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节
范质顿时心思一动,稍微想了想,顿时应道:“臣以为,陛下此议,甚可!”
“近来听闻,河东下属州县官吏,有不少枉纵狱案发生,民怨很重!”刘承祐幽幽然地说道:“朕打算以范卿为河东巡抚使,去一趟河东,以宰相之尊,查察官吏,黜置奸邪,昭扬法律,顺便替朕祭拜北都!”
“是!”范质心里彻底警醒起来了,天子分明是意在“沛公”啊,此行不一般,甚至可能有危险,但范质没有任何推搪的意思。
注意着范质的神态眼色,刘承祐知道,以此公的机敏,显然窥探出自己的某些用意了。
“还有一事,想要范卿,参详一二!”很自然地转移话题。
“陛下请讲!”范质沉身肃容道。
“郭威上书,以父子不当同朝为由,自请去职,离京为官!念其老迈,朕不忍其离都,受那跋涉之苦!”刘承祐说道。
闻言,范质陪着点小心,又带着点试探,应道:“如此,或可将郭荣外放!”
刘承祐说:“郭荣在外多年,累迁军政,征淮功劳卓著,论其资历,也可进京掌权任事!再者,朕方以其为枢密副使,不便轻改!”
听天子这么说,范质明白了,还是打算放郭威出京的。他甚至猜想,刘承祐调整赏职,以郭荣为副使,只怕早已考虑到这种情况。父子同掌枢密,百官看到了,都会进言调整。
想了想,范质说道:“郭公深明大义,而识大体,请陛下念其忠君体国之心!”
点点头,刘承祐慢条斯理地:“朕所为难者,是天下之大,何处适合郭卿!”
范质也考虑了会儿,建议道:“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在镇多年,依朝制,当迁职调任。眼下,湖南有事,王、周等人已生龃龉,乱事起于不测之间,倘以郭公坐镇襄阳,可就近调控。陛下,以为如何?”
唇角,慢慢地绽放开笑容,刘承祐颔首,仅道一字:“可!”
为将军践行
“张少监,陛下在吗?”虽然张德钧基本与刘承祐形影不离,崇政殿前,向训还是朝他确认了一下。
扫了向训两眼,大汉诸多将帅之中,向训是少有正眼看他的人。微微一笑,张德钧说道:“将军且稍后,容小的进殿通禀!”
“有劳了!”向训微一拱手。
“星民不必多礼,先坐,待我处理完这份奏章!”殿内,看着被张德钧引入的向训,刘承祐只抬了下眼,吩咐着。
“谢陛下!”
安静地坐等,待刘承祐落笔审阅结束,抬起头来,向训方才起身,道:“陛下勤政,数年而如一日,实乃大汉之福,百姓之福,臣钦佩!”
笑了笑,对其恭维,不作评述,刘承祐道:“我倒想,天下太平,军政无事,垂拱束手,而坐龙廷!”
对于天子这言不由衷的话,向训识趣地仅听一半,说:“陛下励精图治,必然一统天下,再开太平,以造盛世!”
刘承祐嘴角一勾,道:“凤翔来的军报,蜀军增兵两万,陈仓一线的压力很大啊!”
向训眉头一凝,道:“蜀军如此不知进退?”
刘承祐反应倒是平和:“或许是蜀军觉我朝,方经淮南大战,军财民力,皆消耗巨大,想趁我新力未继之时,讨些便宜吧!
孟昶花费十五载,方才剪除旧将权臣,亲掌后蜀军政大权,虽渐耽于享乐,但犹存一份志气,想要北伐,克复中原,倒也不足为奇。
孟氏父子,治蜀二十余载,少遭兵祸,积聚之丰,完全可以想象,为我朝西南大敌啊!”
“每逢国难,必思良将!”说着刘承祐的自称,都正式起来了,冲向训道:“朕遣你西去,就是为了应付蜀难!”
“陛下,臣此番进宫,就是来向陛下辞行的!”向训拱手:“西进之军,臣已挑选完毕,两千兵卒,皆是征淮有功之士,可堪一战,倘在关中,足以横断渭水。臣已查得渭河水文,所乘战船,可纵横其间!”
看着向训一身戎甲,刘承祐点点头:“征淮半载,奔波于水上,本就干着苦活。此番回京,未得多少休整,便要再度率众西行,辛苦了!”
“为国效力,岂敢言苦!”向训面色不改,但语气坚定。
“星民豪气干云啊!”
面对天子夸奖,向训处之泰然。不过,很快面上露出一抹迟疑:“陛下!”
“对朕安排你西进,心存疑惑?”刘承祐语气肯定地问向训。
向训点头:“蜀军强势北进,侵我关内,来势汹汹,朝廷未大举应变,禁军只兵未动,仅以臣帅一偏师水军西进援济。臣有信心,阻蜀兵于渭南,然如欲退之,仅凭关中的州镇军,只怕力有不足!”
“身在东京,目光已投千里之外,所虑大局,星民能够考虑到此,不愧名将之姿!”刘承祐看着向训,目光中满是欣赏。
言罢,刘承祐简单地将郭威的“疲蜀之计”讲了一遍,向训这才恍然。刘承祐扬了扬手中的奏报,说道:“原本,朕还忧虑,蜀军久战不下,会心生退意。而今援兵来,虽使凤翔更加危险,却可使蜀军顿兵更久些了!论消耗,守方总归要比攻方,来得小些,朕虽不愿以西陲长遭战火,但也愿意陪蜀军耗下去!”
“臣明白了!”向训道。
“你真的明白吗?”刘承祐突来一问,让向训微讷。
“陛下另有吩咐?”迎着天子的目光,向训不自觉地打起了精神。
刘承祐一手上指,语速缓慢,别具为言,道:“若仅以水军西进,控制渭河,朕可以任择一将领,哪怕是郭廷渭、张彦卿那等降将!你可想过,朕为何偏偏要点你向星民的将?”
向训拱手:“恕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到了凤翔,熟悉陈仓各路之军,了解军情,洞察敌情,勘探秦凤四州乃至汉中!”刘承祐背起手,一条条地朝向训交待着,每说一条,便让向训表情严肃一分。
“朕知道你的才干,不在水上!朕让你去凤翔,不是让你去统率水军的!”刘承祐盯着向训的眼睛,说道:“只要守住陈仓,蜀军迟早会退兵,而秦凤四州,朕迟早也要取回来!届时,你向训,便是西征主帅!”
刘承祐此言,如霹雳一般,劈开萦绕在向训脑海中的迷雾。不假思索,向训跪倒在地,斩钉截铁地拜道:“臣奉命!必不负陛下之望!”
刘承祐起身,走到向训身旁,矮身探手,将之扶起,与其同出殿门,一边走,刘承祐一边轻声道:“星民,你与相交,已有六年了吧!”
“臣本河内一匹夫,自负韬略,北上投靠晋阳,终为陛下所纳!”向训脸上也流露出回忆的神采。
“一晃六载,这些年,鞍前马后,效力于军政内外,兢兢业业,从无怨言,这些朕都看在眼里。是故,朕也愿将心腹之重托付于你!”刘承祐感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