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紧随其后,是侯益,只见这老将,有些激动地道:“李守贞素鄙陋,虽为宿将,然不习戎事,沙场生涯,实无可称道者。彼在河中,自谓接英豪,聚人心,实乌合杂聚,为之效死力者能有几何。陛下与朝廷早有御备,彼辈岂能成事?”
刘承祐点了下头,朝郭威示意了下:“郭枢密,向诸位通报一下河中的情况!”
“是。”郭威起身礼毕,方才侧过身体,对在场大臣叙说道:“经军情司调查,入秋之后,李守贞已集蒲兵两万余人于河东城,日夜演练。今夏河中府丰收,李守贞重敛于民,以致河中士民,人衔怨愤。据察,李守贞于州府仓廪共屯有新陈粮秣近十万石,足可供河东城军民一载之用。”
“近来,其屡次召属下文武密议不轨,言辞张狂,毫无收敛,欲行非常之事。”
“另,其这几月来,李守贞遣使联络同州薛怀让、华州侯章,约以共叛。又阴谋北连夏州与契丹,南结孟蜀、伪唐,欲多方并举,共谋大汉。其蛇蝎之心,滔天野望,已是蠢蠢欲动。”
听完郭威之言,在场群臣顿时噤声,无不肃然。
“怎么,都被李守贞吓到了?”扫视一圈,刘承祐淡淡地问道。
“陛下,若独河中一隅之地,自不足惧。以朝廷之力,自可平灭之。然若三叛连横,四寇并来,朝廷应对起来,可就捉襟见肘了。”回话的是尚洪迁,似乎想到了四面楚歌的情形,表情有些凝重。
“魏卿有何看法?”刘承祐问神色平静的魏仁浦。
被点名,魏仁浦起身揖礼,徐徐叙来:“陛下,诸公。河中叛势,看似凶炽,实如空中楼阁。同州西面有邠、耀两州钳制;华州则处京兆与潼关的夹击之中,此二者若敢谋叛,第一时间便会遭到朝廷的毁灭打击。”
“薛怀让与侯章者,居无善政,苛敛财货,早为人所厌弃,彼无根之萍,有何可惧?况,此二人,虽为李守贞勾结,然岂是一心,只需朝廷发兵征讨,面对兵势,彼辈未必会同李守贞顽抗。所谓三叛连横,实只河中一家罢了。”
“至于四路外敌,西蜀这边,蜀主孟昶清除旧臣,朝局正当不稳,鸡峰山一役已使蜀军丧胆,再加前番与我朝签订合约,绝不敢贸然动兵。伪唐主李璟,素来暗弱,且唐军若于江淮,尚可借其水师逞威,其若敢出淮上,我中原虎师岂惧其弱旅?”
说着,魏仁浦问尚洪迁:“尚都帅以为如何?”
尚洪迁正听得认真,闻问,脱口应道:“唐军若敢北上,禁军儿郎必使彼辈有来无回!”
“至于夏州李彝殷,彼为党项众,凶猾狡黠,若见不得实在的好处,其岂会真响应李守贞,更有可能的是,坐观朝廷平叛发展,顺势而动。唯可虑者,还得属岭北的契丹,然倘若胡骑南侵,有幽州防线在,自可驳挡一二。”
“故,李守贞若举叛,至少在初期,朝廷直面威胁,唯有河中一隅!”
听完魏仁浦的分析,在场众臣,眉目多有舒展。仔细思之,情势似乎当真没有那么危急了。
“魏卿之言,深合朕心!”刘承祐起身,在人前晃悠了两个来回,方才冷肃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李逆潜蓄异志久矣,其有这些动作,并不出乎意料。早知其有异心始,朕便一直盯着河中,如观跳梁小丑。前以国情故,朕不闻不问,但如今,有赖诸公辅弼,朝政安稳,军心抚定,粮荒稍解,朕对此等叛逆之徒,断不可能再有任何容忍。”
“朕决议,发大兵,平此逆贼,消弭内患!”
“请陛下降令!”一干文武,齐声应道。
“尚卿、郭卿,枢密院与侍卫司,当着手挑拣平叛军马。”
“是!”
“王卿,三司可先行调度可供五万马步军半载之用的粮秣军械!”
闻言,王章暗暗琢磨了下,面露难色,不过迎着刘承祐的目光,还是咬牙应下:“是。”
“侯卿,自今日起,与巡检司一道,加强对东京的管控!”
“是。”侯益赶忙操着老腰。
“传诏北部疆防诸军,提高警备!”
当然,还有一项安排,没有当廷宣告。给武德司的,让其着实清除东京城中的蒲军探子。
散议之后,刘承祐翻出了李守贞此前勾连蜀军以及侯益的信笺,与高从诲呈上,一共三份,命人送往河中。
随其后下诏,河中节度使李守贞,移镇金州。
刘承祐的意图很明显,哪怕李守贞造反,也要看他的眼色。
杨业却敌
河中府,整个节度衙门沉浸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数百名甲兵,整装齐备,侍卫于其间,尤其是大堂内外,河中牙兵更是杀气腾腾以待。
“这是小皇帝亲自下的制书?”堂间,当真河东文武的面,李守贞掂量着手中的册页,冷笑着盯着独身站在堂中天使。
“使君身为人臣,竟敢对陛下无礼?”使者是个中年文士,蓄着短须,一脸儒气,但似乎有些一根筋,深处虎狼之地,仍不以礼忘质问李守贞。
李守贞不屑地笑了笑,蔑视地盯着使者:“小皇帝欲以此制让本帅就范?”
见李守贞张狂,使者沉声道:“朝廷制下,请使君移镇金州!”
闻言,不屑之意愈浓了,命人端上一个火盆,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制书抛入其间。
使者怒目而对。
见着由缓到急,被火苗吞噬的制书,李守贞扭头,杀气凛然地盯着使者:“当初冯道在我这里,都要小心赔笑。你这个酸儒,竟敢在本帅面前如此张狂,不怕死?”
见状,使者眼神中恍过一丝惧色,嘴唇微抖,昂着脖子,高声道:“使君若敢擅杀天使,正可给朝廷出师之名。我又何惜一死?”
“想不到,如此朝廷,皇帝小儿,竟然还有你这样不怕死的忠臣。”听其言,李守贞似乎有些感慨,冲着其叹了口气,严肃地说道:“既如此,本帅成全你,正可,为我起事祭旗!”
随即,在使者稍显惊恐的目光中,招呼着牙兵,将其拉下去解决了。很快,伴着一声惨叫,首级被呈上,拎着血淋淋的头颅高举,站于帅案前,李守贞厉声道:“事已至此,已无退路,本帅决议,克日起兵,以讨无道!”
“愿随节帅起兵!”在场河中文武,齐声道。这估计,是他们最后一次如此整齐嘹亮的高呼了。
乾祐元年秋七月己未(十二),河中节度使李守贞举叛于蒲州,自号秦王,发檄天下,召各路英雄共讨“暴汉”。
举叛之后,李守贞所作第一件事,便是派人联络同州、华州的俩哥们,并且,派其子李崇训与牙将王继勋领军一万南下,直趋风陵津,欲按照既定目标,渡河南下,夺取潼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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