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这些军士中,主要分为两类。一类为前番小底军攻城,怯战畏敌,临阵而逃,导致小底军败损的军校,以那何徽、樊爱能二人为首,另有十余名中低级军官,尚在羁押之中。
另外一部分,则破城之后,违令乱纪之人。禁军之中,龙蛇混杂,良莠不齐,军纪方面,经过不断的整治,比起国初之时,已经好多了,但此番作战,还是暴露出了那些已然根植于骨子里的毛病。
此前,趁着破城之际,有不少军官士卒,按照以往打仗的作风,烧杀抢掠,侵害百姓。军官士卒,有上百人,被韩通与李崇矩当作典型给逮了起来。
对于如何处置这些人,以李洪建为首的一些将帅,建议从轻发落,贬官降职也就是了,毕竟此战大胜,叛贼已被平灭,也没有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惩罚过重容易引得其他将士寒心云云。
另外一派,则以扈彦珂、王晏等人为首,力主严惩,以肃军政,以正军法。在他们看来,何、樊二者所犯,乃不赦之罪,三军士卒见之,得而诛杀的那种,根本没有宽宥的余地。至于破城犯法的那些官兵,在天子前有明令的情况下,仍旧大胆触犯,这不止是违反军纪,还是无视天子的威严,亦无宽免的道理。
还有一些人,莫不作声,持中立态度。剩下了,则更简单了,以天子的态度为主。
而刘承祐这边,别看他召诸将帅军使商议此事,不过是做做样子,讨论得再热闹,也是无用,他心中早就有所计议。让他稍感欣慰的是,将帅之中,还是有不少明理的人……
在彼辈争得面红耳赤之时,刘承祐起身发话了:“自古强军,必练如山军法,苟军法不立,纵有熊罴之士,百万之众,朕安得而用之?何、樊之辈,乃军中大害,法不可废,必以严刑峻法处置。诏斩之!”
“是!”
可谓,一锤定音。刘承祐发话,李洪建等人,也不敢再出开脱之言。
就趁着日头正高,刘承祐下诏,收何徽、樊爱能等将校士卒上百人,于辕门斩首。前方施雨露之恩,这番又降雷霆之威,刘承祐这恩威齐施的手段,用得也是越发熟练了。
在整治禁军的同时,刘承祐又下诏,收押的河中叛军,所有将校,甄其良莠,辨其忠奸,凡有罪之尽诛之。
此前,刘承祐允诺过,只诛首恶凶顽,余者不论。故刘承祐悉免其叛乱之罪,但此番所问,却是追究其作奸犯科之举。
说到底,刘承祐还是对叛军进行秋后算账,只是换了个说法罢了。基层的普通士卒可以放过,那些有军职的将校,还得用以儆示天下。
秋后算账(续)
南营深处,一片野地上,搭建起了一片坚固的栅寨,上百名将校官兵就拘押在此处,一个个身形狼狈,面露彷徨。何徽与樊爱能军职较高,也是在天子那边挂了名的,故有“特殊”照顾,被分监押在两座狭窄的囚车之中。
周遭,是严密看守巡视的小底军士,孙立的麾下,受其指示,苛待彼辈,尤其对怯战而逃累将士死伤独立何、樊等人,尤其鄙夷。
秋阳照射下,两道身影站在囚车旁,却是来探望何、樊二人的李重进与张永德,给二人带了点吃食。
这二人,怎么都是郭威的旧部,特来表示一番心意。
狼吞虎咽地啃事殆尽,满身脏污,形容憔悴的何徽来了点精神,希切地望着李、张,恳求道:“多谢李郎、张郎前来探望,二位,你们得想法救救我二人啊!”
旁边,樊爱能也把着槛车的围栏,激动地附和道:“是啊!”
二人甚鄙,表现实在不堪,却难察觉李重进与张永德眼中的鄙夷。
“两位此番触法甚过,天子震怒。我二人不过军中区区一指挥,位卑职低,岂能说上话?”迎着二人殷切的目光,张永德摇头摊手,沉声道。
“还请张郎发信东京,让枢相替我们在天子面前说说话啊!”何徽显然早有想法,向张永德提出个异想天开的建议。
闻之,张永德那张俊秀的面皮不由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微吸了口气,迎着其殷切的目光,作无奈状:“枢密尚在东京,远隔千里,如何能说得上话?纵有意救你们,也是鞭长莫及啊。”
“只求发一封书信!”那樊爱能捋了下遮住视线的头发,在旁道。
张永德还是摇头。
“何必与他们置这么多废话!”李重进站在边上,面露不耐,语气冷硬地斥了张永德一句,随即以淡漠的目光扫着何、樊二人:
“尔等所犯,一死尚不能偿其过责。我若是你们,早自尽以赎罪,哪里来的脸面,竟然还敢奢求活命?欲以枢相为尔等说项,莫非还欲牵累到枢相?我们送此吃食,送尔等最后一程,已是为枢相尽最后一点情分……”
面对李重进这有些不留情面的训斥,何、樊二人脸色不好看了。竟以一种怨毒的目光看向二人,并且,似乎没听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很快,一营披坚执锐的禁军踏着整齐的步伐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一名浓眉大眼的中年武将,手里拿着一份名单,与看守的小校言语了两句,取出军令。
近前,在李重进与张永德二人身上扫了一眼,二人识趣地退开。至于那武将,甩都没甩拘在囚车中何徽与樊爱能,直接站到栅寨前,冷声问道:“谁是解晖?”
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其中一人朝后退了两步,直接被军士给拎了出来。
这解晖,原本是侍卫司的一名军吏,史弘肇势盛之时,在侍卫司异常嚣张跋扈,收受贿赂,强占民财。在史弘肇出守洛阳之后,其旧部或迁或调或贬,这解晖也受了波及,贬为小底军一队长,老实了这段时间。
此番从征,破城之后,趁着乱之时,一时故态复萌,带领麾下于城中抄掠,为巡检军士所擒。
此时被单独拎出来,望着中年武将,跪在泥地上,战战兢兢的。
“你也配叫解晖?”中年武将上前,暴躁地将其踹倒,随即让人捆了。而后,招呼着麾下,一指剩下的人:“全部带走!”
这中年武将,也叫解晖……
这副场景,顿时引起了骚动,但是,无用。有迁延迟滞者,直接被动刀子先行砍了。
没有看吉时,上百人,捆缚着押往营门,不管其如何告饶、哀嚎抑或怒骂,毫不留情地执行斩首,正法。头颅与鲜血,将军法的森严,展示得淋漓尽致。
这一回,上百条性命,却是杀给其他数万只鸡看的。
……
秋后算账,既应时,又应景。
城内,河中府衙里,还有一笔账,需要刘承祐清算。
衙堂间,有些冷清,两道人影,相对而坐在两侧,大眼瞪小眼,神情之间,都带着焦虑。
薛怀让与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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