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节
相较于在西县蜀军中开始蔓延的低落、失败情绪,汉骑这边,在马仁瑀的率领下,逐渐整队还营,顺便清查着战损、战果,收容着遗留、走失的马。
“蜀军还是这般不堪一击啊!”回营途中,下属一名营将大笑着,脸上横肉抖动:“若不是准备不及,方才攻进城内,这破城之功就被我们拿下了,倒不需大军按部就班地攻城了。”
“区区小胜,尔等便如此骄狂,难怪都帅近来要严厉打击军中骄兵!”马仁瑀虽然训斥着,但年轻英伟的面庞上,同样洋溢着笑容:“骄兵必败的道理,尔等不明白吗?”
“不是我等骄慢轻敌,只是蜀军的战力如此,再加伐蜀以来,我等将士,一直当着陪衬,高头大马,却坐看别军杀敌立功。将士们心里,可憋着股气,这一仗也算释怀了!”营将感慨着。
说着,注意着马仁瑀的表情,嘀咕道:“再者,方才攻城,是将军你带头往上冲的……”
听他这么说,马仁瑀也咧开嘴笑了笑,不过很快敛起,有点认真地说道:“不过我看,蜀军的士气倒有所恢复,抵抗比起成州、兴州之时,要激烈得多!”
“短短时间内,竟然损了我六十三骑!”马仁瑀一脸的肉疼之色,扭头看着营将:“回营之后,将阵亡的弟兄全部记好,有机会,还当收容其尸体……”
“是!”在这等事上,没什么好多说的。
扫了眼四周,马仁瑀叹息道:“此间地理形势,实不利我大汉铁骑纵横,还是得等进入蜀中平原,方是我等驰骋用武之地啊!”
“将军说得是!依我看,照目前的速度打下去,明年我军可以在成都过年了!”营将道。
马仁瑀却摇了摇头,他虽然剽悍自信,却也没自负到那种程度,不提蜀岭奇峻,险关恶道,就这个冬季,便没那么容易度过。另外,朝廷虽然持续伐蜀,但对前线的支持力度,可不似要一口鲸吞蜀国的样子。
早年给潘美当小弟时,马仁瑀基本醉心于磨炼武艺,精习骑射,凡事多问多听潘美。不过在进入奉宸营后,除了锻炼体魄,习练作战技巧外,也少不了文化、兵法、战例的教育,经过如此熏陶之后,到西南大营后则算是实现了彻底的个人独立。
不知觉间,在不断的观察之中,小马将军对战争的形势与发展,已有了自己独立的思考与见解。
天色逐渐黯淡,一日的进军、扎营、厮杀,人与马皆已疲惫。冬风冷冷地吹,呼呼作响,道途之间,不时能看到方才追逐作战之时阵亡蜀卒的尸体,如同路标一般,指引着将士还营。遇到少量汉军的尸体,则带回营火葬。
回归之时,沮水东岸的汉军大营,已经彻底建造好,精锐军队的效率,往往令人咋舌。营壁布局合理,守备森严,人声畜鸣可闻。
帅帐之中,向训正与汉将们研究敌情,将傍晚所察西城布防口述,有随军记室写画标记。顾不得疲惫,晚食都是随便对付几口。
出击的骑兵还营,引起了一些欢呼,待通报后入帐,向训抬眼问道:“马将军斩获如何?”
“末将一路追杀至西城下,斩蜀骑近三百,缴获战马一百六十八匹。城中蜀军出城接应,末将瞧得空隙,带人冲击,本想一举破城,被蜀军拼死挡住。无奈只能转袭接应的蜀军,破其军阵,杀伤数百而归……”马仁瑀汇报道。
“好!”
“战果颇丰啊!”
“小马将军当真悍勇啊!”
帐中汉将,多笑呵呵地,朝马仁瑀表示赞扬与贺喜。马仁瑀固然年轻,到如今也不满二十二岁,但以其河北河北豪杰之慷慨豁达,在军中名声不小,诸多将校与之关系都还不错。
“胆气倒是十足!凭你千骑,竟敢冲其关城!”向训也笑了笑,问:“蜀军抵抗如何?”
