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节
收起心中的少许异样,刘承祐说:“可知幽州水患如何?”
对此,显然是有所调查的,倒也不敢有所欺瞒,李涛道来:“大水爆发,蔓延数十里,确有其事!”
“幽州亦是大汉所属,其黎庶百姓,也是朕的臣工子民,岂能区别以待。既受灾,当施以援助!”刘承祐想了想,道。
对刘承祐的决定,李涛显然有些不解,不知皇帝为何会对幽州偏纵,想了想,说道:“陛下,此番国内大水,除各地州府之外,朝廷前后增调钱百五万缗,粮二十万石,靡耗甚大,只怕也无力满足赵匡赞所请!”
刘承祐目光平静,注视着李涛:“挤挤挪挪,总归是有的!再者,效前番,削减一些,转运幽州。朝廷,总不至于拮据到这个程度吧!”
眼见皇帝心意已决,李涛也不敢过度相争,只得俯首听命:“是!”
刘承祐踱起了步子,突然扭身向李涛:“听卿所言,朝中对幽州,对燕王似乎有些非议啊!此风不可涨,当有所约束,传朕诏命,日后但有争议幽州,菲薄燕王者,严惩!”
见刘承祐降下这么一道命令,李涛表情不怎么好看,观皇帝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应承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向他进言:“陛下,臣等所虑,并非无的放矢。还望陛下,有所警惕!”
看李涛那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刘承祐想了想,说道:“燕王坐镇幽州这些年,替朝廷抵御契丹之侵袭,这是实在的功绩。而今,人家一如既往,效顺于朝廷,朝廷又岂能妄加猜忌?”
略作沉吟,刘承祐又道:“卿等所虑,朕也能体察忠心。但是,朕有一言,燕王尽忠职守,朕绝不负他!”
皇帝都这么说了,李涛也只能无奈道:“是!”
当然,刘承祐心里真正的想法,则不足以对李涛道之了。眼下,他可没空去猜忌赵匡赞,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淮南情况
幽州那边,确实有些变化,燕王赵匡赞那边,想来也确是多了些想法,事物从来不是一成不变,而况于人。
原因也并不复杂,一者赵匡赞承袭父位,坐镇幽州多年,大权在握,为异姓王之最,也会考虑将来。二者,也是朝廷近两年来的变化,让其心生疑忌了,虽未明确喊出削藩的口号,但收权的举动,却实实在在地进行着。
由此引发的是,燕王府那边,近年来不断提升实力,加强控制,尤其是所属燕军的掌握。燕军中,似悍将赵思绾者,越发得到赵匡赞信任与看重。
但是,局限于幽、涿三州,边境安稳又没两年,赵匡赞虽则努力,成果终究有限。背靠大汉,还是得依靠越发强盛的中枢朝廷。
而朝堂之上,李涛等臣僚的顾虑,刘承祐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可以听而不纳,在刘承祐看来,眼下远未至考虑幽州与燕王的时候。赵匡赞何以屡次上表,请这要那,一方面是真的需求,另一方面则是为试探朝廷的态度。
重心不在北方的时候,刘承祐力求一个稳定,自然不欲搞事,破坏既有的平衡。观其在西北边事上的态度就可知,连延州事都能容忍,而况于幽州重地。
再者,不管暗地有多少龃龉、疑忌,这些年来,赵匡赞与燕军,对大汉朝廷而言,还是颇有功勋的,这点不可否认。
于刘承祐而言,赵匡赞有些想法,有些猜疑,是很正常的,是可以调合的。他不想看到的是,因为一些不合时宜的猜忌,让燕军与朝廷彻底离心背德。
要知道,北边还有契丹。这两年中,大汉在不断发展进步,文治武功,远迈三代,但是契丹同样在休养生息。
