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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说着,李氏都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娘知你素有主见,劝不住你,还是不使你为难了。李业那边,我回了他!”

听太后这番肺腑之言,刘承祐面上流露出的,是少许无奈。这么个世道,他岂会不知,宗室亲戚的重要性,想当然的,再怎么都比外臣来得可靠。但是,他这干亲戚,确实是大都属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啊……

似乎,刘氏与李氏的所有精明与气运,都被刘知远与李氏耗尽了,刘承祐这“逆天改命”之子例外。

稍作思量,刘承祐对李氏道:“娘这番顾念之情,体谅之心,我岂能不知?你的顾虑,我也有所考虑。皇叔那边,镇守河东,我很放心;慕容皇叔,听其有断狱之能,待其自河东归,我有意让其到大理寺典狱;刘赟虽显软弱,但胜再沉稳,听得进人言,到一大州任镇守,还是绰绰有余的,我还是会用他的。三郎也成年了,待吴越公主来京,成亲之后,我也有意给他份差事,让他为社稷出一份力。”

刘承祐这番话,基本是为了安太后之心了,略微顿了一下,又道:“至于舅舅,唔……这样,娘替我转告于他。他不是向来自诩才士,志在功业吗?与其在朝中孤芳自赏,莫若去外州,我让他去原州,也是给他发挥能才的机会。原州虽然僻远,但正是用事奋武之地,他若能做出一番成绩,我又岂会弃亲舅而不用?”

刘承祐的这番表态,倒是让李氏脸色缓和了许多,稍显犹疑地看了看他:“当真?”

刘承祐一摊手:“儿子岂敢,又何必欺瞒于娘。”

“如此,我倒可叮嘱他一番!”

安静地坐在刘承祐腿上,皇长子刘煦虽然听不懂婆婆与父亲在说些什么,但待他们说完之后,抬起小手轻轻地拉了下刘承祐的衣袂。

“嗯?”刘承祐低头,稍显好奇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刘煦小眼神有些躲闪,一手抓着小片桃花糕,递到刘承祐嘴前,小手尚且有些颤:“爹爹,吃……”

清亮的童稚之声,几乎暖到刘承祐心底,脸上难得地绽放开畅快的笑容,微低头吃下。

刘煦顿时露出了一抹天真的笑容,而刘承祐心中头一次充满了怜惜之情。

靖江军

开封西郊,夹汴河金水之间,地势低洼处,有一池。乃是乾祐二年秋冬之际,王朴奉命开凿,以为大汉水师训练。

池周围十三里有余,南北走向,东西径长,导汴水灌之,其南设坝,通金水,用以行洪泄急之用。当初,凿成此池,共征召军民逾四万人,前后耗时约两月,费三千万钱。

池新成,未特殊命名,直接呼之为“新池”。池成之后,刘承祐又拨钱粮,于汴水之侧造大小战船三百余艘,又于禁军及中原、淮北各州选拔习水之青壮,编练水军。加上自荆北州县征调士卒,方才凑得七千水师,号靖江军。

而靖江军都指挥使,刘承祐左思右想,反复考量,调任向训。刘承祐也是没有办法,北方实在缺少长于水战的将领,直接用外人,刘承祐又不放心,毕竟这是他耗费了大代价方才打造了一支“水军”。

用向训,算是“旱将水用”,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但刘承祐也当面请教过其意,虽有些为难,但向训还是咬着牙应下了,立誓练成水军。

当然,刘承祐也知道不能过于勉强,为了减轻向训的压力,刘承祐自襄、安、郢、复等南方州县,调动了一批军校北上,辅助向训,编练水军。

而向训,得了刘承祐的使命,深感责任重大,在战船、官兵、钱粮配备齐全后,便带着十余名不同来历的水军将领,一心投入到靖江军的编练之中。

就刘承祐所知,向训为水军主将期间,知己所短,不耻下问,以襄阳来的两名指挥使为师,向其请教。又多阅兵书,研究古今水师作战战例,总结其经验得失,在训练、排阵、接战上,也同麾下积极讨论。同时,向训还主动学习起天文地理知识,到馆藏之中查阅国家河流水文情况,尤其是江淮之地……

主将起了带头作用,官兵效之,如此半年多下来,原本如一盘散沙,杂糅而成的乌合之众,渐有了水军的样子。

操船排阵、接舷作战,都有模有样的了,刘承祐巡视了几次,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季春的新池,风景宜人,碧野连天,绿树成荫。新池周围十数里,都被划为皇家园林,平日里有一支铁骑马军于其间训练游弋,实则就是为了避免水军的训练情况为人所刺探。

