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赵上交在旁闻之,也很快提出这个问题。
刘承祐想了想,直接补充道:“登记报名之士人,来年可继续参考贡举,着吏部差人,同样半载一考,优先升拔!”
刘承祐想要的,并不仅是一帮读书人,若只会写辞作赋,于国家朝廷,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用处。倘不习庶务,至少在当朝,是不会有太高的发展空间的。
当然,哪怕对于那些士子而言,若有基层刀笔经验,在今后参试考取功名上,也是大有好处的。今后在贡举考核上,除了传统的帖经、辞赋,只会更加贴近实务、策论,更重细节。
若是有机灵点的人,明白这点,那么来年贡举,及第的几率会高很多。
“此次制举,赵、陶二卿,提领诸务,操劳繁琐,为国举材,差事甚得朕心!当论功行赏!”抬起头,环视一圈,刘承祐语调轻松,说道。
“臣等不敢居功!”闻言,两个人都是精神一振,陶谷更是满怀期待地望着刘承祐。
稍微考虑了下,刘承祐吩咐着:“传制,擢赵上交为礼部尚书,判昭文馆事,赏绢十匹,钱十万;以陶谷为中书舍人,知制诰,同赏!”
“谢陛下!”齐齐谢恩。
物质上的赏赐,实在有些抠门,但没办法,国库不丰,王章都是恨不得一子掰开当两子使,刘承祐又岂能大手大脚地花钱,只得在官位与权位上大方点了。
原本,刘承祐是打算让赵上交直接将礼部事接过来,使名符其实的,但是考虑到苏禹珪还兼礼部的差事,近来又低调,没犯什么过错,不好无故夺其权。
至于陶谷,以其接替范质的职位,对于范质,刘承祐另有考虑与任用。
议取淮南
暮秋已深,秋霜愈寒,就着凉风,王朴与王溥二者相伴,跟着召唤的太监,行走在宫廷廊道之中。作为新进进士中的佼佼者,天子唯二另眼相待之人,两个人完全算得上是“秋风得意”了,暂被安置在学士院,暂无品秩。
“文伯兄觉得,陛下召我二人,所谓何事?”放低声音,王溥问联袂而行的王朴。
王溥脸上如沐春风,一副儒雅的样子,仪态似乎都融入了其走路的姿势之中。以同科进士之故,哪怕年纪差着十六七岁,二人仍同辈相交,且关系还不错。对于王朴,王溥也保持着一个面对前辈的谦恭心态。
“君心难测,岂是我等所能猜度的?”王朴的声音中透着股苍劲儿味。
见王朴仍旧四平八稳的样子,王溥不由轻轻地晃了下脑袋,跟着泰然起来。
“二位官人请于此等候通报。”
至垂拱殿,被拦在殿外,二人表现没有丝毫不妥,保持着恭谨。
“臣王朴(王溥)参见陛下!”
“免礼!”埋着头的刘承祐几乎连抬头的空闲都没有,只是伸手朝二人示意了下:“先坐。”
殿中,刘承祐正批示着政事堂那边呈上来的奏章,二王应诏而来,倒是正好让他稍微放松一下。放下御笔,命人将最新朱批好的奏章发往中书处置,刘承祐这才将注意力投放到二人身上。
两个人,仍旧微躬着身体,站着。不过,也悄然打量着御案后的少年天子,此前虽在广政殿见过,但那时的高高在上与此时的近在眼前,感觉总归是迥异的。勤政的表现,总能弥补年纪的不足,让人感到一股心安与敬服。
“坐,不必拘束!”见二人仍坐着,刘承祐指着御前的座位吩咐道。
这才落座,保持着礼节,没有发话,坐待天子训话。
刘承祐在二王身上打量了几眼,王溥自是器宇轩昂,气度自若,只要心里不含嫉妒,就不会讨厌他。相较之下,王朴倒显得老成肃重,不只是年纪的原因,坐在那里,就有种不动如山的感觉,但胸中韬略才情,给人一种踏实感。
“此番制举,朕虽喜得才过百,然更喜得二君!”审视了一会儿,一张嘴,刘承祐便表示对二者的盛赞。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即便自负才略,面对天子的夸奖,二人也表示着谦逊。
态度极为和善,刘承祐寒暄着问道:“在翰林院这几日,可曾习惯?”
王朴答道:“学士、翰林两院,钟灵毓秀,群贤毕集,臣二人入院,便有如井底之蛙,初入天地,心怀尊崇,不敢怠慢……”
“这可真是过谦了!”见状,刘承祐轻笑道:“你们可是朕亲自点出的大才,文伯先生更为状元,不必如此!”
和二者简单地寒暄了一下,刘承祐自御案上,抽出了二人殿试所作策文,在手中稍微扬了下,对二人道:“二位所作《平边策》,朕近日了,已拜读了不止一遍。心中有所得,颇合朕此前之计议,然犹有疑窦之处,今日召二位来,以作解惑!”
刘承祐这副姿态,已是礼贤下士了,对王朴与王溥的看重,也是溢于言表。对此,二人赶忙起身,应道:“请陛下示下。”
“朕小作总结,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从二位的策文中,都能体现出来这样的思想!”刘承祐直接道来:“然文伯先生与齐物,皆有言,夺淮南而北顾。既先欲先易后难,何不完全削平南面诸国之后,再行北伐契丹?南方诸国的战力,总是比契丹人弱吧!”
刘承祐的总结,让王朴与王溥都下意识地点着头,而对天子能解其意,都有所感。
对视了一眼,由王朴开口。
“坐下讲!”刘承祐无时不刻,不表现其对人才的礼重。
“启禀陛下,以大汉如今的境况,北不可敌,只能暂避契丹锋芒,据幽冀而御备胡骑。如欲对外用兵,遍归四境,唯有淮南一域可图。”
“自古以来,淮南便是丰饶之地,户民百万,杨吴借之以割据鼎足。伪唐据之,时时窥伺中原,侵犯徐淮,虽则南军战力不强,然对我中原京畿,仍具有巨大的威胁,如剑悬于首。”
“故夺淮南,不仅可夺淮南之人口、土地、财富,还可解我朝腹心之患,巩固中原,同时,亦可以北兵,威临大江,为日后进取江南做准备!”
听王朴亲口所述,刘承祐也跟着颔首,不过这些问题,刘承祐自己都分析得出来,故仍旧看着他。
王朴则适可而止,将表现的机会,让给王溥,两个人显然对于《平边策》交流过各自的意见,又有所得。
只见王溥拱着手,接话叙道:“陛下,自前晋少帝以来,中原屡乱不止,及胡寇南下,山河破碎,幸得高祖拯溺天下,建立大汉,及至今朝,陛下稔灭河中之叛而归,天下方得片刻安宁。”
“北兵强悍,然我朝国力属实不足,生民困苦,非十年以上,势必难以恢复。”
“而伪唐,自其先主代吴自立以来,得以据江淮泰半膏腴之地,潜心经营十余载,民殷国富,人心归附,拥兵十数万。前番又得以出兵平闽,其势正盛!”
“以大汉之军力,倘若发兵南下,夺淮南尚且不易,更遑论渡江而灭之。”
王溥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大汉空有强兵,但没钱没粮,提兵南下占便宜都不容易,要灭南唐,则更难,这强兵,估计还有打个引号。而对大汉的国库,有着异常深刻认识的刘承祐,闻之当然更是深有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