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身份的加成作用是很大的,在刘承祐面前,薛琼没有一点倨傲,低眉顺眼的,说话间,眼神不是偷偷瞟向刘承祐。只可惜,瞧见的只有那张过分平静的脸。
听其叙完,刘承祐点了下头,顿了顿,方才平淡地说道:“有劳薛使君了!”
“不敢,都是下官该做的。”薛琼赶忙应道。
“算下来,这已经是第四次输送辎需了!”刘承祐露出了一副审思的神情,琢磨了一会儿,问:“已经超出晋阳调度之需了吧……”
“殿下英明。”闻言,薛琼脸上挂着点讨好的笑容,解释道:“此次是下官自辽州府库出资采购,又有本州名望、商旅,献捐资财,以助大军。”
平静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波动,审量的目光再度落于其身上,那冷测测的眼神,很容易引起不适。待看得薛琼局促不安了,刘承祐慢声说:“薛使君,有心了。”
“殿下率河东虎师,以讨契丹,拯溺万民于水火,下官等自当鼎力相助,以资王师!”这些大义凛然的话,薛琼倒说得挺顺溜。
刘承祐却无心听这无甚营养的言论。刘承祐心里也清楚,那些捐献资财的辽州名望,恐怕不会是自愿的。也许,薛琼自己还截留了一部分。不过对此,刘承祐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想了想,刘承祐说:“薛使君辛苦了!军中不便,且于虒亭镇中歇息。”
“是!”薛琼很识趣:“下官告退了。”
不过在告退之际,双脚没有挪动的意思,脸上却稍显刻意地露出了犹豫表情。
见状,刘承祐随口说:“使君还有何事?”
“不知龙栖第四军指挥使,是何人?”薛琼问道。
在刘承祐目光示意下,慕容延钊站了出来,拱手向薛琼:“末将慕容延钊。”
上下打量了慕容延钊两眼,薛琼轻笑道:“慕容将军治军有方,麾下官兵皆忠于职守,实令下官感佩不已。”
闻言,慕容延钊脸上有些意外,对其夸赞,有些不明所以,应和着说:“使君谬赞,末将愧不敢当。”
刘承祐却听出了点意味深长,开口道:“薛使君这话里,似有弦外之音,直言便可。”
薛琼一下子变了脸,对着刘承祐长身一揖,语气郁愤地诉起了苦,将北哨临检那点事讲了一遍。
听完其叙述,刘承祐眉头轻微地蹙了蹙,偏头对慕容延钊吩咐道:“去查查,是否如薛使君所言。”
“是!”慕容延钊瞥了薛琼一眼,应命而去。
而注意着刘承祐的表情,似乎有了少许严厉的变化,薛琼心中微喜,继续愤愤说道:“军规军纪,下官也能理解。对外来人员,可疑之人,自当善加盘查,以备不测。但州中押送之人,来往非止一次,何需次次盘查,如此岂非多此一举,刻意为难。而在下官表明身份的情况下,那都头杨业与其下属,仍加折辱,还口出威胁之语……”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下官受点委屈没什么,然所运辎需,关乎军情战事,迁延之下,误了时辰,下官可吃罪不起。况且,若龙栖军士,人人如此,下官恐其败坏殿下您的威名啊……”
刘承祐默默地听这薛琼倒苦水,等起讲完了,方才回过神一般。略作沉吟,抬手安抚:“底下人确实是过分了,薛使君受委屈了。这样,你暂且入虒亭镇歇息,孤调查清楚,一定有所交代!”
“谢殿下!”得到了刘承祐肯定的答复,薛琼这回很识趣告退了。
待其退下,刘承祐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淡淡地说道:“才知道,我,竟然还有些威名……”
“殿下早已声扬河东,自有威名。”张彦威嘿嘿附和一句。
没有多久,慕容延钊归来了,行了个礼,报告说:“殿下,末将寻杨业询问,一切如薛刺史所言。”
“这个杨都头,声名在外,胆子确是不小!”刘承祐语气中透着点玩味。
第四军中属于“先天不足”的,兵力不过五百来人,故直辖四个百人都。而四名都头,就以杨业最为悍勇,其所率第一都也是战力最强的。杨业的名声,在第四军中,已经很响亮了。
有点把不准刘承祐的态度,慕容延钊却是忍不住出言维护:“殿下,杨业严格听从军令,忠于职守。反倒是那薛刺史,前倨而后恭,还差点强闯军营……”
见慕容延钊语气稍急,刘承祐挥手止住他,吸了口气,扭头问随侍在侧的郭荣:“你怎么看此事?”
“如薛琼之言,若龙栖军士,人人如此,那……天下大可去得!”郭荣肯定地答道,语气中掩饰不住赞许。
“如何处置杨业?”
“何谈处置?杨业与其部下,殿下当赏!”郭荣接着刘承祐的话,郑重抱拳。
“那就赏!”刘承祐以更快的速度果断接口。
此时,张彦威开口提醒刘承祐了:“殿下,您方才可是答应那薛琼,给他一个交代的。”
“此事好办!”刘承祐说:“一并赏赐即可。”
“殿下打算赏什么?”张彦威有些好奇。
“杨业与其部下,由慕容指挥使,备些肉食,替我抚赏嘉勉!”
语气稍顿,刘承祐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看向郭荣:“至于薛琼,你晚点,拿一份初定的龙栖军法,给他送去!”
听刘承祐的安排,帐中三人不由互视了一眼,很快,露出了点浅笑。
“是!”
连夜南进
收到刘承祐的“礼物”,薛使君表现出了点意外,随后便是沉思,慢慢地明白了什么,最终冷淡地一笑。除了私德有亏之外,这是个聪明人,蠢材是做不出辽州的政绩的。
就在傍晚时分,薛琼再次主动求见刘承祐,拜别归去,一脸笑吟吟的,对冲突之事,只字不提,仿佛完全揭过了一般。
不过以此人的气量,大抵是记恨在心里了,否则,何以连夜回辽州。从其态度,有点“无声的抗议”的意思。至于其心中记恨的对象是谁,那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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