开凿池湖,训练水师的消息无法隐瞒,但水军的具体情况,能隐藏便隐藏,作为庙算者,就当多虑多思。就金陵传来的消息,南唐君臣听说汉帝在开封掘池灌水以练水军,并未以为意。

只有韩熙载进言,让李璟要小心北汉,只可惜,李璟信重韩熙载,也难以忍受韩熙载那种“我才是对的”进谏态度。作为大汉的“良师益友”,冯延巳还嘲笑,说北汉天子于平地之上凿池练兵,属好大喜功,事倍功半,不足为惧。

虽只付之一笑,但也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李璟还遣侍郎李德明为使,至开封,联络合兵伐楚之事。刘承祐命陶谷好生招待了李德明一番,并令其回报李璟,唐兵入楚,汉军必从之。

显然,上钩之后,南唐那边,比刘承祐这边想象中的还要积极。时值三月,唐廷已然开始准备起发兵入楚的准备了。

阳光和煦,清风徐徐,周遭景色,让人备感舒适。此次,算是刘承祐一家人出来踏青,皇后、贵妃、贤妃都带着皇子来了,这一回,刘承祐没忘记把长子刘煦也带上,由皇后符氏亲自照料着。

在远处,搭了一座营地,草长莺飞之际,高贵妃与折贤妃正在放着风筝,迎风而奔,尤其是贵妃高氏,欢声笑语间,美妙的娇躯颤得动人心魄……

刘承祐则还来得及欣赏那美景,他的目光还落在新池之中,数十艘正成攻击阵型操练着的大汉水军。

在大内卫士的保护下,让向训随驾,策马轻骑于新池之畔,由南向北,缓缓而行。

关于水师,刘承祐基本算是纸上谈兵,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但遥观其舰阵,近观其士卒,风采却是感人。

“星民,你果不负朕望,朕每观一次水师,都有不同的体会,水师渐成啊!”刘承祐遥指池中行进,号旗挥舞,呼声不绝的水师,对向训道。

向训已年近不惑之年,不到一年的水师生涯,似乎让他老了三岁一般。

此时闻刘承祐之言,只觉天子有些乐观了,骑在马上,直接予以打击:“不瞒陛下,新池乃静水,完全无法与江河水情之复杂相提并论,激流、暗涌、礁石,各类凶险,都非静水之师能够轻易克服。距离成军,尚远呐!”

听向训这番保守的回答,刘承祐对他的理智与冷静,表示赞赏:“看来朕选用星民为将,是个正确的抉择,以陆将统水师,以外行率内行,乃迫不得已之事,然将军能积极学习以进取,确是更加难得!”

追随刘承祐以来,向训被夸得也算多了,只有此次,不似以往的从容淡然,叹息着应道:“陛下以水师付臣之手,臣深感其重责,唯有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以报陛下!”

点了点头,刘承祐道:“就冲你向星民这番话,异日征伐淮南,靖江军足堪大用!”

两眼一亮,向训双拳一抱,言辞激昂道:“纵然我军缺少实战,臣不敢保证,但论将士操训敢战之心,必胜于贼军!”

“这话听着,提气!”刘承祐说道,想了想,对向训吩咐:“接下来的水师训练,当出河入江,在江河翻涌之上,纵舟驰骋。实战经验或不可得,但其他,该熟悉的,该操练的,不得放松!”

“是!”

向训向刘承祐感慨着:“我北方长于步骑,如论水战,还得数南方诸国啊。就臣所知,南方诸侯征伐,战船上千,水卒数万,乃是常事。而我北方,自三代以来,有记载者,却是屈指可数。规模最大的,还得数梁晋夹河鏖战之时,晋军火烧梁船,彼时也不似水军接战,更像步军操舟……”

闻言,刘承祐则说:“正是因此,水师的编练必不可少。仅以步骑强兵征伐淮南,是不足够的,纵使能拿下,也不知要多付出多大代价。伪唐水师数万,只需移一部至淮上,横绝两岸,如无水师策应,必定给我军造成极大的麻烦。”

“陛下所言甚是!”向训附和道。

“而朕欲彻底扫平南方诸国,更更需仰仗水师之力。新池练兵,只是小打小闹,待夺下荆南,当于江峡编练,甚至打造海船,出海上奇兵……”

听天子的大略,向训再拜感慨:“陛下宏图远略,令臣心驰神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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