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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节

 

“领军指挥,可有人选?”刘承祐转而问驻屯人选:“澧州当南方三地之要冲,四战之地,且湖南局势复杂,混乱不定,需以一明战略、能持重之战将,主其事!”

刘承祐的要求,让众臣一时都不敢贸然举荐。大汉战将千员是不假,但多勇夫悍士却也是不争的事实,驻屯澧州,一味的勇并不可行。当然,持重沉稳之将,也不少,随口便能道出郭威、郭从义、刘词等人,但若有这些军中大佬去戍一座桥头堡,就算刘承祐下令,人家还真不一定奉命……

斟酌几许,还是王溥出声,给刘承祐推荐了一个人:“陛下,护圣左厢第一军都校曹胤,性沉厚,谦恭有礼,从军多年,作战经验丰富,可委之以任!”

护圣军作为虎捷军(侍卫司步军军号)下四大军之一,其左厢第一军指挥,也算是中高级将领了,对于此人,刘承祐也是有些印象的。

“嗯?”脑中恍过此人的形象,不过两眼中闪过一抹异样,这抹异样,似乎坚定了刘承祐想法:“此人我知道,确是个沉稳之将,就这样吧,加其为澧州防御使,从速南下襄州,接管兵马,前往澧州!”

事关兵将调动,刘承祐是直接朝枢密副使魏仁浦吩咐。

又看向其他人,严肃提醒道:“襄州、荆南以及湖南那边,朝廷相关部司,当尽力配合,从速落实,确保襄军屯澧,以免贻误,而生佗变!马希广那边,想来是撑不了多久的,此番朝廷的动作,一定要快!”

“是!”

“不过陛下,倘若我军未至,而马希广已然败亡,当如何行事?”魏仁浦趁机,向刘承祐提前做好请示。

“朕这边劳师耗财的,总不能直接打道回府吧!”刘承祐语调轻松,满口的强盗逻辑:“朕既应楚王之请,澧州即为我大汉所辖州县,派驻军马,乃我朝正常之军事调动,马楚难道还有意见不成?”

“再者,马希广若败亡,马希萼还敢犯我天威吗?说不准呐,届时马希萼还会派人,箪食壶浆北上,以犒王师!”

“是!”魏仁浦颔首作揖,也不多言,有皇帝的明确授意即可,他也好提前做出安排嘱咐。

此番殿议,所议者不过“楚王请援”,但从始至终,北汉君臣,都只是就大汉的利益与战略进行考虑谋划,一点也未顾及湖南士民的利益与感情。当此乱世,小势力的悲哀无过于此,而况于,自己还不争气……

而刘承祐,他心里实则还有些享受这等谋划天下的感觉,大权在握,乾坤在掌。

“湖南之事,就此议定!”刘承祐做了个总结,尔后提出最后一个议题:“那么伪唐那边,当以何人出使,说其‘分楚’!”

言方罢,陶谷是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大开大合一礼:“臣愿往!”

观其神态,兴奋难耐,就是不知,是为了出使建功,为国煊威,还是怀念秦淮河上的花舟美人……

事实上,前有出使南唐的经验,并且任务完成得不错,陶谷是个再访南唐的人选,另外,就是王溥了。

刘承祐看了看王溥,似乎也有异动,文臣大抵都有一颗纵横捭阖的心。

眼珠子转悠了两圈,刘承祐看着陶谷:“那就劳陶卿再走一趟吧!自两国修好以来,也有一年半载了,大开榷场,互通往来,边境日渐繁荣,两淮百姓生活日渐安定,此皆唐主开明之功德,朕心感之。你就代朕,去金陵,访问一番,给唐主歌功颂德,表达朕的谢意与敬重……”

刘承祐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含蓄近乎赤裸,说得陶谷一愣一愣的,在场诸臣也都不由侧目,天子的面皮,却是越来越厚了。不过却没什么值得惊异的,毕竟,都是玩政治的,基本功。

“臣奉命,必不负陛下之望!”陶谷的声音中,都张扬着喜意。

用兵筹划,自此而始

殿议既罢,诸臣散去,无事者自归其府,有任者则奔官署,星夜处置其事。湖南的局势不定,皇帝的决策需要快速落实,容不得拖延。

内侍们动作小心地清理着崇政殿中的狼藉,不敢闹出大的声响,殿中尚且残留着些许油荤味,刘承祐干脆招呼着留下的陶谷与王溥,让其伴驾,在殿外散散步。

深冬的宫室之外,格外冰冷,周遭漆黑如墨,宫灯挂饰不少,却也难敌黑暗。入目者,灯罩之下,孱弱的火光晃动,带给人一种朦胧迷离之感。

不过,安步当车,行思几许,吹了一阵寂冷的夜风,这头脑却是清明了些,胸中混沌仿佛净化不少。

“陶卿,你可知朕留你于宫中,所谓何事?”驻足,身体放松地侧倚在殿前广场边的青石栏杆上,刘承祐瞟了陶谷一眼。

陶谷闻言一讷,两眼精明地转动了一圈,微微佝身,谦敬道:“出使伪唐,不知陛下有何教诲,臣恭听圣训!”

“同你陶秀实交谈,如沐春风啊!”刘承祐探手迎了迎冬风,轻笑道。

此言似乎在夸陶谷机敏,但思之,总有些别扭。

头微仰,面向南方,刘承祐说:“江东之地,人文荟萃,风景宜人,另有秦淮歌舞,吴侬软语,容易使人迷失,陶醉其中,想来只怕也是回味无穷吧……”

大概是心中有鬼的缘故,天子话里的弦外之音又那么明显,陶谷老脸一红,下意识地瞥了同样候在一旁的王溥,低头道:“陛下请放心,臣此次使唐,必定倾心尽力,免为外物所扰,以说唐主,不负使命!”

“陶卿误会了!”看陶谷有些紧张,刘承祐呵呵一笑,一双映着火光的瞳子在黑夜中格外发亮:“美酒佳人,轻歌曼舞,谁人不爱。陶卿喜欢,朕也喜欢,人之本色,勿以为事……”

此言罗,陶谷更加紧张了,稍稍低头,作羞愧状。

看陶谷表情间疯狂的挣扎之色,刘承祐语调仍旧轻松,竖指道:“陶卿此去,只当说动李璟即可,朕也只要结果,不看过程。听说伪唐君臣好饮宴,高谈阔论,嬉戏渔色,如能达成目的,歌舞笙箫,流连忘返,亦不足道……”

“陛下玩笑了!”陶谷讪讪一笑。

朝其摆摆手,刘承祐说:“马楚之事,只是朕闲手一子,成败虽无关紧要,但能起一分效果,便为异日征淮减少一分阻力。而今岁数季冬,国事紧迫,也不看气候了,烦卿辛苦,今夜备好文牒,回府收拾收拾,明日即南下去吧……”

“遵命!”闻言,陶谷松了口气,郑重拜道。

“明日也不用向朕辞行了!”刘承祐道。

“是!臣告退!”

陶谷再拜而退,经刘承祐同意,后退几步,转身而去,踩着冰冷的地砖,脚步匆匆,跟逃似的。

望着其背影,刘承祐感慨道:“陶秀实此人,私德或有亏,但还是可堪一用的。”

这话,还站在边上的王溥,并不好乱接茬。

刘承祐看向他,微微一笑:“齐物,你也想去伪唐?”

王溥作揖答道:“金陵风物,伪唐君臣,臣前番使唐,业已见识过,此次不能成行,纵然少有遗憾,也只是不能亲往替陛下分忧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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