马仁瑀应道:“其士气有所回复,若据城死守,破之也不易!”
听其回答,向训脸上更加满意了,客观评述,没有轻敌。
“本帅亲自查探蜀军城防,西县确实被李廷珪打造地坚实,池宽墙固,准备充足,布置几乎看不到什么漏洞,想似梁泉、顺政那边一战而下,几不可能!”向训起身,环视一圈,冷静地说道:“然城池再坚固,也要靠人来守,本帅不信,凭着城中那些败兵、新军,乌合之众,能挡我大军!”
“愿听都帅调配!”立刻有人率先高声表态。
“李廷珪不是想与西县共存亡吗?本帅成全他!”向训一握拳,冷冷地道:“传令,十日为期,让凤、成、阶、兴三四州,征调民夫一万,前来军前助战!
明日拔营起寨,前移至关前下寨,诸将各整军砺士,打造攻城器械,准备破城!”
“是!”
征发之苦
成州,同谷县。
以青泥、下辨两水汇合,注入飞龙峡谷,因而得名。虽处西南边陲,但一直以来,较于中原、河北的兵祸横行,这些陇南的州县,整体而言还算安定。
中原风云变幻再是剧烈,对西南的影响终究有限,西面吐蕃早已分崩离析,些许杂胡也难翻大浪。近三十年来,于陇南诸州而言,只有在后唐灭前蜀、后蜀攻关中前后,发生了较大的动乱。
当然,自汉蜀两国交恶,连连用兵之后,州内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以地理地势之故,不管是蜀国,还是大汉,据之用兵,总免不了就地因粮,用其民力。
成州四季分明,冷暖适宜,是故,初冬的成州,并不算冷冽。青泥河水,不舍昼夜地穿过境内的高山丘陵,淌过同谷城,与往年的没有什么不同。最大的变化,要数城头变幻的汉王旗与凤凰山脚下的那支汉军。
稍微值得庆幸的是,梁泉之战后,蜀军败得太快,撤得太急,而成阶的官员职吏投降地也快,因此,成阶而州不像凤州那般,遭受到过重的兵灾祸害。
投降之后,汉军只是调整布防,派兵接收城池、衙署、仓库,又以军纪之故,未多扰民。即便如此,成州境内的百姓也难免心怀忐忑,而同谷城内的士民,则更加不安了,毕竟登上城头就能看到凤凰山下的汉军军营。
不过,虽则汉、蜀之间的战事仍旧没有停罢,州县的秩序,在职掌官吏的努力与驻军的兵威下,还是有所恢复,即便人心未定。
几匹驿马,在主人的鞭策之下,飞驰而来,嘚嘚的踢踏声中,似乎能感受到飞溅的霜尘。靠近城池之时,兵分两路,一路转道西南,往渡口方向而去,顺着驿道,直奔同谷。
城门这边,守备的队长望见来骑,百无聊赖的精神有所振奋,虽然注意到了其服色,还是尽着职责,上前盘问:“哪里来的?”
驿骑身上背着封囊,满头大汗,形容疲惫,闻问,直接答道:“固镇急令,发往州衙,快快放行!”
确认驿传之后,也就放行了,两名驿卒,很快在指引下,策马沿着同谷坑洼不平的街道,往州衙而去。固镇距离同谷并不算远,七十里左右的脚程,驿卒是一路驰奔而来的。
州衙内,主事者为原雄武军判官的赵玭,收到急报,安排好驿卒后,立刻下令召集僚属。
赵玭此人,三十来岁,白白胖胖的。早年饶财以助边用,得以入仕,后为成州从事,汉初之时随何重建一道降蜀,后被委为判官。
秦凤四州之中,类似赵玭这样的官员实则不少,蜀据四州后,也未对上下职吏进行清洗,留用了一大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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