传闻说契丹皇帝耶律璟荒于政事,畋猎饮酒无度,但是有耶律屋质、耶律挞烈等臣辅助,实力也在恢复壮大中。最重要的是,契丹皇室、贵族们势力的加强,使得耶律阮当政期间所积压的内部矛盾,得到了缓解。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逼得赵匡赞偏向契丹,那绝对得不偿失了。早些年,以血债累累,刘承祐不作担忧。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仇恨也将逐渐淡化,算不得什么,尤其在近两年来,汉辽两方从上到下,保持克制,加强经济往来的情况下。
是故,察觉到朝中有针对燕军的非议不满,刘承祐即以最果断坚定的态度,做出处置。身为大汉宰相,李涛算是合格的,纵使不能立刻猜透皇帝的顾虑与心思,刘承祐也相信他,能够充分执行他的命令。
“淮南那边那边,什么情况?”刘承祐辄而问道。
提及此,李涛老脸上凝容稍展,轻笑道:“进入九月以来,旱情已然大大缓解!窦贞固、王朴,皆是朝廷干城,治灾抚民,处置有方,使得上下皆安,淮民归心。
只是,此番旱情恰在初秋,淮南田亩,多颗粒无收,百姓给养艰难。自淮南大战之后,地方破坏严重,休养不足两年,如欲复当年之盛,又要押后一两年了。”
“淮东富庶,水脉发达,交通便利,以两载积累,朝廷稍作调配,可安度。淮西则不然,还需要朝廷这边,再协调赈济,不过淮西之灾情,较于淮东,要轻一些……”
“这些情况,卿皆已明晰于心胸,可酌情处置!”刘承祐看起来很满意,对李涛说。
略作考虑,刘承祐又道:“各地大水,淮南旱情虽解,对水患却不能疏于防范!”
“陛下英明!”李涛禀道:“两道官府,皆有作为。王朴征调民壮,于治内,疏通河道沟渠,修复湮废渠塘,大辟旷土,以备屯田。另,王朴奏,欲于楚州境内,重修白水塘。”
“王朴不愧为朝廷栋梁啊,他动作倒也不慢,这是欲借机大干一场啊!”刘承祐感慨道:“楚州,白水塘?”
见刘承祐有些疑惑,李涛向他解释道:“白水塘北接山阳,西临盱眙界,最早为曹魏所筑,随大业年间枯涸,武周证圣年间修复,开置屯田。根据王朴所奏,是欲从盱眙北淮水之侧的洪泽浦,行拓建工程。”
“洪泽湖?”刘承祐嘀咕了句,有所恍然。
“《元和郡县志》有载,洪泽本名破釜涧,炀帝幸江都,经此浦宿,时亢旱,至是降雨,流泛,因改破釜为洪泽。若命名为洪泽湖,却也恰当!”
李涛见状,接话道:“按照王朴所呈计划,扩建后的洪泽,可纵百里,横二十余里,为江北一大泽,用以蓄洪、灌溉、养殖、船运,临淮州县百姓,皆可从中惠利,而少水旱之忧!”
听李涛这一番描述,刘承祐显然是动心了,稍加考虑,即道:“答复王朴,诏允之!告诉他,让他放开手干,此利国利民之举,朝廷没有不支持的道理。值此灾情,民力有余,正可危中求机,谋建千年之泽,百世之利!”
“陛下英明,高瞻远睹!”李涛当即恭维一句。
“另外,如此大工,所费之民物力,量也难少,若有困难,朝廷或可支援!”刘承祐说。
“王朴奏上言,以淮东之力,足可成就。只是,向朝廷输送税赋,当有所蠲免!”
“受灾州府,都有减税免赋之恩诏,诏允!”刘承祐直接回应道,想了想,又说:“东京这边,可发些开建器械、工具,算是支持的一份心意!”
“是!”李涛应道,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皇帝对王朴的信重,朝野内外,也算少见了。
察问完此事,刘承祐稍微活动了下筋骨,主要到政殿之中严肃紧张的气氛,不由对李涛叹道:“入秋以来,旱情、水患,接踵而至,急报纷至沓来。这却是在考验我大汉君臣啊!太平时日,难见朝廷之恩泽,大难来袭,正当上下管吏发挥才能之时。向使臣工,不加懈怠,尽力任事,用心为民,民心自聚,国家自安啊!”
皇帝讲出这番话,听起来就蛮有道理的,李涛当即盛赞。作为宰相,面对一个强势的皇帝,还得放聪明些,尤其李涛自觉,自己的相位,还不算稳当……
“陛下,天灾连连,为何不出郊祭祀天地神祈,以求庇佑?钦天监那边,已然选定日期,做好祭礼准备!”见皇帝心情有所缓解,李涛趁机进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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