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过三只是拖延症的借口
真奇怪,她怎么可能会对那些画作感兴趣呢?在这之前她完全没有了解过任何关于绘画方面的知识,也不懂得如何品鉴。玛吉只有一双能够视物的眼睛,目光却永远局限于昙花一现的,被皮肉阻隔的真心。那又是几乎等同于本能般,人类的终极执着。
也确实有些东西是她不用睁眼就能够看到,知道的。第六感、顶轮开发、直觉力之流,随便哪一种说法她都能够接受。
她知道执着与创伤都是可以被人隐藏起来的,却绝无与其彻底割裂的可能,它们一定会在某个时刻爆发出强烈的伤痛。这些挣扎过的痕迹便会显现在人们留下的那些东西里———如果这就是人们的不幸。
但当玛吉真正站在那些露骨画作面前时,这份想法又产生了改变,真正吸引到她视线的是角落里的三幅画。
阴森的帘幕之下,一丝光亮也无。画中的人物手提两把锋利砍刀,腰间围系着仇家头骨串就的腰带,大胡子死神正对着玛吉目露凶光!另一幅画则是描绘出了一具挺着大肚子的可怜骨架,身上只附着一层薄得透明的皮,那脆弱身躯是如何支撑起腹中庞然巨物的呢?
这是多么绝望而充满恐惧的画面,玛吉的手指顺着干涸的颜料向下涂抹。明明看上去只有鸡蛋大小,却轻而易举地扭曲了画中人的性命。
最后方还有一张露坎斯本人的自画像。
露坎斯?克罗迪尔,他就站在画里。
眼窝深邃、鼻骨高挺、唇瓣丰满。一头卷曲的长发被丝带束起,慵懒地搭在右肩。一条属于女人的朱红色发辫,如同毒蛇般生动游走在他的手腕。年轻的画师站在阳光下,褐色瞳仁含情脉脉,向画面之外的玛吉递来一个暖黄色的微笑。
为什么玛吉能够认出发辫主人的性别?可能因为她熟知的安珀尔恰巧是位「吉普赛红发女郎」。
画作线条清晰明亮,细节处的描绘精致细腻,能闻出松节油的味道。
露坎斯的画技果真传神独到,那瞬间他可恨的脸仿佛近在眼前。她体验到这份愤怒的情绪有多么鲜活,她胸中满溢着的强烈冲动又是如此真实,玛吉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拿起抹布来擦掉这男人留下过的恶毒的痕迹。
就在她理所当然地燃烧着自己不合逻辑的愤怒之时,脑海中却突然闪过某位故人说过的话:「…足够了,玛吉。先举起匕首的人,只是恐惧主导权不在自己手里。」
接着她身躯一震,方才回过神来呢喃道:“露坎斯从小便接受到严苛的教育管控,饱受强迫性思维的折磨,他在醉酒状态下才敢幻想着自己挥之不去的梦魇。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加固自己对惩罚的恐惧,更是病态到借助此种方式来实现自己的欲望。其创伤核心大概要追溯至幼年时期曾被亲属抛弃的经历,甚至更多…更多的虐待。”
玛吉转过头,对着管家说道:“以上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如果要一字不差地复述给夫人也还是有些难度的。或许,我应该用更加简练的语言总结一下吗?”
「希望您别挖空心思做白费功夫的事情。」———这句话可是不敢说出口叫他听见的。
随后她满意地从管家的脸上看到了那副深觉冒犯的神情,仿佛有多么瞧不起她这份肮脏到底的存在。
玛吉再次回望那些画作,她突然发现了什么。
油画上有被人涂改过的痕迹,稍不注意就会被淹没在背景阴影中的。
一位身披黑纱的女子?
她站在画中,于死神身旁轻声呢喃。
火上浇油是她,隔岸观火更是她。
她的名字是由拉丁文撰刻的…尤别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