一脉的子孙,自然不能不参加。

“再等片刻,夜轻染不会不来的。”夜天逸摇摇头。

摄政王闻言只能点点头,焦急地看着宫门口方向。

又等了片刻,眼看吉时将近,夜轻染终于出现在众人视线。依然一如既往的穿戴,一如既往的打扮,但众人还是觉得今日的染小王爷和往日不同。不再张扬,不再洒脱,而是从内心散发出的一种宝剑磨砺后的冷峭。

他步履沉稳,一步一步走来,昔日的影子丝毫不见。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苍凉,这种苍凉就如昨日他站在她院中一般,令她遍体生寒。她收回目光,垂下眼皮,当没看到他来。

众人都看着夜轻染,无人说话。

不多时,夜轻染来到圣阳殿外,沙漏指着的时间正是吉时整。

“开始吧!”夜天逸对钦天监吩咐了一句。

张道长连忙颔首,从袖中取出一块方布,将布展开,他手一抖,方布从他手中甩出,定在了半空中。他高喊,“大行皇帝殡天,送葬!”

“先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后宫妃嫔、灵台寺众僧等都齐齐跪地。

没跪的人除了皇后和云浅月外,只有容景。

“景世子,因何不跪?”夜天逸跪在地上,目光看向容景。

容景从来到之后,一直静静站立,此时闻言,看着老皇帝的棺木道:“先皇曾经下旨,容景可不跪。生不跪恩,死亦不跪。”

夜天逸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淡淡道:“我虽未得皇上姑父特许,但他活着我没跪,也不曾怪罪,如今死了不跪,他亦不会怪罪。”

夜天逸收回视线,不再言语。众人亦无人言语。

张道长看了容景、云浅月、夜天逸三人一眼,开始朗诵方布上的字。

云浅月看着悬在上空的那一块方布,想着这张道长倒是有几分能耐,不过这也无非是他用的气劲而已,上面满满的文字记载的无非是老皇帝这一生的功勋。历代皇上驾崩,都喜称颂功勋,而不言过错。老皇帝死后,也不例外。

一篇满满的歌功颂德念完,张道长的事情完毕,收回方布,看向云王爷。

云王爷掌管礼部,皇帝殡天大礼自然交由礼部主持。

云王爷站起身,同样从袖中拿出一块方布,他没有武功,自然摊开在手中,高喊道:“大行皇帝殡天,送葬!一式起,灵台寺众僧为表天恩,做法颂事礼!”

慈云方丈和众僧盘膝而坐,口念经文。

众人静静听着,整个皇宫尽是诵经声。

半个时辰后,诵经声毕。云王爷又喊,“大行皇帝殡天,送葬!二式起,新皇统领文武百官吊唁!”

太后抱着手炉走向老皇帝的棺木,文莱立即呈上纸钱。她轻轻放入棺木前的火盆中。纸钱遇到炭火,一哄而着。

“摄政王吊唁!”云王爷又喊。

夜天逸走上前,文莱再度呈上纸钱。他三叩首,将纸钱放入火盆。

“景世子吊唁!”云王爷又喊。

容景走上前,文莱再度呈上纸钱,他轻轻抬手,将纸钱放入火盆。纸钱遇火,嘭地一声火苗窜高,须臾,化成灰,落在火盆外,他淡淡看了一眼,退了下去。

“德亲王吊唁!”

“孝亲王吊唁!”

“染小王爷吊唁!”

“冷小王爷吊唁!”

“……”

文武百官被喊到名字,一一上前凭吊。

百人凭吊毕,便是公主皇子凭吊。六公主,七公主一一上前。公主皇子凭吊毕,后宫妃嫔凭吊。

云王爷刚要喊妃嫔品级,太后清冷出声,“慢着!”

众人都看向太后,云王爷住了口。

“明太妃何在?”太后问向后宫嫔妃。

后宫嫔妃齐齐摇头。

云浅月知道她姑姑说的是明妃,想着一朝天子驾崩,有些人的身份都改了,皇后变太后,明妃自然也变太妃了。

“文公公,你可知道?”太后问向文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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